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一具尸体从海里打捞出来,死因是胸口的致命一枪。尸体显著的特点是少了一颗牙齿。
化验结果很快证实死者是谢峻宁。死亡时间是3天前,与方云翛和秦夜目击他被杀的时间大相径庭,却与罗靖城找到出租屋的时间相吻合。
至此,关于梁氏集团的一切尘埃落定。
沈澜独自一人在家盘算着这些线索对方云翛有多么不利。他想起那枚刻着“方诺”名字的戒指,那才是关键证据。他摸着口袋想再看一眼,却发现已经杳无踪影,不禁惊出一身冷汗。他太大意了,罗靖城是什么时候知道那枚戒指的存在?又是在什么时机顺走了那枚戒指?还是说在地下城他就在假装被自己打晕?
沈澜想到这里,心中五味杂陈。
此刻,罗靖城正坐在审讯室里,看着这个自己一直低估的年轻人,他得承认那个最佳新人奖含金量十足,他娴熟的演技已经达到人生如戏的境界。
“不知道罗队长今天找我来有什么事?”
罗靖城说,“我写了个剧本,想让你看看有没有价值。”
方云翛转动着眼珠,疑惑而又好奇的道,“有句话说不想当编剧的警察不是好队长,原来是真的。罗队长何不说来听听?”
“故事是这样的,男主有着坎坷的身世,他的父亲在他小的时候就被梁起杀害,这件事在他幼小的心灵中埋下了复仇的种子。十年时光一晃而过,那颗种子逐渐生根发芽,已经慢慢长成了大树,他人生中那些似不经意的转折却都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布局。”
方云翛满不在乎的说,“他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能力,未免言过其实。”
“你说的对,正因为如此,梁起才会轻视于他,让他的计划得逞。”
“哦,我倒很想知道他的计划。”
“他深知梁起和娱乐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于是通过选秀进入了这个圈子,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有点清高又不谙世事的小演员。这个身份的另一个好处是给他提供了足够的保护,梁起就算知道了他的身份,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对付他。因为他背后庞大的粉丝团体组成了他的护身符。他很快瞄准了一个叫秦夜的演员,江湖上流传着他和梁起的诸多传说。他接近秦夜和他成为了好朋友,为获取梁起的私mi信息做好了准备。”
罗靖城观察着方云翛的表情,他只在最初时露出微微的惊讶,但很快就淡定下来,中性笔在他手中随意的打着转儿,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全神贯注。
“梁起是一个狡猾的对手,虽然警方屡次出手不断翦除他的羽翼,却始终没有找到足够的证据将他绳之以法。男主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一直在找一个机会给梁起一个铁证如山的罪名。他决定以身犯险,用自己作为诱饵,设计一出梁起绑架他的大戏……”
方云翛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他,“哦,既然绑架是假的,梁起很可能有不在场证明,计划怎么保证成功呢?”
罗靖城说,“你说的对,所以才说他是以身犯险,因为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关键时刻不惜引诱梁起撕票,以假乱真。他在用自己的生命做赌注,换一份板上钉钉的证据。”
罗靖城凝视着方云翛,那双明澈的眼睛中逐渐泛红,但他很快打了个哈哈,“你倒是说说,他是怎么执行这个计划的?”
“绑架和杀人不一样,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有一个漫长的处理过程,中间会有很多变数,这正是他需要的,随机应变,引诱梁起变成真正的罪犯是一场斗智斗勇的战斗。然而要实施这个计划,需要一个最重要的因素,那就是绑架的理由,必须充分、合理,整个犯罪过程才能成立。在经过漫长的等待后,他终于找到了一个缺口,这个人是谢峻宁。一个警方正在通缉的人对梁起来说绝对是个不稳定因素,梁起有充分的理由除掉他,那么目睹一起命案就成了一个很好的导火锁。如果他目睹了梁起杀人,那么梁起一定会除掉他。杀一个普通人很容易,但杀一个明星就会变得很麻烦。梁起不能简单的抛尸,这样基于过往的恩怨,警察一定会首先怀疑他,所以,梁起决定伪造一起绑架案,然后再撕票,给人一种有人谋财害命的感觉,将自己撇清关系。”
方云翛晃着脑袋说,“罗队长说得太复杂了,我听得晕晕乎乎的。”
“是的,就是这么复杂。如果真相从来没有被解开,那么警察和大众最后看到的版本就是男主目睹了梁起杀害谢峻宁被qiu禁,梁起想伪装成绑架案将男主杀害逃避罪责,但最终在警方的努力下将男主救回,将梁起绳之以法。没有人会想到男主在这其中扮演者受害者之外的角色。”
“罗队长说说这个计划是如何实施的?”
“我刚才说过,他找到了谢峻宁这个突破口。他知道警方在通缉谢峻宁,也很熟悉梁起杀人灭口的传统,所以,他能体会到谢峻宁那惴惴不安的心情。这时候秦夜这颗棋子终于派上了用场,他以帮助秦夜脱离苦海为由,加上感情牌,成功的说服秦夜拍下来梁起的通讯录。梁起从来没有认真提防过这个呼来喝去又怂又蠢的小演员。男主经过仔细分析、不断试探终于找到了谢峻宁的电话号码。”
方云翛挑了挑眉毛,似笑非笑,“哦,罗队长对于这个细节想怎么编排,毕竟警方都找不到的人,他怎么能轻易找到?”
罗靖城点了点头,在房间里踱着步子,“你说的很对。你可能忽略了一个事情,男主是演员,伪装是他的拿手好戏,他不但能伪装成不同的角色,还能伪装声音。他一人分饰几角,录了一段对话,发给谢峻宁。你觉得这样写怎么样?”罗靖城打开手机放了一段录音。
里面先传出钱锦益的声音,“谢峻宁那小子活着始终是个隐患。”
接着金城说,“一旦他被警察抓住,后果不堪设想,梁总,你好好考虑考虑。”
梁总迟疑了片刻问道,“那你们觉得怎么处理比较好?”
钱锦益说,“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谎。”
梁起问道,“有周祥的计划吗?”
录音到此为止。
方云翛漫不经心的说,“找秦夜录的吧?模仿的挺像,但我能听出他的断句习惯和气口。”
罗靖城接着道,“你说的没错,男主有不亚于秦夜的才华,模仿几句话完全不在话下,他把这样的录音发给了几个可疑的号码,并留言说,“想知道进一步计划吗?”我想谢峻宁接到这样的录音一定忍不住要跟这个人联系一下。你觉得怎么样?”
方云翛拍手道,“合情合理。这几句话不涉及什么关键信息,却又极具冲击力。”
罗靖城又道,“联系到谢峻宁之后,他们相约见面。两个小心翼翼的人开始了一场试探。男主一开始最好不要露面。他雇佣演员到了指定地点,自己则在暗中观察,最终锁定了谢峻宁的行踪。谢峻宁见到他很惊讶,男主很快通过自爆身世取得了一定的信任。“我的目标是报仇,是梁起,你的生死与我无关。”谢峻宁当然还有疑虑,“你认识警察。”男主则冷笑道,“警察?如果他们真的能帮我,早就把梁启绳之于法了,而且如果我想帮警察抓你,早就报警了,用不着孤身犯险。”就这样,他取得了谢峻宁的信任,这其中很大一个原因是因为从一开始谢峻宁就没有把他放在眼中,觉得他只不过是一个很容易掌控的孩子。”
“故事渐入佳境。但男主并不知道梁起进一步杀害谢峻宁的计划,因为原本这就是他杜撰的,他要怎么圆这个谎?”
“他很聪明,通过跟谢峻宁的的沟通很快套路到谢峻宁准备改头换面的计划,于是帮梁起杜撰出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名为改头换面,实则杀人灭口。这个计划太合情合理了。谢峻宁听后惊出一身冷汗。他怂恿谢峻宁偷偷带他去地下城考察,为后续计划做准备,而上天似乎都在帮他,钱锦益也同样意识到了整容是一个大好机会,准备大展拳脚,于是阴差阳错,做实了梁起准备杀人灭口的计划。”
“哦,接下去呢?”
“接下去,男主便给谢峻宁筹划了一个将计就计瞒天过海假死之计。要坐实梁起杀人的罪名,就必须让警察判定谢峻宁的死亡。在没有尸体的情况下,需要充分的证据。这一段男主设计得很精妙,他精心布置了两个现场,案发现场和抛尸现场。大量的鲜血,遗落的手机里的录像,可靠的人证充分展示了一个杀人现场。而在抛尸现场,意外陷入泥潭的车辆中留下不会被烧毁DNA的牙齿,这一系列合理的证据链,足够警方推测出谢峻宁的死亡。但这些对谢峻宁来说并不需要付出太大的代价,地下城的案发现场被清理过,只是遗留了少量的血迹,制造那些血迹并不需要太多的血量,只要他每天抽取几十毫升的血就能完成。一颗牙齿对他而言也无关痛痒。牺牲不大收益却很高,对谢峻宁而言何乐而不为?”
“你说的很精彩。但这需要很多专业知识。男主并不具备这些知识。”
“不,他完全有这个能力。他有一个当法医的哥哥,还参演过警非电影,这使他有很好的机会去了解这个行业的运作流程,并学会了相关的手法。”
方云翛耸了耸肩,“看来男主的确是个好学的人。”
罗靖城说,“他做的还不止这些。他一直在双线作战,一边伪装谢峻宁的死亡,一边还要冒充绑匪和警方周旋。他首先要做的是将调查矛头指向梁起,于是,他在和警方的通话背景音中加入了梁起的鹦鹉叫声,警方一旦搜索梁起的住处,他的第一个目的就达到了,因为在实施计划之前,他已经在梁起的住处做了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