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天机30
书名:红泪萧琴 作者:沧浪客 本章字数:12580字 发布时间:2024-08-10

良久,令狐箫才道:“剑柄上正反两侧各有一行字,一侧是:“达摩复生,或可避其锋。’另一侧是:‘独孤九剑,只略堪一击。’”
“击”字方出口,令狐箫忽然惊声道:“男妹,快把蒙面巾给我!”不等丁若男反应过来,令狐箫早一把抢过丁若男腰间的蒙面蓝巾,蒙在自己头上。
丁若男急视四周,并无异状,正自大惑,忽觉眼前红光一闪即没,再定睛看时,但见令狐箫的右腿上,早被划了一条半尺来长,深约一寸的血槽,般红的鲜血正自汩泪流出。丁若男大惊,连忙撕下衣袖替他敷药包扎。令狐箫似是失去了痛觉似的,待丁若男包扎停当,满面骇异地看着他时,他才缓缓道:“时辰未到,大约是我不该将剑柄上的两行字告诉你。”
丁若男茫然道:“你……你说什么?”
令狐箫叹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忍心再瞒你了……”
将得红泪剑之经过道出之后,又接着说道:“每当红泪剑要饮人血时,我的身子便一半红一半白,端的是人不人鬼不鬼,只好蒙面杀人。而这红泪剑只饮武林中人之血,否则我大可去杀千名贪官污吏。唉,每日子午两时,若遇不到武林中人,我便只好以自己之血喂它。你看看便知了。”言罢卷起右侧衣衫袖管,露出横七竖八的近百道剑痕。丁若男心头狂震,僵立良久,轻叹了一口气,淡淡地道:“不管你是人是鬼,箫哥,我丁若男此生终是跟定你了。”
虽只淡淡道出,在令狐箫的心里却有若狂风巨浪,一时竟似呆僵了一般。丁若男反倒有若放下了悬在心头的千斤巨石,面色既坦然又娇羞,轻轻挽起令狐箫的右臂,缓缓步入林中。过不多时,林中便传出了激烈的喘息声和娇柔得令人心碎的呻吟声。
月光如水,大地似银。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令狐箫和丁若男相依相偎地走出林间。
令狐箫道:“男妹,咱们该往何处去?”
丁若男娇柔无限地道:“箫哥,我已是你的人了,自今而后,纵是天涯海角,我也只跟着你走。”
次日午时,距洛阳城南面百里之遥,在一个叫伊川的小镇十里之外,少林派的善因、善果、善净、善空四名高僧,被一蓝衫蒙面怪客斩成八段。
当夜子时,在同一地方,少林派的方生大师也一般遭难。那蓝衫蒙面怪客杀了方生大师后,并未再杀方生大师的徒弟善月老僧。善月回少林寺禀报师伯方证大师时说道:“当时令狐冲令狐大侠的儿子戴着面具,冷冷地站在离那蓝衫怪客不到十丈远的地方,并未出手相助先师。”
方证大师只是连宣佛号,“阿弥陀佛”不止。
自此之后,短短半年之间,先是江湖上有十六个帮派的七十人被蓝衫蒙面怪客所杀。后武当派有九名道士又死于红泪剑下。
而嵩山派掌门人汤英鹗自杭州赶回峻极禅院时,得大弟子柏水严泣声寡报,本派四百一十七名弟子,此时只剩下一百零三人了……
蒋十三郎携秦绢回衡山,本是一路风光旖旎,但回到祝融峰时,看到的却是十二具棺材!虽三百余名衡山派晚辈弟子无一伤亡,但威震天下的“衡山十三郎”自赵大郎至卫十二郎,除蒋十三郎自己外,十二名师兄均是变成了两段,安然躺在棺材里了……
泰山派掌门回到南天门,仍未见一名门下弟子前来迎接,心中大觉蹊晓,奔上玉皇顶,只觉血腥腐臭之气袭面而来,推开每间庙字之门,见到的都是行将腐烂的尸体。建除道长不用计算,便知一百三十二名本派中人只剩下他唯一一个空头掌门人了……
恒山派掌门人仪清师太国到见性峰,见到的是全派弟子正为仪琳师妹的父母念超生经。虽不戒和尚夫妇均年逾八旬,但他们生前既不守佛门清规戒律,又被人各自劈成两段,侥是仪琳一生心存善念,众师姐师妹又帮着诚心求佛,但不戒和尚夫妇之魂,要归西天极乐只怕是有些关卡难以过去。仪清身为恒山派拿门大师姐,自然得帮着使出全力,至于不戒大师夫妇之魂在西天的际遇如何,她毕竟也难以知晓。唯一能得知的,便是不可不戒田伯光从通元谷上见性峰向师父仪琳禀告太师父太师母惨遭不幸之后,便双目充血的匆匆下山报仇去了。
总之,除华山派众人及泰山派的建除道长外,五岳剑派中的衡山、嵩山、恒山三派和武当少林以及江湖中的十数个大小帮派弟子,俱是众口一词:那来历不明的蒙面蓝衫怪客杀人时,令狐大侠的“儿子”总在离他不到十丈远的地方,戴着面具,却始终不肯出手相助无辜!只是当日曾到梅庄的蒋十三郎、汤英鹗、仪清、穆道然、谢子云、黎麟、建除道长、秦绢、计无施、蓝风凰及梅庄的十数人知那紧随蓝衫怪客身后戴面具的并非令狐大侠和圣姑的儿子令狐箫。但那蓝衫怪客是谁?那戴面具的“少年”又是谁?江湖中一片血雨腥风,端的是人人自危。而蒋十三郎等十数人每念及二十年前令狐冲夫妇归隐海外的缘由、令狐箫偷偷溜回中原以及红泪剑之秘闻,心头只觉凛然。
令狐冲夫妇离开梅庄后,一路上听到的尽是蒙面蓝衫怪客残杀江湖同道之事。至少在头十日内,他们便听说大到丐帮、日月教,小到在江湖中籍籍无名的什么“强龙帮”“玉兔教”,大大小小共有十六个帮派的七十人被那蓝衫怪客所杀。更有一日,在他们所居客栈的邻屋,曾有人低声道:“虽说令狐大侠对本帮曾有大恩,但咱们毕竟也曾将令狐公子巴巴的从洛阳送回了杭州,他怎的眼看着本帮兄弟被那蒙面狗贼杀了,却不出手相助。”
另一人道:“钱兄此言差矣,观那蒙面怪客出手,虽令狐公子家学渊源,恐怕也不是那恶贼对手。贸然出手相助,只多赔一条性命而已。”又有一人道:“东方兄此言不错,依我之见,令狐公子故意戴着面具,不愿让那蒙面怪客认出他是令狐大侠和圣姑之子,又随时阴魂不散地缠着那恶贼,定然是在寻找良机杀那恶贼。”先前说话那人道:“如此也说得过去。若然令狐公子能将那蒙面恶贼除去,先前他在江湖上滥杀无辜之罪,倒可两相抵消了。”
令狐冲夫妇一听便知隔壁住的是“天河帮”中人,当下相视苦笑,悄然离去。
数月之间,令狐箫兄妹连影子也未见着,却听到了那蒙面蓝衫怪客大肆屠杀五岳剑派及少林武当各派中人之讯息。令狐冲骇然道:“莫非当夜‘小邪貂’在杭州竟敢当面对你撒谎,那一蒙面一戴面具之人竟会是他……他兄妹二人么?”
盈盈面色倐变,却是说不出话来。
令狐冲又道:“箫儿在海外才第十七个年头便偷偷溜回来了,而咱们回归中原时离二十年之期也尚差五个月,若真是…若真是……”
盈盈连忙道:“我想那戴面具的决计不会是琴儿,琴儿虽刁钻古怪,但决计不会将自己手臂划出一大条剑伤来骗亲爹亲娘,再说当夜我看她一提起那蓝衫怪客,便吓得似见了鬼蜮一般,那却是决计作不了假的。”
令狐冲道:“那箫儿……”
盈盈连忙道:“据说昔日余沧海的儿子余信既是文武全才,阴狠狡诈更在乃父之上,他既能骗走箫儿手中的龙舌剑,恐怕便也能骗到箫儿的玄铁令牌和谢教主给箫儿的面具。”
令狐冲凛然道:‘若真如此,那蒙面蓝衫怪客岂非便是......”
一语未了,忽闻二十丈开外的一块巨石后传来数人苍老的争吵声。
一人道:“此言大有毛病,魂归极乐便是死的意思,死了便不能说话,既然有口不能说话,那‘乐’字又从何说起?*
另一人道:“老四你又没死过,又怎知死了便不能说话?”
第三人道:“二哥此言更是错上加错了,咱们谁又见过死人开口说话的了?”
令狐冲夫妇一听,便知是桃谷六仙,当下倒忘了方才心头所思,听他们争辩死人能否说话之事,不竟相顾莞尔。
桃干仙又道:“死人的尸体固然不能开口说话,但如果到了阴间去呢,那难说便能说了。”
桃叶仙道:“谁也没去过阴间,到底有没有,也还是大成问题,纵然是有,死人的口附在尸体上,却又从何开起?”
桃干仙道:“那你们说怎么办?莫非咱们大哭一场便行了么?”
桃枝仙道:“这倒算是个权宜之计,来来来,咱们先哭一场再说。”言罢果然便率先哭了起来,随后又有四仙跟着嚎啕大哭。
令狐冲夫妇大觉蹊晓,不知这桃谷六仙在闹什么鬼,正欲过去看个究竟,忽闻桃花仙道:“错了错了!天下几时又出现过将死人哭活的道理,咱们这般哭法不是白费劲么?只有不明事理的人才会干白费劲的事,咱们可都是大明事理之人。”话声甫幕,果然哭声立止,“对对对!”的附合之声不绝。
停得一停,桃枝仙又道:“那怎么办?总不能咱们大笑一场吧?”
桃花仙道:“这也是不明智之举,哭和笑在本质上是差不多的。”
桃实仙道:“不对不对!哭和笑完全就是两码事,怎能说差不多呢?”
桃花仙道:’我说是面对死人之时。”
桃实仙道:那也大有分别,若死的是亲人兄弟,那便该稍稍哭上一哭,当然不能白费动,若死人是大仇人,那便该大笑了。”
桃花仙道:“大笑“二字也有些不妥,比如说你与那死人仇深似海,必须手刃为快,却被别人先行一步杀了,那便谈不上什么大笑,甚至连小笑也不会。”
桃实仙道:“我又没仇深似海输大机人。”
桃花仙道:“我只说假设而已。”
桃干仙截口道:“老五老六都别争了,依我看来,眼前之事全是大哥一人之错!”
桃枝仙道:“二哥此言大有道理,想我桃谷六仙大人便是一人,一人便是六人,他故意让咱们好端端活着,自己却变成两块,这不是大错特错了么?”
令弧冲夫妇闻言都是一惊:桃根仙也被那蓝衫象面怪客杀了?!
桃干偷道:“咱们桃谷六仙从来不干错事,此番大哥既已错了,咱们不如将错就错,一齐随大哥去,那也就不错了。”
其余四仙齐声道:“此计大妙”!
令狐冲夫妇则闻言大惊,一齐高声道:“桃兄不可。”人早飞掠过去。
但还是晚了一步,待他们离桃谷六仙尚有五丈远时,但见桃根仙早被人劈成两段,其余五仙围在他尸身周围,一齐自击天灵而亡了!,桃谷六仙虽一辈子天真未凿,言语缠夹不清,不通世务,并动不动便将人活活撕成四块,端的惨烈无比,但毕竟不是为非作歹、滥杀无辜之辈,与令狐神夫妇更有数十年交情,此时见他们如此死状,心头俱是大悲,更不多言,以剑当锹,掘出一个大坑,将他六人合葬一起,也算应了他们“六人便是一人,一人便是六人”之言。
末了,令狐冲削了一块木牌插在墓前,转头看着盈盈。盈盈道:“也许他们更喜欢被称作大英雄。”令狐冲点点头,以剑尖在那木牌上刻了“六位桃谷大英雄之墓”九个拳头大小的字,想了想,又刻了“令狐冲及任盈盈夫妇谨立”一行小字。
正欲离去,忽闻远处有一人高声道:“令狐大侠!圣姑!且请留步。”
令狐冲夫妇觉得语音耳熟,一齐转头看去,却见杭州孤山梅庄的“五路神”施令威疾奔过来。奔至近前,令狐冲刚道得一声“施兄”,便听施令威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令......令狐大侠,圣姑,我……我有急事要转告你们。”
令狐冲道:“施兄有话请坐下慢慢说。”
施令威也不看桃谷六仙的坟墓,略喘了几口气,才道:“令狐大侠和圣姑离开梅庄的第八日,三庄主便令我出来找你们,但在下实在无能,直找了这近半年才找到。”
盈盈奇道:“梅庄中出了什么重大变故么?”
施令威面色突然黯淡,缓缓道出一桩使得令狐冲肝胆俱震的事来。
原来当日令狐冲夫妇离开梅庄之后,丹青生便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当秃笔翁和施令威各自回屋之后,他便独自到了义女丁若男闺房之前,对婢女小翠道:“你去叫若男出来,就说我有几句话要问她。”
小翠面呈为难之色,丹青生怒道:“我是她义父,莫非连问她几句要紧的话也不成么?”
小翠连忙道:“四庄主请稍候,我进去寡报小姐一声。”不多时小翠出来,又道:“小姐说,她正在练一门极怪异的武功,决计不能让……让男人见着,还说义父你老人家有何要紧的话,可在窗外询问。”
丹青生怒道:“这丫头真是越来越古怪了。”但还是转到窗前,高声道:“若男,我问你,当初令狐箫给你的那块玄铁令牌和面具可还在么?”
小姐在屋内迟疑良久,才道:“什么令狐箫?我不认识,我只认识令狐琴。”
丹青生闻言一愣,又道:“好,那令狐琴给你的玄铁令牌和面具呢?”
小姐噘嘴道,“我……我已经送人了。”
丹青生突然大笑道:“你是谁?竟敢冒充若男在我梅庄内撤野!还不快给我出来。”
小姐闺阁内传出一声幽幽轻叹,过不多时,一位年约二八的绝色少女面色坦然地走出屋来,对丹青生盈盈拜道:“小女子瑶琳,拜见丹青生前辈。”
丹青生愣道:“你……你便是去年春天的杭州花冠瑶琳站娘么?”
瑶琳点点头。
丹青生又道:“我那义女若男呢?”
瑶琳道:“丁姐姐于小女子恩同再造,去春以一万九千两银子将我从‘天香楼’赎出,并折节下交,与我义结为金兰姐妹,悄悄接至此间,并将她与令狐公子有半年之约的事也告诉了我。不料半年之后,令狐琴公子却未前来,丁若男姐姐便戴了面具,腰间挂了玄铁令牌,外出找寻令狐公子去了。”
丹青生急忙道:“你稍等等再说。”当下去叫了秃笔翁和施令威来,将瑶琳姑娘带至一间密室,叫她将方才讲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秃笔翁、丹青生和施令感三人听了都是骇然色变。丹青生更喃喃道:“原来是她!原来作孽的是她..…”
瑶琳姑娘倒是面色坦然,见状道:“丁姐姐临走之前,嘱小女子和小翠姑娘万万不可将她外出之事泄露,并要小女子冒充她在屋内,连各位前辈的面也不可见到。丁姐姐对我这苦命女子如此大恩,瑶琳终生不敢相忘。瑶琳一介青楼女子,倒也知洁身自好和礼义廉耻之道,一年多时间的欺瞒之罪,小女子不敢请求宽恕,唯一憾事,便是不能再见丁姐姐一面了。”
话音刚落,右手已执一把雪亮利剪直刺左胸。丹青生似是呆了,秃笔翁大骇之下,凌空一指弹出。那瑶琳手无缚鸡之力,一把利剪顿时被秃笔翁的无形罡气弹飞丈余,人也被卷退三尺。可她依旧是面色坦然地道:“丁姐姐之事,小女子已尽数道出,瑶琳虽非须眉,却也知‘士可杀而不可辱’之道理,却不知前辈此举何意?”
秃笔翁肃然道:“此事错不在你,我梅庄又怎可怪罪于你了。观你言谈举止,虽非武林中人,侠义之心却不让须眉分毫,请恕老朽无礼,敢问姑娘因何落入青楼?”
瑶琳道:“小女子先父母均出自书香门第,只因在我十三岁那年,父母因受贪官污吏陷害,双双死于狱中,小女子家本清寒,不愿看先父母那些所谓亲朋的白眼,因而坠入风尘,直到遇上了丁姐姐,才……”
她话音未落,忽闻“哇”的一声,丹青生呕出一大口鲜血,又一掌推开大骇之下急欲运内力施救于他的秃笔翁,气若游丝地道:“若男如此,我丹青生又有何面目再见江湖朋友,纵是九泉之下的丁兄和殷家妹子,我也无颜.……”话未说尽,人已气绝而亡。
秃笔翁和施令威俱是大悲,一个连叫“四弟”,一个连叫“四庄主”,但哪里还能叫回半分魂来。
瑶琳虽不知丁若男在外酶阑出了什么事,但也隐隐知道丹青生之死与自己冒充丁若男在梅庄有关,当下又悄销捡起利剪便欲自,却再次被秃笔翁弹落。
梅庄内当夜又设灵堂。秃笔翁将令狐箫未能如期赴约以及丁若男为逼令狐箫复现江湖而滥杀无辜的事,自己细细对瑶琳姑娘讲了。头七之后,秃笔翁收了瑶琳姑娘为义女,并令施令威迅即出庄找寻令狐冲夫妇,把个中详情见告。
施令威讲完之后,盈盈只淡淡地道:“施兄,你请回梅庄去吧,江湖中的事,自有我夫妇二人处置。”
施令威道:“圣姑,我一路上…”
盈盈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依旧淡淡道:“施兄请回吧”。
施令威恭声道:“是”。与令狐冲夫妇辞别,却见令狐冲似是凝固了一般。当下更不敢多言,折头向东而去。
直过了半个时辰,令狐冲才面色惨然地喃喃道:“原来是他俩,却不知琴儿哪儿去了。”
盈盈一言不发,双目中却泪花涌现。
他们都知道了那蒙面蓝衫怪客便是令狐箫,而那始终戴着面具跟随令狐箫之后的却是昔年死于令狐冲掌底的“一字电剑”丁坚的遗孤。
但是他们永远不会知道令狐箫怎么会得红泪剑,又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心狠手辣了。因为世界上永远就有解不完的谜。
令狐冲仰视苍穹,又喃喃道:“天数…….天……”
盈盈却将桃谷六仙墓前的木牌拔起来,唰唰唰几剑斩成碎片。
令狐冲奇道:“盈盈,你……”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也用不着再说出来了,因为他猛然想起数月前在少林寺方丈密室里方证大师所说的那几句当时曾令他们觉得莫名其妙的话:凡天地间万物存灭轮回,均有定数,非人力所能消弥摆脱。上苍既早已安置桃谷六位施主于当世,可见天意如此,须怪不得何人。天意难违,我辈凡夫俗子,又能奈何?阿弥陀佛。
——而令狐箫,正是桃谷六仙逼潘吼驶船悄悄从箫琴岛上接回中原的。
令狐冲夫妇漠然离开桃谷六仙之墓,漫步西行,不到一个时辰,已出潼关,此刻正当午时,二人寻一草地坐下,掏出干粮刚吃了几口,盈盈忽然使劲嗅了几下,令狐冲不解地看着她,盈盈一语不发,站起身朝北面走了十余丈,忽然道:“原来是田兄”。
令狐冲大奇,过去一看,但见万里独行田伯光自右肩至左肋,已被劈成两块,五脏内的山珍海味,此时正臭气黑天。地上的血迹,尚呈暗红之色,显见得他饮恨红泪剑,大约只在一个多时辰之前。
令狐冲夫妇心头俱是一派漠然,只一齐动手无官地为田伯光掘墓。待将田伯光的两段尸身置入基中时,盈盈突然惊咦了一声。
田伯光的背上,被人以剑尖刻了一个数字:八百二十。
令狐冲心头一凛。
盈盈道:“冲哥,华山派有多少弟子?”
令狐冲心头狂震,只道了声“快!”二人迅捷葬了田伯光,急往西奔。奔出不到十里,又见一同样被劈成两块的白须老者,却是昆仑派掌门“一剑震乾坤”震山子,背上的数字是八百二十一。地上的血迹也呈暗红之色,其形状与方才田伯光一般无二。
但令狐冲只将震山子的尸身移至一草丛中,并未掘塞下葬,便直朝华山疾奔。
约摸令狐冲夫妇离去一个时展之后,蓝凤凰、计无施和老不死三人也自东而来,看到了震山子被斩成两段的尸首。三人的表情也是一般漠然。默默无语地替震山子掘塞下葬,并未立碑刻文。蓝风凰看看计无施,计无施略微摇摇头,过得良久,蓝风凰才点点头,黯然道:“别说施戴子,纵是这昆仑派掌门震山子,武功也远胜于我们,唉,老不死徒儿,咱们还是回云南去吧。”
老不死点点头,蓝风凰又道:“计老儿,你打算往哪儿去?”
计无施淡笑道:“何处黄土不埋人,既连蒋十三郎那等大侠英雄也已心灰意冷,我区区夜猫子又何必在江糊中丢人现眼。罢了,罢了,老朽今年已过六旬,早该寻一静僻之所纳享清福去了”。言罢竟不辞别,径自高歌而去,歌声甚是苍老凄凉。
原来汪这半年多时间中,蓝凤凰和计无施自杭州赶回云南,从老不死口中得知“令狐琴”不但杀了余信,整个青城派中一百六十七人,他倒杀了一百六十六人,只留下一个独臂王龙将余信首级送往云南。老不死虽只淡淡将王龙送余信首级之事道出,却听得蓝风凰和计无施心头狂震,一齐失声道:“是他!”.
老不死莫名其妙,蓝风凰和计无施却在梅庄时便从盈盈口中得知先杀青城派满门、又杀峨媚派九十四人,复杀“洛阳金刀王家”大小十四口人的不是令狐琴,而是一蒙面蓝衫怪客。老不死话音甫落,他们便知那蓝衫怪客便是令狐箫了,因而一齐惊叫出声。
当下更不犹豫,率了老不死,星夜兼程赶往中原追寻令狐冲夫妇,欲将个中详情见告。不料令狐冲没找着,却不断听到令狐箫终日杀人不止的事。三人寻思既找令狐冲夫妇不到,将此事告知侠名遍布天下的蒋十三郎也是好的,没料到衡山时,祝融峰上只有十余名替“衡山十二郎”守灵不能离去衡山派弟子,惊问之下,方知蒋十三郎早解散了衡山派,与秦绢共赴恒山,奏准恒山派掌门仪清师太之后,已然另寻世外桃园去了。
赶至嵩山,又知汤英鹗步了蒋十三郎的后尘。
到少林拜见方证大师,方证大师只说一切均是天数,然后连道“阿弥陀佛”。
复北上,途中遇一疯道人,却是泰山派掌门建除道人。疯癫之人,自不知道家修真养性为何物;醉熏熏的只会说一句话:“杀了!都杀了!……”
自然是说泰山派除他之外均被人杀了。
抵达恒山时,仪清师太已将自创派祖师晓风师太时便传下来的所有本派武学秘发当众毁了,并重定下严规:凡恒山派弟子,自今而后不许再提“武”“剑”二字。
蓝风凰密见仪清师太,将那蓝衫蒙面怪客便是令狐箫之事讲了,仪清师太却毫不动容,只淡然道:“阿弥陀佛,本派已与武林中事无关,蓝教主若勘不破俗世红尘,不妨往西岳去一趟”。
蓝风凰身为云南五毒教教主,仗着一身毒功纵横江湖,自然是勘红尘不破的了。当下便与计无施和老不死三人下山西行。一路上,每念及昔日威名赫赫的五岳剑派竟已有四派算是从江湖中除名了,心下均是一派茫然。
此时亲眼得见堂堂昆仑派掌门震山子死状之惨,侥是蓝风凰永勘红尘不破,心头也大为所动,待计无施高歌凄凉地离去之后,蓝凤凰呆立良久,对老不死道:“徒儿,你可知此墓中人是谁么?”
老不死茫然道:“方才计前辈不是说此人是昆仑派掌门人震山子前辈么?”
蓝凤凰点点头,道:“昔年昆仑派创派祖师爷,于剑于琴于棋三道俱是精绝了得,被人尊称为‘昆仑三圣’,但他为人疏狂却不骄妄,自己取了个名字叫何足道,连起来便是‘昆仑三圣何足道’,真可谓谦和之极了。昆仑派数百年基业,得与少林、武当、峨媚并称为天下四大武林门派,大约与此谦和之风有关。直到眼下这位震山子做昆仑派掌门,才落到这般下场,你道是为何么?”
老不死茫然摇头。
蓝风凰道:“震山子,哼!震山子!一个人纵若武功练至化境,又怎能‘震山’呢。如此狂傲的名字,便大违了他们祖师爷纵被称‘圣’又‘何足道哉’之本意了。停了停,又道:“本教数十名弟子,看上去人人比你精明,但若要练就本派绝世毒功,却必须似你这般心无旁骛者才行。纵是为师,于本派毒功也仅练至最多六成,将来你的造谐,必在为师之上。”
老不死急忙道:“徒儿哪敢与师傅……”
蓝风凰打断她的话道:“你休要打断为师的话。令尊为人虽亦正亦邪,连他老人家和你的名字也取得古里古怪,但也不失为铮铮好汉。咱们此番回本教后,为师便一心一意传你武功,以便将来承袭为师衣体。只是你这名字,委实有些失却一教之主风范,若徒儿情愿,为师便另替你取一个名字如何?”
老不死惶急道:“师……师尊之命,徒儿岂敢不遵。”
蓝风属笑笑,道:“你姓‘老’,这倒是百家姓上所查不到的,依为师之见,咱们便学学昔年的‘昆仑三圣’,在‘老’前加一何’字,叫何老……何老英。”
老不死“卟哧”一笑,道:“这名字倒也……倒也好听。”
蓝风凰道:“何老英,便是‘何必老充英雄’之意”。
老不死连忙道:“徒儿何…….……何老英受教了”。当下师徒二人便赶回云南五毒教,蓝风凰一心一意教何老英毒功,待蓝风凰去世,何老英继任“五毒教”教主之时,一身毒功,果然已在其师之上了。(沧浪客按:何老英袭“五毒教”遗风,与当地苗家男子婚配,生得一女,取名何残英,后袭其母任教主之位。何残英也生得一女,取名何铁手,也继任“五毒教”教主。关于何残英之事,作者另有它著叙述,在此不再赘言。至于何铁手的故事,金庸先生在《碧虚剑)里已记述得至为详细了,请读者参阅。)就此按下不提。
再说令狐冲夫妇自撞关奔上华山时,已是子夜时分,离正气堂尚有五十余丈,便有浓烈的血腥气味随夜风袭来。令狐冲夫妇心头狂震,几个起落,已奔至正气堂前,却见一年约七、八岁的小男孩在门口蹲着,正分外细心地折叠纸鸢。见令狐冲夫妇飞奔而至,那小男孩也不惊慌,又放飞了一只纸鸢,淡然道:“可是太师伯和太师伯母么?”
令狐冲大为惊奇,道:“你是谁?”
那小男孩道:“我叫穆人清,先父姓穆,名讳上道下然。”
盈盈骇然道:“厅内怎的……”她本欲问厅内怎的血腥臭味如此浓烈,却又被那身体出奇地羸弱、名叫穆人清的小男孩打断话头,道:“厅内都是死人”。
见令狐冲夫妇均似吓呆了一般,那穆人清又淡淡地道:“你们自己进厅去看吧,我要再折七十二只纸,才能让一百七十六位师祖师伯师叔和我爹娘每人乘坐一只,到西天被乐世界去。”
令狐冲强忍心头狂震,问道:“一百七十六-?”
穆人清道:“本派原来是有一百七十八人的,除我之外,太师父施戴子虽武功最高,却也是最早被人劈成两段的。剩下的一百七十七人,除我不会武功外,另外的一百七十六人,就在一个时辰前,被一名蒙面蓝衫怪人尽数杀了。待我再折七十二只纸鸢之后,我便送爹娘和各位前辈们….
盈盈急道:“那灭绝人性的畜生往哪儿跑了?”
穆人清道:“蓝衫蒙面怪客在厅内杀人时,有一个戴面具的人站在这儿,”他指了指自己脚下,又道:“他们让封太师叔祖与我讲了几句话,然后就放我出来了。他们杀完人出来后,那蒙面怪人仰天长叹了一声:‘九百九十七,只差三个了’。话音落时,忽见一少年急奔上山来,暴喝道:‘大马猴!你给我站住!’那蒙面怪人似是被吓了一跳,拉着那戴面具的便往山上跑了。我便照着封太师叔祖之言,到后厅……”话音未落,穆人清陡觉眼底一空,面前哪还有令狐冲夫妇的影子,当下急叫了几声“太师伯”,不见回音,轻叹了一声,便也一步一步爬上山去。
离思过崖尚隔数里,便听到一阵优雅祥和的箫声隐隐传来,奏的正是一曲《清心普善咒》。
令狐冲道:“是琴儿”。
盈盈道:“不错,确是琴儿”。
令狐冲道:“你,我,再加琴儿,刚好三人,那畜生不是喟叹只差三人了么?咱们这便成全他去!”言语中是怒极无限。
盈盈却只轻叹了一声。
二人虽口中说着话,脚下却丝毫不慢。过不多时,已跃上思过崖边。
清朗的月光下,但见令狐箫依旧以青布蒙面,右手从背后反握红泪剑剑柄,浑身正自瑟发抖。露出袖袍的右手背,在月光下呈现出褐色,距他左侧不到五丈远的地方,丁若男依然戴着面具,淡然地立在一旁。
令狐琴着男装,离令狐箫对面约有六丈,正席地而坐,专心致志地吹奏《清心普善咒》。
他们三人均对令狐冲夫妇到来恍若未见一般。
令狐箫颤声道:“令狐琴!你不要.……逼我!”
令狐琴放下玉箫,轻叹了一声,道:“大马猴哥哥,我知道是你,你还蒙着面作甚?”
令狐箫似是痛苦至极,语不连声地道:“小……小邪貂,你别……别逼我。”
令狐琴道:“哥哥,我回过梅庄,秃笔翁伯伯把一切都告诉我了,我知道你旁边的便是丁若男姐姐,也是我未来的嫂子,我虽不知你们为何会变成……变成这般,但咱们毕竟是同胞骨肉。在箫琴岛上是我对不起你,你到中原来冒我之名到处胡闹,让我徒负骂名,咱们便两下抵消了,好么?哥哥,你把那柄怪剑扔了,咱们和爹爹妈妈还有嫂子一起回箫琴岛去,永远不回中原来了,好么?”
令狐箫还是那句话:“你…….别……逼.……我!”
令狐冲突然暴喝道:“令狐箫!你这灭绝人性的畜生!”
令狐箫双目充血的眼中,突然流下两行暗红色的泪水来。
丁若男扯下面具,缓缓道:“令狐伯伯,这须怪箫哥不得,都怪…”
令狐冲暴怒道:“我令狐冲家的事,还不劳你丁若男来管!”转向令狐箫,又种冷冷道:“九百九十七,哼!你这畜生,眼下你亲爹亲娘和亲妹妹便在面前,有种的就将咱们三人杀了,也好凑足千人之.…”
“数”字尚未出口,忽闻一声有若野兽般的嚎叫,的是快若闪电,令孤冲夫妇陡然一惊,只觉眼前淡淡的一道红光闪过,又闻一声娇此:“箫哥不可!”和“啪啪”两声,随后便一切静止了。
的确静止了。一切都静止了。
静得疹人!
令狐冲夫妇的面前,是这样一副惨烈的情景:令狐琴被劈成两块,横在地上,右半块尸身上的手中,兀自握着玉箫。令狐箫和丁若男面对面紧贴在一起,丁若男背对着令狐冲夫妇,背心上却骇然一尺余长的剑刃穿出!
令狐箫竟真的一举杀了自己的亲妹妹和情人?!
也是清风徐徐而明月朗朗,恰似二十一年前令狐冲和任盈盈新婚燕尔,携手共赴华山找风清扬即谢救命大恩时一般。只是那是草长花浓,风光旖旎,此时却寒月当空,惨绝人囊。
令狐冲僵住了。
盈盈却惊叫一声,飞惊过去,一剑从令狐箫左胁刺穿右胁。
但这却是多此一举,因为令弧箫毫无反应。
盈盈顺手撕下令狐筛蒙面蓝巾,但见他左边脸苍白如纸,右边脸却血色甚浓,此时正慢慢消褪。
盈盈抽出剑来,“啪”的一声,令狐箫和丁若男同时倒地。
又是“呛”的一声,令狐箫和丁若男竟齐齐伏卧于地。令狐箫的背心,也骇然有一尺余长的剑刃贯出,与丁若男背上的那剑刃一般无二!
令狐冲夫妇惊骇莫名。
直过半响,令狐冲夫妇才各自从令狐箫和丁若男的尸身旁捡起两块洁白如玉的剑柄,但见一块上刻着:“达摩复生,或可避其锋”,另一块上刻着:“独孤九剑,只略堪一击。”
令狐冲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盈盈只漠然地点点头。
他们都知道这样一句话:“三尺青锋半尺柄。”这红泪剑却是剑柄剑锋均长二尺,原来是柄中也藏剑锋!
他们也都明白了丁若男最后“箫哥不可”那四字的意思。
令狐箫剑劈妹妹后,倒转剑锋自戕。
丁若男急扑上去相救,那二尺长的两块剑柄突然自己脱落,露出暗藏于柄中的剑锋,四尺无柄青锋,顿即将他二人穿在一起了。
盈盈喃喃道:“百年红泪现,必饮千……千人血!千人!千人……”
九百九十七名死于红泪剑下之人,加上此时的令弧筛、令狐琴和丁若男,倒果然是饮足千人之血了!…
令狐冲从盈盈手中取过红泪剑另半块剑辆,又轻轻从令狐箫尸身上解下那长达二尺墨黑如漆的剑稍,运足平生内力修为,狂啸一声,随即双手连扬,但见满天黑色白色粉末,随风飘散,飘落深渊!
随后二人各自撕下半幅衣袖,连按成绳,将令狐琴的两块尸身牢牢绑在一起,移至令狐箫之侧。令狐冲又给令狐箫蒙上蓝巾,盈盈给丁若男重戴上面具。他们都做得很仔细认真,小心翼翼的,似是怕惊醒已熟睡儿子、女儿和儿媳。
当然他们都是在默默地做这一切。
然后他们坐回二十一年前他们曾坐过的地方,不约而同的,令狐冲取出燕语琴,盈盈抽出玉箫,正欲吹奏时,却见穆人清气喘吁吁地爬上崖来,只看了令狐箫等三人的尸体一眼,便对令狐冲道:“太师伯,先封太师叔祖要我把这包东西交给你,方才太师伯和太师伯母走得急,所以我直到现在才爬上崖来。”
令狐冲接过那包物事,打开一看,却是华山派掌门信符、二十一年前盈盈为风清扬画的遗象以及风清扬所创的武学至宝《混元神功谱》秘笈。
令狐冲淡然一笑,将三件华山派至宝重新包好,递还给穆人清,道:“我夫妇俩早已归隐海外,算不得是华山派中人了。今天下百年浩劫已过,华山派只剩你一个人了,望你好好保存这些华山派至宝,将来光大华山一派以及五岳剑派之事,便托附给你了。”
穆人清接过那包裹,依旧淡淡地道:“那么我走了,我还有七十二只纸需要折呢。”
他们自然都还不知,所谓五岳剑派,自此已从武林中除名了。
待穆人清跌跌爬爬地下崖去后,令狐冲道:“此子大非常人,将来定会成为武林中了不起的人物。”(浪客按:令弧冲此言丝毫不差,数十年之后,虽无五岳剑派之名,但华山派却一枝独秀,出了个被尊为武功天下第一的“人猿神剑”穆人清,收徒黄真、归辛树和衰承志三人:其中尤以关门弟子袁承志最为了得,助闯王李自成破京灭明立下了不朽奇功。祥情请参阀金清先生新著《碧血剑》)
盈盈只淡淡道:“那又怎样,唉——!”言下之意自是:咱们也可算是武林中了不起的人物了,却落得个这般结局,不由得悲从中来,长叹一声。
令狐冲心头也是一般所想,当下淡然一笑,轻拂燕语琴,先行弹奏起来,奏的却是一曲《清心普善咒》。
盈盈一愣,随即明白夫君心想,引宫按商,也自合了上去。
夫妇二人一般心思,先前曲调柔和之极,恰似一对神仙眷属,温柔地抚摸自己熟睡的小儿女一般。渐渐地箫琴之音变得忽高忽低,时而陡然慷慨悲枪,时而宛若在替娇儿催眠,时而高亢凄厉,时而又空明祥和。却是把两首曲调完全相反的《清心普善咒》和《笑傲江湖曲》给交融在一起了。纵是昔年曲洋和刘正风复生,也绝难相信天下箫琴之和谐,竟会一至于斯。饶是初唐合创《奏王破阵乐》的那一帮学士乐工再世,也断然会对有人能将两首至柔至刚的曲调以箫琴合奏得这般水乳交融大摇其头!
直奏了一个多时辰,箫琴之音方歇。又过良久,盈盈才道:“若非已然奏毕,连我也难相信这两首曲调竟能融为一曲。”
令狐冲默然看着令狐箫令狐琴和丁若男的尸体,轻轻点点头,喃喃道:“红泪……红泪…….箫儿…….琴儿……此曲便叫《红泪箫琴曲>如何?”
盈盈突然潸然泪下,也喃喃自语道:“红泪箫琴曲……红泪箫琴曲……”.
忽见山下华山派正气堂上火光冲天,直把半个华山照得通明。自是穆人清折叠完了最后七十二只纸薄,以一把火送亲爹亲娘及众位前辈们到西方极乐世界去了。
令狐冲掏出丝巾,轻轻为盈盈擦去满面泪水,收好箫琴,过去伸出左右手,轻轻抱起令狐箫和丁若男。盈盈也过去小心翼翼地抱起令狐琴。夫妇二人对视一眼,转身从后山下崖,自此便无人再见过他们一面。
一代大侠,就此循世。一曲“红泪箫琴”,也终成人间绝响。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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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泪萧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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