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音做了两种爆竹，一种是完全模仿父亲的配比，她总共做了六支，纸筒上都做了记号。
一支支点燃，方清音仔细观察着。
这六支爆竹炸裂的声音虽然高低不一，但都不如外院传来的爆竹声响亮，炸出的火花也飞得有高有低，很快就消失在空中。
火花停留的时间不如刚才那条金龙持久，声响也更小，方清音想这应该是爹爹为了不惊动他人在配比时做的设计。
她将这些细微的差别都记录在纸上。
第二种爆竹她加入了磷粉，想模仿在紫云山山洞中见到的那样。
但考虑到这院子不比山洞，她也不能把上官烨的院子烧了，所以整个爆竹做的很小，填药的份量只有第一种爆竹的十分之一。
在点燃之前她还回房端了一盆水出来以防万一。
方清音给这种爆竹装了长长的引线，点燃后她跑回廊下，等着引线烧完。
引线燃尽，只有小拇指细长的爆竹在地上转起圈来，白亮的火光冲天而起，簌簌的火花如天女散花一样洒落在周遭，落在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又烧了一会儿才熄灭。
方清音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飞起来有她高的纸筒，在火花飞出来后，纸筒也落回了地上。
飞散得最远的火花离她只有一臂之遥了，方清音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现在回过神来也不免庆幸，幸好自己将份量减少了，不然这院子和她都得葬身火海。
不过是加了一些磷粉，这爆竹的威力就强了这么多，那紫云山洞中为何张鸿等人没有被困在火海中？
难道是她这个配比恰好威力巨大，而那位高人还没研究出来？
方清音低头看了眼剩下的五支磷粉爆竹，决定今天不试了。
她才试了这一支就险些烧到了自己，剩下的还是待寻个空旷处再试验更稳妥。
将剩下的爆竹锁进耳房，方清音将地面残留的纸筒碎屑轻扫干净，又泼了水冲刷地面，都处理干净就回房了。
除夕有守岁的习俗，她以前都会跟爹娘一起待到子时过了才回房睡觉。
现在就她一个人，也懒得守岁了，直接爬上床睡觉，也许梦里还能再见到爹娘。
迷迷糊糊中，方清音翻了个身，向着温暖的地方靠过去。
上官烨垂眸看着投怀送抱，偎在他胸口的人。
她抱着他的胳膊，脸靠在他肩头，鼻息喷洒在他肩上，很是撩人。
他有些意动，又不忍心将她吵醒，正犹豫间听见她呢喃着唤了一声“娘”。
上官烨瞬间压下满腹的旖旎心思， 怜爱地轻轻抚了抚她鬓角的秀发，安静地给她充当暖炉，不愿吵了她的好梦。
只是胳膊上软绵绵的触感，小腿上贴着她微凉的小脚，还有她身上不容忽略的淡香，都让上官烨难以入睡。
上官烨放空了思绪，正闭目养神，忽然听身旁的人喊道“不要！”
上官烨猛地睁开眼，就见刚才还睡得香甜的人眼角有泪珠滑落，他忙侧过身将她搂入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哄道：
“清音，只是梦，别怕，我在。”
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噩梦，既然不是好梦，上官烨再不怕吵醒她了。
方清音梦到了娘亲失足掉落悬崖的场景，自己就在悬崖边却没能拉住娘亲，眼睁睁看着她掉下去，正哭得伤心欲绝，突然被人拉了回来。
睁开惺忪的睡眼，将眼眶里的泪水眨掉，她才认清那近在咫尺的人是上官烨。
意识逐渐清醒过来，方清音由着他擦去自己脸上的泪水，小声问：
“嗯？你怎么来了？”
“我说了要陪你过新年的，不过没能来陪你守岁。清音，好点了吗？”
上官烨将她搂紧了一些，搭在她背上的手还在轻轻拍着。
“嗯，只是做了个噩梦。明华，我想去白马寺为我爹娘添些香油。”
方清音还记挂着此事，见他像娘亲哄年幼的自己一样抱着她，便也伸手环住他的腰，软着嗓音撒娇。
“好，待过几日我陪你一起去。清音，前几日京中不太平，我是怕你出府会遇到危险。”
上官烨偏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
“好，京城有大事发生？”
方清音自离开皇城司，消息也不灵通了，这小院就像与世隔绝一样，她想知道外面的事只能抓住上官烨来的时候问他。
“嗯，耶律齐埋在汴京的人手基本已被铲除，只有那个陆川没参与，我让人继续盯着他，看是否还有漏网之鱼。”
“明华，你可有受伤？”
方清音扬起脸看他，她想到了他上次的箭伤，他背上有一块凸起的疤痕，在白皙的肌肤上很刺眼。
她现在的安宁和以后想做的事都得靠他，若是他出了事，她的处境就更尴尬了。
“别担心，他们伤不了我。”
四目相对，她眼中的关心和担忧是那么醉人，上官烨动情地在她眉心吻了一下。
方清音害羞地垂下头躲开，将脸继续枕在他肩膀处，他也没缠着不放，只是轻抚着她的背听她说话。
“明华，我仿造紫云山洞中的机关做了几个爆竹，想找个空旷无人的地方试验。张鸿回京了吗？他那边可有查到什么？”
“好，我来安排。
张鸿昨日回京了，紫云山的事还没有进展，不过另一件事却有了新的线索。”
上官烨顿了一下，握住了她搭在自己腰间的手，继续道：
“当日你从柳庄驿站被人掳走，驿站的驿丞也都中了迷烟。
我在扬州时就查过，出事后驿站的一个杂役孙虎失踪了。
后来在驿站后山的山谷发现了他的尸体。
柳庄驿站年初就上报过要扩建修缮厨房，等到层层审批拨了银子下来，七月才开始动工。
而孙虎就是应召去当泥瓦工的，他到驿站只有半个月，除了当泥瓦工，也帮忙劈柴，晚上就住在柴房。
他是孤儿，无妻无子，他一死线索就断了。
但是张鸿这次在汤阴偶然查到了孙虎的同乡，从他口中得知孙虎还有个弟妹。
十五年前柏乡方圆百里蝗灾严重，孙虎一家人就是那年逃难离开的柏乡。
柏乡的百姓当年大多逃难四散，所以之前没查到认识孙虎的人，以为他在逃难中父母双亡成了孤儿。
孙虎的母亲当时已有身孕，在逃到汤阴时早产诞下了一个婴儿，他母亲虚弱而死，父亲不久后也去世了，据他同乡所说，孙虎离开汤阴时带着这个婴儿。
他们离开汤阴不久，朝廷的赈灾粮就拨下来了，当时还是雍亲王的陛下亲自主持赈灾，此后灾民因疾病饥饿而死的人大幅减少。
我已经着人去查这个孩子的下落了，若是他还在世间，或可知道孙虎是受何人指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