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爷听出些言外之意来,无非暗含着钱塘帮是黑帮,上不了台面。
“您说得对,自从娶了娘子,我的想法也改变,想让钱塘帮改头换面,赚些正经银子,也好让我娘子出去有面子。”
还别说,千里寻又被感动。
“说句心里话,贵妇聚会我很少参加,一来我不喜欢议论家长里短,二来不过是吃吃喝喝。诗会我倒经常参加,若江夫人乐意,等下次有人请我参加诗会,带带也无妨。”
“多谢!”蒋爷又一阵开心,立刻提醒春金沫,“娘子还不快感谢幽栖居士?”
谁知春金沫一口回绝:“我想融入贵妇的圈子自有人带,至于诗会我毫无兴致。”
蒋爷尴尬道:“幽栖居士莫见怪,只怪我自作主张,没与娘子商议好。”
对方拒绝再好不过,两人本来就不是一类人,硬要拉扯到一起,谁都会觉得别扭。
千里寻轻松道:“有人带江夫人再好不过。”
春金沫终于面向蒋爷:“我有事与幽栖居士说,你能否回避一下?”
蒋爷的目的已达到,没必要再留着,满口答应:“娘子发话,我岂有不听之理?幽栖居士,失陪。”
千里寻点点头,心中感慨,本着打一架的目的来钱塘帮,结果却喝着茶与蒋爷聊天儿,还发现蒋爷一大优点:对老婆好。
见蒋爷走远,春金沫直接说:“你看上去心情不错,该不会春金兰没当成陈公子的妾室?”
“令江夫人失望,陈浩宇无罪释放,春金兰因愧疚当场自刎身亡。”
“什么?死了?难道她不是被陈公子糟蹋?”
“疤子认下所有罪行。”
春金沫有些许伤感:“青楼女子的命就是卑贱,说没就没了。”
“江夫人应该珍惜现在的日子,蒋爷对你不错,看得出他是真心对你。”
“可惜,我并不爱他,嫁给他是身不由己。”
“江夫人不觉得在这个时代想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件很奢侈的事吗?”
春金沫终于找到奚落对方的话:“怎么?幽栖居士还惦记着仪王?差点因此连命都没了,我劝你还是不要企图跟贵人抢男人。”
千里寻后悔一时忘情与对方说些真情实感,面前的人根本不是一个可以与她谈心之人。
“江夫人不知从哪里听来些污言秽语?你喜欢说,我未必喜欢听,失陪。”千里寻起身就要离开。
春金沫在背后大声说:“别以为你逃过一劫以后还会如此幸运,仪王妃不会放过你!”
千里寻停下脚步,并未转身:“可惜,你的夫君蒋爷已放过我。”
“哼!我夫君是个孬货!这世上比我夫君狠的人多的是,仪王妃有的是钱,不怕请不到人!”
千里寻这才转过身:“仪王妃还会请谁我并不关心,即使来了老娘也不怕。只希望江夫人珍惜眼前人,别辜负了蒋爷的好。”
千里寻说完,转身离开,边走边为蒋爷惋惜。又一想,蒋爷曾经做过不少坏事,遇到没有真心对待他的夫人算是报应,自己又何必为他人的因果而流露情感。
春金沫对着幽栖居士的背影啐道:“呸!横什么横!以后有你好果子吃!”
千里寻白白带着人跑一趟,没有揍成蒋爷,还因他对自家娘子好而感动,忍不住答应帮他与仪王牵线搭桥。
人生常常如此戏剧化,事情的结果往往与预期的设想背道而驰。不过千里寻还是感到欣慰,起码蒋爷以后不会再帮梦容害她。
希望此事后梦容能放弃残忍的念头,不要再将注意力放在最不想破坏她幸福的人身上。
千里寻回到陈府南门口时,透过马车的窗户瞧见东方尘泽身边的小厮化雨,他手中拿着请帖在门口向里张望。
难道东方公子又要举办诗会?
红豆等人先跳下马车,再伸手将小姐扶下。
化雨早已瞧见,迎上来:“真巧,在门口遇见幽栖居士,省得等苦荞姐姐前来。”
“你找我何事?”千里寻瞧着化雨手中的请帖,“该不会东方公子又要举办诗会?”
化雨将手中的请帖递到幽栖居士面前:“您猜得没错,我家公子是要举办诗会,差我亲自将请帖送来。”
千里寻接过,发现请帖上的地址写的是聚香楼:“还是常请的几位朋友吗?”
“这次诗会请的人必须在临安的诗坛有些名头,虽也请些身份尊贵之人,但仅限临安官员。以前我家公子常邀请的人中,乔公子必然会请,曹公子和安公子这几年因品评幽栖居士的诗词混出些名气,也在邀请之列,幽栖居士您更不必说。只有苗夫人没有名气,公子并未邀请她。”
化雨的一番解释足以表明此次诗会非同以往,千里寻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欣然答应:“有劳,我定会按时参加。”
“我家公子说了,还要劳烦幽栖居士写首新词拿到诗会之上。”
“那是自然。”
化雨拜别后满意离去。
千里寻又将请帖翻看一番。虽说长辈不怎么限制她自由,可此次诗会男子居多,她前去参加还需向长辈禀明。
也应给陈浩宇说一声,他既尊重她,每日出门或回来都会打声招呼,她也需将他放在眼里,征求他的同意。
打定主意后,千里寻让下人们先回墨香苑,她拿着请帖打算去请示姚轻琰。这个时间婆婆应该在老太太的院子,正好过去征得所有长辈同意。
这两日说话艺人身体不适告了假,三个儿媳妇每日照常按时陪老太太说话聊天儿。今日每个人都有高兴事,心情看上去均不错。
夏老太太坐在榻上,将三个媳瞧一遍:“昨晚浩宇来看过我,几日功夫他变化甚大,比以前稳重许多,口口声声向我保证往后绝不会再做荒唐事。坏事中也有好事,我们陈家最让人操心的后辈跟换了个人似的,这是陈家之福。你们三个牢牢记住,要教他们三兄弟和睦相处,无论以后干什么心都要往一处使。”
三位儿媳齐声回道:“儿媳记下!”
“还有一事,告诉你们也无妨,让你们心里也好有个数。”夏老太太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昨日,江林告诉我想在今年将产业继承人给定下,我同意了,再说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包氏心喜,正如夫君预料,商妓前来闹事逼得大哥早作决断。就目前情形来看,族中的长辈必然会选自己的儿子。
再高兴也不能过分表露,包氏装作不理解的样子:“如果我没记错还有一年的时间,为何要着急提前?”
“江林自有他的道理,只管听他的,不必多问,再说你们手中也没有关键的一票,何必管那么多?知道有此事即可。”
夏老太太的一番话搞得包氏不好再言语。
崔氏对继承人之事并不上心,主要跟自己儿子没什么关系,等浩飞考上功名,说不定陈家的生意还得仰仗她的儿子,要知道在朝为官比商贾的身份不知要尊贵多少倍。
可总不能一直紧闭嘴巴不说话,为了彰显自己的存在,随口问道:“母亲,不知大哥将日子定在什么时候?”
“具体日子还未定,等江林与族中各位长辈通过气后,大家共同商议,挑选一个吉利的日子。”
老太太话音刚落,一位丫鬟走进来:“老太太,二少夫人前来拜见。”
“请她进来。”
丫鬟出去后,不一会儿千里寻走进屋,向诸位长辈行完礼后,拿出请帖:“奶奶,婆婆,我刚到家门口,东方公子差人送来请帖,邀请我明日参加诗会。听化雨说,此次诗会邀请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不好直接拒绝,暂时接下请帖,再来请示长辈。诗会中男子居多,淑真前去恐怕再惹非议。”
夏老太太并未吩咐丫鬟去接请帖:“不必拿给我瞧,人家送来请帖是瞧得上你,既是给你面子,也是给陈家面子,为何不去?男子居多又如何?谁想说什么让他说去,奶奶支持你去。”
姚轻琰自然也不会阻拦:“淑真,想去就去吧,诗会的事没必要给长辈们说,自己做主即可。快,别站着,过来坐下。”
千里寻走到离姚轻琰较近的椅子旁坐下,心想:“我虽早料到是这样的结果,可说与不说效果完全不一样。说了,长辈不仅会觉得我懂事,对我也会更加放心;若不说,她们嘴上不言语,心里多少会不满。”
崔氏小心问:“淑真啊,你说的诗会是不是在聚香楼举行?”
千里寻回道:“正是。”
崔氏高兴道:“浩飞一大早也拿着个请帖,说明日要去聚香楼参加诗会,看来你们参加的是同一个诗会,到时你可要帮忙照顾他。”
千里寻说:“自家兄弟,我自然会多与他在一处。”
老太太慨叹道:“年轻时我也曾羡慕文人墨客举办的诗会,怎奈我对诗词一窍不通,从未奢望有机会参加。没想到我们陈家竟然有两人被邀请,淑真更不必说,浩飞现在也成了有头有脸的文人,实在可喜可贺啊!”
崔氏更是喜上眉梢,为了夸儿子,还需强调一下本次诗会有多不一般:“母亲猜猜明日的诗会背后的金主是何人?”
老太太以逗乐的心态随口说:“瞧你那表情,难不成是仪王殿下?”
“母亲不愧是母亲,一语猜中。我听浩飞说,仪王出资,要让东方公子的诗会成为临安第一。明日仪王肯定会去,看在他的面子上临安哪个官员敢不去?浩飞有机会参加这等诗会,我这当娘的脸上也有光。”
一旁的包氏只觉心中涌起一股酸酸的醋意来,心想:“参加诗会又能如何?哪比得上我儿子学习做生意的本事来得实在?看你眉飞色舞的样子,若浩飞考不上功名就等着哭吧!”
千里寻感到疑惑,仪王为何要出资帮东方尘泽举办诗会?她担心诗会上遇到梦容,若她也去,自己还是尽量躲避为妙。
“既与仪王有关,请帖送上门来,更不能拒绝。”夏老太太说完,不想再继续诗会的话题,迅速将话锋一转,“淑真,你可是刚从施粥棚回来?”
千里寻不想让长辈们担心,并未照实说:“是……是刚从施粥棚回来。”
“仪王利民之举,百姓称赞,要不了多久,陈家的施粥棚也该撤了。你公爹说知府大人让现在就关了施粥棚,把省下的银子拿去建土屋和窑洞,我没同意。土屋和窑洞建好前,流浪之人还需有个填饱肚子的地方,官府需要的银子陈家一个字儿不少给添上,不能为省几个钱饿着可怜的百姓。因此,你还需辛苦些时日。”
老太太的一番言论,令千里寻觉得陈家不愧是义商,心中更是敬佩得五体投地:“自从懒人村的人回山里后,施粥棚好多了,我即使不去也不会有事,根本谈不上辛苦。”
“那就好。”
老太太又想起浩宇的事,向姚轻琰使眼色。
姚轻琰明白母亲的意思,开口说:“淑真啊,这几日浩宇的事让你又费心又受惊的,现在一切归于平静,老太太与我,还有你公爹商量,以后你跟浩宇的事我们不再插手,你们的日子你们过,只要是往好里过比什么都强。”
千里寻被感动,陈家的长辈再次给予她自由。
昨日她要求给陈浩宇两年的时间,事后担心了好一阵,怕陈家长辈知道后出面阻拦,没想到他们如此善解人意,搞得她更不舍得离开陈家。也正是因为这份不舍,她才愿意跟陈浩宇继续努力。
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话:“淑真……谢过长辈,也会将长辈的话牢记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