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跟狗隔着院门对峙，祁蔓问：“这家住的谁呀？怎么总不见她出来？”
村主任尴尬道：“知道我们拍节目，她不好意思，昨天就躲起来了。”顿了顿，他又喊：“刘光家的，出来吧，让老板们见见。”
虚掩的门缓缓打开，一个二十左右的女人从里面走出来，穿着很旧，外套的袖口还能看到一块小补丁，长得却非常艳丽。
连在圈里也算佼佼的文佳佳都惊艳了一瞬，她很奇怪：“这院里就你一个人吗？”
小院虽然不算很宽敞，但目测也有三五间房，这好半天了，居然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刚才他们经过村里时，那些人虽然没露面，但窗户上的人影却一直在活跃。
“唉、、、这家也倒霉，年初去赶集路上出了意外，一家子都栽山沟里去了，就她没去，现在就剩她一个了。”
村主任的话出来，那刘光家的也跟着垂头，露出一副悲伤的样子。
可在场的四个女人，包括最小的念念，和镜头外的文佳佳，她们都觉得这副态度很做作。
祁蔓问：“她叫什么？”
村主任没懂：“刘光家的，她男人叫刘光。”
祁蔓改问门口站着的女人：“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人也愣了愣：“我、我叫...春笑，”她僵硬地扯扯嘴角，“笑容的笑。”
章若看了看她，问：“你是这村里的？”
女人点点头，又往后缩了缩，村主任看得来火：“你往后缩什么？这是来咱村里录节目的，贵客！”
扭头又陪笑感叹：“也是个苦命人，嫁到咱们这儿还没两年，这一家子都没了，剩下她一个女人守着这院子，也怪不容易的。”
祁蔓依然看着对面：“你家里方便吗？我们中午还没想好去哪儿吃呢，要不，”
“不行！”村主任连忙打断：“这寡妇，不吉利。您要吃什么，我家里都能做，咱去那儿吃着痛快。”
章若脸色转冷：“寡妇怎么就不吉利了？我看这日子，也不差。”说着，她又问：“这，你叫什么来着？”
春笑怔怔抬头：“春笑。”她扯扯嘴角，露出个很艰难的笑，“我、我家方便。”
这话一出，还不等村主任再劝，几个人已经绕过他往院门口走。
“哎！”村主任左右看看，见人后的文佳佳也冷着张脸，他又担心又茫然，都不知道是怎么得罪了这一群人。
院门打开，大黑狗就没了凶悍之气，它憨憨地摇着尾巴，好像门就是一道验证，能从门里进来的都是朋友，从其他地方进来的都是恶人。
“小弟弟，狗很乖的，就是脏，你别摸，生病就不好了。”
嚎嚎靠在爷爷怀里，本来他还想伸手去逗逗，一听这话，又赶紧把手缩回去，还转头跟小卓说：“不能碰，没打针，咬到我们，我们也要变狗啦。”
春笑脸上的表情生动了些，她把熟透的柿子在棉袄上小心地蹭蹭，才放到院里的石桌上：“小弟弟懂得真多，村里没条件，是没打过疫苗。这柿子凉，少吃两口，对肠胃不好。”
柿子不大，嚎嚎熟练地撕掉薄薄的皮，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勺子，用勺子就挖着吃，“这个甜，小卓，你吃一口，你小，只能吃一口。”
小卓探头去吃了一口，也直点头：“甜。”
看孩子这样，春笑嗫嚅道：“我家也没啥吃的，就一点粮食…”
“不用，”章若笑着说：“我们带了吃的，只是昨天下雨，路况不好，不方便带进来，刚才已经到外面取去了。你平时在家都是做农活吗？”
春笑摇摇头，“我们家人都没了，地也没多少，就种点菜，养点鸡鸭，到集上卖了赚点生活费。”
念念问：“你娘家人呢？婆家都没人了，你怎么不回去啊？”
春笑垂下头，谁也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只能听到她冷漠的声音：“寡妇能去哪儿，我现在也挺好，除了日子苦点，也没什么招人惦记的了。”
念念很不服：“寡妇怎么了？你家里也太封建了，你长得也不差，怎么就不能再找个好出路？不嫁人也能去做别的工作啊，在这儿守着，根本就是浪费生命嘛。”
祁蔓拍拍女儿：“不是每个女人都有选择的能力，不懂别人家的事，别妄加评论。”
念念看看低头不说话的春笑，转头冲母亲笑：“妈妈，我们来都来了，就有让她选择的机会啦，妈妈～”
祁蔓看了眼春笑，见对方眼中也有隐约的希冀，她问：“你想离开这儿吗？”
春笑犹豫了一瞬，问：“可我出去能靠什么活呢？我也不求别的，就安安稳稳，有个自己的盼头。”
文佳佳适时开口：“你有手有脚，总能找到一份工作，吃住可能没多好，但总好过在这儿生熬着。”
春笑立刻说：“我可以，我也读过书，就是没学历…但扫大街我肯定行！”说完，她又缩起来，“可扫大街，也不要外地的。”
文佳佳不理解这种自卑，她虽然也经常用农村出身来标榜自己接地气，但她还没上小学就到了城里读书，人生都过半了，她也没去过几次农村。
所以，她更不理解这个年轻还颇有姿色的女人对扫大街这个岗位的热情，有哪个女人会放着自己的美貌不用而想去靠体力劳动维生？
至少她认识的那些女人里没一个会放弃利用自己美貌的机会。
“那就扫屋子，我公司的保洁不用非得本地人，小卓，明天让你爸爸给这阿姨安排个扫办公室的工作，行不行啊？”
章若抚着小孙子的脑袋，问。
小卓看着阿姨，摇头：“阿姨，你这么漂亮，不能扫办公室，要做，前台。”
春笑心一沉又一提：“前台是什么？”
小卓想了想，说：“就是打扮得美美的，坐在位子上，有人来公司，就告诉里面的同事。要经常笑哦，你笑得不好看。”
“说什么呢？”宋鱼舒训儿子：“这孩子，真没礼貌。跟阿姨道歉。”
小卓赶紧站起来，可怜巴巴鞠躬道：“对不起阿姨。”
春笑忙摆手：“没事没事，小弟弟，你说的是真话，不用对不起。…我是笑得不好看，我多练练，阿姨能笑得很好看的。”
小卓也咧出一个笑：“嗯！阿姨，你来我爸爸公司做前台吧，我爸爸总说前台那个阿姨有点丑..”
“哪里丑了，你这孩子”宋鱼舒尴尬地拉儿子，却被章若在中间挡了挡，她隐含不悦：“确实不好看，孩子还小，你别扭曲他审美。“
宋鱼舒尴尬极了，章若还说：“小孩子都知道美丑，你一个成年人居然不知道？”
闵其渺看向院外，当没听见。闵融也借着搬东西转移视线，宋鱼舒左看右看，心里越发觉得孤单无助。
“鱼舒，把这菜拎进去，”祁蔓接了菜进来，随口就叫了一声。
“哎，好。”宋鱼舒赶紧站起来，她看看冷着脸的婆婆：“妈，我去帮忙。”
章若轻哼一声：“去吧。小卓，去帮你妈妈的忙。”
宋鱼舒想说不用，可看孩子都站起来了，她只好说：“你就跟着妈妈，你能干什么活。”
嚎嚎看弟弟都去了，也站起来：“小卓，我也去，婶婶，我也帮你。”
宋鱼舒笑容勉强：“行，你们跟着就好了。”
春笑看客人们都在往里拎东西，也想去帮忙，可村主任的话又在心里响起来，她站在原地，一副要迈步的样子，又始终没动。
章若问：“你是有什么事吗？忙你的去吧，我们就借你家的院子做顿饭。”
春笑忙摇头：“我没事，就是看你们东西都挺贵的，怕去帮忙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