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天机7
书名:红泪萧琴 作者:沧浪客 本章字数:10587字 发布时间:2024-08-03

令狐冲听他说“太师父太师母老为…….为些事情吵吵闹闹”,心知不戒夫妇定是为自己不娶仪琳小师妹之事烦恼,故自低头不语。盈盈怎不知他心中所思,连忙笑道:“倒也真不枉你当和尚一场。”
田伯光也笑道:“这叫有所得必有所失,有所失嘛,自然便也该有所得了。”
令狐冲不忍拂了二人兴致,也道:“祖千秋精于酒道,田兄潜心菜肴,它日有缘,你二人倒可珠联壁合,来它个美酒佳肴共生辉了。”
田伯光道:“这话可有些不对,祖千秋虽也精于酒道,但仍落俗了些,当世既精酒道且又雅致之人,还要数你们孤山梅庄的丹青生前辈。”
令狐冲道:“那倒也说的是。”
田伯光又道:“我尝够了宫廷名菜,便令那御厨写了菜谱,没想那老儿对烹饪之道的潜心却更在我之上,见我如此痴迷,竟尔深觉知己,将其所知天下名莱菜谱一一录出传我,我大喜之下,便跑到泰山来,一是为等你们,二也是为着尝这两道泰山名菜。”
盈盈笑道:“这清氽赤鳞鱼仅泰山才有,那倒也罢了,做工之精巧,我也不去问你,只是这白菜豆腐天下无处不有,却为何也要算是泰山名菜?”
田伯光得意洋洋地道:“这叫隔行如隔山,个中曲折,外人又怎知道。哈,俗言道:‘泰安有三美,白菜、豆腐、水’。泰安白菜,个大心实,质细无筋;泰安豆腐,浆细质纯,嫩而不稀;泰山上的泉水清甜爽口,少杂质。要做这三美豆腐,缺一而不可得,昔日大诗人李太白、杜工部和稍后的大词人陆放翁,游泰山时均以一尝此菜为快,故又有这般说法:‘游山不来品三美,泰山风光没赏全’。由此便知这三美豆腐之盛名了。”
令狐冲笑道:“昔日杜工部有‘饮中八仙歌’,若今日杜工部复生,再作‘食中八仙歌’,田兄定可千古流名了。”
田伯光面有得意,却并不否认,盈盈忽然道:“先前你说今日泰山派的几个小道士替你捉赤鳞鱼,看来这东岳剑派是没什么内乱了,倒急得我们这许多人白白奔忙了一场。”
田伯光忽然色变,急道:“啊哟糟糕!令狐兄,我恒山派众位师叔伯都来了么?”
令狐冲奇道:“不仅恒山派,少林方丈,武当掌门,昆仑、嵩山、衡山三派掌门和丐帮解帮主都一齐来啦,这却又怎的糟糕了?”
田伯光道:“你们是一块儿来替泰山派复门?”
令狐冲道:“正是。田兄,莫非——?”
田伯光长叹了一口气,道:“偏我田伯光多事,这真应了古人一句话:是非皆因多开口,烦恼只为强出头。唉,简直是糟糕之极了!”
令狐冲和盈盈大惊之下急问究竟,田伯光黯然道:“七日之前,我独自在泰山桃花峪潭边捉那赤鳞鱼,花了大半日功夫,却只捉到三、四条,正气恼之际,忽闻三十余丈外传来兵刃相击之音。悄悄摸过去一看,却是三个泰山派道士,其中二人正挥剑拼斗,竞似以性命相搏,三丈开外仗剑立着的,却是天乙道长。也不知他在替谁掠阵。一时难明所以,我便躲在暗中窥视。过不多时,但见其中一人陡使两记险招,跃出战圈守住门户,喘着粗气道:‘天柏师叔,你当真要赶尽杀绝才甘心么?’却是昔日泰山派掌门人天门道长的徒弟建除道人,另一人自是天门的师弟天柏了。我正自大惑不解,便听天柏道:‘你欺瞒本派尊长,不敬本派东灵祖师传下的掌门信符,早是死有余辜,今日更留你不得。’建除怒道:‘本派长辈,眼下自以玉玑师叔祖辈份最尊,他老人家亲手将本派掌门信符传我…。’天乙道人忽然打断建除的话,道:‘这岂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么,普天之下皆知玉玑子师叔四手四足只剩了一条腿,又怎来亲手传你掌门信符之言?’建除愣得一愣,道:‘是我一时失言,玉玑叔师祖要我从他身上掏出掌门信符,担当起光大本派门户之重任,此事本派近百名弟子均是亲眼目睹的,两位师叔门下至少也有十数人在场,莫非是我建除撒谎不成。哼!晚辈无德无才,本难担此大任,天柏师叔要做掌门,本也没什么不可,但师叔如此手段,实难令人信服。’天柏怒道:‘建除你倒说说,我天柏什么手段令人不信服了?’建除道:‘为了做这泰山派掌门,你不惜挑起本派内乱,并借此要挟于玉玑叔师祖,若说对本派前辈不敬,这才真是不敬之至了!退一步说,两位师伯虽剑术了得,但本派若起内乱,我先掌门师尊这一门却也不弱于你们,若我依着建灭建灵师弟他们之意,为区区一掌门之位与二位师伯及门下火拼,胜负之数,哼哼,倒也难说得很。只因我不愿看见同门相戕,大伤本派元气,才说服建灭师弟他们以和为上,并将东灵祖师所铸短剑交给了你,只望天柏师叔念在我泰山派三百多年基业的份上,别再煽动同门内乱才好。孰不料……哼!我建除既将掌门信符交给了你,莫非还未表明心迹么?天柏师叔既为本派掌门,我自约束本门师弟,使金派上下同心和睦,尽以光大本派门户为己任,但二位师叔今日之所为,也太过……
殊不光明正大。’天柏冷笑道:‘这么说来,倒是你将道理都占完了?’建除正色道:‘公理自在人心。’天柏淡淡道:“好个公理自在人心,只不知死人心里是否还会有公理?哈哈。’作势便欲扑上。”
田伯光饮了口茶,接着道:“他二人这一番说话,已使我听出端倪,心中大不耻天柏老道之所为,当下跃将出去,将天柏天乙教训了一顿,并从天柏身上搜出泰山派掌门信符交给建除。我这般做,自是因为天柏行事太过无耻,其次也是因为昔日左冷禅意欲吞并五岳剑派时,在嵩山上建除道人不畏强暴,据理力争,我在心里认定他还算是条好汉,故出手帮他这个忙。那天乙道人之胆小是闻名天下的,也算他风向转得快,见我一出手,便转而拥戴建除。天柏见大势不妙,便欲开溜。我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点了他穴道,逼他发下重誓来,并说立建除为泰山派掌门,是方证大师冲虚道长和令狐兄你们的主意,他天柏就算强夺了掌门之位,只怕也做不久长。天柏听我如此说,便长叹一声,对建除道:‘先前师叔被猪油蒙了心窍,还望掌门师侄见谅才好。’建除忙还了礼。我仍不放心,便与他们一起上山,见过只剩一条独腿的玉玑子,没料那老道大为高兴,以贵宾之礼待我,方知先前建除所言无虚。又盘桓了数日,泰山派一众上下俱公推建除做了掌门,我见天柏天乙此番出自真心;定然不会再挑事端与建除为难,便下得山来,径直到桃花峪捕捉赤鳞鱼。建除得知后,便派了几个小道士前来助我。唉,这事我做的太过唐突,当真有些不妙。”
令狐冲道:“你是说,建除师兄已经做了泰山派掌门么?”
田伯光道:“正是,此番倒不知如何区处才好。”令狐冲笑道:“既是名正言顺,那便且由他去。”田伯光奇道:“且由他去?令狐兄的意思是——?”
令狐冲笑道:“离开嵩山一路东来,我曾与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他们商议泰山派中谁是掌门人最佳之选,结果众口一词。”
田伯光急道:“是谁?”
令狐冲道:“正是建除道人。”
见田伯光愣愣的说不出话来,令狐冲又笑道:“我们那许多人齐奔嵩山,大费周章,且杀了托塔手丁勉,好不容易才立了汤英鹗师伯做嵩山派掌门。田兄仅凭一己之力,且不伤一条人命,便使泰山派有了人人皆服的新掌门,那比我们可是强得多了。哈哈!”
田伯光嗫嚅道:“令狐兄是……是说,在下的唐突之举并不算太……太错了?”
令狐冲大笑道:“田兄何错之有,简直是件不世奇功呢!”
田伯光兀自不信,问任盈盈道:“令狐嫂子,此事可是真的么?”
盈盈笑道:“冲哥虽言行举止无形放浪,但在此事上倒句句是实,并无虚妄之言。”
令狐冲道:“只怕仪清师妹她们得知了田兄此举,都会为恒山派中有田兄这号人物深觉面上有光呢!”
田伯光大喜过望,笑道:“田某只求无过,倒也不贪有功,哈哈,令狐兄,来来来,今日正该浮一大白!”
忽听有人道:“为何要浮一大白,浮两大白便不行么?”
另一人道:“浮两大白便是要喝两天两夜,令狐冲大约勉强还可以支持,但这小花和尚,定然是不胜酒力的了。”“此言固然有理,但他们若一小杯一小杯慢慢的喝,那却是可以支持两天两夜的。”“小杯小杯慢慢的喝,那就不是大丈夫大英雄之所为了。”他们早就承认自己只是小英雄小豪杰,大可慢慢的喝。”“这倒也说的是,但田伯光为何只说“浮一大白’而不说‘浮两大白’呢?”“对呀!喂,田伯光,你这小花和尚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端的夹缠不清,却是什么道理?”
田伯光心情甚好,对一拥而上乱糟糟七嘴八舌的桃谷六仙也不生气,只笑道:“桃谷六兄若有雅兴,便浮它两大白又有何不可,在下奉陪便是。”
桃根仙道:“此言差之极矣,首先,我六兄弟并未说要喝酒,更没说要你奉陪。其次,无论言语行事,皆有道理可循,你要浮两大白,却也得说出个道理来,否则便是无理取闹,”
另外五仙齐声道:“正是,快快说出个道理来!”
令狐冲笑道:“田兄凭一人之力,便助泰山派立了掌门,如此不世奇功,当可值得‘浮两大白’了吧?”
桃根仙急道:“你是说,这小花和尚一人便立了泰山派掌门?”
令狐冲道:“正是。”
桃干仙道:“那咱们巴巴的从嵩山昼夜赶路;可不是白来了么?”
令狐冲道:“那也不见得..……”
却被桃谷六仙打断话头。一人道:“为何不见得,快说快说。”另一人道:“莫非是田伯光立的掌门不足以服众,泰山派又乱成一团糟了么?”“在嵩山咱们将丁勉撕成了四块,泰山派中却要咱们撕谁?”
令狐冲道:“泰山派内乱已平,倒不劳六位桃兄动手了。但咱们大可上山去作为宾客,恭贺建除道人做了掌门。”桃叶仙道:“光做宾客太没意思,但若还有架打,我六兄弟倒也可再劳累一番,带了你们上泰山去。”
令狐冲道:“架倒是没有可打的了,但大鱼大肉美酒,倒可供六位桃兄尽情享受。”
桃根仙道:“既没架打,那还有什么乐趣可言!没有乐趣,喝酒吃肉又怎能‘尽情’!”
桃花仙道:“正是,美酒美食何处不可饮用,既无热闹可瞧,咱们又何必再上山去!”
桃干仙道:“对。令狐冲,咱们这便折头走吧,上泰山去定然无聊得很。”
令狐冲道:“纵然无聊,令狐冲身不由己,也只好去走一遭了,只因我五岳剑派……”
桃根仙道:“好,你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却与我六兄弟没丝毫关系,咱们不奉陪啦。”
令狐冲笑道:“没有你们六位大英雄率领,咱们上泰山定然更加无聊,但六位桃兄既然另有要事,我令狐冲便不好再婉留了。六位桃兄,咱们就此别过。”
桃谷六仙一齐呵呵笑道:“告辞啦告辞啦。”
桃根仙走到门口,兀自转过头来瞪了田伯光一眼,道:
“偏你这小花和尚多管闲事。”他心头自是对田伯光助泰山派立了掌门一事大为不满了。
令狐冲道,“田兄的烹调手段,我夫妇二人已经领教了。此时只怕仪清她们早已赶到泰安,咱们这便过去见过如何?”
田伯光道:“正该如此。”当下三人结了酒资,出得门来,经投城东丐帮安顿之处。
丐帮正以素荤之宴为远道而来的方证大师等人接风洗尘,见令狐冲夫妇与田伯光联决而至,解风自是大喜,不由分说,硬将三人强拉入席。施戴子见过掌门师兄,田伯光拜见恒山派诸位师叔师伯,众人好一番暄寒,不在话下。酒过三巡,令狐冲忽然端酒站起来,高声道:“在下刚刚闻知一天大喜讯,请各位前辈和众位兄台先干了这杯,再容我慢慢禀告。”
恒山派诸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她们既非“前辈”也非“兄台”,倒不知如何区处才好。待众人都一饮而尽,令狐冲又斟满杯,对兀自面面相觑的仪清等人道:“这一杯嘛。却要恭喜恒山派中有田兄这般出类拔萃的好弟子了。”言罢大笑着一饮而尽。仪清等人正不知令狐冲此言何意,却见田伯光红着脸站起来道:“令狐兄休要打趣田某了。”
令狐冲正色道:“我令狐冲怎的打趣田兄了,田兄以一己之力,便平息了泰山派内乱,莫非还担不起‘出类拔萃’这四个字么?”
田伯光大窘,讪讪地说不出话来。
莫大先生见状奇道:“令狐师侄,何不干脆将话言明。”
令狐冲笑了笑,当下将田伯光如何助泰山派建除道人夺回掌门之位等诸般事体一一道了出来,末了道:“田兄立下如此不世奇功,实是恒山派莫大荣光,我令狐冲再敬田兄和恒山派诸位师妹一杯。”
仪清等人都是心头大喜,郑萼站起来笑道:“既是令狐掌门师兄敬酒,我恒山派怎敢不予奉陪,就让秦师妹和我代两位师姐各饮两杯如何?”
令狐冲忖道:倒是我造次了,仪清仪和两位师妹乃出家之人,怎可敬人家酒呢,岂不是要让人家破戒么。当下笑道:“如此甚好。”
待郑萼秦绢各饮了两杯之后,秦绢道:“田……田伯光你真行。”她本来想叫“田师侄”但总觉得有些不妥,临时改口直呼其名。田伯光这一窘更甚,红着脸道:“秦……秦小师叔谬赞了。”
众人听他叫秦绢为小师叔,皆是忍禁不禁的笑出声来,秦绢满面绯红,低下头去。
便听莫大先生道:“田兄一诺千金,更兼如此居功不傲,正是世所难见的奇男子伟丈夫,我莫大最敬佩的便是这种人,来,田兄,莫大敬你一杯!”
方证大师接着道:“阿弥陀佛,田施主此番功德无量,老衲以茶当酒,也敬田施主一杯。”
田伯光连忙还礼回敬。之后冲虚、解风、震山子、汤英鹗、施戴子、黎麒黎麟等人俱都前来相敬,田伯光十几杯酒下肚,先前的窘困早一扫而光,豪气大炽,改杯为碗,一一回敬众人,仪清见他虽豪迈却不狂妄,心头自是喜悦,暗暗感激当初令狐冲替仪琳师妹收了这么个弟子。想到仪琳,心头却又涌起一丝莫名的惆怅。
过不多时,田伯光已然大醉,由丐帮弟子扶去息歇。这边令狐冲与众人商议停当,决定次日一道上山,恭贺建除道人荣任泰山派掌门。待众人皆安顿停当之后,令狐冲又单独去见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直过了一个时辰,才喜气洋洋地回归居所,盈盈见状笑道:“看来咱们得破费了。”
令狐冲大奇,道:“什么破费?”
盈盈道:“明日一早,咱们便得去买五块青布,赶制五面
“五岳令旗’,那不是要破费了么?”
令狐冲叹道:“当真是女中诸葛,我令狐冲算是服了你啦!”
原来他方才去找方证冲虚,正是商议五岳剑派重新结盟之事。衡山派是五岳中之南岳,素服青色,是以盈盈说须购五块青布。她与令狐冲在中原只能再呆一年,五岳剑派之中,除令狐冲外,自以衡山派掌门莫大先生最适合做盟主了。
泰山派掌门建除道人闻讯率众直迎到中天门,一干泰山派弟子见当今武林天下最有头脸的人均亲往道贺,无一不大喜过望,心道新掌门人好大的面子,纵是先前天门道长接任掌门之时,少林武当昆仑及丐帮这几大门派均只派几名弟子前来祝贺,此番却是方丈掌门帮主亲来,我泰山派当真是面上有光之至了。天柏更是忖道:“幸好当日田伯光早到一步横加制止,才算没酿成大错,否则我天柏纵然杀了建除师侄夺得本派掌门之位,只怕也难在这多天下英雄面前讨了好去。”心下不由对田伯光大为感激。
当夜玉皇顶上张灯结彩,一片洋洋喜气。泰山派弟子尽皆眉开眼笑自不必提,连派中辈份最尊,只剩一条独腿的玉矶子见状也是心头大慰,竟与昔年被左冷禅派来拉拢他和玉音子玉磬子、以至于害得前掌门天门道人在嵩山封禅台下死于非命的汤英鹗连干了三大杯,二人相视大笑,尽释前隙,正所谓“古今多少事,尽付笑谈中”了。
次日午时,众人齐聚日观峰,丐帮帮主受令狐冲所托,越众而出,高声道:“五岳剑派、同气连枝,这是天下皆知的但昔年因左冷禅和岳不群二人私欲之故,至使各派元气大伤,五岳剑派各派前辈名宿,或死或伤,端的令我武林中人好生伤感。经此剧变,五岳剑派之结盟,实是名存实亡了。好在短短数年之后,各派复又兴盛,更难得的是现今各派掌门,俱是胸襟宽广之辈,俗言道:合则盛,离则衰,今日恰好五岳剑派五位掌门人齐聚此间,正所谓天赐良机,依老叫化之意,五岳剑派若在这泰山绝顶再度结盟,公推一位无论人品武功均足以服众之人出任盟主,倒是一件造福武林的大美事,不知各位以为如何?”
莫大先生、汤英鹗、仪清和建除道人均未料到有此一议,当下相互对视,又一齐低头细思,心下都暗道解风此议大约出自令狐冲所授,虽说有些突兀,但的确算是善举。加之令狐冲之为人,江湖中有口皆碑,由他出任五岳剑派盟主,倒不失为至美之事。
便听汤英鹗道:“昔日我嵩山派负五岳剑派实是良多,既蒙各派宽宏大量,不记前隙,本派倒愿附和解帮主提议,执华山衡山泰山恒山四派之骥尾于后。”
莫大先生道:“解老儿所言不差,‘合则盛、离则衰’,我衡山派同意加盟。”
仪清、建除也自应了。令狐冲道:“既是莫大师伯、汤师伯、建除师兄和仪清师妹都一同此心,我华山派自是不甘落后了。咱们五岳剑派结盟,实是江湖一大盛事。幸得今日少林方丈、武当昆仑二派掌门及丐帮解帮主俱在此间观礼,那真是我五岳剑派的莫大荣耀了,依我之见,咱们推出盟主之后,这便歃血为盟如何?”
仪清道:“便是这样。莫大师伯,汤师伯,建除道兄,你们看如何?”
四人一齐道:“正该如此。”
解风高声道:“既是五位掌门人均有此心,我老叫化便厚着脸皮,权来充个主持,请方证大师、冲虚道长和震山子掌门作为公证如何?”
令狐冲等人齐声道:“如此多谢了。”
解风道:“好,咱们也不必再婆婆妈妈的了,这便公推候选盟主之人可矣。”
莫大先生道:“我五岳剑派中,无论人品还是武功,最令老朽折服的,便要首推当今华山派掌门令狐师侄了,我衡山派推令狐掌门出任五岳剑派盟主。”
他话音方落,汤英鹑、仪清和建除便同声附合,俱是要推令狐冲出任盟主。
令狐冲急忙道:“我令狐冲是江湖中出了名的无行浪子,纵然做华山派掌门也是因遵循师娘遗命才勉为其难,实不堪担当五岳剑派盟主之大任。依我之见,莫大师伯急公好义,素负侠名,而且剑法精绝,日前在嵩山早有目共睹,更兼见识广博,实非我令狐冲所能比肩,故而这盟主之位,当非莫大师伯莫属。”
汤英鹗、仪清和建除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莫大先生却道:“令狐冲,你是成心折煞我莫大么?先前你不顾世人嘲讽,昂然担负起拯救北岳恒山一派重任;为了武林正义,你坚辞魔教副教主之职,不惜与任我行反目成仇,若论急公好义,我莫大先生又怎能与你相提并论!至于说到剑法精绝,当今天下凡使剑之人,除了你又有谁敢论‘精绝’二字了!你若再这般推诿,我……”
令狐冲笑着打断他的话,道:“莫大师伯休要动气,今日五岳剑派结盟,咱们都是置身其中,俗话说当局者迷而旁观者清,这般争执下去,总是个不了之局,依我之见,咱们不妨请当今武林中最为德高望重的少林方丈方证大师和武当掌门冲虚道长二位前辈评点评点,眼下我五岳剑派中,到底是谁最适合担当这盟主之职,莫大师伯看这可使得么?”
莫大师伯知方证冲虚二人素喜令狐冲,当下毫不犹豫地道:“便是这样,待他们评点之后,你可不得再行推托。”
令狐冲肃然道:“好!谁要是再行推诿,那便是看不起咱们五岳剑派了!”
莫大先生一愣,正不知令狐冲何以说得这般斩钉截铁,便听方证大师合计道:“阿弥陀佛,放眼当今武林,无论人品武功,令狐施主果然没几人能与比肩。”
冲虚道长接着道:“方证道兄之言不差,令狐掌门端的是上上之选。”
方证又道:“但莫施主实也是人中龙风,莫施主在江湖中的赫赫侠名,贫僧是久已景仰了的。”
冲虚道:“令狐施主与莫施主二人堪称一时瑜亮,不分轩轻,倒是有些难以评点。”
方证道:“冲虚道兄之言固然有理,只是这五岳剑派盟主之职,对武林安危干系重大,依贫僧之见,倒是由莫施主出任比令狐施主更妥当些。”
莫大先生急道:“喂喂!老和尚,你吃错什么药啦!”冲虚稽首微笑道:“莫施主,方证道兄言之有理。令狐施主的武功剑法或许稍强于你,但要说到江湖见识,却是大大的不如你了,而做这五岳剑派盟主,依贫道看还是人品第一,见识第二,武功强弱只能算是第三。”
莫大先生“这、这”的不知该说什么。
令狐冲笑道:“莫大师伯,咱们有言在先,你若再行推托,那便是看咱们五岳剑派不起了。”
莫大先生高声道:“喂!喂!你们到底在闹什么鬼?”
此时汤英鹗、仪清和建除三位掌门已得盈盈施戴子二人暗中说项,当下一齐道:“既是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也这般说,还望莫大师伯(兄)出任我五岳剑派盟主才好。”
解风大惑不解,他自以为一切皆是顺理成章,五岳剑派一结盟,令狐冲便是当然的盟主了,哪知此时却大谬不然,当下对汤英鹗他们道:“怎么你们……也这么说?”
盈盈笑道:“解帮主,你可是个公证呢!眼下五岳剑派中,华山、嵩山、恒山和泰山四派公推莫大师伯出任盟主,你这个公证却怎么说?”
解风左顾右盼,难以开口。
莫大先生则只盯着令狐冲,满面疑惑不解之色。令狐冲似笑非笑,给盈盈递了个眼色,盈盈嫣然一笑,魔术般“变”出五面青色小旗,过去交给解风。解风仍是不解,盈盈笑道:“五岳剑派盟主令旗。”
莫大先生乍一看盈盈手中的五面青色小旗,顿即骇然色变。五岳剑派中,西岳华山素服白色,中岳嵩山服黄,北岳恒山服灰,东岳泰山服黑,他南岳衡山派素服青色,莫大先生焉有不知。既然令狐冲夫妇早已制好青色令旗,那五岳剑派这盟主之职,他莫大先生定是脱不了干系了。莫大先生一生浪迹江湖,向以行事神出鬼没著称,没想今日却被令孤冲的“古怪”言行弄了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由惊诧万分,只有瞪目结舌之状,更无神出鬼没之能。
方证大师忽然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昔日左冷禅施主为争这盟主之职,不惜算尽机关,方如所愿,今日莫施主出任五岳剑派盟主,却是一味推辞,此事传诸江湖,倒真是一段武林佳话。”
冲虚道长也道:“莫施主这般高风亮节,江湖中又有几人能与相比,果然是堪担盟主大任之人。”
莫大先生大窘,道:“老和尚老道士,我素闻少林方丈武当掌门以行事稳重著称,今日为何一反常态,对我莫大又吹又拍,是何用意,不妨明言,否则我莫大可要骂你们被令狐冲给收买了。”
令狐冲大笑道:“要收买当今少林方丈和武当掌门,我令狐冲只怕还没这么大能耐。若仅以收买二字而论,‘收买’了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的,依我看却是莫大师伯的人品、见识和武功。哈哈。”
正大笑间,忽见一泰山派弟子抱了只大红公鸡过来,不知该交给本派掌门还是交给派他去捉鸡的盈盈。盈盈笑着指了指解风,那泰山派弟子便直统统走到解风面前,道:“解老前辈,给你鸡。”原来是个憨直木讷之人。
少顷,又有数名泰山派弟子搬来香炉、酒桶和酒碗。令狐冲对盈盈的心细如毫不禁大为惊佩,却不好当着这许多天下英雄公然赞叹,只对解风道:“万事俱备,解帮主还等什么?”
解风道:“可莫……莫掌门还没…….
莫大先生正欲开口,忽闻令狐冲以传音入密之功在他耳边轻声道:“莫师伯,晚辈实有苦衷,此事之后自当禀明,还望莫师伯念在我五岳剑派数千名弟子的面上,担起这副重任才好。”
莫大先生抬眼看令狐冲,见令狐冲也正满面肃然地看着他,一副至诚恳请之色。莫大先生心头一动,暗道令狐冲一生行事,虽有时显得荒唐,却是决不走板,只求无愧于心,这正是奇男子伟丈夫本色。此番他如此大费周章,硬要我莫大出任五岳剑派盟主,定然是另有别情,倒不可太过为难于他了。
见令狐冲微微点头,莫大先生当即道:“好,我答应了便是。”
令狐冲大喜,连忙对解风道:“解帮主,还烦你这就主持五岳剑派结盟仪式。”
解风见木已成舟,当即吩咐泰山派弟子帮着摆设香案。不多时,一切物事俱已布齐。依着令狐冲与施戴子之意,华山派的祖师灵位上,供奉的不再是百年前创下华山派气剑二宗的岳肃和蔡子峰,而是将气剑二宗融于一炉,创下《混元神功谱》的风清扬。
解风郑重地将五岳令旗交给莫大先生。莫大先生跪在香案之前,神色肃然地高举令旗,率随跪身后的令孤冲、汤英鹗、仪清、建除、施戴子、沈阳东、仪和……等一干五岳剑派弟子插香盟誓,自是“五岳剑派,同气连枝,一派有难,四派齐援”之类言语,不提。
末了,莫大先生割断鸡颈,五派掌门同饮鸡血酒,大礼已成。莫大先生终究做了五岳剑派盟主。
泰山派弟子奉上酒菜,玉皇顶其乐融融。此时天色向晚,莫大先生早已忍耐不住,觑了个空隙,将令狐冲拉到背人之处,问道:“令狐师侄,你们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令狐冲笑道:“盟主放心,敝掌门什么把戏也没玩。”
莫大先生“呸”了一声,道:“你还装佯作态,莫非真要憋死师伯么?我实在想不通,你是用什么手段让方证冲虚那两个得道高人帮着你胡说八道。”
令狐冲道:“他们又怎的胡说八道了,我看他们说得在理嘛”。
见莫大先生脸一沉,令狐冲连忙道:“莫师伯请勿动气,容晚辈细细禀告”。
当下将自己和盈盈夫妇二人明年四月定须离开中原及个中情由细细道了出来。
莫大先生叹喟良久,才道:“偏风前辈和金光上人有这许多古怪,我莫大就是不信你夫妇非走不可。”
令狐冲正色道:“风太师叔和金光上人均是一代天外神人,晚辈不敢不遵,何况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也这么说,那定然是不错的了。”
莫大先生黯然道:“施戴子武功突然精进,先前我还大惑不解,原来你们要他承袭华山派衣钵。三、四个当世绝顶高人同时调教,那就没什么怪道了。”
令狐冲道:“更重要的,还是四师弟自己悟性甚高之故。”
二人联袂归来,方证冲虚二人都是看着莫大先生点头微笑。莫大先生也笑道:“方证大师,佛说出家人不打逛语,今日大师可是破了这一戒了。”
方证连忙合什道:“阿弥陀佛,莫施主所言甚是,贫僧受教了。
莫大先生本意只是打趣一句,没料方证大师竟然当真,当下连忙顾左右而言它,道:“今日是我五岳剑派结盟的好日子,老朽不才,忝为盟主,这便给各位演奏一曲如何?”
众人尚未开口,便见一年约四十的道人站了起来,高声道:“好啊!久闻衡山派莫师兄‘剑藏琴底,琴发剑音’乃当世神技,今日得一饱眼福耳福,那真是妙之极矣。”却是泰山派天柏道人。
除泰山派中人外,今日聚在玉皇顶上之人,只田伯光一人没见到莫大先生在嵩山制服托塔手丁勉时所使的手段。天柏道人心高气傲,竟以为莫大先生与天门道人各为一派掌门,武功只怕不会相差多少,而天门是他天柏的师兄,武功并不比他强了多少,如此推算,莫大先生也不会比他强到哪儿去。今日五派推选盟主,若是令狐冲出任,他天柏自是心服口服。结果却是莫大先生做了盟主,天柏便大不以为然,出语之时,便不怎么恭敬,只说“衡山莫师兄,”而避口不提“盟主”二字。
建除连忙道:“天柏师叔,莫盟主是说演奏一曲,并非......”
天柏打断建除话头,道:“掌门师侄所言甚是,但莫师兄融琴剑为一炉,既是奏琴,那也是舞剑了。何况今日实乃我五岳剑派的大喜日子,光有酒而没有剑,那也有些扫兴。若莫盟主有兴致,贫道倒可以陪着练上几招,也好给众人佐酒助兴,哈哈。”
令狐冲及解风等人均暗道这道士怎的如此不知天高地厚,若莫大先生真愿出剑,你又怎能“练上几招”,只怕一招就叫你大大出丑了。心头恼他出言无状,便不出声制止,只想看看莫大先生怎样教天柏懂什么叫“眼高于顶”。
却听万里独行田伯光站起来笑道:“不错不错,比武有助酒兴,那倒雅致得很。天柏道兄有此雅兴,便由在下这后学末进陪练几招,以博各位前辈高人一乐如何?”田伯光以快刀轻功两项绝艺名扬当世,十数日前天柏与建除为难时,田伯光数招之间便令他撒剑僵立,正所谓一日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此时田伯光出头,天柏哪还敢与他对练,一时竟讪讪的作声不得。
莫大先生道:“不可不戒虽是恒山派弟子,却是带艺投师,练的一向是刀法,刀剑相练,毕竟没双剑对练好看,今日既是练剑以助酒兴,自以好看为上,天柏道兄以为然否?”
天柏连忙道:“正是,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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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泪萧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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