转眼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
今夜汴京城中没有宵禁，街市通宵营业，四大主街都有灯会，灯会由官府组织，豪绅承办。
方清音自懂事起每年都会跟爹娘一起去逛元宵灯会，今日她让如云给府里的下人都放了半日假，准他们出去玩。
府里除了一位看门的老仆，就只有素荷陪着她。
今日宫中夜宴，除了皇室中人，与皇室有姻亲关系的近臣也都被召入宫中陪陛下一起过节。
上官烨与父亲一同赴宴，到了太极殿见到徐世明一家也在，不动声色地扫了眼那费心打扮的准王妃，便回了自己的座席。
他坐下没多久，明月公主就跟在皇后身后一起走入殿内。
众人起身向皇后行了礼，明月公主坐在了上官烨对面的座位。
明月公主的服饰依然素净，但不同于往日的一身纯白，她今日在白裙外套了件樱粉色的短褙子，显得格外娇俏。
这是她自年前遇刺受伤后第一次在人前露面，上官烨虽再未与她联系，但已得了皇后传信。
皇后已经将明月公主的意思传递给陛下，月氏国王前日也传了信给陛下，只是书信不是正式的国书，留下了转圜的余地。
陛下尚未表态，他能做的已经做了，如今也只剩静待结果。
众人等了一会儿，依然是章贵妃和六皇子伴着圣驾而来。
宴会过半，皇帝一脸和气地接受了众人陆续的敬酒，欣赏着歌舞表演。
一支柘枝舞跳完，音乐暂停。
曲公公上前请示了皇帝，皇帝便带着众人移步殿外观赏烟花。
太极殿外的石台上，帝后并排站在最前面，宫妃依次站在皇后一侧，臣子则站在皇帝一侧。
九级石阶下宽阔的空地上两个小太监正候在那里。
“放！”
曲公公得了皇帝示意，扯着嗓门喊道。
烟花冲天而起，在空中盛开消散，上官烨看着漫天红黄交错的火花，想到方清音应该也在看，唇角微微翘起。
一片百花齐放映亮了头顶的天幕，百花消散后一声蜂鸣中一束火花直冲天空，飞得比刚才的百花更高不少。
除夕见过金龙腾空的盛景，众人都伸长了脖子，好奇这束火花会幻化成什么样子。
“嘭”的一声，火花飞散开来，像天女散花一般在黑色的天幕中划过。
这些火光仿佛拖着长长的尾巴，划过的地方都被点亮，夜空被映照得比刚才的百花齐放更闪亮。
上官烨盯着这闪耀的夜空，忽然发现了一些不对劲，那些火花越降越低，越划越快，还越来越亮，却不像之前的百花一样消散。
这烟花的状态跟方清音在紫云山洞中描述的火药有些像，上官烨心中存疑，正在往皇帝身边靠，忽然听见又一声“嘭”，那还在半空中的火花又爆发出一片，燃烧着飞速落下来。
“陛下小心！”
上官烨大喝一声，运起轻功飞出人群落在皇帝身前。
他刚落地就见那燃烧的火花离他只有不足三尺了，燃烧的热度已经扑面而来。
上官烨顾不得其它，一手拉住皇帝，一手拉住皇后，飞快往一旁闪避。
宫妃们初时以为这是跟除夕一样的特别烟花，都镇定地站着没动。
此时有火花落在身边的柱子上烧了起来，众人才恐慌起来，纷纷往石台两侧或殿内闪躲。
忠义侯在上官烨喊出那声时就赶往三皇子身边，一把将外孙护在了怀里。
此时见上官烨已经护住了帝后，他也顾不上其他人，抱着三皇子追着上官烨而去。
上官烨带着帝后从侧面绕过太极殿，一直飞到殿后的广场上，远离了火灾的危险才跪地请罪。
“事出紧急，请陛下、皇后恕臣无礼之罪。”
皇后多年的宫廷历练虽然心态一直淡定平稳，但刚才在空中飞过的失重感也让她紧张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现在落在实地上，她松了口气，整了整弄乱的钗环，用余光瞟了眼身边的皇帝。
皇帝也吓得不轻，胸口起伏着，还顾不上跪在脚下的上官烨。
皇后正欲开口让上官烨起来，就见父亲带着三皇子也来了，三皇子也吓到了，她连忙迎上去将儿子抱在怀里哄起来。
忠义侯躬身向皇帝行礼，父子俩一站一跪，等着皇帝叫起。
皇后哄好了三皇子，三皇子也来喊了一声“父皇”，皇帝才从惊恐中回过神来，亲自弯腰扶了一下上官烨的手臂。
“明华，快平身！你又救了朕一次。”
“谢陛下。”
皇帝看了眼上官烨平静的面容，他两次救驾都是判断敏锐，出手迅速毫不迟疑，事后也不曾邀功求赏。
皇帝又瞥了眼被皇后牵着的三皇子，危险临头，上官烨首先救的不是三皇子。
皇帝没再说话，抬头看向前方的火光，火势并不大，波及的只有太极殿，那些宫妃朝臣也陆陆续续从太极殿的后门跑出来，向皇帝所在之处汇聚而来。
一群衣着华丽的人，此时早就没了刚才的光鲜亮丽，混乱地奔跑着，直到看见了皇帝才勉强端起了礼仪。
皇帝摆了摆手，懒得理会他们的请安，只大皇子出现时他的目光才凝了一瞬。
大皇子会武，身上倒不见狼狈，只是对上皇帝冷淡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生出寒意来。
除夕之后他就去信问了穆念途，穆念途赔了罪表了忠心，没想到现在闹出了更大的乱子。
他与穆家也算不上亲厚，是穆家想攀附他，如今却频频生事，连累他要被父皇猜忌，他真是冤死了。
而且刚才舅舅也是只顾着荣安和姑姑，根本就没管他。
他这个皇子，在舅舅和姑姑心中终究是比不过他们的亲生女儿。
他们希望他成为储君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又有谁是真心对他呢？
大皇子心中凄凉，默默退到了一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