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仅传来继续话声:“此生已矣,搏杀小贼之后…..”
话音至风,已模糊难辨,但吸惋幽怨,却凄楚动人已极。
又一声,“兰妹,你别走啊!”
纪小兰听到恳诚的呼唤,心里微微一动,甫经掠出的身形,不由一顿。
宋飞琼已如掠波巧燕,跃落面前。
两个少女,便喁喁谈论起来,只因距离群侠,已在二十多丈以外,话声又低,所谈内容,无法听清,只见纪小兰似乎挣扎着要走,宋飞琼却紧紧的握着她的柔夷不放。就在这个时候,罗紫绡已经亲自赶来,小燕与倩梅二女也跟了过来。
纪小兰见已走不成了,只得向罗紫绡裣衽一礼,幽怨而痛苦的道:“苦命侄女,参见伯母。”
罗紫绡叹道:“孩子,的确苦了你了,但令尊堂的壮烈事迹,已经传涌于武武林,先夫九泉有知,也将以交到这样的朋友,而感到光荣骄傲,玉儿曾三上终南,直到最近,才确知你已遇救,连钟老前辈都亲自找寻过,却不知究为何人救去,难得今天碰到了,快跟我一同走吧!”
“伯母,一切事情,侄女全部都知道了,我现在还不能跟你走。”
“傻孩子,谢南溪只不过是白阳帮的一个较有头脸的爪牙,我们真正的仇家,另有其即使要报仇,也要通力合作才成啊!”
“伯母,你误会了。”
“我误会了?你还什么放不开的事?”
“侄女须得找到师父,打听痴道人的去处,也好救治令郎的伤势。”
“难为你想得周到,只是你一个人上路,我不放心,这样吧,叫琼儿燕儿与你作伴吧!”
“娘,我们姊妹,也跟着兰姊一道去吧?”
小倩小梅,早经钟老夫妇训导,对于小兰,非常同情和敬重,自动请缨,以便借机亲近。
“也好,多一个人,多一点照应,在路上可要多加小心。”
罗紫绡略一忖度,便答应了。
纪小兰知推确不得,只得谢过罗紫绡,会同四女,匆匆离去。
诸老询知前情,又分出眇大师与黑白双煞,随后追去,余人变即刻就道。
赶抵九江,与钟非钟凡等人会合。
这一批人,只是对牯岭暗中监视,尚未采取剧烈行动。
宋玉受伤危濒,大出钟氏兄弟意料之外。
略一商酌,知宋玉不能再暴露风寒之中,遂在九江,重金雇了两艘船只,钟氏弟兄却起早先行,赶回东海送椎。
在目前情况下,一切计划,都必须暂时搁置,群侠心中唯一的愿望,便是竭尽所有力量和方法,来挽救宋玉的伤势,至于欧阳炯兄妹所说的话,是否完全真实?已无暇再作推敲了。
然而欧阳兄妹所说的话,究竟是否全部真实呢?
这一点,还得待事实予以证明。
群侠夜探白阳宫,欧阳兄妹确已离开半日。
这兄妹俩,确算得是一代霸才,野心甚大,剑掌两场比斗结果,未能在七百六十招之内取胜。
合知再比斗下去,纵能取胜,也无力除去除雄,霸服武林,仍是梦想。
因此,借口延期,以免两败俱伤,待群雄走后,图谋白阳图副本之心愈及,略事部署,便带领一批得力爪牙,离山他往。
他们兄妹,威胁利诱,用尽各种方法,图谋副图,而副图持有人,亦不即不离,虚与委蛇,与何党不是日夜慎思熟虑,在觊觎他们的正图。
两方面暗中勾头斗角,已非一日,但在外表,仍保持友好状态,还没有正式抓破脸皮,公然反目。
由于宋玉这次拜山,仅赁家学及正图参研所得,仍未能击败宋玉,达成心愿,故这些离山,已不了最大决心,志在必得,结仇树敌,亦所不惜。
三天之后,欧阳兄妹,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那是建筑在岷山山中的一所巍峨庄院,位于绵阳西北,依山环山,形势天成,由于苍松茂密,命名耸翠山庄。
庄主方唐,亦一黑道巨擘,以通臂功见长,为人阴险毒辣极富心机,手下党徒虽多,每次作案,大多独来独往,下手又狠,帮虽恶迹甚多,事后却无蛛丝马迹可恃,故逍遥至今,未伏诛。
这一天,正在庄中等候徒党消息,忽报欧阳炯登门造访。
他早年因与欧阳异结有一段香火姻缘,武功亦得欧阳异点拨不少,对欧阳炯视同后辈子侄,礼被极隆,欧阳炯尤时来作客,已习为故常。
这时闻报,仅着手下,将欧阳炯引至内室相叙,自悖身份,并不亲自出迎。
恶奴出去不久,即将欧阳炯引了进来,欧阳红与所带高手,则隐身庄外,并未随同进来,这是兄妹俩在路上商定,一明一暗,由欧阳炯下最后说词,方唐如仍不允合作,再由欧阳红暗中行事。
方唐伫立阶前候,一见面即宏笑道:“贤侄,才回不久,怎么又来了,莫非发生了什么重大为难的事?”
欧阳炯亦佯作笑容答道:“前辈果然明监千里,一猜便着。”
“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故?屋里谈谈。”
这是内进,也就是方唐潜修上乘心法的地方,一座幽静小院,座北朝南,有一幢两明一暗精舍,庭前巍然耸立两株撑天老松。
老少二人,在明间坐定,方唐问道:“这个地方,你是知道的,非奉呼唤,等闲人是进不来,有什么为难的事,只管放心说,绝不虞走漏一字秘密。”
欧阳炯敛去笑容,凝重的道:“仇家已经找上了大巴山。”
“你是说那个叫宋玉的孩子,曾经去过白阳宫?”
“不止他一个,还有武林三仙和黑白双煞等人。”
“动过手了?”
“仅见过剑掌两场。”
“武林三仙徒有虚名,当非你兄妹敌手,黑白双煞想也强不过无名贼秃,这两场你兄妹必大获全胜。”
“这一次前辈可猜错了。”
“怎么,你兄妹意非这干人敌手?”
“倒也没有落败,只是打了一个平手。”
“这干人似无如此高的修为啊?”
“不错,出手的正是两青年人。”
“除去宋玉,还有一个姓路的,宋玉已得钟老鬼真传,一柄尺二短剑,神出鬼没,不足八百招,与舍妹两败俱伤,小侄与另一姓路青年,徒手对搏亦然,复有无名贼秃等一般自命正派人物为助,实为我等心腹大患。”
“就比了这两场?”
“来人不下一百,小侄估量硬拼结果,必有伤折,故约期半年,再与二人单打独斗,便用好言打发他们走了。”
“你现在作何打算?”
“还是旧话重提,请前辈出山,赞助一臂之力。”
“老夫年事已高,恐怕帮不了你们什么忙。”
“如果前辈重视名份,小侄愿退居副席。”
“这更不象话了,白阳帮乃你兄妹一手创建起来的事业,老夫岂能喧宾夺主,你既然前来求我,念在故人之情,我也不能袖手旁观,好在时间还有半年,正副图互相交换,对你兄妹,当能略有小助,你看如何?”
欧阳炯暗骂:“老奸巨猾,明是想要正图,却还说得那么好听。”
但也略一付想,如此交换,也未尝不好,遂道:“前辈盛情,小侄至诚感激,正图已经带来,就请将副图取出来吧!”
方唐起身离座,徐步走入内间,内壁间一阵摸按,露出一个暗门,然后,从里面取出副因,重将暗门关好,始行走出。
欧阳炯也自怀中,将正图取出。
所谓白阳图,不过是两方尺长黄绫,上面给就山形位置,及进出路线图,密麻麻,还有不少文字注记。
正副图一样大小,颜色陈旧一致。
两个各怀鬼胎的人,仔细研判,断定不假,方才互相交换。
欧阳炯取到副图,欣然作别自去。
方唐送走的他常客、也独自一人,埋道案间,沉浸在案上的黄绫间,兴奋、狂喜,而又有一丝疑虑。
掌灯之后,他若有所悟,收起绫图,伸手案下,同食指钩住原即安置在案下的一个小铜环,轻轻拉动了两下。隔有盏茶时间,推门走进四个玄衣劲装大汉。
方唐电目一扫四人,沉声道:“正图已得,半个时辰之后发,俊儿守庄,其余三人跟我走,快去准备。”
四人应声退出,方唐亦熄去灯火,随后离去。
不多一会,即见四条快捷身影,越出耸翌山庄,霎眼没入丛莽深处。
当夜三更左右,岷山深处,一批夜行客,投止在一座败落的道观之中。
这座道观,规模还不算小,想必是地势荒僻,香火阙如,以致外失修,倾圯不堪,只余三五殿宇,尚在风中摇曳,也已去不远,原有道俗,大概因受不住从贫难煎熬,多已流散四方,如今只剩下一个香火道人,老迈龙钟,不能远行,还住在观中,靠着种了几亩山田,苟延残喘。
这批夜行人,原先遇经此处,发现这座破庙,前来唤宿的,唤醒香火道人,不想又老又聋,说了半天,老道人一话还没有听懂。
最后,不是其中一人,连续作了几个手势,老道人方才会意,颤微微的说道:“灯好办,吃的东西可没有,你们要是有人会做,材料现成。”
“好,先把灯点上吧,其余的事,我们自己去办。”老道人指着案上微弱的油灯,道:“就这一盏,要用拿去,材料在香积厨内,你们自己去弄吧,人老体衰,我可要睡觉了。”
夜行人拨亮灯火,擎去另一间殿中。
在灯光照耀下,方才看清赶往夜行客,原来竟是欧阳兄妹一行,在取得副图后,星夜赶往蟠冢山白阳洞,此时虽仍在岷山,却已离耸翠山庄甚远了。
就在香积厨现存的材料,几个人胡乱弄了一些东西吃了,然后,在昏暗的灯光之下,重新把绫图打开,共同参阅。
半晌,欧阳红提出疑问道:“哥哥,这一次方老鬼是怎么这样痛快,就把副图交出来了,会不会其中有诈?”
欧阳炯略一沉吟,便道:“我想不会。”
“何所惧而云然?”
“道理很简单,第一,图不假;第二,他对宋玉顾忌更多,更想得到正图啊!”
“我总怀疑方老鬼,不会那么好说话,你看,后洞道路图是那么模糊,注记字迹,似乎也不完整,是不是他了手脚?”
“红妹,你别忘记,正图也有几处地方模糊得不是更厉害么?”
欧阳红又再郑重的说道:“哥哥,我只是提醒你一下,方老鬼并不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此次前去蟠家,不能不提高警惕。”
“这倒是应该的。”
谈论至此而止。
不久,蔻丽惊恐,殿中陷入一片漆黑,等到署光射入殿中,已失去了这一批人的踪影。
三清道神神象前,却在这时,多了一尼一道。
道人,就是那又老又聋的香火道人。
尼僧,貌似中年,一袭灰布僧袍,继尘不染。
尼道二人,似已谈了很久,最后,只听那香火道人,叹了一口气,道:“神尼如果早来一步,把图留下,也免得我痴道人,垂暮之年,再去红尘,亲历一劫。”
“劫运已成,即使把图留下,也无法禁绝他们的凶谋,何况还有另一老魔全图已得,贫尼还得赶赴蟠家一行,见机行事,道长既见允,就请即刻命驾吧!”
“话可得说在前面,耽搁已久,伤处又在头部,能不能救得那个孩子的一条小命,我可没有多大把握。”
“此子关系目前劫运至巨,但求道长竭力救治才好。”
“那是自然。”
“一切拜托,路遇小徒,烦为指点老尼去处,我得走了。”
说罢,飘然出殿,直向欧阳兄妹等人去向追了下去。原来这位老僧,正是与紫竹大师齐名的雪山神尼,亦即纪小兰之师。
这位神尼,自在终南救走被困群雄,即注视匪徒动静,因而得知匪党内幕,也曾暗中探过白阳宫虚实。
这一次,于获悉宋玉率众拜山,深恐群侠不知喷火兽的厉害,而为所伤,故即随后赶去。
但,她还是晚到了一步,宋玉已经受了重伤。
她一面命纪小兰追赶群侠送信,自己却迳自前来找寻痴道人,怡于路中,蹑着欧阳兄妹,又进一步多知道了一重要秘密。
这位慈悲而祥和的方外异人,自救出小兰,便喜爱小兰的刚烈和资质,倾尽全力,要培植小兰,能够接传她的衣钵,除去武功,还要在德行事业上,不令受徒落于人后,她仆仆风尘,发掘匪党秘密,便是为了这个目的。
她离开破庙,痴道人略微收拾了一下,也奔向他的预定去处,身法展开,直如御风飞行,何曾有点滴龙钟老态。
象他们这种风尘异人,莫不一言九鼎,答应过的事,则要做到。
尽管他兼程急赶,无如雪山神尼得到消息,已经晚了一天,赶来岷山找他,又有耽搁,而群侠护卫着昏迷不省人事的宋玉,恰又与雪山神尼,背道而驰,一东一西,愈去相隔愈远。
痴道人一边赶路,一边想到这种可怕的耽搁,估计非到东海,是不易赶上宋玉的,最快也得半月之后,纵然那时赶到,恐怕也要束手无策了。
蓦然,他又想到一个问题。
“雪山神尼,虽然见识多广,喷火兽的年龄与功候,也未必看得出,要救治宋玉的伤势,须得自己潜人白阳宫,实地探查一番,方能作准,如果并不如她所说的那般严重,纵有半月耽搁,谅还不致有何大碍。”
想到这一点,焦灼的心情,略微松散了一些。
好在暗探白阳宫,绕不了多少路。
想定,略变方向,迳向大巴山进发。
又是一个夜晚,浮云片片飞过,上弦月浮云移动下,时隐时现。
白阳宫雄峙巫溪源头,象森严而肃然。
痴道人赶临切近忽见数条矫健人影,先他掠入官内,身手俱极高明。
他无从断定,这一批人,是宫内党徒,还是外来敌人,略停片刻,方从另一方向,掠进宫去。
先前进宫的人,此时已一个不见,他无暇顾及这一批人敌是友,去了何处,只按照此行的目的,奔向柳林。
穿越柳林,顺手括了两段嫩枝,折成数寸长若干段,握在手中,到达湖岸,毫不停留,即施展登萍渡水,一苇渡江绝技,利用手中段枝借力,直扑湖心怪石。
愈接近怪石,眼神愈凝意怪石上无数洞穴。
首先,他发现那一对蓝却的精眸,沿穴仅有海碗大小,他所能看到的,仅止如此,连整个头部都看不到,遑论全身大小。
他隔着怪石约十丈远近,绕行了一转,他发现那样的蓝色精眸,还不止一对。
不过,也令他感到奇怪,这一次喷火兽,虽然也发现了他,既不吼叫,也未喷火伤他。
为什么?
宫中暗记吻合,他无从找出一个肯定的答案。距离远,还是因为他是从水面上光明正大来的,恰与
他再留神仔细搜索,也没有发现潜伏的党徒。
于是,他功贯全身,毕直的向怪石飞去。
甫登石顶,即闻一苍劲的声音问道:“来者何人?”
痴道人证明所想不错,匪党果然有人暗中监守,功力
似还不弱,遂道:“穷道人。”
“不错,阁下一袭道袍,褴褛不堪,的确穷得可以,如老夫双眼未盲,阁下当是隐迹多年,闻已仙去的痴道
长。”
痴道人被人一口道出字号,不由暗吃一惊,也证实雪山神尼所说,白阳帮所纲罗的妖邪,不乏积年老贼,以他的身份,既已被人认出,不便再事隐瞒,遂道:“尊驾好锐厉的眼睛既知贫道贱号,当为素识,可肯将大名见示?”
“素识虽谈不到,昔年确有数面之雅,现在白阳宫饲守神兽,贱名已不值一提,道长世外高人,何苦卷入是非围中,还是请速离去吧!”
“尊驾莫非别有苦衷,情不由己?”
“柳湖荡不愿与武林同道,平空结怨,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多谈无益,请速抽身事外的好。”
痴道人嘴牵动了一下,本想询问心中所疑,但知绝不会得到满意的答覆,遂道:“好意心领,行再机见。”
话声中,仍循原路,踏波而去。
刚刚上岸不久,银光乍闪,几道剑光,猝然袭至。
仓促中,袍袖一挥,将来剑逼退,道人却也被凌厉剑风,迫得退了两上,定晴看时,五个少少女,已成扇形将去路封住。
痴道人如电双眸,在五个少女身上,扫瞥了一遍,然后,目光凝注在一个身着素服的身上讶然问道:“你们个个如玉露明珠,难道也是魔宫爪牙?”
素衣少女讶道:“魔宫爪牙?你不是?”
“我老人家自然不是。”
“你不是,为什么喷火兽会不伤你?”
“想知道吗?”
“你不说清,谅你也走了柳林。”
“真的吗?”
“不信你就试试看!”
“留神了,我老人家可要走了。”
“你敢!”
“兰姊,这位老人家说的可能不假,动手难免误伤,不若先退出魔宫,再向他老人家请教。”
素衣少女深觉有理,遂向疾道人道:“我梅妹的话,你大概听到了,如非魔宫党徒,就跟我姊妹一道儿走吧!”
“好,前面带路。”
“不,你先走。”
“咦,人小心不小,还防着我老人家一手,先走就先走,追不上我,可别怪我老人家开溜。”
痴道人真是说走就走,袍袖飘飘,看似行云流水,其
实却快到极点。
“你敢溜!”
素衣少女一面倏叱,一面起步就追。
其余四女,亦快逾飘风。
霎眼工夫,老少六人,踊跃 出魔宫。疾道人领先十多步,继续前奔,毫无步之意。
五女在后疾追,虽只十多丈距离,要想追上,却是不易。
痴道人在前,似亦无法摆脱五女的追踪。
如此追逐了一阵,已远离白阳宫二十多里,痴道人还没有停止迹象。
五个少女,俱被激怒,娇叱连声道:“喂,再不止步,莫怪我姊妹要用暗器伤你了。”
痴道人飞奔如故,不理不睬。
“嗤!嗤!”连声锐肃中,五颗云石,已自一白衣少衣手中发出,三颗成品字形,上取灵台,下击腰胁,另两颗,却呈弧形前进,去势迳疾,瞬即赶疾道人身前,封住去路。
痴道人好象背后生了眼睛一般,一个踉跄,仿佛失足,却将三颗避过,双手一抄,却不料下击腰胁的两颗,竟似具有灵性,一滑一绕,又再旋转击来。
痴人又再惊咦了一声,先用粘力,将云石吸住,而后接取到手。
五女又这些微滞留,一跃而至,面泛薄怒,图在四周。
痴道人看了手中云石一眼,嘻嘻笑道:“轻功不错,暗器手法,也很高明,你们苦夺追我穷道人,却是为了可故?”
青衣女叱道:“别装糊涂,快些说出来历,免生误会。”
痴道人咦了一口气,装作一副苦脸道:“提起来历,就伤透了我穷老道的心,你们看,我这种大庙不收、小庙不留的穷酸象,能有什么来历?”
“你别仗着一身修为,倚老卖老,惹恼姑娘们,就是大罗金仙,也不放过,说,你既自称不是白阳帮爪牙,为什么喷火兽会不伤你?”
“我穷老道,活了七老八十,一生别无嗜好,就是好奇,听人说,柳湖荡出现了喷火兽,这已迹近绝种的奇兽,究竟长得什么样子,穷老间道如不看上一眼,死了也难瞑目。
那知找到地方,怪石四周,尽是海腕大小的洞口,每个洞口,都有一对蓝光闪闪的眼睛,连颗头老看不见。
穷老道会死心,跳上怪岩去看,却被一个厉害的老魔吓回来了?”
“谁?”
“人没见到,口气之大,却吓死人。”
“他说了什么?”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这也值得害怕?”
“我再耽在那里不走,便算犯他,他便要喷火兽烧我了,乖乖,那么多喷火兽,一齐喷火,究老道那还能有命在,不跑还等什么?”
“一篇鬼话,人总有个名儿,你究竟是谁?”
“你应该知道。”
“我从没有见过你,怎么能知道不疯言疯语,简直是个…...”
素衣女偶有所触,忽然想到一人,还未说出。
适时微风飒然,身旁掠落三人,其中一个老尼接口道:“姑娘,休要冒犯,老人家便是你们所要寻找的人啊!”
素衣女看清后来三人,乃是眇大师与黑白双煞,忙道:“三位前辈也赶来了。”
眇大师道:“诸老俱不放心,就着我们二人赶来接应,这位老前辈,就是游戏风尘的痴道人,还不上礼。”
五个少女,正是纪小兰一行,闻言“哦”一了声,齐道:“老前辈作弄我们半天,该受什么罚?
痴道人嚷道:“这成什么说,既知是我老人家,不来行礼,还要降罚,小尼姑,我惹不起,可得先走了。”
话声中,真的飘身而起,会如掣电。
五女着了慌,在后追道:“老前辈慢走,还有话说。”
痴道人却不再停留,远处传来他的话声,道:“穷老道救人要紧,不倍你们了,雪山老尼秃,去了蟠冢山,追踪欧阳兄妹及另一老魔,需要你们前去帮忙,白阳宫不可再去涉险。”
话声至此而止。
五女三侠,蓦然收势,只一霎,已失去痴道人踪影。眇大师略一沉吟,便道:“神尼追踪欧阳炯兄妹,事情必关重大,只不知另一老魔又是谁?我们似乎应该遵照痴道长指示,前去听候遣为宜。”
五女亦以阁道长丛已知情赶去,宋玉伤势,当可有望复原,芳心稍定,遂均以吵大师之言为然。
黑白双煞既以随护五女为己任,自以五女行止而进退。
于是,这老少八侠,不再遄返东海,迳取捷径,正奔蟠冢山去。
痴道人别过五女三侠,再不耽延,一路风驰电掣,日夜兼程急赶。
就他观察所得,审思判断,喷火兽几已绝种,白阳宫纵能机缘凑巧,获得一两只,已是极难,是则,在柳湖汤所见蓝晴,必有别种野兽混杂,甚至,可能都是虎豹一类恶兽,根本就没有就什么喷火兽,至于由岩洞中所喷射出来的毒火,极可能人工放射。
若果如此,则宋玉伤势,当不致过份严重,否则,如为丹毒,或三味真火,则情势又极可虑。
他时而忧,时而喜,非见到本人,验明伤势,无法作正确判。
这位风尘奇侠,只为一言承诺,可以说,除去必要的食宿以外,全部时间,都在赶路。
自然,从雪山神尼口中,他已概略的知道了宋玉的身世和遭遇,能够蒙钟缘赏识,传以衣钵,人品资质,定不会差,象这样一个有为的后起之秀,岂能任他遽遭夭折。这一天,已离贵池不远,天已将黑,跑了一整天,又饿又累,便在路边一座小树林里,停了下来,正席地大
嚼,吃着随带的干粮,忽闻身后,“沙!沙!”作响。
回头一看,见是两只硕大无朋的巨鹫,正一步一步,向他身前走来。
他一眼看出,这两只巨鹫,乃大汉异种,似系经人调教过,身自己走来,却是为了什么?
他虽然已起疑,却没有动,却要看看他们,要作什么?
两只巨鹫,走到他的面前,即已止道,“咯!咯!”连声,向他中了几声。
他虽胸罗玄机,却不能鸟语,无从了解巨鹫的心意,不由诧道:“你们已经有人主人?”
巨鹫点点头,算是回答。
“是不是你们主人已经出了事?”
巨先是点头,后又摇了摇头。
痴道人纵然经多见广,也要感到茫然无措了。
“你们主要现在何处?”
巨鹫摇头表示不知。
“是不是求我老人家帮忙,代你们找寻主人?”
巨鹫又再摇头表示不是。
“那么这们来干什么?”
这一次,巨鹫的表示就不同了,两只巨鹫,互以各自的头,向对方上点了点。
痴道人大奇,站起身来一看,不由哑然失笑。
敢情鹫背上面,一只驮着一把酒壶,一只驮着一包卤菜用手一摸,犹带微温。
“你们主人特地给我送来的?”
双鹫“嗄”然长鸣,似极快慰。
痴道人念头一转,取下酒菜,老实不客气的,享用起来。两只巨鹫,即匍伏身旁,不再离去。
片刻后后,酒菜干粮,俱已用罄,正待起身上路。
适自林外,徐步渡入一个老人。
一道一俗,相见之后,不由惧极兴奋。
痴道人笑道:“多年不见,你老儿也学得风趣了。”
老人正是钟蠡,笑着礼道:“那里,那里,比起道兄,还是望尘莫及,只是远见道兄赶来,为了争取时间,救人第一,才打这样一个哑谜。”
“这么说,你老儿是专诚奉请道爷来的?”
“正是,正是,请上路吧!”
“乘鹫?”
“当然。”
笑语声中,一人一鹫,冉冉升空飞去。
其实,船行须绕道长江口,行进甚慢,二老抵璇玑岛次日,船方抵岸。
宋玉呼吸更见微弱。
群侠焦愁濒绝望。
痴道人以医术精良著称于武林,经过他一番细密的检查和诊视,也不由面现难色。
钟蠡至感不安问道:“道兄,这个孩子还有救吗?”
“只有尽力而为,但得你老亲自帮忙。”
“这自然是义不容辞,还需要作何准备?”
“一间静室,最好隔绝音响。”
于是,便决定以养心亭为疗伤重地,任何人非奉呼叫,不得前去干扰。
从即日起,两位老侠,便伴着伤重垂危的宋玉,自闭在养心亭中。
谁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起死回生救治宋玉。
整座璇玑岛,已被愁云惨雾气笼罩,老人俱无欢容,罗紫绡与于绮内心忧苦。
另一地方,老少八侠,在纪小兰的前导下,循着雪山神尼所留暗记,也赶到了蟠家山。
但在到达蟋家山后,却又失了神尼的踪迹,甚至,连一个暗记,也未再发现。
立刻,一个不祥的预兆,浮现在八侠心中。
“雪山神尼是否已经遇害?”
这种顾虑,未始不能成立。
阁道人既然传讯,说是神尼需要助手,想见敌势甚强,长久追跟,也难免不被欧阳兄妹发现,何况另一老魔是谁?痴道人也没有说清,如是欧阳异,便更为不妙。
八个人虽然都知道,分组找寻,比较有利,但人力分散,万一遇敌,就又陷入另一种新的不利情势下,是以,虽都想到,谁也没有勇气提出,三位老侠,尤其持重。
一连三天,八个人步步为营,一座山又一座山的,逐步深入探寻,渴饮山泉,饥则猎食野物,到了这个时候,眇大师也无法不再破戒了。
欧阳兄妹前来蟠冢,又有何图谋?
这是八侠发现的第二个疑问。
如果,这个疑问,能够揭穿,找寻神尼行踪,也易于着手。
但,痴道人也没有说清。
五个少女,不由对这风尘奇人,只知嘻笑,而忽略正事怪癖,产生一种厌恶的反感。
最后还是小燕创巨痛深,偶有所触,向眇大师问道:“师父,白阳图研竟是一张什么性质的图?”
一言提醒梦中人,眇大师道:“燕儿,白阳图不是一张,是正副两张,是批示的前古仙人白阳真人化之处的白阳洞,据说洞中有无数雕刻,大多为性命交修及上乘武功心法,你这一提,颇与事实相近,必是欧阳兄妹掌剑未胜,借口展期,却会同另一副得主,前来探索隐秘,这件事与半年后的比斗关系至巨,对于武林前途,所聚尤重,我们应该尽速找到神尼,合力予以阻止才好。”
黑煞浓眉一扬,也以肯定的语气补充逗:“白阳洞就在此山,位置在弟兄倒知道,所谓白阳图,不过是洞内进出秘途,明着不敌,也要用各种方法,加以蛋捷能坏,另一老魔,当系副图得主,而非欧阳异了。”
“燕儿,毒害令尊的人,两此人中,必有一批,报复血仇,此其时矣。”
他这几句扼要而恳执的话,说得五女,俱极动容。
眇大师不由寿眉一急,语重而心长的婉劝道:“血仇固然当报,正义更须伸张,但也须量敌,量势。
欧阳兄妹的武功如何,我们曾亲见,另一老魔,量亦非弱者,何况这等重大图谋,所带党羽,非必庸手。
依老尼之见,报仇除恨不在一时,只要认清老魔面目,调集人力,再行下手也不迟。
不是老尼怕死怕事,合我等八人之力,所占胜算不多,如有重大的伤亡,反为不值,格大侠以为如何?”这位佛门清
修之士,深怪黑煞于此时此地,说出这等激动人心的话语来,五个女孩子,两个是宋烈的骨肉,三个都是名份已定的儿媳,尤其纪小兰,为了报仇,全家殉难,自己也几死还生,如今面对血海深仇,不激动还怕冲动,又那再禁得黑煞这么一激,万一发生血战,吃亏的必然是自己这一面,五个孩子,不伤了谁,回到东海,都不好交代。黑煞被眇大师这一问,也蓦然想到此行任务,不当甚悔,但话已出口,无法收回,偷瞥五女,纪小兰与宋氏姊妹,全已珠泪盎然,小倩小梅,粉面也甚是难看,忙道:“大师语重心长,说得极对,为今之计,还
是以先找到神尼,请她老人家,主持一切,谅可无失。”
眇大师话出口后,也深觉语言过重,还怕黑煞受不了,不想这位怪杰,向与传说不符,暗中不胜敬佩,遂道:“目前也只好如此了,请梅大侠带路,神尼可能便在白阳洞附近。”
由于眇大师适才一句警告,适势过强,八个人全都提高了警觉。
穿林渡涧,又走了半日,黑煞遥指一座高峰道:“白阳洞就在那座峰腰,纪姑娘,请留神有无令师暗记?”
“是的,前辈,兰儿时刻在留意呢!”
接近白阳洞,也愈接近了敌人,老少八侠,行动也更加谨慎。
蓦的,上燕忽有所见,星眸含煞,大是激动。
能识别她发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