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海川来到洗衣房的时候,林蔚蓝正在晾衣服。她把衣服挂在衣架上,又把衣架往晾衣绳上挂。由于晾衣绳比较高,她踮着脚,显得有些吃力。陆海川来到林蔚蓝身后,把她手里的衣架拿过来,很轻松地挂了上去。林蔚蓝转过身,眼里有一丝惊讶。“你怎么起来了呢?烧退了吗?”她问。
“我也不确定,感觉不是那么烫了。”陆海川说。见林蔚蓝呆呆的样子,他拉起她的手,把她的掌心贴在自己的额头上,问道:“退了吗?”
或许是因为喜欢上了陆海川,对于俩人的肢体接触,林蔚蓝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她收回手,回答说:“好像已经退了。”
陆海川看了看窗外的风雨,问道:“那瓶退烧药,是你冒雨出去买的?”
“嗯。刚才雨不大。”林蔚蓝微微点头。
一想到林蔚蓝冒着风雨出去给自己买药,陆海川的心里掀起了波澜。他在岛上待了三年,知道台风的危险性。她这么单薄的姑娘,是怎么敢冒着台风出去的呢?万一她出了什么事,自己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想到这里,陆海川的心揪成了一团。他心疼地望着林蔚蓝,抿了抿嘴,强笑着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
林蔚蓝莞尔一笑,漫不经心地说:“只是一件小事而已,不用客气。”
陆海川动容地说:“这怎么会是小事呢?我从来没有想过,除了我的家人之外,会有人对我这么好。”他看着林蔚蓝,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温柔。
林蔚蓝怕自己陷入他深情的眸子里,于是避开了他的目光。她从洗衣机里取出一件衣服,一边把它挂在衣架上,一边说:“人之常情罢了,你别放在心上。我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本来就应该互相帮助。如果生病的是我,你也会想办法找药的。”
“如果生病的是你,就算赴汤蹈火,我也会想办法找药。但这不仅仅是因为我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更是因为……”陆海川想说“我喜欢你”,又怕这样随意的告白会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于是他顿了顿,继续说:“你真的是个很好的姑娘。”
林蔚蓝原以为陆海川会说他喜欢自己,没想到他说的却是这句。她的心里不禁有些失落,自嘲地想,看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昨晚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经历,哪个男人会喜欢这样伤痕累累的女人呢?更何况自己这些年所受的伤,是源于另一个男人。
林蔚蓝露出一丝礼貌性的微笑,对陆海川说:“既然如此,剩下的衣服,就麻烦你把它们晾一晾了。”说完,她把衣架塞进陆海川手里,之后便往楼梯走去了。
陆海川看着林蔚蓝的背影,心里有些困惑,是不是自己没把话说清楚,惹得她不高兴了呢?想到这里,他不禁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后悔自己没有直接告诉她,自己喜欢她。
第二天,台风退去,天气渐渐转晴了。由于海面恢复了平静,客运航线提前通航。通航当天,冷小姐就迫不及待地准备离岛了。她要去找陈先生,将她俩的感情做个彻底的了断。这天上午,陆海川和林蔚蓝送冷小姐去码头坐船。冷小姐乘坐的客船离开后,他俩漫无目的地在海边走着。
林蔚蓝看着平静的海面,想起前几天的台风,心里有许多感慨。台风来的时候是那么猛烈,如今一切归于平静,好像那些风雨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她看了看陆海川,问道:“你说,前几天的风雨那么可怕,陈先生会不会担心冷小姐呢?”
陆海川不假思索地说:“如果他会担心,他就不会离开了。”
林蔚蓝看着远去的客船,想到了自己曾经爱过的人。她以前经常想,他真的爱自己吗?现在她的心里有了确定的答案。如果他爱自己,怎么忍心把那些债务留给自己?
陆海川见林蔚蓝心事重重,又道:“不过,感情的事情不好说。也许人家有什么苦衷呢,对吧?”
听了陆海川这善意的谎言,林蔚蓝的心里稍微好受了些。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也许他当时真的有苦衷吧。
回到客栈之后,陆海川和林蔚蓝把加固门窗的东西拆了,随后一起进行大扫除。打扫完客栈之后,天已经快黑了,他俩来到海边的一家餐厅吃饭。坐在这里,可以看到海上的灯塔。它静静地伫立在海上,任凭海浪拍打,始终不曾动摇一丝一毫。林蔚蓝想,会不会有一颗心像灯塔那样坚定不移呢?
林蔚蓝透过玻璃,呆呆地望着灯塔,陆海川则透过玻璃,默默地看着玻璃中映出的她。对于林蔚蓝而言,这只是普通的一顿饭。对于陆海川来说,这却是一场属于他们的约会。只可惜,他俩之间总是维持着一种忽远忽近的关系。她是那么地敏感脆弱,对一切都充满怀疑,这使得他不敢轻易对她表露心迹。可是他知道,这个姑娘就像灯塔扎根在礁石上一般,扎根在了自己心中。无论什么大风大浪,都无法动摇她在自己心里的位置。
饭后,他俩沿着环岛路线散步。夜里的风有些大,吹在身上有微冷的感觉。林蔚蓝穿的是一条短袖连衣裙,陆海川见她双手环在胸前,知道她冷了,于是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披在她身上。林蔚蓝转过头来看着他,眼里有一丝讶异。陆海川用一个微笑来缓解尴尬,对她说:“风有些大,别着凉了。”
“不会的,倒是你,你的身体刚好。”林蔚蓝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外衣,想要脱下来还给他。
陆海川为她理了理肩上的外衣,阻止了她。随后,他解释说:“前几天是个意外,我的身体没有那么虚弱的。”
林蔚蓝知道她作为一个男生,肯定是好强的,于是微笑着说:“我知道。”散步是林蔚蓝提出的,因为她不想过早地回到客栈。客栈里只有他俩,她怕气氛会暧昧。可是现在看来,俩人在外面也无法避免这种暧昧。林蔚蓝清楚,自己的过去充满痛苦,这使得她的身体与灵魂都是伤痕累累的,她如今的生活一片狼藉,对于将来,她也毫无打算。她就像一个流浪者,身体与灵魂都没有归宿。她不敢轻易和别人产生情感上的羁绊,她也认为自己不配拥有一份爱情。对于陆海川,她觉得能够与他认识,就已经很幸运了,她从来不敢奢望自己和他会产生什么关系。能够和他在同一个屋檐下避雨、看海,听他弹吉他,她已经知足了。
这晚,这条路似乎格外漫长。回去的路上,林蔚蓝一直沉默不语。陆海川以为她不喜欢自己,所以故意疏远自己,心里感到失落无比。他默默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单薄的身影,心疼之感又把那份失落给压下去了。回到客栈之后,林蔚蓝把外套还给陆海川,对他说了一句“谢谢”。陆海川微微一笑,回了一句“不用谢”。
之前冷小姐在的时候,客栈里有三个人,气氛还算正常。可是现在只剩他俩,空气中全是暧昧的气息。林蔚蓝早早地回了房间,洗了澡,正打算休息,却隐约听见外面有吉他的声音。她拉开窗帘一看,是陆海川在弹吉他。阵阵海风吹来,院子里的树木轻轻摇晃着,陆海川独自坐在庭院的阳台上,面对大海弹奏着一首不知名的曲子。曲子的节奏缓慢而忧伤,就像他的背影一般落寞。林蔚蓝看着陆海川的背影,心里像螃蟹爬来爬去一般难受。她很想走出房间,去他旁边坐一会儿,哪怕俩人不说话也行。可是理智战胜了情感,她最终没有迈出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