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天机20
书名:红泪萧琴 作者:沧浪客 本章字数:9425字 发布时间:2024-08-07

丁若男喃喃道:“难怪……你就是瑶琳姑娘么?”
瑶琳“咦”了一声,随即笑道:“小姐可是姓秦,名讳单一个‘绢”字?”
丁若男奇道:“什么秦绢?本公子姓丁,名若男。只问你把令狐琴藏到哪儿去了?”
瑶琳似是微觉失望,淡然道:“原来小姐不是秦家姐姐。”
丁若男道:“什么‘小姐’!本公子……”
瑶琳笑道:“令狐公子之名,我倒是听人提起过,说他是个了不起的奇男子,难怪小姐……公子你会对他追得这般紧。”
丁若男脸一红,道:“谁追得他紧了?哼!”
瑶琳咯咯一笑,道:“先前蒋爷和何爷到此间来,二人都有了几分醉意,言语中却都对令狐琴令狐公子赞佩有加。”
丁若男急道:“哪个蒋爷何爷?”
瑶琳道:“便是衡山派掌门蒋十三郎和昆仑派何入云二位大爷。”
蒋十三郎侠名卓著,江湖中无人不知,此时听她如此说,丁若男惑然道:“蒋大侠他……他也会来这儿来?”
瑶琳面色一肃,一双美目盯着丁若男,却不说话。丁若男自知失言,连忙道:“我……我是说令狐琴可是与蒋大侠一起来的么?”
瑶琳幽幽叹了口气,道:“蒋大侠是与何大侠一道来的,只坐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走了,至于令狐公子嘛,小女子倒是未能得见”。
丁若男急忙道:“真的么?但我……我却亲眼见他从
‘天香楼’出去,不知是——?”
瑶琳道:“小姐何不去问问鹅婆妈妈,也许她会知晓。”
丁若男道:“这也说得是。”想了想,又道:“姐姐,方才小…….弟失言,还请姐姐兄谅。”
瑶琳淡然道:“小女子堕入青楼,身卑位贱,小姐之言,实是愧不敢当。”
丁若男奇道:“姐姐怎知我不是…公子,又怎的一开口便问我是不是秦绢?”
瑶琳道:“小姐虽着男妆,但言行举止,却掩不住闺阁之气,更兼对令狐公子……咯咯咯。”
丁若男满面绯红,却听瑶琳又道:“蒋大侠英武豪迈,何等洒脱之人,却也只因情有独钟,先后三次到此间来,每次都是愁锁眉。”丁若男道:“蒋大侠所钟情之人,便是姓秦名绢的么?”
瑶琳点头道:“蒋大侠如此人品武功,实是天下少有一奇男子伟丈夫,却不知那秦家姐姐又是何等天仙般人物,竟使蒋大侠如此神魂颠倒。”
丁若男极少在江湖走动,梅庄中黑白子、秃笔翁和丹青生又各自沉溺于棋道、书道和画道,很少谈及江湖中事,是以她也不知秦绢便是恒山派的小师妹。秦绢虽已年逾三十,天真幼稚之性仍未能改,端的惹人怜爱。蒋十三郎英俊儒雅,人品武功俱是顶尖人物,十数年来一直暗恋于她,秦绢焉有不知,只因痴恋于她的,除了蒋十三郎外,还有丐帮青莲使者黎麒。黎麒也是相貌堂堂,虽武功侠名略逊于蒋十三郎,但丐帮帮主曾亲自到恒山代他求亲,这却令恒山派掌门仪清师太及秦绢本人大犯踌躇。丐帮帮主解风乃武林中德高位尊的前辈名宿,实不便断然回绝,而秦绢自己,却又倾心于蒋十三郎多些,如此两难之下,一晃十数年,竟仍是待字闺中。此时听瑶琳如此说话,丁若男眉头一皱,道:“姐姐说得不错,若有机缘,小妹定当抓了那秦绢去,逼她与蒋大侠成亲。”
瑶琳“卟哧”一笑,道:“这种事只怕强迫不得。”
丁若男道:“这也说得是,倒有些麻烦,不过嘛,若是叫我给遇上了,非得开导开导那秦绢不可。”
二人言语渐渐投机,名自吐露身世,竟都是无父无母之人。瑶琳出身书香门第,在她十三岁上父母因受贪官污吏陷害,双双死于狱中,她小小年纪,孤苦零丁,因而堕入风尘。
丁若男叹道:“姐姐身世凄苦,却得与父母相依十三年。小妹尚未出世,爹爹便暴病身亡,竟未得见他老人家一面,而家母在小妹一岁时也因病不幸亡故,十六年来,小妹幸得有义父和两位伯伯照拂,否则……唉。不说这些伤心事也罢。姐姐,若你不弃,明日便搬到孤山梅庄与小妹作伴如何?”
瑶琳连忙道:“不!不行的。”
丁若男嗔怒道:“姐姐是嫌小妹粗俗而不可交么?”
瑶琳又急忙摇头,泪水却也滚滚而下。
丁若男当即站起身来,道:“既如此,小妹告辞了。”也不等瑶琳说话,径自掀帘出去。找到鸨婆,先将令狐箫的长相细细描述了一番,问是哪位姑娘接的。鸨婆陪笑道:“公子爷问的是那个酸丁么?哼,既无银两又不懂规矩,还想找瑶琳姑娘,真算是不长眼了!”丁若男强忍怒气道:“后来又怎样了?”那鸨婆道:“那酸丁刚一进门,没说上三句话,便被咱们乱棒打出去了。公子爷问……问这作甚?”丁若男心头大喜,面上却只淡淡地道:“那小子差了我三十两银子,下次他胆敢再来,你们还是将他乱棒打出去便了。”言罢随手掏出一大锭银子递给鸨婆。正所谓“姐儿爱俏,妈妈爱钞,”那鸨婆得了这大锭银子,顿时眉开眼笑,老脸锭花,连声道是。丁若男又随口问了瑶琳价钱,鸨婆立时警觉,道:瑶琳姑娘嘛,乃是今春杭城花冠,老婆子倾家荡产,花了五千两纹银才买了来……”丁若男截口道:“若将她赎出,到底要多少银两?”鸨婆道:“现今她每日为本楼赚银百两,到明春新的花冠选出,尚有三百余天,那就是三万两,再加五千,便虽三万五千两了。若是公子有意,那——?”丁若男道:
“到底多少?!”鸨婆一咬牙,道:“以公子这般人品家世,小老婆子便忍痛割爱,两万两纹银,那是一分也不能少的了。”丁若男冷笑一声,掀帘出门。那鸨婆在身后道:“公子爷,公子爷,一万八千两可使得么?”丁若男哪还理睬,径自扬长而去。
月已西斜,丁若男漫步街头,一会儿想到蒋十三郎和秦绢,不禁黯然长叹,一会儿想到令狐箫,又在心里暗骂不已,一会儿想到瑶琳,便联想到自己身世,只觉心头凄苦,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暗暗发誓,一定要说动义父和两位伯伯,拿出二万两银子,将瑶琳姑娘赎出。她哪里知道,她的爹爹
“一字电剑”丁坚,却不是什么“暴病身亡”,而是死于令狐冲一掌之下。她的母亲殷兰花,固然是在她一岁时亡故的,却并非象她义父丹青生和两位伯伯黑白子、秃笔翁所说的那样,是“因病而亡”,而是自己以利刃穿心而死。在丁若男一岁时,殷兰花求丹青生收她为义女,并在临终之前留下遗言,不许丁若男习武,也不许告知她父母死因,黑白子等人自是答允了的,无奈丁若男自小不喜读书,专喜舞刀弄剑,也不喜红粉胭脂,只喜服饰男装,加之她身世不幸,又是娇美灵动,软缠硬磨之下,丹青生和秃笔翁只得违心地各传了她一套剑法笔法,却严令她无事不得擅出梅庄。数月前偷偷溜出,从辽东二魔手中抢得日本《兰亭》真品,巧遇令狐箫并得他救了性命,自此令狐箫那俊俏之貌疏狂之性,便在她心头抹之不去了。没料今夜又巧遇令狐箫,竟是从“天香楼”出来,心头大是恼怒,一路跟踪到西湖,她便换了男装,雇船等在令狐箫必经之所,本欲好好教训他一顿,不料他竟一溜了之。此时弄清原委,知令狐箫到“天香楼”,定是为了找蒋十三郎而非嫖娼押妓……如此时叹时悲时喜,竟走了一个时辰,方回到孤山梅庄。心想明日令狐箫要来梅庄拜候,不知该着男装还是恢复女儿家面目与他相见这般。不停胡思乱想,哪里还睡得着。
丁若男没能睡着,令狐箫却也通宵未眠。他倒不是象丁若男一般心潮翻涌,而是在客栈里遇到了一个人。这人便是数月前与他在泉州分手,急急赶回黑木崖的日月教白虎堂堂主谢子云。
陡然巧遇,二人均是一般的喜出望外,互道别后详情,令狐箫方知日月教教主鲍大楚已于两月前故世了。如今日月教势力衰微,群龙无首,早不复当年东方不败、任我行、任盈盈以至向问天任教主时的显赫威势了,不由得令狐箫黯然长叹。
原来鲍大楚继任教主之时便年事已高,虽然武功高强,却是德寡而不足以服众,光明左使王诚和右使桑三娘一开始便明争暗斗,欲夺教主之位。二位光明使所藏祸心,鲍大楚焉有不知,便于三年前,将本教圣物黑木令带到杭州孤山梅庄,托秃笔翁等人严密保藏,并言明了如何取法。一年之前,桑三娘不知从何处弄到了青城派独门毒药“化功散”,每日在鲍大楚饮食中加入少许,七个月后,鲍大楚一身武功尽废。桑三娘这才突然发难,逼鲍大楚将教主之位传她。王诚自然早有防备,乘机以犯上之罪大开杀戒,将桑三娘手下尽数诛杀,两位光明使武功相当,剧斗一天一夜之后,桑三娘终归是女流之辈,力气不继,死于王诚掌下。而王诚也因此受伤不轻,将养数月后才得以康复。谢子云等人赶到黑木崖时,正逢王诚逼鲍大楚让位,此时鲍大楚早毫无武功,只得虚与委蛇,说王诚只要找到黑木令,便将教主之位让他。王诚及手下翻遍了黑木崖所有角落,终是未能寻到。谢子云等人见王诚如此无法无天,竟连教主的密室也被他翻箱倒柜,大是不愤,遂合力与之剧斗,终于将王诚杀了。之后鲍大楚召见朱雀、玄武、青龙、白虎四堂堂主,将黑木令下落知晓谢子云等四人,并给每人两副面具,言明每人最多只能带一名属下到梅庄夺令,并不许任何人使用自己独门兵器,以防被秃笔翁等人认出。谁能过关取得黑木令,另外三堂便须奉他为日月教教主。这是鲍大楚临终之言,决计错不了的,因而四堂堂主在黑木崖为鲍大楚守灵七月之后,便各带一名得力手下赶往杭州来了。
令狐箫道:“谢大哥带了谁来,何不替小弟引见引见?”谢子云道:“我使惯了一双打穴镢,此时改使双剑,简直别扭至极。何况梅庄三庄主秃笔翁和四庄主丹青生二位前辈武功高出在下何止十倍,纵是将本堂兄弟全数带来,也是决计过不了关的。何况我也无争当教主之意,因而未带人来,大不了明日到梅庄应个景儿罢了。”
令狐箫道:“若我将‘玄铁神令’交给谢大哥,教中兄弟......?”
谢子云截口道:“那也是没用的,不知为何,鲍教主对我成见极深,我回黑木崖细细禀报了泉州之行后,鲍教主道:“那玄铁神令是昔日向教主所制,如今已换了三任教主,已不能再作数了。只黑木令相传了数百年,才是本教圣物,取不到黑木令,谁也不能做本教教主’。”
令狐箫傲然道:“那好,明日我便与谢大哥同入梅庄,取了那黑木令又有何妨!”
谢子云连忙道:“不敢有劳公子,何况我也确无做教主之心。”
令狐箫凛然道:“有一句话,兄弟不知当讲不当讲。”
谢子云道:“这算是什么话!公子但讲不妨。”
令狐箫道:“好!谢大哥之为人,家父家母均是赞佩有加的,如今日月教势衰力微,那是鲍大楚不会用人之过。眼下正需一胸襟广博公正不阿之人出来整顿教纲,调解各堂各旗之间的不和,方能使日月教再度发扬光大。我也不知朱雀玄武青龙三堂堂主的武功为人,但在离岛之时,潘老伯曾在船上对我谈及日月教中之事,是以知道在四位堂主之中,虽以谢大哥为末,然为人正直,资历更是比另三堂堂主深厚。因此这日月教教主之位,谢大哥是一定要坐的。”
一番话正气凛然,竟使谢子云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令狐箫又道:“日月神教数百年基业,不能就此毁于一旦。当然此时做这教主,无疑是自找重担来挑,若是谢大哥因此而推诿,那便算我令狐箫看错人了!”
谢子云惶然道:“这……”
令狐箫只冷冷地盯着他。良久,谢子云一拳砸在桌上,高声道:“好!这教主之位我谢子云坐定了!”
二人一齐哈哈大笑,令狐箫道:“不错,这才是我爹爹口中那个敢做敢当的铮铮好汉谢子云!”
次日午时,谢子云和令狐箫各戴了一副人皮面具,谢子云变成了一条紫面大汉,令狐箫则便成了面色白里带青,似是睡眠不足的少年。令狐箫看看谢子云,赞道:“好精致的面具,端的可以假乱真了。”
谢子云道:“这是百年前本教前辈‘千面人魔’所制而流传下来的”。想了想,又道:“千万不能泄露咱们来路,否则便有违鲍教主遗训,这一节公子可须得牢牢记住。”令狐箫点头应了。
不多时到了梅庄,但见大门紧闭,二人对视一眼,谢子云便上前抓起门上精光锃亮的巨大铜环,敲了四下,稍停一停,又敲了两下,再停得片刻,复敲三下,然后退立门旁。过得片刻,大门缓缓打开,走出一个年约六旬的老者,目光一扫谢子云和令狐箫,沉声道:“敢问二位光临敝庄,有何贵干?”
这老者虽是家什打扮,但目光炯炯,步履轻盈,浑无龙钟老态,言语间更有一股威严夺人之势,显是武功不弱。
令狐箫道:“江湖末流,敢请求见三位庄主。”谢子云也道:“还请老丈代我兄弟二人禀报。”
老者面色木然,道:“我家主人向不见客,二位朋友请回罢。”
说着,便欲关门。
令狐箫抢前一步,单手抵住大门,笑道:“黑白子、秃笔翁、丹青生,还有一位五路神施全威,想当年名动江湖,威名赫赫,不料多年之后,竟会成了缩头乌龟,连两个访客都不敢见,嘿嘿!倒教在下好生失望。”
老者双目中精光暴射,凝住令弧箫,沉声道:“小友,须知年轻人戒之在口,口齿轻薄,不会带来好处。”
令狐箫耸耸肩膀;“是么?这坏处却也未曾显示出来。
施老辈之劝告,晚辈倒白白领教了。”
这老者正是“五路神”施令威,只见他浑吸一口气,道:
“小友,不管你是何人,无论你为何事,要在梅庄撒野,都须三思而后行。”
令狐箫冷笑道:“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可我兄弟偏偏都不信邪。”
施令威怒极反笑:“敢情二位是找岔子来着?”
令狐箫道:“如此说,也无不可。”
施令威面色一肃,道:“既然如此,二位请进,看我梅庄中人可是怕事之辈。”
谢子云,令狐箫扬长而入。
进门一个大天井,左右各植一棵老梅树,枝干如铁,极是苍劲,此时满树梅花点点,清香四溢。
来到大厅,老者请二人就座,早有仆人端上茶来。施令威冷冷道:“二位稍候,待老朽入内禀报三位庄主。”
言罢,径自入内。
令狐箫、谢子云对望一眼,心头都是暗笑,端起茶口,浅啜一口,只觉清香扑鼻,当是上品龙井。
大厅正中,挂了一幅中堂。画中所绘是一个仙人的背面,墨意淋漓,笔力雄健,题额是“丹青生大醉后泼墨”,笔法森严,一笔笔便如长剑刺划。
令狐箫平日对书画二道所知甚多,却并未亲眼得见,今日一看这幅中堂,目光便再也舍不得移开去。隐隐觉得这幅画及画上题额,豪气逼人,似是一个人大醉之后,不仅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而且连心神亦逸兴壮飞,端的痛快淋漓。
令狐箫哪里知道,这幅画乃是梅庄四庄主丹青生醉后所作,无意中将一套剑法蕴蓄其内,实是他平生得意之作,酒醒后再也绘不出来,所以挂在中堂。
当年令狐冲亦是为这幅画所动,尤其自当中一个“醉”
字,看出了画中剑意,令丹青生大为折服。
令狐箫于剑之一道,此时尚远远不及乃父当年,是以倒看不出画中剑意。
忽听门外传来脚步之声,厅内转眼多了二人。前一人髯长及腹,面色红润.左手拿个酒杯,显然是已有几分醉意。后面跟着那人,却是施令威。
只听施令威道:“四庄主,便是这两位朋友。”既叫四庄主,那自是丹青生了。
手拿酒杯的丹青生微眯着一双醉眼,只看了令狐箫、谢子云两眼,便索然无味地摇头道:“又是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
令狐箫站起道:“虽是小辈,但差强人意,大约还不至于不知天高地厚。”
丹青生目光瞥过令狐箫,举杯就唇,又饮了一口酒,轻蔑地道:“那你可懂画品酒?”
令狐箫耸耸鼻子,道:“四庄主好醇厚的二锅头。”
丹青生一愣,突又伸手掏出一个小瓷瓶,倒了一杯酒,喝掉后,道:“这是什么酒?”
令狐箫道:“唔,这瓶竹叶青怕已存了四十年以上,不错,不错。”
丹青生面上神色更是震惊,又摸出一小瓶酒,杯也懒得用,直接就唇饮过后,问道:“你再说说这是什么酒?”
令狐箫微笑道:“这酒味既厚且醇,自有一股清凉之意,再加绝无酸味,莫非是四蒸四酿的西域吐鲁番葡萄酒?”
丹青生“呵呀”大叫一声,自身上不断掏出小酒瓶来,令狐箫说对一样,他便大叫一声,转瞬间,桌上已摆了十多个小酒瓶,他身上便似装满了酒瓶一般。
十几声大叫下来,丹青生脸上神色已由轻蔑转为震惊,又由震惊转为佩服,只听他道:“小友,老朽还有一种酒,你若能尝出来,丹青生当真服你了。”转身入内,拿了一黑瓷小瓶出来,小心翼翼地将黑瓷瓶拧开,登时,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散了开来。又见他取了一个黑瓷杯,轻轻斟满酒,递给令狐箫。
令狐箫举杯在手,见这黑瓷杯内酒色昏黄,隐隐发浊。
朗声道:“辣酒以待俗客,浊酒以得解人,四庄主抬举在下了。”
丹青生挥挥手道:“不要啰嗦。快喝。快说是什么酒?”竟是满目期待之色。
令狐箫先浅啜一口,皱皱眉头,竟如饮茶般轻轻一吹,又浅啜一口,闭上眼睛,长吁了一口气,竟不饮完。丹青生却是满面喜色,一部花白长髯也抖动起来。令狐箫睁开眼睛,疑惑道:“奇怪,当真奇怪。”
丹青生急道:“怎么奇怪了,快说快说。”
令狐箫道:“四庄主这杯酒,苦中回甜,浊里含清,淡泊醇厚,人情味十足。固然是上上佳品。但在下喝来,似觉酒茶之味难分,不知天下哪一种酒有此风味?在下孤陋寡闻了,实在品不出来。”
丹青生哈哈大笑,声音中充满得意:“好兄弟,好兄弟,你能说到这一步也就不错了。你可知道,天下本没有这种酒,这酒乃是老朽亲手所酿。”
令狐箫肃然起敬,道:“原来是四庄主亲手酿造,敢问前辈此酒雅名?”
丹青生大声笑道:“茶带酒味,酒作茶色,这酒就叫‘茶酒’喻古人‘寒夜客来茶当酒’之意。”
令狐箫喃喃道:“‘寒夜客来茶当酒’。茶酒,好名,好酒,四庄主当真是大手笔,日后仅凭这一种‘茶酒’也足以留芳千古了。”
丹青生笑道:“何须留名千古,只要天下人喝酒时,还知道有种‘茶酒’老夫便心满意足了。”
令狐箫道:“在下不才,自幼亦嗜杯中之物,十年来苦心孤诣,于酒道稍有一点愚得,还望老前辈指点。”
丹青生摇手道:“小兄弟休要过谦,刚才你嗅味论酒,已使老夫大为惊佩,还说什么‘愚得’,‘指点’,难道真要老夫无地自容么?哈哈。”
令狐箫先从怀里摸出只白玉羊脂杯,又从桌上十多瓶酒里,或先或后,或多或少,缓缓注入杯中,末了,取过丹青生的茶酒,薄薄地倒了一层在最上面,然后双手递给丹青生。
丹青生早已看得如坠云里雾中,须知酒道中最忌的便是“杂”,似令狐箫这样乱兑乱混,简直是闻所未闻,又见这杯酒,竟然色分五彩,红白青紫黄,一层与一层绝不混淆,相映成趣,煞是好看。
令狐箫微笑道:“这杯酒,在下给它取了个俗名叫孔雀开屏’,四庄主不妨一尝,看看可还入得法眼。”
丹青生疑信参半,举杯饮过,酒再一入口,立见他神色大变,似惊似喜,待慢慢将杯喝尽,丹青生已是喜笑颜开,大叫道:“好一个‘孔雀开屏’,天下酒味之美,莫过于此,老天何幸,有生之年,竟得识如此美味。小兄弟好高明的手段。更难得不袭前人流俗,独辟蹊径。哈哈,小兄弟,你这一杯酒,自今而后,便开了数酒兑饮的先河,酒国一代宗师,你已是当之无愧。”
令狐箫亦是朗声大笑道:“前辈自酿‘茶酒’,才堪称酒国宗师。”当下二人握手大笑。
旁边一直未发一言的谢子云突然对令狐箫道:“小兄弟,莫只顾喝酒,忘了此行正事。”
丹青生笑声一顿,伸手一拍令狐箫肩头,高声道:“小兄弟,无论你有何事,尽管开口,老夫今日交定了你这个朋友。”
令狐箫长揖到地道:“前辈如此厚爱,在下本不该再说,但此事委实关系重大……”
丹青生大声道:“你快快说来。”
令狐箫一时难以开口,嗫嚅道:“这…….这.……”
谢子云截口道:“我兄弟二人是为贵庄所供黑木令而来。”
话音甫落,已听那施令威一声暴喝:“好贼子,竟然敢打我日月教圣物的主意,活得不耐烦了。”
丹青生神色亦是一变,一部长髯抖个笔直,道:“二位是何来路?要我圣教黑木令做何用场?”
谢子云朗声道:“我二人来路不便奉告,要黑木令何用也暂不能让前辈知晓,但今日是非取走黑木令不可。”
丹青生大怒,转头向令弧箫道:“小兄弟,你怎么说?!”
令狐箫神色尴尬之极,又是一揖道:“在下……实在
……四庄主多多见谅。”
丹青生怒声大笑道:“好好好,你们既知黑木令是在散庄;那也不难。只要过了老夫兄弟这一关,慢说一块黑木令,这孤山梅庄之内,任你二人予取予拿。”
“五路神”施令威暴喝道:“何劳各位庄主动手,便是我这不成器的看门人,也足可打发这两个不开眼的东西了。”
呛啷声响,施令威已将一柄紫金八卦刀执在手中。
谢子云与施令威对面而立,转头与令狐箫对望一眼,已知今日之事,非以武力是不能解决了。当下谢子云撤出双剑,趋前一步道:“在下不才奉陪施老兄几招。”
“五路神”施令威也不多言,呼的一刀,迎面劈向谢子云。他虽年岁已高,但这一刀劈出,却是劲力十足,虎虎生风,端的不可小觑。
谢子云退了半步,身子后仰,避过了这招,双剑晃动,斜刺施令威小腹。
施令威既不闪避,亦不挡架,反手一刀,斫向谢子云腰际。
他这一刀看似两败俱伤的拼命打法,其实却是后发先至,快得异乎寻常。
谢子云剑未及闪身,已觉对方刀锋沾衣,大骇之下,自右侧窜出。
“嗤”的一声响,谢子云人虽无恙,衣襟却给划了一条长缝。
施令威冷笑一声道:“几乎三脚猫功夫,也敢来梅庄撒野。”言语之间,上一刀,左三刀,下二刀,右四刀,又早劈出十刀。
谢子云双剑疾探,“叮叮铛铛”十下清脆的响声,总算险之又险地将这十刀挡开。
令狐箫在一旁大声提示道:“大哥,不要与他比快。”丹青生神色微变道:“看不出小兄弟竟有如此眼光。”
适才谢子云施令威二人相斗,谢子云吃亏在使剑不称手,又失了先机,更兼与施令威以快打快。殊不知五路神施令威平生武功,倒有一大半是练一个“快”字,谢子云身法凝重,出手稳狠,这本是他武功长处,至于快,那便大不如施令威了。如今却以己之短击人之长,焉得不险象横生?令狐箫在一旁冷眼旁观,看出端倪,故尔出言提示。倒让丹青生吃了一惊。
谢子云经验本来极为丰富,只是急斗之下,一时失手,此时闻声疾悟,步法一紧,已自滑开数尺。
五路神施令威毫不耽搁,挥刀急进。“争霞散绮”“云雾青莲”“遥叩紫阙”三式急攻。
谢子云左闪右晃,避过二刀,第二次出手已是连挡带攻,逼得施令威回防一招。
刀光闪烁,剑影升腾,二人这一番剧斗,转眼间已互攻数十招。
忽闻“铛”的一声只见火星进射,谢子云的一栖长剑和施令威手中刀同时脱手落地,但谢子云本使双剑,右手剑被震落,左手剑柄却在电花石火之间,点中了两手空空的施令威“神堂”大穴。
丹青生大惊之下,冲天而起,凌空扑向谢子云。他人尚在空中,眼角便已瞥见一缕青光急射而至。
丹青生一惊,双袖急拂,身子便如大鸟般往外荡去,一个盘旋,落于原地。
令狐箫这突发一剑,原只为防止他暴怒伤人,是以并不追进。
丹青生缓缓道:“小兄弟好俊的身手。”
转向谢子云,又道:“你也不错。”
谢子云道:“那是施老哥手下留情,在下实在侥幸。”丹青生并不搭理,自顾缓缓道:“只不过要来梅庄夺取黑木令,凭这点功夫,嘿嘿,还远远不够。”
语音一落,他身形已再次飘起。
适才他一扑之势有若闪电迅雷,令人不及掩耳,此时这一凌空,却又象一支纸鸢,轻飘飘有若微步凌波,毫无烟火之色。
半空之中,丹青生已然长剑出手,恰如天女散花般,剑尖闪烁不定,剑光早笼罩了谢子云和令狐箫五尺方圆。
谢子云大喝一声,双剑狂舞,护住周身要穴。
令狐箫却一鹤冲天,捏个剑诀,挽起一团剑花,直刺丹青生咽喉。这正是攻其所不能不救,以解谢子云之厄。丹青生心头一动,左手二指轻击令狐箫剑背,右手收了剑势。
轻飘飘滑开丈余,落在地上,双目凝注令狐箫,道:“小兄弟,你剑法很好呵。”
令狐箫剑上给丹青生二指敲中,劲力震得他手臂发麻,不由暗暗心骇,道:“还望前辈手下留情。”
丹青生叹一口气,道:“小兄弟,以你这般人品武功,在年轻一辈中,已算得是杰出人物了,将来前程,无可限量、何苦来与我老头子拼命。”
丹青生这几句话看似轻描淡写,言下之意却是:武功虽不错,但以眼下修为,绝非是我敌手。当然也确有爱惜之意。
令狐箫面带苦笑,道:“前辈厚意,晚辈焉得不知,但
…晚辈确有难言苦衷,还望前辈见谅。”
丹青生怒道:“小兄弟,你当真要如此执迷不悟吗?”
谢子云道:“四庄主,不论从何处说起,在下都应称你一声前辈。这黑木令,在下确是非要不可。但决非出于私欲,又或是欲对日月神教不利,在下若有一句谎言,使教天打雷轰,不得好死。”
丹青生喝道:“不必多说,你二人尽管上来便是。”令狐箫已知今日之事,决非言语可以解释得清。当下也不多言,道了声“得罪”,长剑挥起,攻出一招。谢子云也同时递出一招“日月分光”,这一式乃是他镢法中的精华,此时以双剑代双镢,虽威力大减,但也真不可小觑。
丹青生冷哼一声,信手一挥,自左而右轻轻化解了二人攻势,剑势展开,反攻谢子云、令狐箫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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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泪萧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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