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理院的审讯室内,申简辰亲自坐镇,他想尽快将陈浩东揪出来。
审讯室里放置着各种刑具,只看那么一眼足以令人吓得胆寒心怯。
疤子坐在椅子上,上身被粗绳捆 绑,耷拉个脑袋。
韩谷坐在一旁,提笔展纸,准备录口供。
温信手里拿着粗鞭,指着疤子:“把头抬起来,老实回答大人的问题,否则先打你二十鞭。”
疤子抬起耷拉的脑袋,看到眼前的鞭子以及周围的刑具,有些后悔揽下所有罪责。想起一百两银子,决定再坚持一回,否则将陈大公子抖搂出来,他被抓起来,银子必然泡汤。
他将目光投向与他面对面正襟危坐的参军大人,也是仪王,临安城的节度使,心有百姓,大家都传他是位好王爷,不如装得可怜些,说不定他心一软,把自己给放了。
疤子装出哭腔:“呜呜,救苦救难的王爷,我也是个可怜人,也是个男人,家里给娶不上媳妇,见到漂亮姑娘心里痒得难受,才对春金兰动起歪心思。我发誓,我跟她绝对是你情我愿,她当时还乐得不行,她就是想给陈家二公子当妾室才不愿承认,要说我有错,就是不该把她卖到妓院,呜呜,王爷您想怎么处置我都行,千万别要了我的命,我家还有一位七十岁的老母等着我养活,呜呜……”
疤子以为自己装得情真意切,面前的王爷怎么说也会心有不忍。
谁知传来严肃而冷漠的声音:“少来这一套,再哭,先给你来一套辣椒水尝尝。”
疤子立刻收起哭声:“王爷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穿黑色披风的人是谁?”
“没……没有此人,是丫鬟阿叶胡说。”
“阿叶没有任何理由编假话,倒是你,假话连篇。”
“我……我说的全是真的,不敢欺瞒王爷。”
“哼!有两处你说了假话,一处是你跟春金兰你情我愿。她现在死了,无法再对证,但有一个细节便能证明你说的是假话。让阿叶进来。”
温信打开审讯室的门,阿叶从外面走进来,第一次来此,被周围的刑具吓得不敢抬头,更不敢主动说话。
申简辰用温和的声音说:“别怕,又把你叫来,是想问问你当时听到春金兰的喊叫声是什么样的?”
阿叶不解,照实说:“大喊大叫……”
疤子插嘴道:“她跟我在一起开心,当然会大喊大叫……”
温信用鞭子指着:“再开口小心我抽你!”
疤子赶紧闭口,不敢再随意开口。
申简辰继续问:“我是想问,她的喊叫声是那种享受的大喊大叫?还是恐惧害怕,充满愤恨的大喊大叫?”
阿叶总算听明白:“是第二种,那声音我至今忘不了,还能听到那姑娘说,我要杀了你!”
申简辰埋怨道:“为何在公堂不说得详细些?”
阿叶胆怯地回道:“大人……大人没问得……细致。”
申简辰心想,这倒怪起他来?
“你可以回去了。”
温信又将审讯室的门打开,他心中觉得好笑,公堂之上,王爷不好当着众人的面问得太过细致。
待阿叶出去后,关好门,瞧见王爷投来的眼神,温信不好再偷乐,也即刻明白王爷的意思,命令差役端来一盆水。
温信亲自解开疤子身上的绳子,把疤子押到水盆跟前,使劲儿将他的头按进水里。
开始疤子还能忍住,时间一长,憋不下去,连连求饶:“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说!我说!”
温信松开按住头的手,疤子立刻把头从水里抽出来,深深吸口气,只觉无比舒畅。温信将他押到仪王面前,在他腿上踢了一脚:“跪下!老实交代!”
疤子心想,绝不能承认是自己糟蹋了春金兰,否则连小命都没了。为了一百两银子也不能将陈大公子交代出来,到底该如何编排?疤子灵机一动:“我跟春金兰的确不是你情我愿,但她也不是我糟蹋的,是……是……”
申简辰肯定道:“否认有穿黑色披风之人,便是你第二处假话,快说!穿黑色披风的人到底是谁?”
“是……是……是黑煞虎。”疤子觉得自己实在聪明,瞬间拉来黑煞虎做垫背的。
申简辰没听过这个名字:“黑煞虎?”
温信解释道:“黑煞虎是天目山上的土匪头目,集结一帮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无意中牵扯出一恶人,并非申简辰关注的重点,他也根本不相信:“疤子,你以为扯出黑煞虎我便信你?再不老实交代,荆条伺候!”
荆条打在屁股和腿上比板子还疼,疤子害怕的同时,继续扯着谎言:“小人说的句句属实。黑煞虎本名叫李虎,跟我是邻居,后来犯了事儿,被官府捉拿,跑到山上集结一帮人当起匪寇。去年三月初一他从山上下来,偷偷住在我家,逼我给他搞个娘们儿。正好三月初三那日陈家乡下的宅子没人,我才想方设法灌醉管家,偷偷把黑煞虎带进宅子,为了不被人发现,他才披上黑色披风。所以,春金兰是黑煞虎糟蹋的,不是我!”
疤子为自己编得圆满而满意,谁让黑煞虎以前就是他的邻居,确实也曾下山找过他。将事情赖在他的身上,他与陈大公子便可相安无事,官府拿黑煞虎没办法,面前的王爷估计也无计可施,最后只能将他无罪释放,到时一百两银子到手,岂不美哉?
申简辰虽不相信,还是追问道:“既是此人,为何不早些交代?反而替他隐瞒?”
疤子的头几乎贴在地上:“小人是怕官府给我定下勾结匪徒的罪名,才……才一再隐瞒。”
疤子说得滴水不漏,没有丝毫证据指向陈浩东。申简辰不由佩服起来,陈家大公子实在厉害,任何把柄和痕迹都未留下,连疤子这等见财忘义之人也能拿捏住。
想到“见财忘义”四个字,估计陈浩东许诺疤子不少好处,他才宁可拉出黑煞虎当挡箭牌,也不会牵扯陈浩东半分半毫。
案子审到这里看似只能带人奔上天目山将黑煞虎抓起来。申简辰明知对方胡诌,又岂能上当?不如顺着疤子,关他些时日,再将他放出去,差人跟踪,只要发现他与陈家大公子有钱财交易,最好能抓个现行,便可坐实陈浩东的罪名。
“既是黑煞虎做下,我定集结临安兵力,奋力剿了天目山的土匪。你是帮凶,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加之买卖人口,罪加一等,除了奖励你二十大板,还需在狱中关押一个月。”
疤子瘫在地上,命总算保住。他已打好主意,从狱中出去定要向陈大公子再多讨些银子,毕竟替他既挨板子还吃牢饭。
过来两名差役,一起将疤子押了下去。
温信说:“王爷,我总觉得陈浩东很可疑,可疤子的证词并未提到他,难道此案就此了结?”
韩谷也说:“我听说黑煞虎有一习惯,只要他动过的女子必然会带到天目山上,如果传言是真,疤子一定是说谎,穿黑色披风之人定是另有其人,我也怀疑陈浩东。”
申简辰肯定道:“你们二人怀疑得没错,只能等疤子放出来后,再派人盯着,不相信抓不到陈浩东的把柄。”
二人这才理解仪王的筹谋,齐声说道:“王爷英明!”
申简辰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宋律上关于买卖人口的罪处罚得也太轻微,要我说就该判处死刑。不过,今日也算帮了我,疤子活着,我们也可利用他,顺藤摸瓜。”
韩谷和温信不好说什么,毕竟宋律是经过官家允许才定下。
二人陪同仪王刚走出审讯室,一名差役前来递上一张请帖:“王爷,有位东方公子差人送来请帖。”
申简辰接过,翻开看了一眼,自己答应的事,还掏了银子,竟然差点儿忘记,只怪这几日为了案子太过忙碌,不妨趁着诗会放松放松。
本次诗会申简辰不想带梦容前去,但也不愿瞒着她。司理院已无大事,不如回趟幽林别居,将诗会之事告知她,省得事后听别人提起,胡乱猜测一番。
正是午饭时间,哥哥竟然回来,自从他去司理院后,还是第一次回来得这么早。乔梦容兴奋之余,见依然没有白风的影子,疑惑道:“哥哥回来得早,说明司理院不忙,为何白风没跟哥哥一起回来?”
申简辰不想正面回答,开玩笑道:“我伤心了。”
乔梦容不解:“为何?”
申简辰解释道:“我一进门,你只管问白风,却没问我一句,难道我不该伤心?”
乔梦容不再关心白风:“哥哥说的哪里话?我心里全是哥哥,问白风也是担心哥哥身边没人伺候。”
申简辰不愿梦容继续关心白风拉起她的手:“来,坐下,我有事给你说。”
“已是饭点儿,我让丫鬟把饭摆上,你我饭桌上说。”
“也好。”
喜兰命丫鬟将饭摆了。
申简辰牵着梦容的手在饭桌旁坐定后,问道:“怎么不见邹嬷嬷?”
邹嬷嬷一早去永泰茶楼见陈浩东,还未归来。乔梦容自然不会将实情告知。
“嬷嬷刚来临安,对一切都好奇,尤其喜欢临安的风景,她今日一早去了西湖,估计天黑后才回来。”
申简辰不再多问,亲自为梦容盛碗汤,放在她面前:“汤最是滋补,你多喝些。”
乔梦容露出幸福的笑容:“哥哥有什么重要的事对我说?”
申简辰拿出请帖:“今日接到东方公子给的请帖,邀请我明日参加诗会。”
乔梦容兴奋地接过:“哥哥是不是想带我一起去?”
看到乔梦容兴奋的样子,申简辰有些张不开口。衡量再三,小心说:“这次诗会与以往不同,除了邀请在临安诗坛有地位的人以外,也邀请临安官员。诗会不是宴会,带家眷去不合适。”
乔梦容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哥哥今日回来得早就是为了解释明日的诗会为何不带她。
她将请帖合好,还给哥哥:“既然不让带家眷,哥哥又何必拿给我瞧?”
申简辰接过请帖,继续装好:“东方公子想让自己的诗会成为临安第一,必然只会邀请诗坛名流以及官场之人。”
乔梦容噘起嘴:“东方尘泽只是位普通公子,他凭什么能请得动名流和临安官场之人?该不会大家都是看在哥哥的面子上才去?”
被梦容猜中,申简辰老实交代:“这次诗会由我出资替他捧场。”
乔梦容露出疑惑的表情:“哥哥虽与他有交情,还达不到如此卖力的地步,哥哥为何要这么做?”
说出实情只怕梦容不快,申简辰只能选择善意的谎言:“我这人你又不是不了解?见不得人求,他求到我的门上不好不帮。”
“既如此哥哥带我去也没什么,我相信东方公子绝不会嫌弃。”
梦容的话算是说到重点,申简辰之所以不愿带她去,是因诗会上大家会针对书卷的内容为幽栖居士的佳作正名。书卷与梦容有关,只怕她听到会不高兴。
申简辰继续着善意的谎言:“话虽如此,可临安的诗会有诗会的规矩,不好打破,尤其是我,更不能带头破坏规矩,希望你能理解。”
哥哥的话说得在理,乔梦容不好再纠缠。她拿起筷子夹一块鸡肉放进哥哥的碗里:“她可去?”
申简辰瞬间猜到是谁,却装作不知的样子:“谁?”
“朱淑真。”
申简辰也拿起筷子为梦容夹了一道菜,装作从容的样子:“应该会去吧,毕竟是江南女词人。”
乔梦容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汤啜入口中,咽下后,问道:“哥哥会不会在诗会上与她单独说话?”
申简辰不知该如何回答。
“哥哥难道是默认?”
“梦容,你别乱怀疑,你我已圆房,我会一心一意待你。”
“我信哥哥,可我不信她。哥哥要么别去,要么带上我。”
面对乔梦容无理取闹,申简辰无可奈何,只能答应:“好,我带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