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少林寻仇
书名:玉璧龙珠 作者:沧浪客 本章字数:10114字 发布时间:2024-08-14

蟠家山峰峦深处,松柏参天,浓荫如盖,行走其间,不到睹目,难为人知,视线隔绝,不能及远,此在武林人物,可以说利弊互见。
眇大师等一行老少八侠,既知欧阳炯兄妹与另一老魔,此次前来蟠家,乃在窥究前古绝学,以为茶毒武林凭借,故虽知人力单薄,仍冒险深入,期与雪山神尼会合,加以阻止。
谷语说得好“望山跑死马”,白阳洞所在骆驼峰,虽一目可见,但奔走起来,仍有一大段路程,何况山形险阻,强徒潜伏,敌情顾虑甚大,行进之际,耳目并用,探测向前,故进展愈缓,比及接近骆驼峰脚,天已将暮。
老少八侠,借林木掩蔽,向对峰望去,落日余晖中,忽见玄色人影,一闪而没。
这个玄色人影,装束、服色、身材,宋小燕见过不止一次,想及父仇,不由蛾眉倒竖,杀机盈溢。
眇大师始终暗中注视爱徒行动,见状及时警告道:“燕儿,为师适才的话,你忘了吗?”
宋小燕委屈的道:“没有忘,师父。”
“没忘就好,为师绝不阻你报仇,但须切记,要报仇,应找主谋的人,搏杀一爪牙,不但于事无补,反而打草惊蛇,万一主谋人因此逃遁,又到何处再去找他?”
“是的,师父,燕儿知道分寸。”
“目前敌情不明,强弱不知,八人生死事小,莫牵一发,而动全身,神尼如已来到,附近可能留有暗记,趁着夕阳尚未落尽,我们仔细找找看。”
眇大师虽对着小燕讲话,实则也无异借题发挥,暗示其他的四女,用心可谓良苦。
于是八个人分两组,分向左右搜寻过去。
双煞随护小倩小梅向左,眇大师则率其余三女向右,神尼的暗记,公是一个简单的“人”字,进、止、退、避,则以正写、倒写或侧写,为其准则。
揣情度理,眇大师揣测,甚为恰当。
但,两组人搜寻出里许远近,也未再发现神尼最后所留暗记。
夕阳落尽,光线顿时暗了下来,老少八侠知再搜寻,也是枉然,重聚在一处,纪小兰尤心忡忡的道:“前辈,家师莫非真的发生了意外?”
眇大师神情凝重,但却和蔼的宽慰道:“令师功参化,已是陆地神仙一流,匪徒纵然猖獗,谅还奈何不了她老人家。”
眇大师口中虽在如此宽慰小兰,暗中何尝不也是心头鹿撞,沿途都暗记,何以进入山区,反而失了连络,如非发生意外,又能再作如何解释?
她为人甚是持重,心头虽在这样疑虑,却不能出之于口,何况匪徒已见踪迹,更不宜令五女分神担心,是以强自锁定,出言慰解。
小兰心切恩师安危,对眇大师这般瞻前顾后,也颇表不满,遂道:“暮色初临,光线十分黑暗,不若就此潜行攀上骆驼峰,一查真象。”
小妮子心意已决,话出身动,只一闪,已窜出松林,径向对岸奔去。
五女中,只有她尚未与璇玑岛直接发生关系,可以不受任何约束。
这就是她的聪明之处,便利用这一点特殊关系,率先采取行动,不怕别的人不跟着来。
这一着,还真是灵效,她一窜出松林,小倩便向乃妹急道:“梅妹,走,不能让兰姊一人涉险。”
纪小兰的断然行动,为眇大师意料所不及,而纪小兰话出身动,势在意先,只闪得两闪,娇小身躯,已为夜色所吞没,强敌潜伏近侧,又不便高声唤止,故倩梅二女踵接行动,眇大师知已无法拦阻,只得会同双煞,带领二徒,随后追去,恰好遂了纪小兰的预计。
小妮子虽然有些冲动和鲁莽,但攀上骆驼峰麓,却又十分谨慎起来,借着山形静木掩蔽,耳目并用,逐渐向上攀升。
倩梅二女,自恃家学渊源,年来又参透冰谷绝学,虽知敌人并非易与,却意气飞扬,大有跃跃一试身手之意。三位老侠以及琼燕二女,起步落后,又怕脚下带出音响,泄露行踪,谁知三小俱在前面不远,但如想重行合一处,已不可能。
骆驼峰顶,左右突出,远远望去,犹如驼背突起双峰因而得名。
愈往上攀登,松柏愈多,奔奔苍苍,视界愈狭。
黑白双煞追踪一阵,已失去三女踪影,只得默记玄衣人影出现部位,紧蹑而上。
眇大师率领飞琼小燕,亦步亦趋,再不暇多所愿忌,以免又与双煞失去联系。
如是,又攀登了一段距离,双煞突然身一分,掩藏在两株巨松之后。
眇大师师徒知已有所发现,赶紧亦将身形隐起,只听黑煞传音提示道:“此为左峰,再上百丈左右,即是前洞,适才所见玄衣人影,即在此处附近,大师与两位姑娘,务请多加留意。”
眇大师传音发问:“前三女现在何处,大侠是否别有所见。”
“未见三女,亦未另有发现。”
“三女年轻好胜,恐怕仍在前面,我等也赶紧上去吧!”
“大师所见甚是,我弟兄仍在前向导,请多留意树上及两则。”
老少五侠又小小翼翼的,前进了四五十丈,树木渐稀,白阳洞前空洞洞的,已隐约可见。仍未发现三女与任何敌踪,不由渐感焦灼。
黑煞又道:“此时仍无任何征兆,深恐三女业已进洞,明月将升,不知大师有何卓见。”
眇大师抬头自树隙透望上去,虽仍看不见月光,但天际光线,已不若无先前昏暗,遂道:“事已至此,我等已无返顾余地,只有冒险进洞一试了。”
这位佛门高尼,事到临头,已有舍身卫道之心,足见先前顾虑,乃是为了慎重,实非怯敌。
黑煞应诺声中,身形疾晃,再度向前闯去。
余人亦跟踪急进。
甫进十数丈,忽觉一股极大潜劲,自斜里撞来。
黑煞在前,一觉有警,亦猝挥右掌,迎了过去。
他名列八宿,功力原本不错,璇玑岛余年潜修,所得龙凤双侠指点尤多,故这一掌虽是仑卒发出,亦具开山裂石之势。
那知潜劲袭来突然,消失亦快,黑煞猝发的一掌,不但落空,而那汹涌如涛劲力,亦被消卸于无形,“噗”的一声轻响,即又寂然。
黑煞大感懔骇。
余人亦惊悸止步。
响声已轻,潜匿匪党已惊动,微风飕然,一条玄衣人影,已掠落附近,现出一弱冠少年,沉声喝道:“什么人?”
黑煞挺身而出,道:“老夫梅芳,你是何人门下?”
玄衣少年微感一震,但却神色自若道:“在下方恭,乃耸翠山庄少庄主,并无门派,观前辈丰采,似系传说中的黑侠,焦不离孟,谅系白侠亦已来到,何不请出一见?”“老夫在此,小子知道的还不少,耸翠山庄庄主何人?”白煞适才现身,并即追问耸翠山庄主人姓名。
方恭道:“子不言父讳,双侠莅临蟠家,莫非亦有问鼎白阳绝学之意?”
他们开门见山,直问双煞来此意图。
都煞见人品谈吐,俱皆不俗,碍于身份,不便首先发难,遂道:“老夫兄弟并无染指指学之意,我只问你,可曾见过三个少女前来此处?”
“在下守候此地已久,未见有任何人前来。”
“当真未见?”
“耸翠山庄与两位前辈,素无恩怨,无相瞒必要。”
“老夫兄弟,尾随三女至此,忽然不见,小哥之言,似难相信,可能进入白阳洞中。”
方恭略微一呆,又道:“在下言出至诚,且白阳洞秘道分岐,禁制重重,无道路图,休想妄进一步,前辈不信,亦是无可如何。”
“这么说,你是有图的了?”
“图在家父身上,已进洞多时,在下无图,仅能守在洞外。”
“令尊之图,从何处得来?”
“这与两前辈何干?”
一阵香风过处,飞琼小燕已跃落方恭面前,玉靥含煞道:“白阳图与这两位前辈无关,却与姑娘关联甚大,实话实说,图是怎么到你老鬼父亲手里的?”
方恭只觉眼前一亮,现身两个少女,美绝天人,从未见此殊色,心方一动,忽又见二女神色不善,对于父亲,亦出言轻侮,不禁大怒,喝道:“丫头无理,家父得到副图之时,你们尚未生,如何发生关联?至于前洞正图,乃最近与友人互相调换而来,又与你们有什么关联?家父行德俱尊,你等竟然口出不净,实乃狂悖大胆,有失家教。”
“一派胡言,你当姑娘认不出你是谁?”
方恭俊面一红道:“不错,有这回事,当时点晕在下,莫非就是姑娘所为?”
“难道你还想报复?”
“报复不敢,得遇名家,理应讨教一下高招。”
“想打不难,你先说明白,副图是否在那时得到?”
“在下已经说过了,恕不再重复。”
“宋于两家血案,是否你等所为?”
“姑娘贵姓?”
“宋。”
“云里刚宋大侠后人?”
“不错。”
“这样说来,姑娘理应追问此事,但在真象未明以前,亦不可对武林尊长,任意轻侮。”
“还轮不到你教训我,快说,谋害家父与量父一家的,“家父亦仅授命我师兄探查正图的下落,不得显露踪迹,谅他天胆亦不敢违抗师命,擅片面入露踪亦,伤人结怨。”
“说得倒极轻松,只恐怕推不得干净,我问你,一年多前,在东洞庭山我家庄院,师兄弟说过什么?”
“一年多前。”
“正是。”
“姑娘错了。”
“我怎么错了。”
“一年多前,家父已知正图落于友人之手,早召我师兄回山,在下亦正随家父深诣,更未出山,姑娘所说,岂非大错特错。”
“除你们兄弟,何人还穿玄衣劲装?”
“在下师兄弟,虽终年均着玄衣装,但如姑娘却以玄衣劲装,诬指为我师兄弟,是否有故人于罪之嫌?”
“大丈夫敢做敢为,何必不敢承认?”
“伤害人命,非同儿戏,是即是,否则,耸翠山庄,不怕事,却亦无代人受过之义务。”
“这事有亲人眼目见,将来不难指认,今天暂贷你一死,闪开,姑娘还要进白阳洞见识见识!”
“在下以武林道义相劝,如无路线图,最好不必前进涉险。”
“姑娘的事,用不着你管。”
“姑娘执意要去,在下绝不相拦,不过….”
“不过什么?”
“在下不自量力,昔年一指之赐,还想再领教高明。”
黑白双煞方地不愿旁生枝节,致使三女涉险,及时接言道:“小哥儿这回你可错了,昔年一指,乃老夫所为,要报复,老夫改日奉陪。”
“此话可真?”
“老夫若大年纪,还不屑在你面前说谎。”
“失手在前辈手里,不不算丢人,前辈所寻少女,就是她们两个?”
“不是,但她们年龄相若,莫非你真的未见有人进洞?”
“在下绝不相欺。”
“这就怪了,她们那里去了?”
这句话,黑煞像是自问,又像是问面前诸人。
眇大师这时方从树后闪出,惶惑的道:“难道她们走岔了路?去了后洞?”
小燕急道:“师父,姓方的话未必可靠,我们还是进洞看看的好。”
眇大师欲前又却?还未拿定主意,忽闻一缕细如蚊蚋声音道:“老尼紫竹,适自洞口出来,三女却未入洞,汝等亦不必再进去,即刻退回对峰,老尼还有话说。”
眇大师聆言大喜,即道:“我们再往别处找寻一下,找不到时,再进洞不迟。”
双煞二女,不知眇大师为何发了一会呆,忽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心虽不愿,但当着方恭,不愿使眇大师难堪,愤愤的随着眇大师退了下去离开前洞渐远,眇大师方将紫竹神尼传音相示之言,告知四人。
双煞二女,怀疑方释,飞琼小燕,更是高兴万分。
退回对峰,不但紫竹神尼已在林内相候,雪山神尼以及小兰、小倩、小梅三女,也都在一起。
眇大师如释重负,忙合什顶礼。
黑白双煞亦以后辈礼,与两位神尼相见。
飞琼小燕,还是初见雪山神尼,行过礼后,却依在紫竹神尼身侧。
雪山神尼方才肃穆的向众人说道:“这次事件,幸得老友之助,方将真象弄情,但也为武林庆幸不置。”
究竟什么事?值得庆幸,神尼却未即时说出。
老少八侠,全都聚精会神的,聆听未竟之言。
雪山神尼叹息一声,始接下去说道:“武学日就势微,莫不由于私心作祟,欧阳异与方唐,俱想得到全部白阳学而,但又顾忌对方,亦将绝学得去,故正副图互相调换之绝,双方俱在图上,做了手脚,现在方家父子,固已困在前洞,欧阳兄妹,也在后洞频频遇险。
方恭说的不错,洞内路径分岐,禁制重重,他们俱都有图,尚且如此,你们无图,岂可轻率犯险。”
黑煞梅方忍不住进言道:“两位前辈佛驾,难得同时莅临,何不就此将双魔除去,为武林缔造数十年清平岁月?”
“老尼等功行将满,岂可再沾血腥,双魔经此一闹,再想推诚合作极难,况且尚有一段因果,仍须这几个孩子前去完成,就留给她们去办吧!”
纪小兰问道:“师父;您老人家是说几桩血案,都是这两个魔头造成的?”
“正副两图,两个魔头似乎得手已久,宋施主极可能是受人挟嫌诬陷,因而遇害,这件事,你们还得仔细侦察,两个魔头纵能脱困,但得不到全部白阳绝学,以你们和宋玉那个孩子的力量,谅可应付,再不济,钟老施主也会替你们作主的。”
至此一顿,忽又似想起什么,续向爱徒道:“兰儿,为师即将闭关,无暇再照顾你,就跟着他们去吧!”
纪小兰泪流如注道:“不,师父,我跟您老人家去。”
雪山神尼叹道:“傻孩子,你非佛门中人,不可逆天行事,去吧,十年之后,师徒还有一面之缘,记住我以前叮嘱,勿负我望。”
“是的,师父!”
“此间不可留,你们速回东海去吧!”
“您老人家呢?”
“我与老友,还有别的事要做,你们留在这里,反易令两个魔头引起警惕,有害无益,快去吧!”
“兰儿叩谢您老人家救命传艺之恩。”
“免了吧,十年光阴,弹指即过,不要儿女作态了。”
她虽然这么说,仍然受了纪小兰一个全礼。
紫竹神尼亦对飞琼小燕,有所叮嘱,语毕,即偕同雪山神尼先走了。
老少八侠,那么高的修为,也仅觉眼前前一花,已失去两位神尼踪影,怎么走的?走向何处?也未看清,遂遵雪山神尼叮嘱,即时取道东返。
刚刚翻过一个山头,即闻身后一阵轰然巨响,伫足回顾,即见骆驼峰,树倒石飞,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方想回去看个究竟,耳际忽又传来雪山神尼清晰语声:“莫多停留,快走,快走?”
老少八侠,莫测高深,只有发足狂奔,但心念中,却全希望方唐父子及欧阳炯兄妹,就此为山崩压没。
这种想法,何曾成为事实呢?
璇玑岛上,愁云弥漫依旧,每一个人的心头上,都似压着一块重船,压得人几乎都喘不出气来。
养心亭里,宋玉僵直的,仰卧在一张床上,状若已死,头上裹着的纱布,更厚更多了,如果你能静下心来,仔细的去观察,便可发低,他的胸部,正在作着均匀不停的起伏,呼吸甚是正常。
是否已经渡过难关,得庆更生?
但见钟蠡与痴道人,正在悠闲的喝着酒,不时还在轻微的笑语。
从这种情形,便不难有所推测。
宋玉伤势如无转机,他们能笑得出来吗?
养心亭外的小山脚下,那个高逾常人的路宾,却来回踱步,一言不发。
内宅一角,罗紫绡与于绮,也是愁眉相对,风娟、敖慧、周嫣红,随侍在侧,也都泪眼婆娑,红肿得像两个核桃。
司徒倩与袁梅影呢?
从表情上,看不出他们的内心状态,但是心情也觉轻松不了多少。
钟家老幼,也是合第不欢。
还有岛上作客的几位老侠,不时也可以听到他们的长吁短叹。
宋玉如果确然有了生机,钟疾二老,又何苦作弄这么多晚辈?
问题是这样的:
经过痴道人的反复诊断,服过几剂药后,宋玉的病情,确然的似乎有了转机,但也只限于目前这种现象,人却依然未醒。
钟蠡医道?虽不如痴道人精,但也绝非外行。
二老反复推敲,互相问难,终于得到了一个结论。
宋玉目前的病症,并不是毒火之伤,而是由毒火触发的另一种怪症。
说得再明白一点,这种现象,不能算病,而是他身体内部,蕴积着一种极为宠大的潜力,受到毒火的剧烈刺激,已经把他的全身没脉,尽行封闭,抗拒毒火,不使内侵,尤以头劲各部为甚。
据钟痴二老的推断,全都认为宋玉迭峰奇遇,吃的灵药特多,并没有得到充分的运行与消化,与本身的真元合一,也就是说,他身体内部,还存在着甚多潜力,未尽发挥而为己用,一旦为毒火刺激引发,才形成这种怪现象。但宋玉所吃过的灵药,钟蠡全都知道,如空青石乳,如钟蠡自行配制的固本益元丸,如牟尼丹,前两项服食甚早,似乎都已不得存在,牟尼丹服食较晚,但冰谷一年,璇玑岛又耽搁了半载,似乎也不应该再有这种现象了,此外他还吃过什么?就连钟蠡自己也不知道了,必须待他清醒以后,问明白之后,才能作肯定的决断。
于是,钟痴二老,便认为这是宋玉的先天特高禀赋。每天,两位老侠,轮流着各以百年以上修为,慢慢的替他疏导,也才刚刚见了一点效果,是以化愁为喜,还不致即作张扬。
就这样,又连续了三天,才见宋玉长吁了口气,喃喃的说道:“闷死我了!”
差不多快一个月了,才听到他说了这么一句话,钟蠡高兴得流出来两滴老泪,亲切而轻细的唤道:“玉儿,玉儿,你觉得怎么样了?”
也许是他的声音太轻,也许是宋玉还真的醒转,这声亲切的呼唤,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反应。
因此一痴道人又仔细把了一阵脉,道:“老儿,用不着急,这一次他是真的睡着了,看起来治疗的方法,还真对了症,让他好好的睡一觉,醒来之后,就算好了一多半,穷老道活了这么久,还没有看离过禀赋这么深厚的人呢,老儿,得此传人呢,我真羡慕死你了。”
钟蠡笑道:“别眼红,算你一半如何?”
“真的?”
“我几时跟你说过假话?”
“一言为定。”
“先别忙。”
“你想反诲,穷老道马上就走。”
“别拿跷,先说说看,你想传给他什么?”
“与你绝对发生不了冲突,我传他医学。”
“不够。”
“还不够?”
“仅传医学,只以有算一半的一半,你那套乱杂拌,还准备带到棺材里去?”
“倾囊相授,该可以和你不分长短了吧?”
“这才像话。”
随着朝阳再次从东方升起,宋玉终于醒转来。
这一次,他是真的清醒了。
醒后刹那,对于被火灼伤的事似乎已经淡忘,首先感觉到的,便是头部被人用布包裹得很厚,连眼睛都被蒙住了。
“是谁这么恶作剧?”
他一边嚷,一边就要用手去扯掉那些白布。
立刻,一个陌生的声音,即时传入耳际。
“不要动!”
他的手,本能的随着这个声音,停止了动作,但却问道:“你是谁?”
“玉儿,他是痴道长。”
这是另一个慈祥而激动的声音,几年来,这个声音,一直在耳边响着,在他的感觉里,再是熟悉不过了。
“痴道长?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你是曾祖父?”
“是我,孩子,你被灼伤,一点都不记得了吗?痴道长是我的朋友,是雪山神尼特地邀约前来给你治伤的。”
“雪山神尼?哦,想起来了,小兰的师父,疾道长,请恕我莽撞。”
痴道长向钟蠡眦牙一笑,却道:“我不会介意的,以前的事,你还都记得吗?”
“您说的是指那一项?”
“譬如说,你的身世,你的遭遇,你所吃过的灵药,还都能清楚的记得吗?”
微微一呆,宋玉肯定的答道:“都记得,一点也没有忘记,我是被白阳宫里一只会喷火的野兽灼伤,现在已经回到了东海吗?”
“是的,孩子,你已经晕迷快一个月了。”
“有那么久了吗?我娘一定急坏了!”
“我这就叫人给她们送信去。”
钟蠡慈祥的安慰着他,但却徐声向窗外说道:“宾儿,你兄弟的伤好了,快去传谕众人知道,并关照厨房,给他准备一点滋补的东西。”
声音不大,但却直达小峰下面,清晰的传入巨人路宾耳中。
“是真的吗?我得先看看。”
巨人宏亮而亲切的声音,传了进来。
话落人至,亭门被推了开起,路宾大步走进亭内,宏声道:“兄弟,你的伤真是好了吗?”
“真好了,大哥,谢谢你的关怀。”
“真把我急坏了,话也不说,东西也不吃,就像死了一样,真吓人,等着,兄弟,我这就给你准备吃的东西去。”
巨人直肚,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全无顾忌,几句平凡的话语,却流露极不平凡的感情,话罢出亭,巨大的身形,瞬息为地形隔绝。
宋玉伤势已好的消息,立刻传遍了全岛。
愁云惨雾,一扫而光。
路宾去后,痴道人又再问道:“孩子,你吃过什么灵药?说给我听听。”
“曾祖自制的丹丸、空青石乳、牟尼丹。”
“还有什么?”
“没有了。”
“你身上蕴积着一股庞大潜力,这股潜力救了你,也几乎害了你,如不渲泄,仍是不妥,再想想,还吃么?”
宋玉沉入深思,往事似一幅幅活动的影子,在海中飞快的流逝,蓦的,他想到一件事,脱口说道:“实确不曾再吃过什么灵药了,这股潜力,可能就是云昙禅师灌输给我的全部真元。”
“再说清楚点。”
宋玉遂将实上终南,从水道脱险,遇见云昙禅师经过,详细的说了出来。
痴道人讶然了望钟蠡一眼,那意思表示,这个孩子的福缘真厚!
钟蠡报以畅心的一笑,他所担心的,是怕宋玉经过这次的灼伤,头脑会受损伤,现在从种种迹象显示,宋玉记忆未失,神智如常,这种疑虑,全然是白担心了。
这是真情的流透,笑得非常愉快而自然。
随着消息的传播,司徒倩与袁梅影,首先来到,问询几句,即放心的走了。
接着罗紫绡与于绮,也同时来到,服侍爱子吃了一点稀粥,带着微笑也走了。
几位作客的老侠,在璇玑岛诸老陪同下,也作了一次恳切的探问,知道宋玉虽已脱离险境,复原尚须时日,不致拖延治疗的时间,探问之后,也匆忙离去。
真象既得,对症施治,效果自然快速得多。
但是,钟蠡二老,却不急于放宋玉出来。
天气一天一天的热了,养心亭的门窗,也不见打开。三个奇少,究竟在亭子里,做些什么呢?
嵩山的上山道上,正有两人,踏着晨光晓雾,拾级而上,看似步履从容,其实,却快速惊人。
晓雾隐约中,看两个人奔走的方向,似是前往少林寺。
左首一人,矮瘦如狼,但双臂过膝,手掌奇大,相貌特异常人。
右首一人,是一中年书生,面精焦黄,似大病初愈。两人行距少林寺不远,倏然止步,隐身树后,凝目向前注视。
这时,寺门已开,聚集二十多个僧人,横刀持杖,拦在门前,个个面含盛怒,一副如临大敌模样。
群僧面前约三丈处,却玉立亭亭,站着五个少女,一个个粉妆玉琢,貌似天仙,正与群僧口角争执。
中年书生悄对同伴道:“候兄,想不到还有比我们早的。”
猿形老人笑道:“罗汉会观音,天下奇闻,先看看热闹再说。”
只听中立一老僧人,宣了一声佛问,问道:“女施主强行欲见敝寺掌门,有何大事,说与贫僧知道也是一样。”
一素衣少女冷漠的道:“姑娘找的是玄一贼秃,是白阳帮嵩山分舵的舵主,与少林无关,快叫他出来,姑娘有话问他。”
老僧浑身一震,脸色也愈发难看,久久未发一言。
素衣少女的话,像一柄利刃,戮刺在他的心上,少林寺素执武林正义,享誉极陛,玄一倒逆施,竟然向白阳帮竖了一降旗,接受了帮山分舵的舵主,少林的名,因威而扫地,如今,人家指名找上来,老僧如能不感到耻辱。
但,玄一现任掌门,权杖在手,老僧身为少门下弟子,能够违犯门规,背叛掌门吗?
不能够。
不仅是他,多少少林高僧,都不耻玄一这一举措,可是,在玄一掌门职位没有被夺之前,谁也不能有所反抗。素衣少女,等了半晌,不见老僧回答,似已不耐,但又仿佛窥出老僧心意和处境,语转和缓道:“玄一虎狼为心,自绝于武林,有玷贵寺清誉,望不必再掩护,姑娘找他,只是为讨还一宗失物;并不一定干戈相见,请即代为通报一声,以免居中作难。”
老僧面色稍霁,但却庄肃答道:“老衲职责所在,不敢擅奇,女施主登门索仇,必有过人之处,老衲拟领教几式绝招,如若不敌,当代为通报。”
“久仰少林七十二种绝学,能有幸一为印证,实至感荣宠,但不知高僧欲以那一种绝学赐教?”
“彼此无怨无仇,就在掌法上印证一番吧!”
“悉听尊便,高僧请。”
素衣少女,话落少出行列。
言外之意,不啻说明,如胜不得他,无须再找玄一送死,看来老僧用心不恶,他话声一落,进步扬掌,一式天外来云,抓按同施,直袭肩臂。
老僧法号玄净,与玄一同辈,浸淫武学,有四十年淬练之功,已达六合归一境界。声出掌到,快逾飘风。
素衣少衣,正是纪小兰,东返路上,与倩梅琼燕诸女计议,想找玄一的晦气,顺便把宋玉当年失物索回。
少林寺她曾来过一次,但那一次,系女扮男装,以宋玉的姿态出现,并曾掴过玄一两掌,不过,当时她还不知道宋玉还有珠宝落在玄一手里,不然,当时便可追索。
现在,她已恢复女儿身,故玄净及少林诸僧,睹面均不相识。
试想,以玄一修为,尚非对手,玄净武功还略逊玄一,纪小兰早已成竹在胸,有恃无恐。
玄净掌到,小妮子香肩一晃,已错开半步,纤掌微治,已快逾电光石火,斟削老和尚腕脉。
玄净四十年精修淬练,自非庸手,而且出手之前,已存善者不来的心意,故这一掌,可以说是诱招,那会用实。
他预存防范,却不料小兰应变之快,还高于他的想像,疾行撒招变式,他觉掌风过处,触及生痛。
这还是小兰心存厚道,曾受雪山神尼指点,知道玄一不过是少林一名叛徒,不愿让玄净过份难看,临时手下留情,否则,只这一掌,玄净就得当场出丑。
玄净既知面前少女,身俱绝学,亦振起精神,放手施为,一套降龙掌,一招接连一如,源源施出,掌风激荡,潜劲如涛,放之江湖,实不失一流身手。
纪小兰身形展开,化形千忆,围着玄净,转动不休,两只如玉纤掌,亦上下翻飞,拆封还击,亦予玄净无上威胁。
表面看来,搏战甚是激烈,功力悉敌,难分高下。
实则,玄净有自知之明,连小兰身影,孰真孰幻?都看不清,何言制敌取胜。
激战百数十合,玄净只觉对方掌力,逐渐加重,所出招式,半路即被对回,知相差悬殊,再战无益,遂集毕生功力,挥出一掌,以进为退,迅即跃出场外,老脸微红,赧然说道:“姑娘艺业高明,老衲不敌,这就代姑娘进去通报。”
纪小兰和颜逊谢道:“有劳大师了。”
玄净进寺不久,即见玄一率领数名红衣僧侣;步出寺外,打量五女一眼,微感讶异的问道:“施主们何人门人,找老衲有什么事?”
小燕纵步出列,娇声叱道:“玄一,还认识姑娘否?”
玄一搜遍记忆,脑子里也没有小燕的影子,惑然答道:“老衲不曾见过姑娘,请答我适才问话。”
看见玄一,小燕的气就愈取愈大,冷嗤一声,不屑的说道:“真是贵人多忘事,大掌门之外,如今又添上了一个更冠的头衔,身兼白阳帮嵩山分舵舵主,自然是再也不识姑娘了。”
玄一脸色连连数变,怒声喝道:“你究是何人门下,来到本寺,有何图谋?”
小燕冷哼一声,还以颜色道:“凶什么,姑娘师门,像你这种佛门败类,还不配问,我问你,前在宣城南门外,抢去的东西,现在何处?”
玄一杀机盈溢,喝道:“老衲一派掌门之尊,抢过你什么东西,擅加诬蔑,情理难容,经堂首座何者?”
当着这多门下,他被小燕骂得狗血淋头,提起宣城事件,又揭痛了他的疮疤,那肯再让小燕说下去。
一名红衣高僧,应声出列道:“弟子玄悟在。”
“拿下这些丫头,本寺失经,就着落在她们身上。”
他恼羞怒之下,即欲借题发挥,杀人灭口。
玄悟领命,转身步扔耠场中,神情凝重的问道:“本寺失经,可是姑娘盗去?”
“放屁!”
小燕气极,以致口不择言,但当话一出口,立觉不雅,不禁羞得粉面通红,嗔道:“玄一理曲词穷,分明有意杀人灭口,看你身着红、袈裟想来地位不低,怎么也要助纣为虐?”
“阿弥陀佛!”
玄悟察颜观色,知小燕所说不虚,遂转身回列,向玄一合什一礼,说道:“启禀掌门,失经谅非她等盗去。”
“不是他们盗去,难道是你监守自盗,还不将人犯擒下,将功折罪。”
“弟子愿受门规处置。”
“你敢抗命?”
自古以来,正与邪便难并存于天地,少林寺终不失为名门大派,行见由于玄悟的觉醒,势将引起另一重大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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