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靖城忽然想到了从谢峻宁住处搜到的整容广告,想到了地下城那间布置的宛如手术室的房间,想到yi醚瓶子上杨晨旭的指纹,不知不觉理清了思路:贪财的钱锦益得知谢峻宁有一笔巨款,见财起意,他知道谢峻宁想要通过整容改头换面之后,萌生了借着“整容”的名义实施谋杀的计划,地下城那个“手术室”,以及那些以假乱真的手术道具也许原本就是为了哄骗谢峻宁的,在将他“麻醉”之后,可轻而易举的将他杀害,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抛尸……
罗靖城沿着这个思路进一步推论下去,钱锦益的计划因为“夜翛”二人的闯入被打断,他只能将两人绑架。他将谢峻宁的尸体塞入了方云翛的车里,沉入大海,结果车子陷入泥潭之中,他们别无选择之下,焚烧了车子,而谢峻宁的尸体很可能在被焚烧之后抛入了大海。
事后他想将整件事弄成绑架案,交换人质失败进而杀人抛尸,但也许警察的调查进展超出了他的预期,这些背叛行为若被梁起发现他也是死路一条,在双重压力之下,钱锦益决定铤而走险,让梁起成为替罪羊,过去他所犯下的累累罪行,让警方更加容易相信他才是幕后主使。但梁起绝对不能落入警方手中,一旦他被警察抓住,就可能供出他们过去的罪孽,相互撕咬,谁也不能幸免,所以,梁起只能死,且是意外死亡,到时候将所有的罪名推到他身上,一了百了,所以他对梁起实施了谋杀。
但这里还有一个严重的问题,根据秦夜的证词,梁起是参与到他们的绑架中的,他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半路截胡还是幕后主使?罗靖城又想到了绑匪的电话中发现了梁起的鹦鹉声音,锁定梁起与绑架案有关,并导致了梁起的逃亡,这是梁起不小心暴露的还是有人刻意嫁祸?
唯一能回答这个问题的是杨晨旭,还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
医院的夜晚逐渐安静下来,在即将过了探视时间的前一刻,危然的车子停在了楼下,他带着一束鲜花走进了金城的病房。
金城感到很意外,想把覃小绵打发出去,危然却道,“没关系。我并没有什么要紧的话要讲。舅舅让我来看看你,他对你的手感到抱歉。”
金城看了看自己接好之后一直不太灵便的左手,勉强应付了两句。他恨!但当前却只能忍耐。
危然又道,“他说万事有因有果,他很高兴你在十年前没有对沈浪赶尽杀绝!”
金城变了脸色,在他看来,这句话就像在说,因为你在十年前对沈浪痛下杀手,才有今天的局面,这是自作自受。
危然拿出一张银行卡,密码就写在卡的背面,“他这个人一向很公平,老钱从谢峻宁那里拿走的两千万他不会追究,公平起见,他让我交给你两千万,这笔钱应该足够让你下半生丰衣足食。”
金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钱锦益拿走了2000万,但他现在正躺在医院里。
危然并没有关心他,他似乎也没有这个义务,他只是作为一个传话的人,忠实的表达着委托者的意愿,“舅舅还让我带给你一瓶红酒,他说人生苦短,不要辜负好时光。”
金城这才注意到被鲜花簇拥着的红酒瓶,脸色变得煞白。
危然回到车上的时候,发现罗靖城已经在等着他了,却并没有意外。危然没有隐瞒,简洁的介绍了来意。
“我只是帮个小忙。东西是快递员送到我办公室的,伴随着一张留言。我问过快递员,他是在街头接到的快递,送东西的人也不是我舅舅,所以,我也不清楚他现在在哪里。”
“我劝你最好不要参与进来,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你说得对。我也没有想要从中得到什么,只不过拒绝显得无趣得很。”
“好奇心害死猫!你送来的钱很可能是买命的钱,那瓶红酒很可能是杀人的利器。”
危然笑道,“买命的钱也是钱,红酒我可以保证除了造成酒精过敏之外,不会有任何别的作用。”他看着罗靖城眨了眨眼睛。
罗靖城奇道,“你换了一瓶?”
“对,我可不想成为杀人的工具,谨慎一些总是好的。”
罗靖城饶有趣味的看着他,感觉自己低估了眼前的人,他能在如此复杂严酷的环境中获得今天的成就,的确不简单。
危然继续道,“罗队长,我的道德感和你不同。我并不想成为任何人的工具,但如果在这个过程中,发生了超出我控制的事情,我也不会内疚。就算我拒绝,舅舅也会找别人去做,那么还不如我来做,这样至少我会清楚其中的细节。”
这时罗靖城接到了一个电话,“罗队,你最好回来看看,金城忽然感觉肚子疼。”
危然笑道,“那肯定不是因为喝了我送的红酒。”
罗靖城忙道,“梁起送的红酒不许丢,保存好证据。”他急忙赶回了病房,金城已经被推去洗胃,只剩下覃小绵手足无措的呆在病房里。罗靖城让把所有的食品取样送检。他一直盯着覃小绵,直到看得她浑身发毛。
“你最好把知道的事情都交代出来。先是钱锦益,然后是金城,下一个很可能是你!”
覃小绵吓得花容失色,“我什么都不知道,刚刚他让我去医院对面的饭馆帮他买夜宵,谁知道回来就发生了这种事,我也不知道他吃了什么中毒了。”
“那我问你,金城有没有跟你说过梁氏集团的一些事?”
“阿城很少跟我说他们的事情,但有时候他和老钱或者手下人一起喝酒,我也能偶尔听到一两句,但我不上心,罗队你得问得具体一点?”
“他有没有提到方云翛?”
“这个提到过,以前说别看那个小子听高傲,那是他没有经过梁总的条教……”覃小绵没好意思说下去,罗靖城也猜到不是什么好话。”
“他的绑架呢?”
“这个阿城好像不知道,他的手就是因为这个被砍的,所以他一直在咒骂,但肯定不是他绑架的。”
“金城有没有跟你提起谢峻宁的事情?”
覃小绵想了想说,“……有。有一次他说梁起还挺仗义的,给谢峻宁钱,还要帮他整容。只不过这事儿可不好办,风险太大了,得找靠得住的整容医生,还不能明目张胆的在医院做手术……大概就说了这些。”
这一点倒是出乎罗靖城的意外,如果梁起原来的打算是给谢峻宁整容,那么地下城那间手术室很可能确实是为了帮他做手术准备的,但最后为什么有演变成了杀死谢峻宁?
“那金城有没有跟你提到氰花钾,或者下毒之类的事情?”
“有一次他和老钱喝酒,我听了一耳朵,好像梁起跟他们说有福同享有难自己当,如果警察调查到自己头上,就让他们服毒自尽,还给了他们每人一包氰花钾。当时老钱吐槽,谁他妈的活得好好的要自杀!杨晨续把du药丢在了垃圾桶里,老钱还说,du药这玩意儿是个好东西,下到酒里,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能害死人,而且还不用在现场。阿城笑他,怎么?你还想把du药还给梁总?几个人哈哈大笑起来。大概就这么个意思吧。”
罗靖城想了想又问道,“你确定,钱锦益当时把du药丢了?”
“当时是丢了,但有没有捡回去我就不知道了。”
罗靖城没能问到更有用的信息只能作罢。
金城的险情很快排除,他身体并无大碍,但化验结果却让所有人惊出一身冷汗。试验室在危然送给金城的那瓶红酒中检测出了氰花钾,和在钱锦益被杀现场发现的红酒一模一样,然而梁起原本打算送的那瓶红酒却并没有任何du药。另外在房间里的橘子里也检测到了氰花钾,并且在橘子皮上发现了针眼注射的痕迹,但在金城体内并没有找到氰花钾痕迹,他可能只是吃坏了肚子,造成的过度紧张。
罗靖城仔细的研究了这些结果,并没有感到惊讶,反而对自己的猜测多了几分自信。
清晨的医院是最繁忙的时候,在医院查房结束之后,无数病人家属排着长队等待给亲人拿药,再将药物交给到护士手中,护士忙碌着对号入座,给病人进行输液、送化验样品。医院的走廊人来人往,嘈杂的人声中还偶尔传来几声压抑的哭嚎。
医院的院子里人来车往,一个清洁工打扮的男人在医院的院子里扫了一堆落叶之后,准确的找到了一辆白色车辆,他四下打量了一番,迅速钻到车底,在上面装了一枚诈弹,然后悄无声息的离开。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一个女人悄悄的跟上一名护士,护士的推车上放着好几个病人的药品,在护士被几个人围住询问病人病情的时候,女人悄悄的来到推车旁边,在衣袖掩盖下用一只注射器将一管药水推入了两袋生理盐水中,然后她躲在暗处,满意的看着护士将药推进了“钱锦益”和杨晨续的病房。
女人从楼梯下楼,来到了医院的停车场,进了那辆被事先安装诈弹的白色车子,立刻发动汽车离开了医院,几经转折,拐进一条僻静的小路。她将车停在路边,扯下了头顶的帽子,扔到后驾驶座上,接着开始脱掉女式外套和裙子。他调整一下后视镜,凝视着自己略显阴郁的脸。
男人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盒烟,刚刚接上的左手夹了几次都没有夹住,他气愤的将烟盒扔到了副驾驶座位上,用右手将烟递到口中,开始找打火机。
嚓!他身后的座椅上忽然传来一声响,一个男人悠悠的说道,“看起来你需要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