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后是一片低矮的灌木丛,泛黄的野草上,有很多肥肥的蚂蚱。经过一个夏季的饱食,这些蚂蚱已经长得肥头大耳,是不错的美餐。
八妖看到草丛中一只蚂蚱飞起来,他忙飞起扑过去。但蚂蚱很狡猾,闪身又飞起来,嚓嚓嚓的飞到了一丛灌木旁。八妖忙飞扑过去,正要啄食,却听到扑棱一声,一只画眉鸟从灌木丛里飞了出来,横档在八妖面前。
“哈哈哈,画眉画眉,你也逃出来了?”
八妖很高兴,这几天,他发现,虽然这乡下鸟儿很多,却对他这陌生来客似乎不欢迎,现在发现一个旧相识,很高兴。
却听那画眉鸟冷冷说道:“逃出来了?什么逃出来了?我一直在这里啊!”
八妖一听,声音不对,仔细一看,的确,这家伙并不是他在城里新主人家那只画眉,其身体看起来要壮实许多。
“哦,眼花认错了,对不起!”
“好吧,既然认错了,还待在这里干什么?快滚吧!”
没想到 ,这家伙居然下了逐客令,八妖很不高兴。怒道:“这里又不是你家,为何是我滚,你怎么不滚?”
“哈哈,你说什么?你说这里不是我家?告诉你,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那一辈起,就生活在这里,怎能说这里不是我的家?”
没想到,这荒野之地也是有主的。但是,八妖不想屈服,一只画眉,他可不怕。
“是你家又咋啦?大爷我今天偏偏就不走了!”
他拿出了城里流氓那一套。
“哼,你还想强行闯入别人家园么?”
画眉鸟说着,突然纵身飞起,嗖的一下扑了过来。
八妖赶紧飞起迎战,但两个回合过去,他才发现,这画眉鸟的个头虽然比他小,却异常敏捷,三两下,他身上就被啄了几口,而他连对方毛都没碰上。
八妖不敢再战,赶紧撤退,飞回憨二的屋子。那画眉鸟追过来,还气势汹汹的站在屋后一根树枝上,大声挑衅道:“小八哥,听好了,这后山都是我的地盘,不准你踏入半步。”
八妖打不赢,只好认怂,待在屋子里,不发一言。
“你怎么了?灰溜溜的回来了?”
正在擦洗灶台的憨二,看到八妖垂头丧气的飞回来,站在桌子上,不禁好奇。
“那死画眉硬说屋后的山野都是他家的,不准我踏入半步,憨哥,你家到底有没有属于自己的山林土地啊?”
“什么?那画眉鸟说屋后是他家的?放他的狗臭屁,他在哪里,让我去收拾他!”
憨二说完,操起一把砍柴刀,打开后门,就奔了出去。八妖从来没看到憨二这么生气,大概是觉得自己的地盘竟然被一只鸟儿占去了,气得不行。八妖有憨二撑腰,立刻跟着,飞了出去。
那画眉鸟还站在屋后一根树枝上,骂骂咧咧的,没想到憨二提着砍柴刀出来,照着他的身影,便将刀扔了过来。
画眉鸟从小到大,虽然与其他鸟儿有无数次的战斗,却还从来没有与人类战斗过。吓得三魂失去了两魄,一头栽倒地上,然后又嗖的一下飞到了空中。憨二的砍柴刀砍在树枝上,摇摇晃晃的,挂在上面,就是不掉下来。
憨二在地上找了两块石头,仰头朝砍柴刀扔去,可是几次都失去了准头。他没法,砍柴刀还得用呢,只好弓着背,呼哧呼哧的爬到树上,费了半天功夫,才把刀取下来。
画眉鸟站在远处的树枝上,看着这一切,胆子不禁就大了,在那里叽叽喳喳的骂,憨二听不懂,八妖却听得明白。憨二问:“那臭鸟在说什么呢?”
“他说,憨二爬树,状如蠢猪!”
“啊……!”
憨二捡起石头,朝画眉鸟追去。画眉鸟边逃边骂,终于不见了影子。八妖趁机在草丛里啄了几只蚂蚱,尝到了真正的美味。
不过,那画眉鸟似乎看出来了,憨二虽然是威胁,但威胁并不大,真正的威胁是八妖。因为八妖要抢食他地盘上的食物,多一只鸟吃,他就少一份。所以,他并没有逃远,而是躲在附近的灌木丛中,一旦八妖单独出来,他就会扑过去攻击。城里长大的八妖,不是他的对手,只有逃跑。因此,八妖来到这里,虽然生活在他梦寐以求的乡村,周围就是荒野丛林,但是,他的活动范围,却只在憨二家院子周围,超过院子周围五米,他就必须有憨二的保护。否则,不是遭到同类八哥的攻击,就是遭到画眉鸟的威胁。
憨二花了千多元,买了一堆瓦片,由拖拉机突突突的拉了回来,再用一个竹背篓,将瓦片一堆堆的背回来,在院子里码放整齐后,去隔壁柳大爷家借了一架竹梯,上房检修屋顶。
八妖帮不上忙,便飞到屋顶上,站在一边观看。憨二揭开一块烂瓦,下面藏着一条蜈蚣,憨二吓得妈呀一声大叫,八妖飞过去,几下将蜈蚣啄死,吞下肚去。虽然人类害怕蜈蚣,但八妖觉得这种百足虫味道还不错。
后来,憨二又在瓦片下面发现一只蚰蜒,八妖都没有吃过,又饱了一次口福。
房屋检修好了,下雨不漏水了。憨二去打听下一步种什么作物。村长给憨二说,土地不能种玉米,因为玉米价值不高, 卖不了什么钱,所以,上级规定不允许种。但是,憨二的两块干土地,没有水源,稻谷是不能种的,玉米不允许种,那种什么呢?
村长说可以种南瓜,憨二便买了南瓜种子,种下了南瓜。憨二下地的时候,八妖便跟着。憨二翻土,土里面藏着的虫子暴露出来,八妖便抢上去啄食。几只乌鸦不高兴了,本来那是他们的食物,却被八妖抢了,便扑过来啄八妖。八妖势单力薄,不是对手,忙大声呼唤憨二帮忙,憨二捡起一块泥扔过去,乌鸦飞起,却停在不远处,伺机而动,不停骚扰八妖。八妖不敢和他们打架,只好停在憨二身旁。
乡村生活,寂寞而闲适,却也有热闹的时候。
这天一大早,有人急匆匆的来到憨二家,告诉他,他一位远房亲戚去世了。亲戚住在邻村,憨二带着八妖,便去帮忙。
远远的,八妖便听到锣鼓喧天,看到村头一根高高的竹竿上,飘舞着两面经幡。经幡上画着红的蓝的莫名其妙的符号。
走进憨二亲戚家,院子里,屋子里都是头戴白布的人,有的还腰扎草绳。 憨二说,腰扎草绳的,是死者的儿女。憨二送了礼,也得到一块白布 ,裹在头顶上。
堂屋里,死者躺在一具棺材里,棺材前点着香,燃着烛,还不时烧着纸钱,散发出阵阵呛人的烟。墙壁上,挂满了一幅幅的图,图上描绘的,都是天上神仙,阴间鬼神和恶人死后被惩罚的场景。几名道士呜呀哇呀的念着经文,超度亡魂。
憨二和认识的亲戚打招呼,有关心的,询问憨二的近况,何时从城里回来的,叮嘱他早点找一个媳妇,好好过日子。也有瞧不起憨二的,见憨二上前打招呼,点点头,便过去了。
也有人对八妖很感兴趣,但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八妖装聋作哑,没有展示他会说话 会思考的特长。人们便以为他只是一只寻常八哥,这在农村很常见,便对其没了兴趣。
亲戚家做了五天丧事,憨二便在那里待了五天,直到最后一天,将死者送上了山,憨二才怏怏不乐的回家。
“唉,我那表叔以前可能干了,能挑两百斤稻米上街呢!没想到就死了!”
“嘿嘿,人终究有一死,没死的,也在去阎王殿的路上,死,是迟早的事!”八妖如同哲学家。
憨二听了,点点头,喃喃自语:“可是,有次上街,碰到表叔,他还给我买了一个肉包子呢!”
憨二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八妖默默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