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与背叛是一对孪生兄弟,是一对又爱又恨的朋友,是人一生中重要的两个面,是人类文明延续时的两个车轮。信任并非与生俱来,是在爱的土壤中成长的向日葵,朝向使命与忠诚的太阳。
背叛则是人自私本性中的一条毒蛇,在爱的土壤中偷偷地冬眠,等待着苏醒的那一刻。能够唤醒毒蛇的因素有很多,可以是一颗仇恨的种子,可以是一场狂暴的沙尘,可以是一滴被魔鬼诅咒的血,还可以是一个莫名其妙的预言。
令世人觉得奇怪的是,信任好像空气一样,人们有时会忽略它的存在,甚至对它视而不见,露出一种轻蔑的表情,仿佛觉得那是天经地义。可是,背叛如同一场暴风雨,有时候会让失去理智,无法分清现实与梦境,不知道自己身处于何地。
一个人如果经历过背叛,就会知道那种刻骨铭心的痛,好像钻入骨髓中的千万条虫子,轻轻地啃噬着他,折磨着他。也许某一位古圣先贤已经说过,一个人一辈子如果没有经历过背叛,那么他的人生就是不完整的。
对于此刻坐在夏破风主屋大殿的泰 安来说,偌大的房间里充满着背叛危险的气息,他看着那些笑语欢声的蕃主与律令,有一种恍惚与迷惑的感觉,仿佛看到一个个面露狰狞的桑柁,正在冷笑地看着他。
泰 安曾经不理解桑柁为什么背叛北靖,直到田垦向他做过解释,他才知道一个人会为了复仇,将背叛的种子深埋在心底。桑柁的可怕之处在于,他为了时机等待得足够久,以至于当时机成熟之时,他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最终除掉了雪地熊团,使北靖六镇陷落,几乎将泰氏家族连根拔起。
然而,桑柁只是北靖六镇的将领,背叛的是自己的父亲泰德,其仇恨的怒火对准的是兄弟,而不是他这个弱不禁风的抚司长子。纵然如此,桑柁的背叛还是令泰 安痛苦,多少个夜晚无法入睡,以至于他越来越瘦削。
可是,桑柁的背叛所产生的影响力,无法与田垦的背叛相提并论,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田垦的背叛让泰 安痛不欲生。也许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田垦从来就没有对自己表达忠诚,只是默默地做着他认为该做的事,包括他在极摩大陆称王。
每当想起两人驻守黑水河,一起讨论如何与熊族共存的话题,泰 安的眼前就会一片模糊。正是在那段时间里,泰 安深深地被田垦影响,也为他的真诚、质朴而感动,为自己能够得到他辅佐而庆幸。
田垦的先祖名扬天下,首屈一指的就是田夏。田夏是元世纪中期的著名剑客,与楚山剑士楚良齐名,被天下人称为北夏南良,在庄帝执政时代名震亚夏大陆。田园是田夏的孙子,其剑术与铸剑技艺高深,还是一位行侠仗义的大侠客,被世人广为推崇。田垦的父亲田诏亦是著名剑士,曾经传授泰德剑术,还帮助泰德演练兵法。所以说,父亲泰德一直对田垦极为器重,常说田氏与泰氏一族是世代之交。
不过,在泰 安最初的印象中,田垦对泰平更为器重,或者说两个人心意相通。田垦除了传授泰平剑术、骑术之外,还教泰平学习兵法、战策,了解亚夏大陆战争之史,极尽自己平生所学。同行黑水河边疆之前,泰 安曾经还有些担忧,害怕田垦会与自己保持距离。当然,这只是泰 安自己的感觉,没想到田垦对他极为尊重,亦表现得特别坦诚。
荀由学士曾经对泰 安说过,如果北靖六镇不由泰德来守,而从雪地熊团挑选一人镇守,这个人非田垦莫属。田垦的身上有太多优良品质,包括坚韧、智慧、隐忍、有执行力,等等。可是泰德与荀由最看重的是,田垦对于北靖的忠诚,对于黑土地上百姓的忠诚。
正是在田垦的保护之下,泰 安逃脱黑鹰铁卫毒手,进入了大柏岭雪域,最终来到了沉冰岛。他们一起收服土著,击败浪人团,打造了一座巨浪城,成为篷冲列岛一股新兴力量。田垦为了壮大巨浪城,打造强大的雪浪战团,甘冒风险返回亚夏大陆,为泰 安与萨摩、望海联盟。听说大柏岭雪国又出现一支白熊部落,田垦再次率领部下返回雪域,想要替萨摩探查一番。
然而,田垦这一去却没有再回来。最初,泰 安听到一种说法,说田垦与雪浪骑士葬身冰海,死在天降陨石的当晚。为此,泰 安痛心不已掩面而泣,为自己失去左膀右臂而痛惜,也为自己的前路感到迷茫。正因如此,泰 安决定回到亚夏大陆,亲自与萨摩商谈会盟,继而再与弟弟泰平取得联系,再顺便看看新崛起的崛兴半岛。
这次出行收获颇丰。泰 安与萨摩熊靖相谈极佳,确定彼此襄助,使篷冲本岛与望海半岛紧密联系,打造一条海上贸易航线。与此同时,泰 安还在崛兴半岛遇到鹰族精锐,见到了鹰族女王英飒。
令泰 安怎么也想不到的是,英飒正是父亲的第一个孩子,乃是他与泰平的亲姐姐。得到英飒鹰族精锐襄助,泰 安的实力大增,使西岛诸蕃不得不臣服,最终同意尊泰 安为王,缔造一个统一篷冲列岛的王国。
经过与蕃主们多次商谈,泰 安成功说服蕃主与大律令们,让他们放弃自治权利,以蕃镇为根基扩建城池,采用廊中流行的封城制。为了尽快统一篷冲列岛,泰 安得到罗生平枝支持,意欲在琵琶湖畔打造原野城,作为帝国的都城。
泰 安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决定请上杉春日为筑城使,将来再出任都城的镇守。上杉春日没有拒绝泰 安的安排,统领深井蕃武士南下,携带着鹤鸣会资助的物资,还带来一位叫做哥贝贞利的使节。
哥贝贞利代表的人竟是田垦。
依照哥贝贞利的说法,田垦与部下在大柏岭极北之地,见到了改变其命运的三面神树,以至于决定继续向北探寻。泰 安曾经听过三面树神的传说,知道那是蒙昧时代的北方之神,与鹰神、雪神一样是雪域主宰。
哥贝贞利对泰 安说,田垦乘冰川渡过凶险无比的冰海,登上了极摩大陆,将那里的土著尽数收服。眼下,田垦正在极摩大陆缔造一个王国,控制极其辽阔的雪域大陆,与亚夏、尘服大陆接触联系,再与篷冲列岛友好往来,继而再向仙莱大陆发展海上贸易。
令泰 安觉得震撼与不解的有两点。第一,冰海本是极难通航的海域,又受到天降陨石影响,哥贝贞利为何能够驾船来到篷冲列岛。
对于这个问题,哥贝贞利的解释让泰 安吃惊不小。原来,极摩大陆正在靠近尘服、亚夏大陆,仿佛漂浮于冰海上的大船。如今,极摩大陆西南沿岸与月牙半岛相近,其间只有一道海峡,宽处不过几十里,近处则仅有十里。这条海峡与金角湾海峡相似,只是呈东西南向,与金角湾航道形成直角,仿佛两柄插入尘海北方海域的剑。
据哥贝贞利讲,那片海域变化极大,北方对着极摩大陆,东方紧邻沙罗半岛,西方就是月牙半岛,好像一枚三角状的飞镖。最令泰 安无法想象的是,极摩大陆南岸绵延数千里,大部分海岸靠近亚夏大陆的极北海岸,其间只有狭长的海域,如同一条银蛇似的。两个大陆间相距宽不过百余里,窄处则只有几十里,由于没有冰川阻塞,成为一条非常不错的海上航道。至于篷冲列岛渔民说的大冰川,好像受到一股奇妙力量牵引,正从极摩大陆两侧漂向极北方,而那里隆起了一个新的冰川大陆。
第二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田垦为什么突然心智大变,竟然独立建国,难道真是为了无上的权力吗?抑或田垦早有背叛之心,率领部下重返亚夏乃是借口?三面神树真实存在吗?
对于第二个问题,哥贝贞利也做出解释。据哥贝贞利说,田垦因为机缘巧合,发现了尘服大陆西北方的神秘岛屿,得到了三面树神的神谕,还带回了一支强大的冰狮大军。田垦打造了一支船队,训练极摩大陆爱纽基摩土著组建水师,满载族人部下精锐与冰狮族勇士,突然在月牙半岛登陆。
这支冰狮大军战斗力极其可怕,仿佛来自于冰雪地狱,让半岛诸城闻风丧胆,纷纷纳贡献礼以示敬意。作为月牙半岛最强大的王国,大月白羊王朝无法抵挡,更何况舒格与腾格镇亦牵制搔扰,令其国王更无瑕分兵大战。为此,大月国王请哥贝贞利作为调节使,前往半岛月牙崖求见田垦,恳请他不要再南下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