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复门2
书名:红泪萧琴 作者:沧浪客 本章字数:10120字 发布时间:2024-07-31

令狐冲和盈盈一齐叩首受教。风清扬从左边衣襟里掏出两封信束,递给令狐冲,道:“这两封书柬冲儿你交给方证和冲虚,这对你助嵩山泰山两派复门或有裨益”。待令狐冲规规矩矩地受了,风清扬又道:“明日你们下山,冲儿便接掌华山门户,一年内择人继任,不可有误!”
令狐冲大急,道:“禀风太师叔,冲儿早已被师…….岳不群逐出了华山派,此事天下无人不知,要冲儿再去做华山掌门,那可为难得紧。”
风清扬道:“你本来就是华山派掌门大弟子,岳不群那厮狼心狗肺,连自己的徒弟也要杀,他说逐你出华山派之言,此时天下无人不知那是放屁,你尽管去做好了,没人会觉得那有什么不顺理成章。”
盈盈觉得风清扬一代武学大宗师,如此说话倒也有趣,又见他一袭青袍洗得发白,面目清瘦,白须飘飘,虽略显黯然,却自有不怒而威之感。的确是世外高人风范,敬仰之心油然而生,不禁悄悄摸出纸笔,替他画起像来。令狐冲却不觉得风太师叔之言有趣,只惶急的“这这”说不出一句完整话语。
风清扬“哼”了一声,道:“令狐冲,你可觉得我方才评华山派“不’字辈五人之言大为不妥么?”
令狐冲道:“冲儿不敢。”
风清扬道:“好,我说他五人中只宁中则一人算个人才。若由她做掌门,我华山派也决不会沦落到如今这步田地,这话对不对?”
令狐冲一生中,对师娘敬若亲娘,此时听风太师叔如此夸赞师娘,自是心头大喜,连忙道:“对,对,师……岳不群数次加害于我,师娘却一直视冲儿若亲生儿子一般,当年若由师娘做掌门,华山派定会……定会……”
定会怎样,他却说不出来,因为师娘终究是嫁给了岳不群,岳不群为人之阴鸷深沉,令狐冲一想起来便觉寒心,岳不群虽对他有养育之恩授艺之德,但他二人早已恩断义绝,
“师父”二字,他是早已叫不出口了。师娘对他恩重如山,人品武功均为世人景仰,但若论心计,却哪里及得丈夫岳不群半分,纵是师娘做了掌门,只怕也得听由岳不群摆布。令狐冲正如此想时,便听风清扬肃然道;“冲儿,你师娘临死之前,她对你说过什么话来?”
令狐冲道,“当时师娘说:“冲儿,你以后对人,不可心地太好了’!”
风清扬怒道:“不是这句,是宁中则得知岳灵珊实为林平之所害之前说的那句!”
令狐冲心中一源,道:“当时师娘说:“他不当你是弟子,我却仍旧当你是弟子。只要你喜欢,我仍然是你师娘’。”
风清扬道:“对啦对啦。你是愿听岳不群的话呢,还是愿听你师娘的话?”
令狐冲道:“冲儿自是听师娘的话。”
风清扬道:“那就是了,此时你仍旧是华山派掌门大弟子。眼下华山派七零八落,你这掌门大弟子却在这儿逍遥快活,哼!”
令狐冲总觉得此事有些不妥,却见风清扬又从右边衣襟里掏出几桩物事,先递了一件过来,令狐冲接过一看,骇然是华山派掌门信符,当下大急道:“风太师叔,这—?!”
风清扬大笑道:“你连一群小尼姑大姑娘的掌门也做过了,再做一年华山掌门又有何妨!哈哈,你师弟施戴子高根明他们早知你是蒙冤才被逐出门墙,此时你拿了掌门信符去,他们不高兴死了才怪呢!”
令狐冲顿时豪荡之气大盛,也哈哈大笑道:“好!管它江湖同道怎么说,我令狐冲就依太师叔之命,去做他一年华山派掌门!”
风清扬喜道:“这才是大丈夫行径。对啦,老朽传你剑法对付田伯光时,你曾说过对付卑鄙无耻之徒,只好用点卑鄙无耻的手段。后来老朽问你若是对付正人君子那又如阿?你说:“就算他是正人君子,倘若想要杀我,我也不能甘心就戮,到了不得已的时候,卑鄙无耻的手段,也只好用上这么一点半点了”。当时老朽大喜,夸你不是假冒为善的伪君子。眼下咱们也是一般,来它一点儿卑鄙无耻的手段如何?”
令狐冲笑道:“却不知太师叔所指何事,泼皮耍赖,冲儿倒是常常干的。”
风清扬道:“当日恒山派那个叫仪琳的小尼姑误打误撞的杀了岳不群,你们又忙着救恒山派弟子,并未搜他尸身。老朽就从他身上取了这本派掌门信符和一部《紫霞秘笈》,以防被外人得了去对我华山派不利。后封不平丛不弃和你的几个师弟师妹相约,谁要找到了这两件东西,谁便做华山掌门。他们折腾了三年,自然是找不到的了。现在封不平已知无望,便欲强夺掌门之位,明日午时,你便持了掌门信符去,可使你那一干不成器的师弟师妹免遭大殃。”
令狐冲不解,惑然道:“但太师叔说那卑鄙无耻之事,却是——?”
风清扬一笑,道:“你那四师弟施戴子虽武功稀松平常,但为人倒还算不错,他明知岳不群狗屎不如,但念其传艺之德,便率一干师弟师妹将岳不群好好的葬了,他们在岳不群身上找掌门信符不到,都是大急,却又六神无主,偏偏封不平丛不弃两个不长眼的东西竟想去掘宁中则之墓”
令狐冲大怒道:“他的——?!”
风清扬道:“你放心,他们被老朽暗中教训了一顿,再借他们二人八十个胆子,也是不敢如此胡作非为了。”
令狐冲叩首道:“多谢太师叔”!
风清扬道:“你谢什么谢,宁中则那小姑娘才两三岁的时候太师叔就抱她采花玩过呢,小姑娘心地很好,老朽怎会让人去掘她的坟而置之不理。好啦,时候不多了,咱们也少说废话,老朽所说的卑鄙无耻之事嘛,便是你明日持了掌门信符去,就说是你师娘临死之前托咐给你的,他们自不得不信,你看如何?”
令狐冲笑道:“好!”
风清扬道:“反正当日宁中则自杀之时,又没有别的华山弟子在场,你就说她识破了岳不群奸计,为不使华山一派受辱,她便与岳不群抢夺掌门信符和《紫霞秘笈》,虽然得手,却被岳不群一剑刺中,幸得你及时赶到,打跑了岳不群,反正岳不群连他的弟子英白劳也杀了,凭他那人不人鬼不鬼的身子,杀自己老婆也在情理之中。至于如何细说,你和任大小姐都是口齿伶俐之辈,也用不着太师叔多教了。”言罢又递过一本册子给令狐冲,接着道:“早年本派气剑二宗争斗之事,你是早听说过了,太师叔身为剑宗,你大约早想到了吧?”
令狐冲道:“是”。
风清扬道:“其实练气练剑本是一道,实是各有所长,徒分孰主孰辅,那便落入了下乘。故老朽已将《紫霞秘笈》毁去,但将其中练气精要与老朽数十年所悟融为一体,另著了这册《混元神功谱》,其中第一章记的是练气法门,第二章论述剑道,第三章载如何气剑合一,末章则非论及武学,只告诫我派自今而后勿要再徒分气剑二宗,否则终难有所大成,前车之鉴,不可不记。”未等令狐冲开口,风清扬突然豪气干云地仰天大笑,道:“武当剑法为张真人所创,自是非同小可,少林内功博大精深,或许比老朽的“混元功’稍胜一筹,但若华山派后辈弟子中谁人能有过人的悟性,将老朽这《混元神功谱》内外兼修,练至六层,哈哈!哈哈!只怕什么天下英雄,也要自渐形秽了!”
令狐冲和盈盈俱是心头一凛。风清扬实可算眼下天下第一人了,由他创下的神功,自不可等闲视之,闻其豪荡之言,倒也不是狂妄。令狐冲肃然道:“风太师叔,你老人家消弥华山派数十年气剑二宗之争,实是功德无量!”
风清扬也正色道:“这份《混元神功谱》,往后便似那掌门信符一般,只可传给本派掌门!明年你选择继任掌门时,却千万要注重人品,勿要让歹人得之,仗此作恶江湖,那我风清扬便万死莫赎了!”
令狐冲凛然道:“冲儿铭记于心了。”
风清扬看看天,又看看盈盈,突然道:“你画完了么?”盈盈一惊,连忙道:“小女子偷画风老前辈仙容,还望恕罪。”言罢递上方才刚画完的肖像。风清扬接过,竟看也不看,却又正色道:“冲儿,明年今日,你夫妇二人一定要离开中原,二十年不准离开蟠龙岛一步,这算是太师叔临终重托了!”
令狐冲和盈盈一齐跪下,肃然道:“冲儿盈盈决不敢有违风太师叔所言!”

风清扬微微一笑,将自己的肖像还给盈盈道:“也好,你们明日可将此画给封不平丛不弃二人一观,他们皆是老朽的师侄。冲儿可以老朽之名挟住他们,免得多伤性命。至于老朽今日逝去之事,倒也不必告知华山弟子了。”
令狐冲道:“是。”
风清扬又道:“后山之阴,有间石室,老朽在那儿呆了数十年,稍后冲儿将老朽带到那里,向左旋动三圈石门左侧的把柄,石门自会合拢。虽说人身本是一付臭皮囊,但老朽这副臭皮囊却不想让宵小之辈糟踏,哼!”
令狐冲骇然道:“太师叔吩咐之事,冲儿自会照做,但太师叔看上去甚是硬朗,决不会就此仙逝的。”
却不听风清扬回音。令狐冲抬头细看时,只见风清扬|
自望着自己,面上一片祥合安宁。令狐冲心下大奇,正欲开口,却听盈盈喃喃道:“此时正是亥时,风太师叔已然仙逝|
了”。令狐冲闻言一惊,伸手去探风清扬鼻息,果然已是气绝,不禁又是骇异又是伤悲,饶是他豪荡过人,也自哭出声|
来。盈盈自结识令狐冲,不知历经多少生死劫难,均只见他喜笑怒骂,泰然处之,此时见他悲哭,竟不知如何区处。直过了一个更次,令狐冲哭声渐止,盈盈才道:“冲哥,太师叔既已仙逝,咱们还是照他的话去做最好,多哭却也无益。”令狐冲本是拿得起放得下之人,听爱妻如此说,也觉有理,当下一抹润珠,复替风清扬合上双目,道声“盈妹说得是”抱起风清场遗体,与盈盈一前一后到了崖边,飘然下崖,转瞬在后山隐没。
令狐冲和盈盈从思过崖下到后山,直寻了大半宿,才找到风清扬所居石屋。那石屋甚窄,里面只一石床石桌而已,似是以巨斧劈出来的一般。石屋门口左侧果然有个把柄。令狐冲将风清扬平放在石床上,重重地磕了九个头,才和盈盈出了屋来,依言将那把柄向左旋了三圈,便听“轰”一声,一块重愈万斤的巨石落了下来将石屋堵住。令狐冲和盈盈都是大吃一惊,一齐向后闪跃。那巨石落下后却再无异动。二人细观时,却哪里还有石屋的影子。那巨石竟与原先的石屋门户严丝合缝,宛似天然生成一般。令狐冲既惊且佩,他与盈盈先前踏遍千崖万壑,却怎么也找不到风太师叔踪影,原来他却是在此石屋中。风太师叔既能出能进,这石门定另有开启之法,但他既不道出,自是不愿让人惊动他之遗骨了。风清扬待他令狐冲恩重如山,令狐冲本欲再看太师叔遗容一眼,但那重愈万斤的巨石却是再难移动分毫,不禁悲从中来,泪如雨下。盈盈与风清扬按说有杀父之仇,但风清扬为此却也遭了天遣,一代高人就此瞑目,也使她撒下了惺惜之泪。
二人复回思过崖,已是次日已午交泰时分。令狐冲双目红肿,竟是满面悲戚之色。盈盈看看天色,柔声道:“冲哥,你这般一味忧伤,置大事于不顾,却如何对得起风太师叔在天之灵。”
令狐冲一凛,道:“盈妹你你说什么?”
盈盈道;“此时已到午时,封不平和丛不弃二人大约已她一句话未说完,令狐冲早面色大变,道声“走”,拉着盈盈直奔下崖。
从思过崖到华山派正气堂,虽有十一里之遥,但以令狐冲和盈盈脚程,也不过是半盏茶时分之事。二人到正气堂外,朝内一观,果见封不平和丛不弃已大咧咧地坐在主位上,众华山派男女弟子以施戴子、高根明和陶均为首,大约有二、三十人之众,人人执剑在手,将封丛二人围在当中,俱是面带忿然之色。
令狐冲一见封不平丛不弃二人竟擅自坐了主位,心头大怒,当下便欲进去将他二人揪了下来,却被盈盈拉住,只在他身边轻声道:“且听听他们如何说。”
便听施戴子责问道:“你们两个讲不讲理,当初咱们约定谁找到了本派掌门信符,咱们便奉他为掌门,现今你们又没找到,怎的又说话不算数了。”
早先令狐冲为华山派大弟子时,岳不群共有九大弟子,即是令狐冲、劳诺德、梁发、施戴子、高根明、陆大有、陶均、英白劳和林平之,岳灵珊虽未正式拜师,但她是岳不群和宁中则之女,武功剑法均颇为不弱,大家也以小师妹称之。后梁发、陆大有、英白劳和岳灵先后身亡,劳诺德和林平之已是废人。十人之中,便只剩下四师弟施戴子、五师弟高根明和七师弟陶均了,三人当中自以施戴子武功最高,但生性淳朴木讷,拙于言辞,方才他对封丛二人所说的一番话,端的笨拙之极。
果然封不平干笑了一声,道:“果然是岳不群调教出来的弟子,言语之间倒也象彬彬君子。只是那掌门信符嘛,却不知是由你们哪一个找到了?哈哈,哈哈!”
岳不群所做所为,早为天下人所不齿,封不平如此一说,倒把本就不善言辞的施戴子弄得满面通红,愣愣的说不出话来。一干华山弟子,自也是大觉面上无光,丛不弃也跟着干笑几声,道:“岳不群练气不练剑,早就走火入魔了,他调教出来的第子嘛,只怕也不会强到哪儿去,咱们既都找不到掌门信符,不如咱剑气二宗再来比试一次,谁赢了谁便做本派掌门,这样便很公平了,封师兄你看如何?”未等封不平回话,陶均突然道:“丛不弃,你肩胛上的伤好了么?”
从不弃一愣,道:“你说什么?”
陶均道:“那晚上在荒郊野庙,你被我大师兄一剑穿透肩胛,若是你的伤还没好,咱华山派可不欺带伤之人。”陶均虽是七弟子,但年纪却是最幼,此时也不过十七、八岁,却是长的英俊聪颖。他知封丛二人有备而来,若论武功剑法,已方最强的四师哥施戴子在封不平剑下大约也走不过三十招,故尔出言打岔。施戴子和高根明均知七师弟心思,当下一齐道:“正是,我华山派不欺身上有伤之人。”
令狐冲剑创丛不弃,已是四年前之事了,虽说剑穿肩胛,所伤不轻,但哪有四年不愈之理。丛不弃大怒道:“呸!令狐冲早被岳不群逐出门墙,你们哪儿来的大师兄了?”陶均道:“但令狐师兄伤你之时,却还是我派大弟子,四师兄五师兄,是不是这样啊?”
施高二人同声道:“正是!”
陶均道:“所以啊,丛先生受伤之事,与咱们华山派终归有些干系,再过上三年五载,待你把伤养好了,咱们再打不迟”。
丛不弃气得哇哇大叫道:“他奶奶的,你小子长得白皮净面,倒像那岳不群一般......”
“住口!”高根明突然喝到“我师父人品如何,倒不劳你丛不弃过问!”
丛不弃愣得一愣,道:“你师父?岳不群阴毒下作,你还认他做师傅?咱华山派便因他而蒙辱,若他还不死,我和封师兄也要来清理门户了。”
他这几句话倒也不好驳斥,众人均只“哼”了一声。
封不平到:“岳不群既已死了,从师弟倒不可辱没人家,俗话说人死万事休,岳不群所作所为,人人皆知,丛师弟不可再提及了。”
丛不弃道:“封师兄教训的是。”
众华山弟子均不知封不平如此故作大方是何意思,一时竟面面相觑。便听封不平又道:“咱华山派中,宁中则宁女侠实是个令人佩服之人,若宁女侠尚存,由她接掌门户,我封不平绝不会来多管闲事。唉,可惜宁女侠英年早逝,好生令人伤悲。眼下华山一派人才凋零,在江湖中抬不起头来,我这做你们师叔的,倒再也不能坐视不管了。”
却见一个年约二十的少女“呸”了一声,道:“谁认你是师叔了,也不知羞!”
封不平和厅外的令狐冲都是一愣。令狐冲昔年在 华山时,一直苦恋小师妹岳灵珊,对师娘收的女弟子,竟是十不识一,此时观那出言的少女,长相甚是娇憨,但武功却只怕不在陶均之下,却不知她叫何姓名,封不平则道:“这位姑娘可是宁女侠弟子么?”
另一个更年幼的姑娘接口道:“温师姐是先师座下大弟子。你既对先师敬佩有加,对我大师姐说话就客气些,否则——哼!”
封不平不气不恼,道:“既是宁女侠大弟子,封某对温师侄自是要客气些了。”未等别人开口,他又转向施戴子道:“施师侄,咱们曾约定你们气宗和我们剑宗谁先找到掌门信符便接管本派。倒不是我对岳不群不敬,他之为人,大家都是明白的,难说他自知命不久长,将那信符丢了也未可知,要不咱们分头苦寻三年有余,为何皆是徒劳无功呢。”
施戴子弄不清他在言语之间对岳不群为何前贬后恭,但这几句话倒也有几分道理,只得道:“是”。
封不平又道:“俗话说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咱堂堂华山一派,三、四年来竟无掌门,莫非本派便要从此断送了么?”
施戴子凛然道:“决不能!”
封不平道:“是啊!宁女侠人死不复生,若有她在——唉!”
陶均道:“本派眼下有四师哥五师哥和温师姐主持大局,倒不劳阁下操心了。”
封不平怒视了陶均一眼,道:“你给我闭嘴行不行?!”
陶均道:“当然行。但你给我从座位上滚下来行不行?”
方才封不平一直说宁中则的好话,众华山弟子竟忘了他兀自坐在主位上,此时听陶均如此一说,顿时又握紧了剑柄,对封、丛二人怒目而视。
封不平大怒,暴喝到:“好!当年你气宗使诈,让岳不群那奸贼窃做了二十年掌门,今日咱剑气二宗便再斗一次,以定掌门之位,也好让天下人知我华山派剑气二宗孰是孰非!”言罢立起身来,呛的一声抽出长剑,目中无人般地冲天狂笑。
施戴子暗运力余全身,凛然道:“好!施某先领阁下高招”
封不平淡然道:“你一人不是我对手,你们四人一起上吧。”言罢连指了高根明、陶均和那姓温的姑娘三人。
高跟名暴喝一声“欺人太甚!”仗剑便欲冲上,突闻一声“且慢!“大厅外藻飘进两个人来。
“且慢”二字声音虽然不甚高,却震得厅内人人耳鼓轰轰作响。定睛看时,正是令狐冲和盈盈。
封不平和丛不弃陡见令狐冲和盈盈现身,面色都是大变。众华山弟子均则大喜过望。陶均早跑过去拉着令狐冲的收,道:“令狐大师……师……大侠,你好!”他本想叫大师兄,但哪“兄”字怎么也说不出口,终于改成“大侠”,面上却也颇有几分尴尬。
令狐冲则大笑道:“四师弟、五师弟、七师弟、、温师妹,你们好啊!”
众人听他如此说,俱是又惊又奇,竟讪讪第说不出话来。令狐冲又是一笑,道:“封师叔,丛师叔,你们好。”
封、丛二人这一惊更甚,不知令狐冲如此称呼他们是何用意,但看他面上又无故说反话之状,不禁也愣立当场。
却听盈盈咯咯一笑,道:“喂!封不平,丛不弃,我夫君与你们说话,你们怎么都象哑了似的?”
封不平骇然道:“任……任教主吩咐,封某怎敢不遵。
令……令狐大侠,你好。”
令狐冲道:“盈盈早不是教主了,而晚辈是两位前辈的师侄,大侠’二字,封师叔休要再提才好。”
高根明突然道:“令狐冲!你竟也……?”
令狐冲连忙道:“五师弟请勿动怒,我华山派自今而后,再无什么气宗剑宗之分了。”
陶均早摔开拉着令狐冲的手,此时冷笑道:“凭令狐大侠和任教主的身手,一举毁去我华山派自是举手之劳.…”
令狐冲大急,道:“七师弟,我…….我……唉,盈盈,你来说。”
盈盈一笑,道:“大家这样站着说话不太累么,我看大家都坐下,让我将其中隐情道出如何?”见众人均忿忿看着自己,盈盈又道:“你们信不过我任盈盈,但施戴子、高根明、陶均你们,与令狐冲相处并非一日,难道你们连他也信不过么?我夫妇二人若有意与你们为难,又何劳亲自动手,不是我任盈盈夸口,只须我一句话,向问天一人便可将你华山派杀个鸡犬不留,哼!”
令狐冲厉声道:“盈盈!”
盈盈笑道:“冲哥,他们不识好歹,将咱们好心当成驴肝肺,我看咱们干脆一走了之,让他们自己窝里斗徒惹别人笑话也罢”
令狐冲急道:“盈盈休要胡说,咱们答应风太师叔之言岂可视作儿戏。”
盈盈要的就是这一句话,果然封不平和丛不弃一听到此言,面上顿即色变,齐声道:“风师叔?!”
施戴子等一干华山派气宗弟子则面面相觑,不知所言云何。盈盈也不睬封丛二人这言,只对施戴子道:“纵是要动手,也先等等我将话说明白再说,莫非你华山派连这点胆量也没有么?”
施戴子看看令狐冲,又看看盈盈,然后一言不发,经自将剑插回剑鞘,到西首宾位上坐了。
眼下华山派气宗弟子中,自以四师兄施戴子份位最高,他既如此,二三十名华山弟子便都收了剑,在他下首依次坐了。
却听盈盈道:“封不平,丛不弃,既是冲哥将你们看成师叔,那我任盈盈便也尊称你们一声长辈,你们眼下还坐在那位,是不是有些不妥?”
封丛二人连忙到东首宾位上坐了。封不平道:“任……任姑娘,你方才说.……说...……”
“风太师叔”这四个字,本来是从令狐冲口里说出来的,是以封不平只说半句,便难再往下说。只因一年多前,封丛二人欲掘宁中则之墓搜寻华山派掌门信符,被风清扬暗中大大惊吓一场,他二人虽未见到风清扬,但知风清扬乃本派剑宗前辈,武功已至通玄化境,当时风清扬以传音入密神功告知他们本派掌门信符并非在宁中则墓中,并警告他们若再有掘墓之念,则定杀不饶。二人当时又惊又喜,无奈风清扬不愿与他们见面,只道一切自有缘法。此时又听“风太师叔”四字,心头焉有不惊。
便听盈盈道:“方才我与冲哥在厅外听你们说话,封前辈对贵派宁女侠赞佩有加,不知可是发乎内心?”
封不平连忙道:“宁师妹外柔内刚,仁心宅厚,封某确是敬佩。”
盈盈道:“那就好,如果宁女侠还活着,她的话你是必听的了?”
封不平一愣,心道宁中则本来早死,任盈盈却怎么问出这句话来?但见任盈盈已以凌厉目光盯着自己,便道:“如果宁女侠还活着,我封不平决不到这儿来自讨没趣。”
盈盈道:“那倒也不必。往后华山派气剑二宗合二为一,你和丛不弃二人仍是华山派晚辈弟子的师叔,但派中诸事,倒不劳你们多问了,你们只一心钻研风老前辈留下的武功便是。”
盈盈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却听她又道:“封前辈、丛前辈,你们可曾亲眼得见宁女侠死时情景么?”
封不平丛不弃二人都摇头道:“没有。”
盈盈转向施戴子等人,道:“就我所知,宁女侠逝去之时,你们均无一人在场,对么?”
施戴子道:“是”。
那姓温的姑娘则道:“先师蒙令狐……大侠安葬,温琴代众师妹谢过了!”言罢便欲磕头,却被令狐冲阻住,道:
“师娘待我恩重如山,温师妹千万别…….别……。”
盈盈连忙道:“温姑娘,你们为人之徒,却不知恩师因何而亡,那岂非大为不孝。如果我将令师宁女侠仙逝之情见告,你却如何谢我?”
温琴凛然道:“如此大恩大德,我华山派没齿不忘!”
盈盈道:“我也不想叫你们报什么恩,只是冲哥他虽与他师傅岳……先生恩断义绝,但他的为人,你们总也是知道的,他不想说岳先生的坏话,我既做了他妻子,有些话却不吐不快”。
停了一停,又道:“岳不群为练林家辟邪剑法而自伤,弄得不男不女,最早察觉的自然是宁女侠。宁女侠劝他他却不听,宁女侠以华山一派为念,便抢了掌门信符,但岳不群丧心病狂,竟连自己数十年爱妻也欲加害,二人一番拼斗,宁女侠终被岳不群一剑刺入左胸,我和冲哥晚到一步,虽岳不群为冲哥杀退,但宁女侠却也因此而丧生。当时在场的有本教长老鲍大楚和莫杰龙上官云等人,本教虽被你们视为魔教,但以鲍大楚等人身份,当不至于撒谎,你们往后有暇,自可去询问于他们。冲哥,当时你师娘最后一句话说的是什么?”
令狐冲一愣,道:“当时师娘说:‘他不当你是弟子,我却仍旧当你是弟子。只要你喜欢,我仍然是你师娘’。”
盈盈喜道:“是啊,冲哥你记性真好,竟是一字不错,你师父将你逐出华山派,你师娘夺得掌门信符后,又将你收录华山门下,你现在便又是华山派大弟子了”。
令狐冲知盈盈的话七分真三分假,但也不便驳斥,只愣愣的作不出声。
施戴子则大喜道:“大师兄,师娘当真把掌门信符传给你了吗?”
温琴道:“多谢任大小姐!”
封不平道:“本派掌门信符真在你手里么?”
三人同时说话,令狐冲不知答谁才好,便掏出华山派掌门信符递给施戴子,施戴子看后递给高根明和陶均等人,众人一一看了,又交还施戴子,均是喜极无限。
施戴子把信符交还令狐冲,“卟通”跪下道:“师弟有眼无珠,方才对大师兄多有冲撞,还望鉴谅”。
高根明、陶均和温琴等人也跪下谢罪,令狐冲大急,连忙道:“师弟师妹们快快请起,莫折煞我了。”
待众人起来之后,只见任盈盈展开一幅画卷,规规矩矩地放在正中主位上。施戴子等人均不知此举是何用意,却见封不平从不弃二人对视一眼,一齐规规矩矩地奔到那画前跪下,道:“风师叔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施戴子等人一听,均知那画上一副仙风道骨之人便是本派前辈、在江湖中有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风清扬风太师叔。均不解地望着令狐冲。
令狐冲待封、丛二人拜毕,才道:“本派徒分气剑二宗,内耗过剩,以至遭人欺辱。风太师叔世外高人,已将《紫霞秘笈》毁去,融气功剑法为一体,创出了这份《混元神功谱》。”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又接着道:“此谱集本派气剑二宗精要于大成,往后本派弟子,只须依此修习,何怕我华山一派不能在武林中大放异彩!”
盈盈接着道:“风老前辈实可算当世第一人,昨夜他说华山弟子中只要有谁能悟出此谱六七层,便可无敌于天下。但此谱和掌门信符一样,只能交与德才兼备的弟子,故今年一年内,我和冲哥便在此择能接掌华山门户之人,至明年今日,我夫妇二人另有要事。必将离开此间,倒非贪图这华山派掌门之位。你们大师兄连恒山派掌门也做过了,本人则连日月教教主之位也让给了向问天,于这名利二字,倒早已不放在心上。此番我夫妇到此,一为告知各位宁女侠复收录冲哥为华山门墙之事,二却也是受风老前辈所托,替华山派复门。风老前辈天外神人,不愿多近俗务,但他老人家终也不愿华山一派就此断送。风老前辈对冲哥有传艺大恩,他老人家的托咐,我夫妇决不敢有误,至于……”后面的话,却被陶均打断。只听陶均笑着道:“得啦得啦,大师嫂也不必再多说了,大师兄的为人,咱们十数年同门习艺,焉有不知,纵是没有风太师叔重托,师娘待咱们恩重如山,她老人家将大师兄复收门下,咱们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生出多心来了。四师兄、五师兄、温师姐,你们看我的话可有道理么?”
施戴子等人道:“正是”。
陶均又道:“大师兄,这可是你的不对了”。令狐冲一愣,道:“不知七师弟有何见教?”
陶均道:“见教嘛,倒也说不上,此事细说下来,与大师嫂也有些关联”。
众人大惑不解,盈盈也是奇道:“七师弟休要胡说,却与我有何关联了?”
陶均道:“师娘复收大师兄归入门墙,如此天大喜事,你们为何不早早告知师弟师妹们,倒躲在杭州梅庄拜堂成亲,害得咱们也不敢去讨杯喜酒吃,这岂不是大大的不对么?”
令狐冲大喜道:“好!好!算是我这做大师兄的错了,
稍后我和盈盈每人喝三大碗酒陪罪便是。”
陶均道:“不行不行,大师兄喝酒赖帐的事嘛,咱师兄弟
倒屡见不鲜。不许稍侯,我看现在就最好。五师哥,你看——?
高根明大笑道:“好!”率了三人出去,少顷便抱了两大桶酒和一大摞碗回来,拍开桶盖连斟了数十碗酒,笑看着令狐冲和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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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泪萧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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