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可以潜入梁起的住处做手脚?”
“是的,秦夜一直在这其中发挥着重要作用,这是个很有用的朋友。之前男主虽然多次拒绝了梁起的邀请,但这一次却不请自来,偷偷潜入了梁起的卧室,虽然被发现了,但因为没有丢失任何东西,梁起也不能奈何他。”
“哦,那他去做了什么?”
“他留下了两样东西。这是他的聪明之处,正常人发现有人进入卧室一般会怀疑是不是偷东西,但如果多了两样不起眼的东西,反而不容易察觉。这两样东西是一支录音笔和一枚戒指。录音笔里记录着梁起在他家里窃听获得的录音,是梁起调查他的证据。事实上,在更早的时候。他偷拿了同事的员工卡,经过伪装在夜间进入了自己的工作室,他知道经纪人的习惯和她高度的职业警觉,特意碰了她的东西,让她意识到有人进入工作室,并报警留下案底,制造了梁起派人调查他的假象,他又在自己家里安装了窃ting器,让这个小小的嫁祸充满了丰富的细节。”
“戒指呢?”
“他父亲当年遇害的时候戴着这枚戒指,后来被梁起拿走了。这其中当然有些小误会,梁起误以为那枚戒指是沈浪送给陈建中的,才会拿走,梁起当然不知道里面刻着的两个字母其实是他妻子的缩写。戒指的出现直接指向梁起杀害男主父亲的事实。他要让这些错综复杂的罪名和被遗忘的旧案捆 绑在一起。一块浮上水面。”
“妙,他怎么会有那枚戒指?”
“当然是照着他母亲的那枚定制的。接下去他要把警方的调查视线引向地下城,发现杀人现场的同时,将秦夜拯救出来。为此他精心布局了很多线索,在谢峻宁住处留下的整容广告,在金城处搜到的地下城开业宣传,最重要的一点是遗落在被焚烧的车辆的手机,里面有明确的搜索信息。于是警方进入地下城,他所布局的一切取得了重大进展,因为警方会从秦夜口中知道,是梁起策划了这一切,当然在地下城只闻其声却不见其人的黑暗中,在秘药作用下惊恐无比的秦夜是不可能辨别出梁起其实另有其人。”
“你是说他曾经伪装成梁起出现在秦夜面前?”
“不错,这是他来说并不是难事。伪装成他的声音,喷洒着他惯用的香水,制造出他皮鞋敲打地板的声音。”
“那他为什么要设计得这么复杂,自己当目击者被解救不是更好?甚至,在更早的时候,他们伪装完谢峻宁被杀的之后,他报警不就行了?”
“不,这样太简单了。他和梁起的私人纠葛会让他的证词变得不可靠,而且梁起也很可能有不在场证明。到时候这个把戏就很容易拆穿。所以计划必须要更加复杂,情节足够多,线索足够杂,让人无法看到其中最重要的那条线。”
“这么说,他的确很聪明,是后来呢?看起来很快就会迎来故事的大结局。”
“你说的没错。形势比他预料的还要好。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发生之后,梁氏集团已经自乱阵脚,他们互相猜忌,先从内部自杀自灭起来。梁起选择了畏罪潜逃,曾经看上去坚不可摧的梁氏大厦一夕之间轰然倒塌。”
方云翛赞道,“事半功倍。”
“是的。虽然发生了这么多事。但实际上,这些事情都是虚假的。梁起并没有动一根手指头。如果警方真的追究起来,还是没法给梁起定罪,所以男主必须给这个故事划上圆满的句号。谢峻宁成了最后一枚棋子。他故技重施,给梁起发了谢峻宁的信息,勾引梁起上钩,自己则偷偷的躲藏到梁起的游轮上。那里是他给自己安排的最后的战场。他在阳台的画作里给梁启留下了线索。他算到梁起即便是知道这是一个陷阱还是会找过去,因为梁起总是太过自信,以为自己永远可以掌控局面。”
“故事果真荡气回肠。”
“最终,他如愿以偿。梁起到达了战场。他抛下一枚炸蛋,并从游艇另一侧成功逃脱。他有过硬的游泳本领,飘到了远处海岸上,然后静静的等待救援。他知道这一局自己赢定,在梁起亲手杀死谢峻宁的那一刻,他已经输了。如梁起不幸被炸死,那也是死无对证,没有人会怀疑到他身上。如果梁起侥幸没有死,那他也会为杀人和撕票付出生命的代价。这一招很冒险,他有可能在和梁起的对峙中丧生,但值得一试,为了将仇人绳之以法,他已经下定决心,不惜一切代价。”
“不错的结局,只是有一点,他怎么会有炸蛋?这不合理,他只是个演员,又不是爆破专家。”
“你错了。他是个好学的演员,剧组有专业的爆破专家,偷偷搞到需要的材料,并不是一件难事。”
方云翛无奈的摇了摇头,“罗队长的剧本严丝合缝合情合理,但只有一点,你没有证据。”
“不,其实证据早就摆在我面前了,只是我忽略了,像男主一样忽略了。”罗靖城将一个证物袋丢给方云翛,里面是一枚戒指,穿在一条细细的金属链子上,上面刻着陈建中名字的缩写。这是他们在地下城发现的。
“这是我的戒指,我妈妈送给我的,我被绑架的时候丢掉了,你们在哪里找到的?”
罗靖城没有回答,又将另一枚戒指递给他,“这一枚呢?”
方云翛凝视着戒指,微微变了脸色,里面FN两个字母触痛了他的神经,难掩激动,“这就是你说的从梁起住处找到的那枚戒指?这枚跟我妈的戒指很像,莫非真是我爸爸的遗物?”
罗靖城说,“你不用演戏了,是真是假你比我更清楚。你何不戴上试一下?”
方云翛不明所以,罗靖城从证物袋里取出那枚戒指,递给他,方云翛试着往自己的手指上套,他惊讶的发现,那枚戒指根本套不进自己的手指。
罗靖城道,“如果这枚确实是你爸爸的,它应该是男士的尺寸,你不应该完全戴不上。”他将戒指拿过来,和刻着陈建中名字的戒指比对在一起,两个戒指大小完全一样。“你妈妈把自己的戒指送给你,但因为戒指是女性的尺寸,你根本戴不上,所以用链子穿起来,挂在脖子上。你定制另一枚戒指的时候完全忘记了这回事,这是你唯一的破绽。真正的戒指在这里。”罗靖城拿出从沈澜那里顺来的戒指,交给他。
方云翛颤抖着接过来,戴到了手指上,轻轻的扶摸着,这一刻他仿佛穿越了时光,牵起了父亲的手。他抬起头看着罗靖城时,眼中已经含着泪光。“罗队长打算怎么写剧本的结局?”
罗靖城若无其事的将那枚证物戒指装进袋子里,却将真正的戒指留给了方云翛。“我在考虑。你有什么建议?”
方云翛苦笑道,“自古以来,悲剧最动人心。但在当下这个时代,似乎更流行爽文。”
“我也是这么觉得。坏人得到了惩罚,死有余辜。好人得偿所愿。这好像正是我们理想中的太平盛世的情景。”
方云翛的眼睛亮了。
罗靖城站起身,合上空无一字的笔记本,准备退场,“你应该感谢那个唯一被你利用和伤害的无辜之人不想追究你对他所作的一切。”他走到门口,打开了审讯室的门,秦夜正站在那里。
方云翛看到他再也无法继续伪装下去,不免一阵心虚。
秦夜满脸怒气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小伙子们,可以走啦。已经帮你们办好手续。”沈澜微笑着敲了敲门。
方云翛如梦初醒,眼泪在放松的这一刻夺眶而出,秦夜凝视他良久,上前一步,轻轻的抱住了他。
罗靖城关上了审讯室的门,看来小伙子们还需要一点时间,他向沈澜提议去喝一杯。
沈澜欣然同意,临走又回头看了一眼审讯室的门,“你觉得秦夜会原谅他吗?”
“不知道。但方云翛把秦夜关在地下室的时候,应该也很担心他的安危吧,还假借着梁起的名义给他提供了水和食物。”
罗靖城将车子开到了涟清江边,江风徐来,水波荡漾。江上依然船来船往,江边依然游人如织。他不禁想起两人第一次在这里散步遇袭的情景,回望过去,才发现两人这一路上经历了那么多凶险和欢愉。
“去买点烤串和啤酒吧!”沈澜提议。
虽然两人身上都有伤,不宜饮酒,但他们从刀光剑影走过来,早已百无禁忌。
罗靖城打开啤酒,递给沈澜,和他碰了碰瓶子,时光仿佛回到了当初,只是两人再也不用担心被暗杀了。
沈澜问道,“你为什么不追究方云翛的罪责?”
罗靖城说,“也许我想通了吧。虽然打击犯罪是警察的责任,但只靠警察还远远不够,每一个人都应该从自己做起,坚决同犯罪分子作斗争,为构建一个清朗的社会做一份贡献!在跟四大家族斗争的这么多年里,我时常感觉自己孤军奋战,但现在我有了这么多同路人。你,小武,方云翛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同犯罪作斗争,这也许才是梁起覆灭的原因。我们过去总是热衷于颂扬那些牺牲自己的英雄,却容易用审判的目光评价那些高智商的斗士,但也许他们才是更值得称道的。”
沈澜对这番话颇感意外,又问道,“那你不会对方云翛处理谢峻宁方式耿耿于怀?”
罗靖城说,“我对方云翛讲的故事只是我推测的版本,还有很多细节没有讲。”
“哦?”
“我们在谢峻宁的一件衣服口袋里搜查到了些许氰花钾的粉末,这些粉末已经深入衣物纤维,说明他一直带着这种致命的读药,但最后我们却没有找到这些读药。我们化验了冰箱里的饮料、食物最后找到了一瓶加入读药的果汁,瓶子上还做了记号。那么,有没有可能原本谢峻宁准备毒杀方云翛反而被反杀了呢?”
沈澜说,“我一直觉得云翛设计梁起杀死谢峻宁一定有一个无可辩驳的理由。事情发展到最后谢峻宁的死已经无关紧要,梁起已经走投无路。”
“在两个人的计划中,彼此都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对方云翛而言,只要谢峻宁真的死了,就没有人能拆穿他布下的局,而对谢峻宁也一样,方云翛才是唯一知道他活着的人。如果方云翛在自己租的房子里安置了摄像头,并且发现了谢峻宁下毒的过程,那么他很可能将计就计,更换饮料,给谢峻宁下安眠药。我们在谢峻宁的尸体里检测到了安眠药的成分。他没有杀了谢峻宁,其实给了梁起一个绝地反击的机会,只要梁起不杀谢峻宁,带着他自首,一切都会真相大白。但梁起没有这么做,也许他知道自己做了那么多坏事,已经无法回头,澄清了绑架,还有其他命案等着他。所以,谢峻宁和梁起的死,也许都是咎由自取。”
沈澜和罗靖城碰了碰杯子,“很高兴听到你的推论。”
罗靖城说,“这只是我的一个推测,致于真相如何,咱们何不期待一下将来方大明星自编自导自演的新戏?”
“十分期待。”沈澜又道,“我得感谢你。”
“感谢我什么?”
“谢谢你放过我父亲。”
罗靖城目光流转,笑道,“我不是被某人打晕了吗?我可不想背上玩忽职守的罪名。”
沈澜笑了,“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是吧?”
罗靖城不否认,在他假装晕倒的那一刻他已经想明白,抓住一个对社会已经没有危害的人只会浪费一颗子弹,既然是时代的错,那就让一切埋进历史的尘埃吧。“那么你打算怎么感谢我?回来帮我抓罪犯怎么样?这样才能弥补放走罪犯的过失。”
沈澜眼中闪过一丝热切的光,但很快就摇了摇头,“我对解剖尸体早已经没有兴趣。”
罗靖城伸手搂着沈澜的脖子,看着身下挣扎的人笑道,“那晚饭你打算什么分解一条鱼还是解构一只鸡?”
沈澜被拆穿忍不住笑了起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