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千古一言而法
书名:乾坤残梦 作者:沧浪客 本章字数:12148字 发布时间:2024-08-05

蒙面汉见段誉发不出半点剑气,眼光之中便露出一丝嘲讽之色。
他似乎对段誉的武功颇为了解,当下将段誉撇在一边,运足十成功力,向虚竹子全力攻去。
但见他左手四指同时掸出,右手变指为掌,猛然推出。四股凌厉万分的剑气,和一股浑厚的掌力,同时向虚竹子人身大穴攻来。
虚竹子体内的小无相功急速流转,当下便不与蒙面汉拼比内力,起身后退数步,展开天山六阳掌和逍遥摘梅手,将他的掌力化开,左手所使摘梅手,将三股真气引开,但最后一股却骇然射中了虚竹子的右肩。
虚竹子身形晃了一晃,但见左肩之处竟然被剑气戳穿了一个洞口。
段誉见状,心头大惊失色,日中大呼一声“住手”。
同时伸出右手十指,指向蒙面汉。
却听“唰”地一声,六脉神剑中的商阳剑竟骇然射出,直袭蒙面汉。
蒙面汉见段誉的六脉神剑忽然间发出威力,急忙连掸两指,一股指力正对商阳剑剑气而去,另一股却似乎绕了一个弯子。要将商阳剑的后路切断。
嗤然声中,商阳剑已然穿透蒙面汉的指力。
蒙面汉疾忙起身,后退数步,右掌推出,这才抵住了商阳剑。
段誉此刻体内真气流转,那当世罕见的内力,早已源源而出。十指连点,但见少阳、少商、商阳、中冲、关冲、少冲六剑连环射出。
蒙面汉聚中全力,也是十指连排。
二十股真气在空中相撞,刺耳地“嗤嗤”之声不绝于耳。段誉心无旁骛,凝神静气,将一路六脉神剑使将开来,步步进逼。
蒙面汉的指力虽然也非同小可,但怎敌得住这号称“天下第一剑”的六脉神剑,当下只得连连后退,虽未受伤,但败局已定。
虚竹子左手伸出,在自己右肩连点数下,止住了血流,当即便向耶律延禧抓去。
谁知便在这关键时刻,段誉连点数指,竟又毫无真气发出,蒙面汉见有机可乘,十指连点,指力布成一副天罗地网,直攻段誉。
段誉心头暗叫:糟糕,谁知竟会在稳占上风的情况下,这六脉神剑会突然失灵。见对方指力厉害,段誉又只得展开他那逃命的绝招—凌波徽步。
果然,这凌波徽步确实是百试不爽,当下将剑气一一避过。
那蒙面汉见虚竹子又要扣住耶律延禧,便放过段誉,数股剑气进攻虚竹子。
虚竹子又只得招架,但他此刻右臂已然受伤,功力大减,情形极为凶险。
便在这危急万分之时,却听几个女子同声喝道:“住手!”
言毕,三柄长剑已布成一座天罗地网,将蒙面汉圈在了剑光之中。
蒙面汉正在与虚竹子的酣斗之中,不料这三柄长剑为得甚是突兀,若是常人纵然不被碎尸在这数柄长剑之下,,已当身受重伤。
当这蒙面汉武功着实惊人,但见他双臂一挥,有两柄长剑立刻改变方向,在这密不透风的剑幕之中,透出一丝缝隙。
蒙面汉当即掠身脱出剑幕,反手一扣,已抓住了一名女子的脉门,同时大声道:“都住手!”
但听此人声音嘶哑,显然是在掩饰自己的声音。
但虚竹子的左臂早已扣住了耶律延禧的头顶百会穴,笑咪咪地看着蒙面汉,一言不发。
前来偷袭蒙面汉的这三人,便是木婉清、王语嫣、钟灵这三个女子。
她们方才所使剑招,便是她们苦练了十年的“十年三式”。
这十年三式共有三招:第一招叫血海深仇;第二招叫天罗地网;第三招叫不共戴天。她们方才所使是第二招“天罗地网”。
三女对这套剑法颇为自负,却未料非但未伤到对方,钟灵反而被对方扣住了。
却说王语嫣见了此人的武功,惊然失色,脱口道:“星移斗转!”
却听段誉道:“你们……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啊?”
木婉清道:“此事待会儿再说,耶律延禧,叫他放人。”
此刻耶律延禧百会穴被扣、只要虚竹子稍一用力,这皇帝便做不成了,当下急忙道:“慕容公子,请放了她。”
王语嫣道:“你果然是幕容复!”
在场诸人均是大吃一惊。
那蒙面人将钟灵放了。然后揭下蒙面黑布。但见此人年约四旬。身穿淡黄轻衫。面目俊美,腰佩长剑,潇洒闲雅,但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是长期蒙面之故,神态之间颇为冰冷。
此人正是姑苏慕容复。
任段誉等人想破了头,也猜不到为何十年不见的慕容复。
竟然会呆在大辽的皇宫之中。
木婉清道:“慕容复,杀父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不管我们的武功高低,此后定要再来找你。”慕容复淡淡地道:“在下随时恭候。”
木婉清道:“耶律延禧,请你准备六匹骏马,出城二十里之后,便放你回来。不准有人跟着。特别是慕容复。”
耶律延禧脸显惊恐之色道:“木女侠此言……“
他显然不相信婉清之言。
却听慕容复道,“段誉、虚竹子两位乃当世英雄,且身居高位,只要你二人亲口答应,在下一定尊从木姑娘之言,“
段誉和虚竹子同时道:“只要你们照木姑娘之言照办,出城二十里之后,一定将耶律延禧 放还”
慕容复道:“陛下尽可放心前去:”
到了此刻,也容不得耶律延禧不依,当下传令下去:准备六匹骏马。木婉清、王语嫣、钟灵、段誉,虚竹子、耶律延禧六人各乘一骑出了上京,向南而行。
出城二十里之后。段誉道:“陛下,你身为一同之君,当以天下苍生为重,在下一再申明兵凶战危,谁都无必胜之把握,望陛下三思。”
耶律延禧神色尴尬,道:“比刻出城已有二十里,诸位当信守诺言。”
段誉和虚竹子同声道:“陛下请回吧。”
耶律延禧如获大赦,勒转马头向上京奔去。
而虚竹子等人已打马南行。
段誉道:“清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木婉清道·“我们是被一位蒙面大汉所救。”·,
段誉道:“蒙面大汉?他是谁?”
木婉清道:“不知道,我们并没看清他的面目,他虽然蒙面,但并不与我们正面相接,几乎随时都背对着我们。”
段誉和虚竹子互相看了…眼,同时道:“此人身材怎样?”
木婉清道:“身材魁梧,双臂甚长。几乎长达膝盖。”钟灵道:“他那双手掌大得惊人,并且布满了青筋。”
段誉和虚竹子同声惊呼道:“是萧大哥。”
三女也吃了一惊,钟灵道:“他真是萧峰?”
段誉道:“十有八九肯定是他。”
一时间众人默然无语。
段誉和虚竹子有心回上京再去查看,但且不说此刻回到上京凶多吉少,只怕萧蜂早已离开了上京。这茫茫朔北之地,他既避而不见,要想找他只怕殊为不易。
钟灵道:“没想到慕容复的武功竞精进如斯。他那指法是怎么回事?”
段誉道:“参合指……”
言到此段誉心头一惊,钟灵道:“怎么啦?”
段誉脸色有些煞白,道:“语嫣,你可知慕容复曾练过参合指?”
王语嫣摇了摇头,道:“就我所知,他从未练过参合指,也未见他显示过此类武功,你怎么提起这事?”
段誉心头掠过一丝阴影,神色严肃地道:“我第一次听说参合指之名是在少林寺前,一位蒙着面的黑衣僧人对慕容复说的。当时慕容复曾败在我的六脉神剑之下,他羞愧难当,竟要自刎,却被这老僧救了……”
王语嫣道:“这便是我舅舅,也是幕容复的父亲慕容博。你提这事干吗?”
段誉道:“你还记得当时幕容博是怎么说得吗?”
那一日少林寺前所经历的事情,非止一桩。且都是惊心动魄之事,众人均不知道段誉是在问她什么,都茫然地摇了摇头。
段誉道:“当时慕容博道‘你姑苏慕容氏的家传武功神奇精奥,举世无匹,只不过你没学到家而已,难道当真就不及大理国段氏的六脉神剑了?瞧仔细了’,慕容博说到此处伸出食指,凌虚点了三下,立刻将我的养父的巴天石两人点翻在地,当时技震群雄。慕容博又道‘这便是你慕容家的参合指!当年老纳从你先人处学来,也不过一知半解、学到一些皮 毛而已,慕容氏此外和神妙武功不知还有多少。嘿嘿,难道凭你少年人这一点儿徽末道行,便创得下姑苏幕容氏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大名么?’。你们可还记得这一段对话?”
众人经段誉一提,虚竹子道:“确有此事。”
王语嫣当时也在场,道:“你如此说,是何用意?”
段誉且字一句如敲金玉地道:“在此之前慕容复非但没练过参合指,而且根本不知道慕容家有参合指这一门神功!”
众人骇然变色,均已知道段誉言下之意。
要知道慕容博和萧元山不但前嫌尽释,而且双双投入少林门下,取名玄因、玄果,在寺中地位甚高。前次全冠清、神山上人等人几乎将少林寺的罗汉阵冲垮,便是这玄因、玄果和服侍僧解了此劫的。此事在武林中广为流传,成为一时佳话。
武林中人每当提少林寺中的那位服侍僧和玄因、玄果三位老僧,无不崇敬万分,敬佩有加。
虚竹子性情忠厚老实,听了段誉之言,心头又骇又惊,道:
“三弟,依你之意莫非是玄因神僧………
虚竹子出生少林寺,历来对少林寺高僧甚为尊敬。此刻虽然是段誉所说,但他自己却不敢妄加猜测、是以言语未尽,便即住口。
王语嫣道:“慕容复家藏书甚多,或许是慕容复直到后来才发现这本参合指秘笈,故而他这十年之中绝迹江湖,也未可知?”
段誉神情凝重,虽知王语嫣之言破绽甚多,但口中却道:
“但愿如此。否则我实在不敢想象。”
众人当下插开话题,却听虚竹子道:“对了,那日三位离开丐帮之后,可知道雁残的下落?”
钟灵道:“全冠清他们一走,我们三姊妹便立即尾随而去,并不知道雁残后来怎样了。”
木婉清道:“此事甚为容易,只要找到丐帮弟子一问便行了。到是我们此刻尚在大辽境内,得疾速离去才是。”
众人均道有理,便奋蹄扬鞭,向南疾奔。
一行人一路马不停蹄。向南而行。不一日便进入雁门关,
已入大宋境内。当下放慢行程,边寻找雁残,边缓缓南行。
但一直没有雁残的消息,这一日。已来到了开封府。段誉念及昔日自己与大宋徽宗皇帝吟诗作画之情景,当下便要入宫去找徽宗皇帝,但木婉清三女一致反对。
段誉坚持要去,三女无奈,只得道:“既如此,我等先投宿客店,你快去快回!?
段誉应了,拉着虚竹子便要走,恰在此时,一人过来道:
“陛下,臣等终于找到你了!”
段誉回头一看,但见此人年近五旬,一付书生打扮,相貌清雅,腰中插着一对判官笔,正是大理四大护卫之一的朱丹臣。
段誉道:“朱大哥,你怎地在此?”
朱丹臣道:“主公离国时日太久,善阐候高候爷怕出甚意外,命臣等四处找寻。幸好主公安然无恙,这便请回大理吧?”
段誉心头颇觉过意不去,当下道:“有劳朱大哥了。我前去见过大宋皇帝之后,这便一起回大理去。”
朱丹臣听说段誉要去见宋徽宗,不禁颇感惊讶地道:“主公事先并未知会,此番忽然前去,只怕不妥吧?”
段誉笑道:“朱大哥不必多虑,我与宋皇一见如故,言谈颇为投机,上次不告而别,我甚觉过意不去,此番当去解说一番,对了,宋皇精通诗词绘画,朱大哥亦擅长此道。咱们这便入宫求见宋皇去。
当下不待朱丹臣再说,段誉早已拉着朱丹臣的虚竹子。辞别了木婉清三女,向大宋皇宫走去。
宫中侍卫听是大理国国君和西夏国驸马求见。当下倒也不敢怠慢,将三人安排在宫中坐下,然后层层通禀了进去。谁知这一等竟一直到了傍晚。才有一名太监出来道:“皇上有旨,着西夏国驸马虚竹子、大理国国王段誉、朱丹臣明日午时晋见。”
太监传旨毕,自顾离去,将段誉等三人抛在原地。
三人面面相觑,作声不得,只好出宫而去。寻到木婉清等三女,将事情说了,钟灵当下便怒道:“有什么好稀奇的。
咱们明日便走,让守老儿也干等一场:”
段誉道:“这却使不得。其实此事也怪我上次不辞而别
,,,,…”
钟灵道:“可那时你是身不由己呀?”
段誉道:“明日入宫,正是要分说此事,……
木婉清冷冷地道:“你在大理做你的皇帝,干么到大宋来自寻晦气?”
段誉叹了口气道:“我大理地处边陲,与大宋接壤。大宋对大理素来不放心,此事由来已久,不说也罢。只可惜我大理国小力弱,不堪与大宋相抗。故而大理诸先皇,无不以搞好与大宋的关系为第一要务,好几位先皇为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问题,曾多次向大宋求封,但不知何故,大宋一直不许,,,,”
木婉清冷然道:“自做皇帝有甚么不好,非得找个太上皇来管着心头才觉舒坦是不是?”
玉语嫣道:“大姐,大理国小力弱,此乃一时权宜之计。目的是在保境安民,倒并非是向大宋示弱。自古君王,若能都像大理君主这般以百姓为重。那天下可就太平得多了。”
朱丹臣一掬躬道:“王姑娘之言,确是圣贤之理。在下听了之后,受益非浅。今后还要向姑娘多多请教。”
王语嫣等三女此时早已是三十岁左右的中年女子了,但三女一直未婚,并且朱丹臣年岁又较诸人为长,是以称呼她们为“姑娘”到也正常。
王语嫣见朱丹臣如此,到被他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当下任袂还礼道:“朱大哥如此说,可让我无地自容了。”
朱丹臣道:“在下所言,确实是出自真心。不知主公以为王姑娘之言如何”
段誉沉吟道:“语嫣之言确实有理,这正是我大理历代先皇的治国之策……”
朱丹臣乃一饱学之士。对这个道理怎会不知?他如此谦虚,不过是在暗中劝喻段誉罢。
朱丹臣当下又道:“主公,属下有一言斗胆相询,还请主公不要见罪……”
段誉疾忙起身。神色严肃地道:“朱大哥,你我从小一向交好,今日何出此言,莫非我有甚过错?”
朱丹臣道:“请主公见谅,这反而是臣的不是了…”
段誉道:“朱大哥有何见教,但请直说。”
朱丹臣道:“请问主公,明日与宋皇相见,除了叙谈旧情之外,可还有它事?”
段誉道:“大辽耶律延禧对大宋居心叵测,,…”
当下便将耶律延禧企图联合西夏、吐蕃、大理瓜分大宋之事说了。末了道:“此事明日当告知徽宗才是,,…,,
段誉话未说完,朱丹臣惊然道:“慕容复果真在大辽?”段誉见他如此惊奇,诧意地道:“此事我们几人都是亲眼所见,怎么了?”
朱丹臣向诸人看去,但见木婉清、王语嫣、钟灵和虚竹子都肯定地点了点头。朱丹臣面色凝重地道:“这就奇了,我昨日也是亲眼见到慕容复,,……”
段誉一证,道:“慕容复?你在哪见到他的?”,
朱丹臣道:“大宋皇宫。”
段誉大吃一惊,道:“你看清了没有?”
朱丹臣肯定地道:“极不会错!当时幕容复同全冠清等人在一起,我亲耳听到全冠清叫他‘慕容公子。”
段誉、虚竹子等人万分不解,任他们如何思来想去,均觉此事太过匪夷所思,令人难以接受。
朱丹臣道:“如果在大辽和大宋的同是慕容复的话,明日与宋皇相见可就得十分当心了。”
段誉和虚竹子忧心忡忡地互相看了一眼,心头升起了一股强烈的不安之感。在段誉的内心深处,一种近乎于恐惧的预感在围绕着他。
他还不能详细和惧体地说出这到底是为甚么,但他却莫明其妙地说了一句话:“我们几人之中,无论是谁,只要一有机会,便立刻到少林寺求见玄果神僧!”
众人惊然不解,待要细问,却听段誉道:“诸位不必多问,连我也只是一种预感。现在时辰不早,大家憩息罢!”
这一夜,众人均是难以成眠。
第二日午时,段誉、虚竹子和朱丹臣准时来到在宋皇宫。却听太监大声宣道:“着大理段誉、西夏虚竹子、朱丹臣进见!”
段誉一听竟然直呼诸人之名,心头立时便罩上了一层阴影。
但听朱丹臣低声道:“主公、虚竹老弟。若事情太过凶险。
两位一定要设法冲出皇宫,以作长久之计。”
段誉强笑道:“朱大哥太过多虑了。想来不会有事的。”
话虽如此说,但当三人一进大殿之后,俱不由得大吃一惊:
浮胖臃肿的徽宗自然高座龙椅、但在他的身旁,却立着一个身穿淡黄轻衫,腰佩长剑,脸色肃然之人。
此人正是在大辽皇宫之中的那个蒙面人——慕容复。当下段誉、虚竹子、朱丹臣以君臣之礼叩见了宋徽宗。
宋徽宗淡淡地道:“诸位请起,”
段誉等人道:“谢皇上。”然后同时起身而立。宋徽宗道:“段誉老弟,此番不知从何而来?”
段誉未曾想徽宗口气竟如此不善。情知慕容复一定作自已和虚竹子的头上加了不少不实之词。
当下道:“在下和虚竹子刚从大辽而来,朱丹臣却是从大理来的,……”
宋徽宗“哦”了一声。道:“大辽?这是为何?”
段誉看了慕容复一眼,道:“这便得问慕容公子了”
宋徽宗道:“这是为何?”
慕容复脸色不变,漠然道:“回禀皇上,臣不知段皇爷之意。”
段誉脸上变色道:“如此说来。阁下在大辽皇宫之中充当耶律延禧的贴身待卫,并且长年蒙面之事。想来慕容公子也不记得了?”
却听慕容复道:“此事在下到还记得,咱们不久前不是还见过数面的么?”
段誉初时还道他一定会狡辨到底,谁知他却又直认其事,当下不由得愣在当场,作声不得。
但听虚竹子道:“皇上慕容复长期呆在大辽宫中,请皇上多加提防。”
宋皇道:“此事朕早已知晓,不劳驸马挂心。”
虚竹子和段誉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却听宋徽宗道:“上次段皇老弟不告而别,不知是何缘故?”
段誉便将实情讲了,但听徽宗颇为奇怪地道:“朕听说延庆太子号称江湖第一大恶人,叫恶贯满盈,是不是?”
段誉只得道:“正是。”
徽宗又道:“朕还听说延庆太子为了夺回皇位,不但杀害了你父亲镇南王,而且还多次欲图加害于你,不知是不是?”
段誉又只得道:“是。”
徽宗道:“这就奇了,延庆太子怎地突然变了,不但主动放弃皇位,而且还做起段皇老弟的保护人来了?”
段誉见徽宗如此发问,一下子不由得无言以对,怔立场中。
他的身世之迷,除了几个人之外,尚属一桩巨大的秘密。
此刻他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良久,但见徽宗满脸不豫之色,道:“段皇既有难言之隐,朕也不便深究,却不知诸位这番大辽之行怎么样?耶律延禧一定款待得十分周到吧,否则诸位也不至于乐而忘返,直至今日才归吧?”
段誉道:“在下等此番前去大辽,完全是为了救在下的几位妹妹,谁知到了大辽之后,才知道暗中主使竟然是慕容公子!”
徽宗却将话题插开道:“听说耶律延禧曾请诸位吃了一顿颇为特殊的宴席,不知段皇吃的是开封,还是成都府,抑或别的?”
段誉日后每当想起那日情景,均忍不住发笑。此刻听徽宗提起,他竟徽徽发笑,完全没听出徽宗的弦外之音。
当下道:“当时在下吃的是大理。”
徽宗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笑声良久甫毕,连声道:“有趣,有趣。段皇老弟,据说那桌宴席颇为丰盛,却不知味道怎样?”
段誉笑道:“好吃,好吃,味道好极了。”
不知不觉之中,段誉竞将那日的话原封不动地照实说了出来。
徽宗饶有兴致地道:“段皇老弟怎地只吃大理呢?”段誉坦然一笑道:“因为大理离在下的座位最近。”
徽宗紧接道:“可成都府离段皇也不远呀?”
段誉道:“在下胃口不好,一个大理便吃饱了。”
至此,宋徽宗又忍不住纵声大笑了起来,待他笑够之后又对着虚竹子道:“却不知驸马吃的又是甚么?”
虚竹子满脸忠厚之色,一板正经地道:“回皇上,在下吃的是上京。”
徽宗又是一愣,道:“这又是为何?”
虚竹子道:“想必皇上已知西夏梁太后之事?”
宋徽宗点了点头,道:“略有所闻。但不知驸马后来又吃
了甚么:”
虚竹子道:“在下吃了上京之后。耶律延禧大怒。便不让在下再吃了。”
宋徽宗道:“这岂是待客之道?如果耶律延禧让你继续吃的话,不知驸马欲吃甚么呢?”
虚竹子道:“在下胃口虽然不小,但若再将西京、东京、南京吃了之后,定然是酒饱饭足了。”
宋徽宗沉吟了一会,然后道:“不知二位可还有兴致再吃一顿?”
此言问得甚是突兀,其意自是再明显不过:如果我宋徽宗约你的出兵,你们将打算怎么办?
虚竹子当下道:“实不瞒皇上,在下虽然是西夏的驸马但一来无心军国大事,二来喜爱浪迹江潮。所谓吃了上京云云,只不过一时之气罢了,尚请皇上一笑置之,不必放在心上。”
未徽宗笑道:“为人能得如驸马这般逍遥自在,实在是人生难得之境,朕好生羡慕,只可惜无此福份。”
虚竹子笑笑。没再说甚么。
却见宋徽宗看着段誉道:“但不知道段皇老弟可愿再偿佳肴?”
段誉心头长叹一声,知道大理方是一介小国、且今日已见疑于大宋,若不将此事处理好,大理从此以后便再无宁日。
当下道:“回禀皇上,在下自从不得已继任之后,虽为一国之君,但无才无德无能,实在是汗颜无地。再者,众位先皇曾一再向大宋求封,均未获恩准。在下从小便心慕大宋礼仪,请皇上慈悲,为大理黎民着想,在下诚心向大宋求封。”
言毕,段誉双膝着地,跪上丹墀之上。
宋徽宗龙颜大喜,但却假惺惺地道:“段皇老弟快请起,
大宋与大理素来交好,却又何必如此:”
且说朱丹臣见段誉脆下,当下也跪倒在地。他心头暗赞段誉,此举确实是为大理百姓造福。
但听段誉依然跪地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请皇上宽怨大理群臣过去的僭越之罪,为大理百姓做主。臣再三叩请皇上赐封。”
言毕叩首不已。
朱丹臣也陪着段誉。一个劲地只是稍具意思而已。
却说徽宗本就是一个好大喜功之人,初时自然得稍加推辞,以显示大宋朝庭的威仪之态,待见段誉和朱丹臣君臣二人叩地有声,也不敢太过拿驾,唯恐这二人突然站起来个“你不封便算”,那可大大的不便。
念及此,急忙起龙身 ,降龙足,移龙体,到丹墀之上,将段誉和朱丹臣二人扶了起来。
但听徽宗掩饰不住兴奋之情,声色徽徽发颤地道:“可是。
封你什么呢?”
段誉道:“大理乃化外之帮,不值得陛下如此费心……”却听徽宗道:“咳,这便是你的不对了,从此以后,大宋与大理便是一家人,你若再如此说,岂不是连我大宋也成了化外之国了?”
段誉道:“是臣失言,尚请陛下恕罪,……,“
徽宗一摆手道:“这倒不必,可这封名……“
但见徽宗踱了几步。然后高兴地道:“有了!便封你为“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司空云南节度使上柱国大理国王”,怎么样?”
段誉跪地道:“臣谢陛下!”
对于好大喜功的徽宗来说,云南的受封,自然可说是天大的一件喜事,故而皇宫之中大张宴席,连日欢庆,文臣武将,一片歌功颂德之声。
徽宗数日来兴致颇高,他有心弦耀大宋的“富有”,便带着段誉、虚竹子,朱丹臣三人来到竣工不久的“寿山艮岳”。在徽宗登极之时,林灵素进言道:“京城东北隅地协堪舆,但地势稍低,若能增高之,则皇嗣繁衍矣。”
徽宗初登大宝,自然希望子孙繁衍,当下便命人督办此事。也是天意巧合,至此之后,徽宗果然连连得子;林灵素自然受宠,而这地方便也成了皇室禁地。
徽宗亲政之初,尚能体察民情,任用贤臣,但这皇帝一坐久了,脾性也大为改变,而皇帝手下自然能人甚多,这个猜不到的,说不定便让另外一人猜到了,直将徽宗捧得昏昏糊糊,飘飘然然,俨然一副人间天子之状。
这“寿出艮岳”,又名“华阳宫”,便是如此而建造起来的。
此刻远远看去,但见假山高耸,中有云雾缥缈缭绕,其有点如登仙境之感。段誉奇怪地道:“陛下,这些云雾是怎么回事?
徽宗待意地道:“此山之中洞穴甚多,每一洞穴之内,都定期换卢甘石。这卢甘石性阴能致云雾,如此一来,便浓浓郁郁,有如深山渊谷。诸位觉得怎么样?”
一行人直听得赞不绝口。
徽宗却一副不值一提之状,指着一巨大的山石道:“诸位能否看出此石的来历?”
众人抬眼望去,但见此石高达六丈,长宽将近二十丈,活脱脱便是一座小山。山石之上,洞穴甚多,显是天成,非人力所为。石洞之中浮凝着淡淡的白雾,看上去颇为爽人心脾。
但无论众人怎样挖空心思,也想不出这块山石有何来头。…段誉心头暗道:汉学如此渊博,实非人力所能穷尽,我不过稍徽学到了一点皮毛,便为此感到沾沾自喜,真是井底之蛙,不学无术。
“当下诚心诚意地道:“陛下,我等地处边陲,见识浅薄,还望陛下金口释疑,以长我等见识。,·伴倒不是段誉曲意讨好,这却是他的性格使然。他从小便读了不少圣贤之书,于孔子那“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之说甚为赞同,那怕让他向一介农夫讨教,他也不会有然毫羞耻之心。
但听徽宗道:“此事若不说出来,只怕一辈也猜想不出,,,,,,”
段誉心想:一辈子也猜想不出之事到也不少,不过能多知道一件也是好。但听徽宗道:“此石来至苏太湖。”
此言一出,众人俱大吃一惊,却听徽宗继续道:’此石从太湖运到此处着实不易,用大船运载,仅纤夫便达千人。沿途之上,凿河断桥,毁堰拆闸,知凡几,直折腾了数月才运到。”
段誉越听越是心惊,如此兴师动众,所为不过是一座山石,与秦始皇修建长城、筑阿房宫有何区别?
当下脸上便有不然之色。
朱丹臣在一旁早已看出了段誉的心事,唯恐他一时大意,兴之所致,出言相讥,那便不好收场了。当下便悄悄拉了拉段誉的衣袖,示意他不可妄加评说。
段誉勉强点点头,但心情黯然,哪还有心思欣赏这般美景?
而徽宗却谈兴甚浓,又问众人道:“诸位再请猜上一猜。这块山石如此巨大,仅搬运便大成问题,更难办的却是:它洞穴甚多,中间几乎都是空的,如此长途搬运,只要稍不注意,便会毁坏了山石。但所幸自起运之日起,直到这块山石放置在此,竞毫无一丝损坏。这是为何?”
众人虽然觉得徽宗如此不惜民力,为历来圣贤所不取。
但如此巨大的出石长途搬运之后竟然秋毫无损,众人也不禁啧啧称奇,惊问何故。
徽宗道:“这寿山艮岳之上,巨石甚多,而大多中空,且几乎都是由外地运来,远运必有损折之虑,是以在搬运之前,
先用胶土填实众窍,其外则用麻筋杂泥裹之,令圆混,日晒极坚,置于舟中,直俟抵京,然后以水没之,则泥土自落。怎么样,这个办法可还使得?”
办法确实巧妙,只可惜劳民伤财。
但众人口中均只好称赞,反正这办法本来也就是极为高明的。
谈说之间,已来到了最高的山峰之处。
远眺四周。但见繁华的京城便在脚底,远处旧野尽收眼底……
众人正叹间,忽听徽宗道:“拿纸笔来。”
徽宗颇爱吟诗作画,无论何时何地,均有两名太监为其携带着文房四宝和上等宣纸。当下两名太监在山顶亭子中的石桌上为其铺好了纸张,磨好了墨,只等皇上灵感一来,便可挥毫赋情。
段誉素知这位徽宗皇帝才思敏捷,文彩过人,特别是一手“瘦金体”书法更是为时人所称道。
段誉此刻也不禁来了兴致,兴奋地等着徽宗展露文华。但见徽宗围着亭子踱来踱去,远眺近看,忽然语声“有了”,从太监手中接过毛笔,“唰唰唰”便写了起来。
但见他运笔如风,大约小半盏茶时分,徽宗将笔一扔,竟一气呵成,写出了一篇传诸后世的名文。
段誉早已等得心痒,一见徽宗掷笔,当即抄起文章来以图先睹为快。
尚未细看正文,甫一见到徽宗的那手“瘦金体”书法,便脱口赞道:“好笔力,好气魄!”
朱丹臣也是此道中人,见段誉赞不绝口,当下也顾不上君臣之分,凑了上去,以段誉一同观赏。
才看得数句,便道:“早闻陛下文彩过人,犹工书法。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陛下书法瘦硬挺劲,遒劲酣畅,确乃一代宗师。”
徽宗见大理君臣如此为目己倾倒,心下自然得意,便呼“酒来”,斟了两杯。与虚竹子对饮了起来。
虚竹子对这些文章书画一窍不通,倒是喝酒还能应付一二。
却见段誉和朱丹臣边看边赞不绝口。原来徽宗自这“寿山艮岳”建成之后,早有赋文之意,但一直未有闲暇,今日兴之所发,竟而成文,这倒是始料不及的。
这篇文章名叫《御制艮岳记略》,正文是如此写的:
于是按图度第,庀徒僝工,累土积石,设洞庭湖口丝溪仇池之深渊,与泗滨林虑灵壁芙蓉之诸山。最现奇特异瑶琨之石,即姑苏武林明越之壤。荆楚江湘南粤之野,移杜把橙抽桔柑榔括荔枝之木,金蛾玉羞虎耳凤尾素馨渠那茉莉含笑之草。不以土地之殊,风气之异,悉生成长养于雕阑曲槛,而穿石出解。冈连阜属,东西相望,前后相续,左山而右水,沿溪而傍陇。连绵弥满,吞山怀谷。
其东则高峰峙立。其下植梅以万数,绿承跌,芬芳酸郁,结构山根,号绿萝华堂。又旁有承岚昆云之亭,有屋内方外园如半月是名书馆。又有八仙馆,屋圆如规。又有紫色之岩,祈真之碰,揽秀之轩,龙呤之堂。其南则寿山噬峨,两峰并峙,列嶂如屏。瀑布下入雁池。池水清泄涟漪,凫雁浮泳水面,栖息石间,不可胜计。其上亭日“瘫噻”。北直绛霄楼,峰峦崛起,千迭万复,不知其几十里,而方广兼数十里。其西则参木杞菊,黄精芎劳,被山弥坞,中号药家。又禾麻裁麦,黍豆粳称,筑室若农家,故名西庄。有亭曰“巢云”,高出峰岫。下视群岭,若在掌上。自南祖北,行冈脊两石间。绵亘数里,与东山相望。水出石口,喷薄飞注如兽面,名之日白龙渊、灌龙峡、蟠秀练光、跨云亭,罗汉岩。又两半山间,楼日倚翠。青松沿蔽密,布于前后,号万松岭。上下设两关。出关下平地,有大方沼,中有两洲:东为芦渚,亭日浮阳;西为梅潜,亭日雪浪。沼水西流为风池,东出为研池。中分二馆,东日流碧,西日环山。馆有阁日巢风,堂日三秀,以奉九华玉真安妃圣像。东池后结栋山,下日挥云厅。复由蹬道盘行紫曲,扪石而上,既而山绝路隔,继之以木栈,倚石排空,周环曲折,有蜀道之难。蹄攀至介亭最高诸山,前列巨石,凡三丈许,号排衙。巧怪巉岩,藤萝蔓衍,若龙若凤,不可弹穷。丽云半山居右,极目萧森居左。北俯景龙江,长波远岸,弥十余里。其上流注山润渡。西行潺溪为漱玉轩。又行石间为练丹亭、凝观山亭。下视水际,见高阳酒肆清撕阁。
北岸万竹苍翠葡郁,仰不见天。有胜筠庵、蹑云台、消头馆、飞岑亭。无杂花异木,四面皆竹也。又支流为山庄,为回溪。自山溪石键塞条下平陆,中立而四顾,则岩峡洞穴,亭台楼观,乔木芪草,或高或下,或远或近,一出一入,一荣一雕。四面周匝,徘徊而仰顾,若在重山大壑深谷幽崖之底,不知京邑空旷,坦荡而平彝也;又不知鄂郭寰会,纷萃而填委也。真天造地设,人谋鬼化,非人力所能为也。此举其梗概焉。
该文词义清拔,且有一付欣然陶醉之感,这当然是段誉和朱丹臣所不能评说之处了,但仅以书法而论,确实是令人爱不释手。
徽宗道:“既两位如此见爱,侍朕命人重抄一遍之后,便将原稿送给二位吧。”
段誉和朱丹臣自然是再三相谢,趁太监抄稿之际,众人又谈论了一会诗词歌赋,琴棋书法,却听徽宗话峰一转道:“大辽亡我之心不死,不知诸位可有何高见?”
段誉虽身为皇帝,但素来于军国之事甚为头痛,大理国中的一应国策,均谨守前法,轻易不加改变。日常国事,大多推给了大理三公前去勾当,段誉整日便是悠闲自在地做他的太上皇。此刻见徽宗忽然提出这等大煞风景之事,段誉自然是无言以对。
虚竹子更是没功夫理会这些事情,他坐的本来便是“逍遥派”
的掌门人麻,若过问这些“俗事”,岂不与“逍遥”二字挨不上边了?
朱丹臣眼见段誉和虚竹子为难,但下便道:“若大宋能与女真族联合,两国同时出兵夹击大辽,则大宋不但可趁此机会收复燕云十六,而且还能借此机会仰制住大辽的气势……”
段誉见朱丹臣竟出此主义,当即喝道:“自古兵凶战危,素为圣人所不取,你怎地如此胡言乱语?!”
段誉和朱丹臣虽属君臣关系,但段誉对他向来客气,别说如此当众呵斥,便是私下里,段誉也从未摆过君王的架子。此番确实是朱丹臣此言有悖段誉的治国之理,是以才如此声色俱厉。
朱丹臣也是急着为段誉和虚竹子解围,这才未及细想,脱口说了出来。直待段誉喝止之时,朱丹臣这才惊然发觉自己失言了。
当下连忙跪地道:“属下信口开河,尚请恕罪。”
段誉见朱丹臣跪地,也觉自己做得太过份,正想好言相劝之时,却听微宗哈哈笑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朱卿家,快请起。”
段誉也道:“朱大哥,方才小弟情急之下,多有冒犯。请朱大哥原谅,小弟在此给你陪不是了。”
朱丹臣双目含泪道:“主公,是属下一时糊涂...….
却听微宗道:“段皇老弟,你这可错怪朱卿家了。他的计策确实不凡……”
段誉失声道:“陛下,这万万使不得..…”
微宗摇了摇手道,“段皇老弟不必多言,朕主意已定。不日便派特使前往金国,与他们商谈此事。诸位武功高强,还请随同使者前去,沿途多加保护..….
段誉疾声道:“陛下.…….
宋微宗笑眯眯地道:“如果大功告成了,诸位这番功劳可就不小了。走吧,咱们回宫去好好庆贺一番,预祝谈判顺利!”
言毕,徽皇帝当先而行,向山下走去。
而段誉、虚竹子和朱丹臣却脸色发白,怔立当场。一阵山风吹过,三人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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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坤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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