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天机5
书名:红泪萧琴 作者:沧浪客 本章字数:10435字 发布时间:2024-08-02

莫大先生面色忽然一变,道:“令狐掌门,三年前的九月初九,咱们在泰山五松亭漫游时看到了什么,你不妨讲给众人听听,否则人家还道堂堂华山衡山两派掌门,竟是诬陷好人之辈呢!”
三年前的七月初七,令狐冲已将恒山派掌门之位让给了仪清。九月初九,他正一人孤身南下,到黑木崖找寻爱侣盈盈,并没上过泰山,倒还真的不知五松亭发生了什么。当下只盯着丁勉,嘿嘿嘿冷笑数声,自无一人知他笑中之意。
莫大先生又道:“左冷禅为练林家的避邪剑谱,甘愿折节下交,与林平之称兄道弟,林平之为报家仇杀木高峰,却被木驼子驼峰中的毒液弄得眼睛面毁,他怕岳不群杀他,倒也确实需要虽双目已盲但神功仍在的左冷禅当靠山,二人一拍即合,这是众人都知道的了。只是—”转向丁勉,又道:“三年前的五至七月间,丁兄是否到华山走过一遭?”
丁勉知此事嵩山派弟子中知之甚众,因而道:“不错,我曾到华山思过崖后山石洞中找过左师兄,这却又怎样了?”
莫大先生道:“也没怎么样,老朽佩服丁兄心细,也就是了。当日岳不群打开石洞,诏告五岳剑派中人前去观看洞内壁上魔教十长老所刻的各派武功图谱和精妙解法,这本是个一举尽歼五岳剑派中高手的毒计,但我辈学武之人,既知有此良机,明知凶险却也是要前去一观的,实不瞒各位,当日老朽也曾置身洞中,得见左冷禅和林平之率十四、五个瞎子也去了。”
停了停,又道:“岳不群果然阴毒,猛可里将洞门关了,时洞中总有一两百人,俱是人人自危,胡乱砍杀一通,黑暗中自是瞎子占了天大便宜,老朽不敢与他们作对,便乘乱跃上石壁上方凸起处作壁上观,不多时,二百余人便尽数被杀,只剩下左冷禅和林平之二人了。老朽仍是不敢出声,后岳不群不知怎的竟被恒山派仪琳小师太所杀,左林二人得以脱身,待他们离去之后,老朽自不愿在洞内与死人为伍了,哈哈。”
这明明是一大套假话,但除令狐冲夫妇之外,此处诸人更无一人当时置身那凶险万分的洞中,莫大先生说得有鼻子有眼,又有谁能想到左冷禅已在那洞中被令狐冲所杀,什么与林平之得已脱身离去云云,全是一派不实之辞。便听莫大先生又道:“总算是老朽福气不坏,得以大难不死,本派中许多久已失传的精妙剑法,老朽得以一观,先前许多不明之处,也就迎刃而解了,哈哈。”
解风大笑道:“难怪!难怪!数年不见,老叫化便成了你手下败将,老叫化只道是自己几乎功夫疏搁久了,原来莫老儿竟有这般遇合,哈哈!”
解风此言一出,除华山恒山两派诸人外,人人心头均是一凛,心道解风身为天下第一大帮帮主,武功实可算当世绝顶好手之一,此时他竟当众承认败于了莫大先生,那莫大先生从那石壁上学到的武功,岂不太过令人觉得匪夷所思了么。竟都暗暗遗憾当日华山后山石洞壁上所刻武功未毁之前,自己未能一观。但随即想到当日洞中之凶险,都不禁暗问自己当时若置身洞中,能否象莫大先生那般心思镇密,跃到石洞上方作壁上观。
便听莫大先生道:“老朽得获本派失传剑法,自是喜不自禁,便一边习练一边漫游,至九月初八日,在泰安城中巧逢刚辞去恒山派掌门未久,正忙着到黑木崖找寻任大小姐的令狐冲小兄弟。说起剑法之精,除华山派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风老前辈外,便要数令狐冲当世第一了。老朽自以为剑术大进,便缠着他与老朽作泰山一日之游,以便印证印证老朽所学。不料次日咱们才到五松亭,便遇上了一桩怪事,两个称兄道弟之人竟然大打出手,哈,令狐掌门,你能不能告诉大家那两人是谁?”
“哼!不是他俩还会是谁?”令狐冲实不知那两人是谁,但他心思何等敏捷,心道左冷禅和林平之本在洞中于我剑下一死一伤,莫大师伯自然一清二楚,却愣要说他二人得以脱身,那在五松亭“大打出手”之人,定然是他二人,当下冷哼一声,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后,又接着道:“只有修习了避邪剑法之人,才会如此大悖常理,除左冷禅和林平之外,谁又会一边称兄道弟一边大打出手了。”
莫大喜道:“照啊!待咱们赶到时,林平之胸腹间挨了左冷禅一掌,左冷禅的左胸却赫然插着一支长剑,二人都是命在顷刻,老朽和令狐师侄见他俩如此同归于尽,心头都是恻然,便一齐跃出,分别护住他们心脉。唉,他二人无论怎么说,总都算是一代杰出之辈,俗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令狐掌门,你林师弟一命归阴之前,都说了些什么,你不妨今日说出来给大伙儿听听。”
先前盈盈听莫大先生说三年前的九月初八日曾在泰山与令狐冲相遇,心头还甚觉蹊跷,只道冲哥什么话都与我说,怎的从未提及此事。此时听莫大先生说林平之“一命归阴”,心头才恍然雪亮,她自早已猜到送林平之到西湖孤山梅庄囚禁之人定是莫大先生无疑,想那林平之已成废人,双臂双腿已被令狐冲挑断,此时在那暗无天日的西湖地牢,倒也算是一命“归阴”了。
令狐冲则暗道林师弟本还活着,我又怎知他一命归阴之前要对我说些什么了。莫大先生既如此问,自是要将林师弟家传的避邪剑谱赖到丁勉身上了,不禁暗觉好笑,只道莫大师伯要我帮着胡说八道,那可真算是找对人了,对付卑鄙无耻之徒,我无行浪子令狐冲倒也不妨使出点卑鄙无耻的手段。随即又想,既要说谎,倒也不能句句都是假话,反正“葵花宝典”和“避邪剑谱”早被任我行和林平之毁了,天下从此再没这门害人武功,我不妨真真假假地乱扯一气,让世人都容不得丁勉活着,这叫做栽赃就栽个大的,陷害就把人害死。
当下沉声道:“好,当时林师弟说:‘大师兄,我是不成的了,这便要找灵珊陪罪去啦’。我心下大奇,道:‘林师弟,你怎么还叫我大师兄,我早就…….林师弟道:‘岳不群和师娘的所言所行,我自比大师兄知道得多,因为你被爱蒙了双眼,我却因恨而心头雪亮。华山派沦到今日之境,全是岳不群一人所赐,却与师娘和岳姑娘毫无关联。以师娘之为人,自会将大师兄复录门墙的’。真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见林师弟语出真诚,我便把师娘临终前果然将我复录华山派之事讲了。林师弟道:‘那就好了。我林平之杀了余矮子和木高峰,毁了青城派,总算是无愧于九泉之下的我林家满门了。但有一桩事我却实在放不下’。我说:‘林师弟有什么未了之事,尽管说出来好了,我令狐冲一定给你办到就是’。林师弟道:‘大师兄,劳你费力多护住我心脉一会儿,我给你讲个故事’。我见他眼看便不成了,却还要讲什么故事,心头正大觉不解,便听他道:‘大师兄你一定要答应我,待我故事讲完后,你一定要替我去办那桩事。’我点头应了,催动内力护住他心脉,他便讲了起来……”
原来“林平之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三百年前,有个不知姓名的宦官著了部叫《葵花宝典的武学奇书,据说练成后威力大得骇人所闻,但宝典精深无匹,始终无一人据谱练成。百余年前,这部宝典为福建莆田少林下院所得,当时莆田少林寺方丈红叶禅师,是一位具有大智慧之人,但他却从未起始练这部武林至宝上所载武功。后我华山派岳肃和蔡子峰两位前辈到莆田少林寺做客,不知因何机缘,偷看到了这部武学奇书。其时时间仓促,二人便分记前后各一半。但回华山一加印证,却发现前后牛头不对马嘴,全然不是一回事。二人均指责对方所记不对,兄弟二人就此反目成仇。岳肃依自己所记而练,成了华山派气宗之祖,而蔡子峰便是剑宗之祖了。红叶禅师得知此事后,派武功精湛的大弟子渡元禅师前往华山,劝岳蔡二人休要再练,只因练那宝典所载神功端的太过凶险。但岳蔡二人因是各练一半,倒不见有何凶险,当下照实说了,并让渡元禅师指点。渡元禅师也是个具有大智慧之人,一听口诀便随意解说,虽他从未得见本寺中的《葵花宝典》,但也解说得有几分道理。待岳蔡二人走后,他便匆匆将口诀记在自己的袈裟上。直到八日之后,岳蔡二人将自己所记口诀全部说完了。渡元禅师才离开华山,却不再回莆田少林寺,只托人带信给红叶禅师,说自己尘缘未尽,决意还俗了。他还俗后先娶妻生子,然后创下了威镇大江南北的福州“福威镖局”,此人便是林家始祖林远图,他把那件袈裟称为“避邪剑谱”,以一套“避邪剑法”名动天下。正宗的《葵花宝典》,则被红叶禅师圆寂前当众毁去。而岳肃和蔡子峰各记下半部的《葵花宝典》,则被魔教十长老抢了去,那一役端的惨烈,岳蔡二人身亡,魔教十长老大多身受重伤。五年之后魔教十长老卷土重来,向已与嵩山、恒山、泰山和衡山结为五岳剑派的华山派挑战。五岳剑派同气连枝,自不会袖手不管。魔教十长老因从《葵花宝典》中得到好处,故五岳剑派实非其敌,死伤惨重,不得不将十长老诱入华山思过崖后山石洞中,落下千斤巨石,与他们同归于尽。十长老中了暗算,自然大怒,便将各自破五岳剑派的招式刻在了石壁上,好让后人得知五岳剑派无耻。至于落入魔教黑林崖上的《葵花宝典》,数十年后一个天纵奇才,名叫东方不败的人,据此练成了号称天下第一的武功……
知道这个故事的,数百人中仅方证冲虚二人而已。连莫大先生和盈盈等都听得无不骇异,却不知令狐冲这般“转述林平之讲的故事”是何用意。
令狐冲见众人听得呆了,只提到林远图和东方不败等人之名时才“哦、啊”一声,不禁大为得意,道:“方证大师,冲虚道长,你们见识博广,不知我林师弟讲的果是真事么?”
冲虚道长不知令狐冲将这段武林中鲜有人知的往事合盘托出是何用意,正自惑然,却听方证大师合什道:“阿弥陀佛,林施主所言果然不差,只不知他…….他……”令狐冲连忙道:“别说大师不解,便是我当时也听得如坠五百里云雾之中,待林师弟讲完,我便急忙问林师弟讲这故事是何含意,便听林师弟道:‘我林家的避邪剑谱,与葵花宝典实是同出一辙。’”
方记大师不解的是林平之何以知晓数百年前的葵花宝典之事,令狐冲却故意将它说成是不知林平之讲那些事是何用意。这中间大有分别,方记大师只隐约觉得其中有些不妥,却一时不知究竟不妥在何处。但众人听方记大师那般说话,自知“林平之之言”并无虚妄了。
便听令狐冲又道:“我听了林师弟之言,仍是不解其中含意,却听林师弟又道:‘大师兄,你道为何吾祖林公远图以避邪剑法驰名天下,而我爹爹所习的也是我祖父亲口传授的避邪剑法,却被区区一个余沧海杀了个满门么?’我自然是不知道,便问是不是令尊未悟到其中精要。林师弟摇头道:“先前我也这么想,后来你在我林家向阳巷老宅外杀了嵩山派白头仙翁卜沉和秃鹰沙天江,替我夺回那件袈裟后,我才知道只怕事情并非如此简单。只因那件袈裟既然就是避邪剑谱,为何我祖父不传给我爹爹好好收管,却要如此神秘地藏于屋顶呢!’我也道那当真晓蹊,便听林师弟又道:“大师兄你的为人,我自是知之甚深,是故我明知是岳不群占了我林家避邪剑谱,却也跟着扬言是你抢了去的,否则岳不群决不容我活在世上。但从那时开始,我就与岳不群暗中斗上了。幸蒙天可怜见,我林平之终于得到了祖传之物,为报灭门之仇,我一狠心,便开始练那威力奇大但并不精深至极的避邪剑法了。’我大觉不解,什么叫威力奇大却又并不精深至极呢?却听林师弟又问我道:‘大师兄,当日你助任我行向问天他们诛杀武功天下第一的东方不败时,可曾发现东方不败有何不对么?’我说我只发现东方不败一个大男人却喜欢躲在屋里绣花,穿大红大绿的衣服,说话尖声尖气,使的虽是两枚绣花针,威力却是极大,再加上那有若鬼域的身法,当真是诡异之极。林师弟道:‘那你们是如何胜他的呢?’我说当时有个长得赳赳雄健而武功却是稀松平常,名叫杨莲亭的人正好在侧;盈盈突然以剑制住那人,东方不败大惊之下,才被任我行所杀,否则纵是我与任我行向问天三人联手,定然也胜他不得。东方不败号称武功天下第一,倒也决不是无稽之谈。林师弟道:“这就是了,除了我林家的<避邪剑谱》,天下只怕再难找出如此快捷辛辣的剑法来了。大师兄,任我行却又怎么说?”我便据实说任我行杀了东方不败后,便将那《葵花宝典》毁去了,并说这东西留在世上,只会遗害世人。林师弟叹道:‘任教主果然一代神人,我林平之佩服之至。’我问林师弟你佩服什么?林师弟道:“任教主手中有如此武学奇书而不练,自是早知习练的后果了,若论心智,东方不败怎及得上任教主。我林平之落到今日之境,自也是强自习练避邪剑谱之故,我能不佩服任教主么?!任教主毁去《葵花宝典),正象当年红叶禅师毁去(葵花宝典》的原本一样,虽说是为武林造福,却也是大智大勇之辈方能所为。正象我林平之,竟始终舍不得毁去那件袈裟,以至被人所乘偷了去。大师兄,我要你答应之事,便是要你替我毁去那《避邪剑谱》。’我说既是如此神奇的武学至宝,毁去了岂不可惜,哪知林师弟惨笑道‘什么武学至宝!那是害人的东西’。停了停他又道:“大师兄还记得我先前所说那《葵花宝典,是为三百年前的一位宦官所作之言么?’我说记得,林师弟道:“这百余年来,世上恐怕只有红叶禅师、家祖林公远图、任我行、东方不败、岳不群和我六人知习练宝典第一步的凶险了。’我说那倒不见得,我就听方记大师和冲虚道长说过习练《葵花宝典》第一步凶险万分。林师弟道:‘他们也仅是听说而已,却不知究竟凶险在哪儿。’我说那倒也是真的。林师弟道:‘其实说穿了也很简单,因为练那宝典第一步的八字要诀便是:
欲练神功,举刀自宫。’我大惊之下脱口道:‘自宫?!那岂不是要变成……变成不男不女了么?’林师弟道:“正是。家祖先娶妻生了我爹爹后,这才起始习练避邪剑法并创我福建林家福威镖局,因晚年深知身为不男不女之苦,又不愿我林家绝后,是故不传我爹爹那八字真诀,以至于我爹爹虽对避邪剑法招式精熟,剑法中的威力却十成中还发挥不出一成,这才惨遭灭门之灾。之后如东方不败、岳不群和我林平之,凡练成宝典上功夫之人,谁又是真男人了!’言罢林师弟惨然地笑了几声,我大惊之下问他那么与岳……姑娘成亲是怎么回事,他说那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之后他长叹一声,说他对不起岳灵姑娘一片真情,话未说完,便已气绝身亡了。我当时心头激荡,开始竟没听清左冷禅说了些什么,莫大师伯,左冷禅开始那几句话是怎么说的啊?”
他这一大通话倒也句句是真,连任盈盈差不多都以为果真是林平之“临终”之言了,幸好她还明白两桩事,一桩是林平之还活着,另一桩是令狐冲方才所言,只不过是将岳灵珊临死时与林平之的对话改头换面,说得更有鼻子有眼些罢了。但盈盈心头还是禁不住大为叹服:若论胡说八道的本领,这世上又有谁及得上冲哥和莫大师伯的!托塔手丁勉今日只怕大事不妙!
方记等人却听得无不骇异,数十年来一直闷在心头的疑问终于得以索解,却是殊无喜意,只暗忖如此害人的避邪剑谱,当真在这世上留它不得。
只有莫大先生一人听得又是大骇又是大乐。他虽知林平之未死,却也不知关于避邪剑法的种种细节。他的本意只是让令狐冲拿话扣住丁勉,并以左冷禅的骨灰和嵩山派掌门信符证明《避邪剑谱》的确在丁勉身上,他若不交出来,那只有与令狐冲兵刃相见了。怎料到令狐冲胡说八道的本领如此高明,竟连丁勉也听得入了神。莫大先生心头暗笑:既然如此,我莫大倒也不可显得太过脓包,你令狐冲圆谎的本领高明,看我莫大栽赃的手段却又如何?!
听令狐冲一本正经地问自己,莫大先生当下便肃然道:“当时左冷禅长叹了一口气,连道了两声‘原来如此’,才道:“我左冷禅自负聪明盖世,却又娜里想得到‘欲练神功,举刀自宫’那八字要诀,哈哈,哈哈!”我连忙道:‘左师弟休要伤心,那种害人害己的东西,不练还是大幸呢。’左冷禅道:“莫师兄说的是,既是如此,败于岳不群之手,我左冷禅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当时我奇道:‘左师兄,我有一事不明,不知你能否见告?’左冷禅道:‘莫师兄尽管问好了,我最多还能再支撑半盏茶时分,唉,这也是我这大半辈子多行不义的报应’。我说:‘林家《避邪剑谱》,先为岳不群所得,后又落入林平之手中,一向是秘而不宣,左师弟是从哪儿习练来的?’左冷禅道:“莫师兄当还记得华山派的二弟子劳诺德吧,现今也不知他躲到哪儿去了,事到如今,已再没必要隐瞒了,他是我派到华山卧底的。’我恍然大悟,道:‘是劳诺德偷记了口诀传给你的?”左冷禅道:‘不错,但劳诺德办事谨慎,偷到避邪剑法口诀后,就急忙传了给我,我却哪里又知道须得自宫之秘了。唉,先前我还一直不解,岳不群的功力明明不如我,林平之与我相比更是相差何止一倍,武功一道,总是内力越强身形越快,但同是施展《避邪剑谱》所载武功,为何我的身法总没他们快捷,原来避邪剑法竟是这般诡异,若不是林平之临死前亲口所言,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我说:《避邪剑谱》寻其根源,本是宦官所著,武功本有阴阳两道之分,练到极至,倒也分不出孰优孰劣。宦官介于阴阳之间,亦阴亦阳又不阴不阳,于武学上倒着实是第三条门径,既采阴阳二道之长又互补其短,难怪葵花宝典会有这么大的威力,林远图和东方不败据此而练成盖世武功,那也就不足为奇了。只是如此糟塌人性之武学,还算什么避邪剑法,倒不如叫邪门剑法更为妥当些。’左冷禅道:‘莫师兄所言不差,我与林平之称兄道弟,他倒也将避邪剑法的口诀尽数告知于我了,但却始终不说欲练神功引刀自宫之言,自是怕我练成神功后将他除去了。我二人皆是双目失明,本应同病相怜才是,不料却是相互猜疑,日夜提防,我怕他功力增强对我下手,他怕我悟出要诀练成无敌于世的神功而不见容他,这日子当真过得殊无趣味,以至今日终于落得个两败俱亡之结局,这一切均由那邪门剑法所赐,世上当真留它不得了。’当时令狐师侄插言道:‘左师伯,我林师弟方才临终之前也曾重托我代它毁了那剑谱,以免遗世害人,却不知那剑谱眼下却在—?’左冷禅叹了一声,道:‘便在我那好师弟托塔手丁勉手中了。’”
听到这儿,众人都禁不住惊叫了一声,有叫“啊”的,也有叫“阿弥陀佛”的。
丁勉则惊惶失声道:“他…他胡说。”也不知他是指莫大先生胡说还是指左冷禅胡说,但人人都以厌恶的目光看着他。
只听莫大先生又道:“我和令狐师侄也是大惑不解,忙问究里,却听左冷禅道:‘我与林平之从华山石洞中得以脱身,自是不甚之喜,怎奈相互一路提防,终日战战兢兢。离开华山未久,我便发现有人跟踪,但那人似对我和林平之颇为忌惮,不敢公然现身,我也不以为意,只是怀疑林平之未将避邪剑谱尽数告知于我。因而半年前,有一日咱们到了开封,投宿之后,我便取出一锭银子叫店家请了个腐儒来,让他将林平之家传的避邪剑谱一字不漏地念一遍。林平之倒是大方得很,知那腐儒不会丝毫武功后,便毫不犹豫地从怀中取出了那件袈裟。那腐儒念毕,直令我大惑不解,他所念的字句与林平之先前告知于我的口诀丝毫无误,饶是打破脑袋,我也想不出个中原委。正苦思时,忽闻那腐儒惨叫一声,大惊之下我一掌拍出,那偷袭之人匆匆还了一掌,便越窗而逃了。我虽然目不能视,但从他还那一掌和逃循身法上我立知他是谁了……”我和令狐师侄同时失声道:‘是丁勉?!’左冷禅缓缓点了点头,道:‘他的武功是我一手教的,且我们在一起数十年,纵是他不还手,仅凭脚步声我也能认出他来。’我和令狐师侄不好再说什么,便听左冷禅又道:“两个瞎子住店。本就令人觉得蹊跷,屋中出了人命,我和林平之自不愿与官府纠缠,当下便越窗而逃了。一路东来,我始终没对林平之说那夜在开封杀腐儒盗剑谱之人便是丁勉,但林平之却兀自怀疑那偷袭之人是我暗中指使去的,我也不便言明,以至今日终于反目成仇,落到这般境地。’过得良久,左冷禅又道:“令狐师侄,莫师兄,林平之这一剑端的阴损凌厉,眼下纵是扁鹊重生,华陀现世,也难救我性命了,俗言道:朝闻道,夕可死矣,今日得从林平之口中得知练避邪剑法之阴损要诀,亏得我练了这些年还一直蒙在鼓里,眼下倒死而无怨了。只是有一桩事,若你们不答应我,我左冷禅……唉!”我和令狐师兄忙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们当为你妥善办理。’左冷禅道:‘多谢二位了。昔日我嵩山派负你们北岳恒山和南岳衡山二派实在太多,但那都是因我一人之念所至。诸般罪孽,皆由我左冷禅一人承担便是,却与我嵩山派弟子无关,我实不忍嵩山派百年基业就此毁于我一人之手。’令狐师侄道:‘左师伯所言甚是,但有遗命,晚辈莫不遵从。’左冷禅大喜,道:“多谢令狐师侄,我细道令狐师侄一言九鼎,有你这句话,我左冷禅就放心了。’随即又道:‘眼下我嵩山派尚存的诸师弟中,托塔手丁勉野心勃勃,却又志大才疏,如果让他接掌门户,嵩山派毁之不远矣。仙鹤手陆柏心计多……多了些,九曲剑钟镇却又私欲…….嗯……有些重。数来数去,只有七师弟汤英鹗和孝感乐厚二人心地还算光明,但乐师弟脾气太过急燥,也不适担当掌门之职。只是汤师弟在我嵩山十三太保中名列老七,若让他这就接掌门户,丁勉陆柏他们做师兄的定然不服,势必导致大乱,同门厮杀,我嵩山派仍不免灭门毁派之厄。’令狐师侄当即道:‘依左师伯的意思,却又该当如何?’左冷禅沉吟良久,这才道,
‘依我猜度,汤东二位师弟定然会据理力争,要诸位师兄暂勿争那掌门之位,须得寻到本派掌门信符再说。这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丁勉他们自不好不答应,因而两三年内,派中当无变故。但这数年中,丁师弟自会躲着习练避邪剑法,虽凭他修为决不能悟出欲练神功举刀自宫之要诀,然武功自也会因此大进,待他自以为练成神功之后,便会约同门强夺掌门之位了。陆师弟心计深沉,武功与丁师弟本相差无几,但他向来谨慎,自会在这数年中约人相助,只不知他们邀约何人。钟师弟武功虽逊丁陆二人一筹,但他有邓师弟和高师弟相助,只怕自以为胜券在握,这二、三年中,除拼命找寻本派掌门信符外,当无多大作为。至于汤乐二位师弟,.除了找寻本派掌门信符外,便只有痛心疾首的干着急罢了。故而早则两年,迟则三年,我嵩山派中必有一场大变。令狐师侄,现在我将本派掌门信符托之于你,望你不记前隙,届时凭此信符前去助汤师弟一臂之力,使我嵩山派数百弟子有其所归才好。’言罢从腰间摸出嵩山派掌门信符递给令狐师侄,令狐师侄恭恭敬敬地接过了,道:“晚辈自当遵从,左师伯还请放心,只是……只是若两三年后丁师伯他们仍不服汤师伯,那却怎生区处才好?’左冷禅道:‘那你就让他们先放手一搏,依我之见,汤乐二位师弟决不会率先出手,而丁陆钟三位师弟终归会落得两败俱伤。丁师弟若不使出避邪剑谱所载武功便决难取胜,但他志在必得,定会不顾一切的猝然间使出来的,因而他取胜的可能性最大,若他真如此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使出臭名昭著的避邪剑法,你便当着天下英雄之面将方才林平之所讲的话公诸于众,并将本派掌门信符传给汤师弟,让汤师弟遵从我这遗命,依照帮规将丁勉逐出我嵩山派门户,相信丁勉门下弟子也不会觉得这有何不该的。一待丁勉不再是嵩山派弟子,若不交出避邪剑谱,自难逃天下英雄之公道。’令狐师侄道:‘左师伯算无遗策,晚辈钦佩之至。’左冷禅惨然一笑,就此一命归西,他生前虽有诸般不是,但我和令狐师侄念其临终前已然有悔,且他毕竟也是一代武学宗师,便将其遗体火化……”
言语至此,丁勉已然知晓今日大祸临头,却不知左冷禅既传了他避邪剑法;却为何要在临终前坑害他,当下大喝一声:“住口……”
莫大先生果然住口,还煞有介事地长叹了一口气。
令狐冲和盈盈则大为钦佩,暗道这莫师伯栽赃陷害的本领端的高明,眼下丁勉纵有一百张嘴,也是分辨不清的了。
其余众人则对早已死去的左冷禅大为叹服,真所调知弟莫如兄,他竟把本派两三年后发生的事“算”得这般一无所错。尤其是嵩山派刚入门未久的弟子,更是在心中将那位前左拿门视为神人,只觉做其后辈弟子倒也没什么羞愧。
令狐冲见托塔手丁勉面色阴晴不定,只喝出一声“住口”,却不知如何辩白,心下只觉得好笑。只见陆柏钟镇等人一齐望着自己,似是在等着他拿出嵩山派的掌门信符来,当下凛然道:“汤师伯,请你过来接领贵派前掌门人骨灰。”
言罢从怀中掏出先前莫大先生交给他的那只小盒,交给前来恭恭敬敬奉接的汤英鹗。
忽闻丁勉冷哼一声,道:“令狐冲,你少给老子装神弄鬼,那骨灰却不知是哪路孤魂野鬼的!”
令狐冲冷笑一声,道:“我念左师伯是一代前辈高人,才将其骨灰妥善保存至今,以他的身份,当不会是阁下口中的孤魂野鬼吧。”转过头来,又从怀中摸出嵩山派掌门信符,肃然道:“遵从贵派前左掌门遗命,晚辈令狐冲交还嵩山派历代掌门之信符,请汤师伯奉接。”
那只不过是一块黑黝黝毫不起眼的物事,但令狐冲一掏出来,嵩山派众人中便“哦、啊”之声四起,面上俱是惊喜之极之色。
丁勉则面色大变,直是惊骇至极。
汤英鹗却已跪下,双手举过头顶,凛然道:“嵩山派上下同感令狐掌门不二大恩!”
令狐冲连忙跪下还礼,将那掌门信符放在汤英鹑手中,道:“汤师伯折煞晚辈了,晚辈遵左师伯临终遗命行事,汤师伯勿须多礼。”
汤英鹗又拜了三拜,才立起身来,手中高举掌门信符,哽咽道:“各位师兄师弟,本派同门弟子,你们看……你们看……”竟是喜极而泣,语不成调了。
乐厚、钟镇、邓八公、膏克新等人连忙率门下弟子过来跪拜本派掌门信符,仙鹤手陆柏也由弟子扶着过来拜见。丁勉的门人却看看师父,又看看本派掌门信符,一时不知如何行事。
莫大先生忽然道:“柏水严,你们真的见了贵派掌门信符而不拜么?”
那柏水严正是丁勉门下二弟子,与大师兄龙图相交莫逆,先前见师父将师兄拿去喂剑,已然大是寒心,此时听莫大先生这般说,当下更不犹豫,起身便过来拜见。忽听丁勉怒极狂笑,高呼道:“好!好!好!柏水严你竟敢欺师灭祖么?!”
“么”字出口,人已如鬼域般欺身而上,一掌朝跪在地上的柏水严当头击下。
只听“波”的一声,丁勉腾腾腾退了三大步,才堪堪定住身形。令狐冲则在柏水严身侧袖手而立,似笑非笑地看着丁勉。自是他接了丁勉那一掌了。
柏水严原地向令狐冲叩首道:“柏水严谢过令狐掌门救命之恩!”待令狐冲还礼后,柏水严站起身来,对众师弟道:“如此六亲不认,残害同门之人,咱们还认他作师父作甚!”
转向丁勉,又道:“师父,你传授弟子武功,实有莫大恩德,弟子这便还了你这份情。”言语间突然反掌自击百汇穴,在众人惊咦声中,柏水严委顿于地,早将自己一身武功尽数废了,但见他目光无神,盯着丁勉,却自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又缓缓道:“丁勉,现在我与你已无恩义可言,你偷练为江湖中人所不耻的林家避邪剑法,戮杀大师兄,残害同门师叔,凡我江湖中人,皆得与你讨还公道!”
令狐冲赞道:“好汉子!”
“哗啦”一声,丁勉门下百余名弟子已一齐过来,跪于柏水严之后,拜见本派掌门信符。令狐冲怕他们纷纷效仿二师兄柏水严,当下连忙道:“汤师伯,还望你不忘前左掌门遗命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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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泪萧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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