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岸上用手电照着炸鱼的家伙，喊破了嗓子那人也不过来，反而加快了捞鱼的动作，把船舱堆的都冒尖了。
季风往岸下水库停靠的小船跑，想驾船截住这么明目张胆的家伙，临走前交代小张去打电话报警通知公安过来抓人。
那个时候偷捕水库的鱼是盗窃国家财物的行为，性质十分恶劣，并且还敢公然炸鱼，这已经是很严重的罪行了。
季主任累的气都喘不利索了，才勉强靠近同样已经划船逃跑炸鱼的家伙，他的小船装满了鱼划起来很慢，这才被季风追了上来。
明亮的手电光柱照的那人不敢面对季风，但是他还是一刻不停的往岸边努力划船，如果不是那人贪心，弄这么多鱼在船上，季风也不可能追到那么近。
那人一看背影也知道是个中年人，那时候日子难过，光靠集体的那点东西都不好过，出去搞吃食的都是家里的顶梁柱。
本来到水库偷几条鱼，只要别过分，看水库的也不愿意断了别人的活路，都是野生的，谁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再说春天要是干旱，就得放水灌溉庄稼，一开闸放水，鱼就大量顺着水跑了，这账根本没法算。
但是鱼在水库里就是公家的财产，就不能允许去捕鱼，如果公开允许到水库捕鱼，但凡这个头一开，好家伙，不说水利局每年少了不少收入和职工福利，光是水库的安全就没法想了，谁敢想象一年到头水库里都是捕鱼的人群啊。
炸鱼的看跑不过季风了，就从脚下摸出来一个袋子，从船舱里胡乱装了满满一袋子鱼，船头上的作案工具被沉重的一袋子鱼一挤，噼里啪啦掉到了水里，他此时根本也不在意到这些了，靠到岸边就要下船。
如果偷偷的抓鱼或许还能放跑你，这么大动静怎么还能放你走呢，季风无奈的从船舱里拿出来他夜里值班都会带上的破旧汉阳造，然后举起来对着那人喊道：”别跑了，再跑就开枪了！“
那人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见后面追上来的人果然举着一杆枪。
九十年代以前国家对枪支管理非常松懈，“全民皆兵”可不是随便说说，曾经随便一个村都有自己的武器库，各个单位的保卫科都是真的荷枪实弹，像水库这种重要的地方，给看守的人配枪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所以没有人会怀疑季风举的枪是不是真的，那人只是哀求道：“大哥，能不能让我把鱼送下大堤，这些鱼能救命啊，求求你了！”
又是这样的情节，季风就任时间不长，也已经见过几次了，都是要饿死人了才来偷捕，这让他非常为难。
以前小打小闹的他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次不行啊，谁让你整出来这么大的动静呢，你跑了我就倒霉了啊。
那人看季风犹豫，知道他也心软，赶紧又说：“他们在大堤下面等着呢，本来是要过来一起捞鱼，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
季风的船也靠岸停下，他提着抢慢慢爬上了堤坝，用手电往下照了照，下面到处是人，少说也有几十号。
他沉默了，干部职工好歹还有最低限度的配给不至于饿死人，可是公社里的社员们可不是，他们的集体仓库吃光了就要饿着，他听说有的生产队干部直接带领社员一起出去要饭。
眼前的这个人，不出意外的话就是个生产队干部吧？
他侧过去身子，扶着枪看向了漆黑的夜里。
那人背着鱼艰难的爬上了堤坝，又招呼下面被手电光吓得躲开老远的村民们过来。
村民们纷纷围过来，问他怎么回事，他长话短说：“人家来的快，咱们弄不着了，我就捞上来这些，你们带回去吧。”
有人担心的问：“大柱，那你咋不走？”
被称为大柱的这个人苦笑一下说到：“我这不让人抓住了吗，我不能回去了。”
还有人大胆的跑上堤坝来往水库里看了看喊道：“哎呀大柱，你炸出来那么多鱼，够咱整个村子吃好几天啦！”
他们这些人等在这里，本来是要等炸了鱼一起进水库捞鱼的，结果炸是炸了，还没等喊他们一起收获呢，就被人抓了。
他这么一喊，同行的伙伴们哗啦啦都跑上来，看着水面上的白花花的鱼肚皮，还有船舱里慢慢的鱼，都激动的嚷嚷着要下去。
鱼都死了，不捞上来也是烂在水里，让这些人捞走了还能救命，季风心中很矛盾，如果不阻拦他们，自己可能会被处分，拦住他们吧，自己心中的那道坎又过不去。
他知道不能犹豫了，小张肯定已经打完了电话，他又往黑暗处走了几步，熄灭了手电。
大柱一直都在看着他的反应，一见季风这样，心中了然，赶紧招呼伙伴们下去捞鱼，一时间水库中热闹非凡，八仙过海各施手段把鱼捞上来用衣服兜住了就往回跑。
等着鱼捞到差不多了，每个人都满载上岸时，季风也看到对岸闪烁的手电筒照向了这边，他大喊一声：“大柱，你不许走！”
大柱一愣，看向了季风，黑暗中谁又能看清谁呢，他稍一思考就明白了季风的意思。
大柱确实是附近一个小村子的生产队长，他们村断炊已经好几天了，大群的社员已经开始浮肿。
几个村干部急得嘴上都出来了燎泡，没吃的不像别的事情能凑活着过，几天不吃饭会出人命的。
村里的留着喂牲口的红薯秧子萝卜缨子这些东西，都已经磨成面作为代食品吃完了，再吃实在不知道能吃啥了，思来想去只有附近的水库里还有鱼。
可是那里的鱼也不是随便就能吃的，村民都去抓鱼一定会被赶走，只有一个人去弄一把就走才行。
几个干部都要去，后来干脆商量着一起去，大柱作为队长拍了板：“我自己去，你们带人在后面跟着捞鱼就行了。”
村里前几年修桥，老桥拆不动，村里就去县里的武装部要炸药炸桥，武装部管这摊子事儿的正好是大柱的战友。
战友相见两人高兴的聊了一阵子天，得知大柱只要二十斤炸药十只雷管，老战友觉得自己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送给老战友略表心意的，就想多给他点他要的这些东西，多少也算是一点心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