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玉璧神功
书名:玉璧龙珠 作者:沧浪客 本章字数:10099字 发布时间:2024-08-11

大雪山,位于西康,南起贡噶,塌至谢楚河,与峨嵋邛崃,相峙对望,蜿蜒千余里,地势高寒,终年积雪不化,因而得名。
初更时分,一个模糊的高大人影,向前飞驰,其快若电。
在高大人影的头顶,却有三只灵禽,追随不舍,鸟背上,依稀似乎也驮得有人。
约莫个多时辰,一座横岭,呈现在他们面前,再进似已无路。
其实,这座横岭,正是他们的目的地,他们停在岭腰,却已不再走了。
宋玉与未婚妻,下了鹫背,略一扫瞥,除去几株青松古柏之外,不见房舍,亦无洞府,望着山神也似的巨人,愕然问道:“令师住在那里?”
巨人咧嘴一笑,道:“我师父的住处,谁也找不到,等我来叫门。”
随听他扯高嗓门,喊道:“师父,快开门,有缘人给找来了!”
宋玉夫妻耳际,直似起了一个震天霹雳。
幸而是在盛夏,积雪已经溶化不少,没有溶化的也很是稀薄了,否则,这一声大喊,势非引起雪崩不可。
巨人喊声落后不久,即见一块约三四尺高下的雪岩,自内向外,慢慢的移开,露出一个与岩石大小的洞口。
开门的,竟是一个一尺多高的猴子,也是一身白毛,一对火红眼珠,盯视着宋玉夫妻,一瞬不瞬。
这么大小的一只猴子,居然能够推动一块三四天高下的大岩石,力量却也大得骇人。
小白猿盯视了宋玉夫妻一阵,方才向巨人点了一下头。
巨人道:“进去啦!小子!”
宋玉夫妻既知他是个浑人,自不介意,伛偻着身子,鱼贯走进洞中。
巨人伛偻着身子也不成,他只有爬。
洞迳虽黑,外有雪光映照,内有小白猿领路,三个孩子,又能夜间视物,倒也不难走。
行约五六丈,洞径渐高,几度转折,至一高大石室。石室内,一无陈设,仅一枯瘦老僧,跌坐在一个破薄团上,一袭僧衣,已破旧不堪,上面已经积了一层灰尘,似他已经在这里枯坐很久,都没有动过。
老僧闻得四个步履之声,已至面前,方才睁开了眼,慈祥的看了宋玉夫妻一瞬,徐徐言道:“施主们来得正好,老衲即将西去,拟以一事相烦,不知可骨见允?”
宋玉夫妻恭敬的向老僧施了一礼,肃然答道:“高僧尽管吩咐,晚辈等当悉力以赴。”
他们俱已看出老僧乃世外高人,是以毫不考虑,便慨然允诺。
老僧目光一瞥巨人,又道:“此子姓路名宾,纯朴未凿,灵猿小白,追随老衲尤久,深恐一旦西去,为邪魔收伏利用,为祸人间,拟烦施主,惠手照拂,望勿见却。”
“高僧放心,晚当不负所托。”
“阿弥陀佛,施主们功德无量,老衲可以放心的去了。”
说罢,徐徐合上双眼,不再言语。
灵猿小白,似乎事先已得指示,向巨人作了一个手势,双双跪在老僧面前,叩拜了一阵,站起身来,示意宋玉夫妻退出洞外,然后,将岩洞岩石推合,才将项际挂着的一个亮银小盒,取下来递给宋玉。
小盒与链子,都是银色的,与身上光泽的白色,浑同一色,匆促间,实不易发现。
宋玉接过小盒,不明所以,愕然望着小白。
小白又作了一个可以开启的手势。
银盒被打开了,里面是一张纸。
展视之下,上面写了很多字迹,大意说明三件事。
第一件,小白岁久通灵,能懂人言,忠心让主,武功亦颇不俗,带在身边,能为一大臂助。
第二件,路宾的畸身高大,与身上白毛,都是病,希望代觅名医,设法诊治。
第三件,来时所经山神庙,有前人宝藏;可就便取去,免落邪魔之手,适以济恶。
三件事,关于小白,没什么可说,山神庙距离不远,前人如留有宝藏,一经挖掘,谅也不难找到,只有医治路宾的病,却是一件麻烦事。
而且,前往冰谷,小白身细体轻,携带上路,也没有问题,亦只有路宾,是一个大累赘,有了他,行程不免稽延。把他留在雪山,又怕出了事,辜负老僧一番重托。
宋玉想了一阵,也想不到一个两全的办法出来,反正挖宝还有耽搁,且等稍时再作计议,遂把字纸,递给钟氏姊妹。
二女匆匆看完,便主张立刻赶回山神庙,着手挖宝。于是,一行人仍循来路,往山神庙赶去,小白跨伏在宋玉怀中,状极温顺,灵鹫飞行,丝毫不受影响。
山神庙虽不大,但不知宝藏究在何处,收藏的又是些什么东西,如何着手,又从何着手?
宋玉踌躇无计,呆怔怔的望着瓦砾堆。
二女姒亦有所触悟,缓缓说道:“看情形,似乎应该从正殿着手才对。”
宋玉道:“我也是这般想法,只是我们没有工具,这一大堆碎砖破瓦,清理起来也颇费事呢!”
巨人路宾听懂了最后一句话,嘻嘻一笑,道:“搬开这堆砖瓦,你们细皮嫩肉,自是不成,看我的。”
他真是说做就做,一个腾身,已经上了瓦砾堆,但见两巨灵手掌,不停的挥动。
“砰!砰!”连响声中,碎砖、破瓦泥块、灰尘,随着他双手挥动,像骤雨一般的,向四下纷抛。
三小白猿,也都上去帮忙,不消一个时辰,一堆废墟,立被清除净尽。
不地,三小都变成了土人,身上的衣服,也都污秽不堪。
清除后的大殿,四周还有高矮不等的一道围墙,神像祭案全朽,只有神像座下的莲台,还依然宛在。
莲台一共有三十三瓣,象征三十三天,环成成一圆形,每瓣约有手掌大小。
正殿倾塌之时,下砸之力甚大,莲瓣如有泥制,必然粉碎无余。
然而,现在却还完好如故,事情便显得有些怪了。
三小俱已会悟于心,拂去尘埃,逐一详细检视,提、按、摇、推,做着各种不同的试验。
奇迹突然出现了。
当宋玉右局贯力,推到右数第十一瓣时,连瓣微显活动,却未内陷。
再加力,依然如此。
他立刻想到,或与其他有着关联,必须同时推动。方能开启密门,有所发现,即将此意告知二女。
二女一左一右,如法试验,果然在推动第二十二与第三十二时,有了同样的发现,不禁欢呼着叫了出来。
宋玉喜道:“先不要用力,等我喊推的时候,再一齐用力,但必须注意猝然的变化,提防危险!”
他先叫路宾小白,退出殿外,然后,兴奋击紧张的喊着。
一......
二……
推!
三只手掌,同时贯力推下。
三张莲瓣,急遽内陷,耳际同进传来“轧!轧!”的响声。
三条人影,飞快的飘出殿外。
紧随声响,莲台徐徐下降,并没有什么飞矢毒弩射出。
等到声响歇后,四人一兽,齐都飞临近前,向下探望。
一个井形地穴入口,恰与莲台同样大小,呈现面前,没有阶梯,黑黝黝的,少知深浅,拾来一块碎砖,投掷下去,迅即传来一声闷响,略一估计,顶头十丈深浅。
宝藏门户,既已发现,无不眉飞色舞,估量上下,还不致有多大问题,宋玉既道:“洞径过窄,我先下去看看,如需人帮忙,你们再下来好了。”
二女叮嘱小心,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宋玉功行全身,飘然而下,双掌已贯坐全力,以防意外变化。
比及到底,并不见有何意外,但四壁坚实,似也无通路。
宋玉凝神搜视,见背向殿门一面,似有一长方痕迹,意料中、应县暗门。用力一堆,却不曾推动。
但见她咬破中指,弹出一粒血珠。
说也奇怪,血珠甫一接触穴壁,一道金光,倏现即隐,沿着长方印痕,显出一条甬道。
宋玉暗道一声“惭愧!”,当先举步走入甬道,约进五丈,又低一门,回顾小倩,已随后跟来,尴尬一笑,道:“还是你来开门吧!”
小倩笑道:“这里已是普通装置,你开我开都一样,只是须得慎防,或有暗器。”
宋玉依言一堆,石门应手而开,内一高大殿堂,金光耀眼,只因门内五步处,有一石屏,隔绝视线,殿内情况,无法透视。
略停片刻,见无若何反应,方始放心。
转过石屏,殿内情况,一目了然。
殿堂中央,设有佛祖座像,旁列十八罗汉,俱都法相庄严,雕塑如生,祭案上,端端正正,放着一个玉匣。对面石屏,亦有一座立像,手擎降魔宝杵。
殿堂金光,即自降魔宝杵上,映现射出。
老僧所指宝藏,当系指玉匣及宝杵而言。
小梅、路宾以及灵猿小白,也随后进入殿中。
几个人,虔诚的叩拜过佛祖,然后,取下玉匣及宝杵。
玉匣长约尺二,宽八寸,厚三寸,通体洁白,浑似一方美玉,既无瑕疵,亦无残痕,不知如何开启?
宋玉目注小倩,意在征询开启之法。
小倩自是会意,爽然答道:“从玉匣体积揣测,内心当为禅门宝典,路上既无闲瑕研悟,索性等见过曾祖,再开不迟,即使万一遗失,别人不知开启之法,亦可停时保全,不致酿成大祸。”
再看降魔宝杵,长约七尺,份量极重,竖立地面,比三小的人还高,偷跟一瞥路宾,正睁着两只铜铃似的大眼,望着宝杵,面现希翼之色,宋玉问道:“令师可曾教过你什么兵刃招式?”
“教过,这根金棒棒,正合我用。”
“那么你就拿去用吧,不过,以后你可要听我的话!”
“小子,你真好,师父既然叫我跟你,我自然要听你的话了。”
宋玉这才放心的,把宝杵递了过去。
路宾接过降魔宝杵,高兴的便在殿中挥舞起来。
他人高力大,拿着这根重约三百多斤的降魔宝杵,挥舞如风,愈发显得威风凛凛,气概不凡。
宋玉生怕他无意碰毁了殿中神像,立予阻止,又道:“你今年多大了?”
他觉得以后相处的很长,老是“小子,小子”的这么叫,实在不雅,称呼必须予以确定,但路宾的长相,又无法测知年龄,是以有此一问。
路宾收住杵势,高兴得大嘴合不拢口,道:“我今年二十岁,问这个干什么?”
“以后我叫你路大哥,你叫我玉弟,不准再叫小子了。”
“好,都依你。”
宋玉又道:“这根降魔玉杵,金光太惹人注目,先用我这件衫包好,以后有机会,再配套子。”
路宾又依言将宝杵包好。
宋玉也将玉匣,藏于衣包这内。
几个人,这才循路退出地穴。时序如轮,又是一天的开始了。
他晓雾迷蒙中,几个人再次踏上征途。
路宾真是一个天生的奇材,经过老和尚十多年调解,已然成一副铜筋铁骨,以宋玉二女此时的功力,昨宵两剑一掌,击在他的身上,也只见他兹了兹牙,仅仅感觉到一些痛苦,并未受伤,上下地穴,地显不笨,此际随着灵鹫奔驰,竟也不见如何落后。
宋玉暗暗高兴,将来对付欧阳异,路宾真是一个大帮手。
近午时分,已将到了打箭炉。
三小已一天未进饮食,但觉腹内空虚,一身泥土,也须洗涤干净,路宾既然是人,裹着一块兽皮,更不象样子,几种原因,凑在一起,便顾不得惊世骇俗,相偕走进闹市。
打箭炉,是藏交通孔道,四方杂处,汉人、苗人、藏人等都有,说得上人烟辐奏,热闹异常。
三个衣饰华丽的英少年男女,一身尘土,跟着一个山精也似的巨大怪物,一身白毛,还有一个红眼小白猿,走进了这个闹市,立刻惊扰了所有人群。胆小的,生怕路宾会吃人,纷纷逃避。
好奇的,却追踪不舍,似乎是想探出,这几个特殊的人物,究竟是何来历?
这种惊扰,虽是意料之中,三小内心里也有一丝不安和歉然之感。
反正这种事,乃是必然的,迟早终得掠扰一次人,虽觉歉然,却也无可如何。
经过几次解释,才算在一个大胆的客栈,落下脚来。其次,便轮到解决肚子问题,路宾的相貌,既然惊人,索性只好在客栈里叫来吃的。
吃饭虽然没有出去,却依然是惊人的,单只路宾一人,便吃了四十斤烤牛肉,一百个大馒头,另外,八十斤生牛肉,却喂了三只巨鹫,小白只吃鲜果,三小吃得虽少,却极讲究。
饭后,又着店家,找来一个裁缝,一个理发匠的一个鞋店的老板,着意的为路宾打扮,便动员了许多人。
裁缝与鞋店老板,量好尺寸告别走了。
理发匠却开始忙碌了起来,他的任务,便是将路宾的头与颈,手与臂,这两处裸露部分的白毛剃掉。
路宾席地坐着,都比他站着还高。
他叫宋玉陪着,战战兢兢的,站在一个方桌上,方始把任务完成。
好在宋玉肯花钱,一切问题,便迎刃而解。
在打箭炉,一连耽搁三天,经日夜赶工,一切应需各物,俱已齐备。
三小此时,固然是容光焕发,衣服一新,就连路宾,也已经衣冠楚楚了,不过,他那相貌,仍然很骇人。
这一行,四人三鹫兽,看来是大有来历,不好惹。天下事,就跟气象一样,是那么不可测。
就在他们准备动身的头天夜里,这一行不好惹的人物,竟有特殊大胆的,找到他们的头上来了。
问题出在裁缝的身上。
由于给降魔宝杵做套子,他量尺寸的时候,无意间露开一角,被他看到了,他好奇的去隔着衣服,摸了一下,知道大概的形状。
回去以后,便象一件传奇的故事,讲了出来。
他自是无心,却不想他的话,却被一个有心的西藏番僧听去了。
今夜前来店中生事的,就是这个喇嘛,宋玉在这里耽搁三天,正好给他时间,约来帮手。
这个喇嘛,名叫札布多,武功极高,约来的四个帮手中,还有两个是汉人,夜幕方垂,他们已经赶到了打箭炉,并且,毫不停留,便来客栈寻仇。
其时,三个为了使路宾体验人世间的一切,刚好领着他们这个傻大哥,出去吃饭了。
礼布多乘机闯入屋中,搜查他所要的东西,却没有找到,这才问明去处,立刻带着帮手,随后追来。
三天,虽然很短暂,但由客栈、裁缝、理发师与鞋店老板不断的传说,已经证明,路宾是人,只不过因为曾经误食一颗毒果,长得比常人特别高大,不是妖怪,绝不吃人。
经过三天不断的传播,在人们的内心里,新奇、同情,已经代替了惊,甚至有的人,还想再看他一眼。
三小领着路宾,这个时候来到酒楼,正是满足这群人好奇的心里,不多一会,便给这家酒楼,引来了满堂座,来晚了的人,宁愿站着候座,也不愿再下楼。
的确,四个人,没有一个不迥异常人。
路宾自是他们首要的目标,却掉白毛,穿上衣服,除去特别高大以外,五官面貌,竟是十分端正,方面大耳,肤色红润,威武中饶有纯朴之相。
此外,三小已经不是来时那等狼狈像。
宋玉,当真是丰神如玉,潇洒飘逸,雍容恬静,文雅中不失英挺。
二女,更似天上仙姬,人寰绝色。
四个人的相貌,固然超然常人,四人的气度,更非一般人,所可望尘学步。
人们的心理,当真是奥妙莫测,就这瞬息的工夫,就又由新奇,变为仰慕,打算和他们亲近攀交了。
札布多和他同伴,来的正是这个时候。
如果能够等到酒阑人散,再找宋玉的麻烦,也还不违,偏偏就在人心转向,一上楼,便开始寻仇,可胃不识时务之极。
宋玉为了让路宾接触人群,选的正是散座,虽然是靠在一边,但酒楼全貌,几十张桌子,以及座位上的客人,一览无遗。
就他自己观察,一一为路宾解说,某一桌是商人,某一桌是绅士……以及他们彼之间的礼节酬酢,再引伸到人与人相处,应有的礼节与态度。
因此,他们便于看人,别人自也容易看到他们,何况路宾的目标,特别显著,坐在那里,都比别人高半个身子,想要逃避别人目光,也是不可能的。
札布多上得酒楼,一眼便看到路宾,气势汹汹的,大踏步走了过去。
沉重的脚步,踏得楼板“吱!吱!”的作响,整座酒楼,摇晃得似乎都要摊塌了的一般。
满酒客大哗。
宋玉二女,也不由侧目凝视。
札布多走到宋玉面前,大声喝道:“大胆的小狗,拐带本寺挑水长工,偷盗巨宝,竟然还敢坐在这里喝酒,宝物现在何处,也不与我取来。”
这一着,札布多做得确是恶毒万分,他说得理直气壮,做作得极为逼真,气势汹汹,就象真有其事,一点不假。
满楼酒客,物议纷起。
“这么漂亮的小伙子,原来是个贼!”
“怪不得出这么大方,不是他的钱,花了自然不觉心痛!”
群众心理,原是盲目的,最易冲动。
由于恶僧这一着毒辣的手段,使得这些庸俗不堪,有目如盲的酒店,心理上,霎时又有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出口的话,也阴损刻薄到了极点。
宋玉脸色铁青,气得几乎吐血。
他何曾受过这等侮辱,匆促间,竟不知如何作答。二女更是桃花带赤,杏目圆睁。
路宾似乎还没想出,究竟是怎么回事?浑浑噩噩听,望着宋玉发呆。
这种表情,愈发证实恶僧之言,似乎可信。
“捆起他来。”
“送到土司那里去拷问!”
群众就象疯狗似的,又狂吠起来,其实,他们正在做着帮凶,还不自知,可怜亦复可恨。
札布多气势愈壮,认定三小可欺,愈发得意忘形,一推路宾,道:“他不说你说,东西现在何处?”
路宾茫然道:“什么东西?”
“降魔宝杵!”
“是你们庙里的?”
“降魔宝杵,不是庙里的,难道还会是俗家人的?”
“你是那个庙的?”
“怎么,你在本庙长大,当了十向年挑水工人,如何问这种话来?”
路宾大眼一瞪,右掌猛探,带起一片劲风。
札布多也算西藏高手了,路宾反应不佳,他已有警觉,却不料路宾来势太快,右掌方提,还不及挥出,蓦觉一椎心刺痛,路宾五只钢指,宛如五把钢钩,扣住他三根肋骨,鲜红的血,立从前胸衣襟透出,要害被制,那里还敢再动。
宋玉急道:“路大哥,此僧可恶已极,先不要取他性命。”
札布多约来的四个帮手,隔得稍远,见状立即扑来抢救,那里还来得及。
两具喇嘛,一个救人,一个扑奔了宋玉。
救人的还未近前,蓦听札布多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呼,心陡感一颤,不由急刹身形,停步查看。
但当看清礼布多已经倒卧在血泊中时,一声怒吼,扑势更猛,双掌挟雷霆万钧势,对准静坐未动的路宾,暴击而来。
路宾看似呆傻,其实不笨,起初还真被札布多的一篇鬼话给朦住了,比及听到后来,才知是为降魔宝杵而来,还讹指自己是挑水长工,一怒之下,连话都懒得再说,便一把抓住了札布多的肋骨。
这个喇嘛挟怒而来,双掌已贯足了全力,那知路宾连正眼也不屑看他,似然端坐未动,等到他距离身前不远,巨灵手掌,方才反掌一挥。
老实人,大多是死心眼,路宾既已认清这一干人,是坏蛋,存心不良,想夺自己的降魔宝杵,讹诈不成,又要动武,那里还会再客气。
反掌一挥,是含怒而发,力量那能小得了。
两掌接实,暴出一声大响。
喇嘛犹如断线风筝,被路宾神力击飞,鲜血滴了一串。
路宾坐椅,本就难以支持他身体的重量,再经强力反震,那里还能保持原状,但闻“咯喳!咯喳!”声啊中,坐椅粉碎,他那特殊魁梧的身躯,也摔跌在地。
同一时间,扑向宋玉的喇嘛,还想擒人为质,交换俘虏。
不料刚刚扑宋玉,蓦觉眼前白影一晃,五只钢钩也似的利爪,已插入天灵,连哼声未出,便被灵猿小白,抓碎天灵,尸横就地。
两个汉人武师,更是卑鄙可恶。
他们是看了二女绝美姿色,打算着一个人一个,擒着就走。
做梦也没有想到,两个娇滴滴风也吹得倒的美人,竟是两朵多刺的玫瑰。
二女那肯容他们近身,蓦见小梅素手一扬,两个黑影已应势而出。
二贼自恃武功不扬,见状还暗发笑,扑势不减,猝出一掌,还待把暗器击飞。
右掌是觑准黑点,拍出去的,但却拍空了,这才警觉不妙,蓦觉晕穴一麻,又被掌力一送,双双摔落尘埃。
被路宾击飞的喇嘛,笔直的向窗口飞去,如果无人接救,摔出楼外,也非跌个断筋骨折不可。
但,满楼酒客,多是庸俗市侩一流,谁又能救得了他。
适时,一团黑却自窗外飞入,恰将喇嘛截住。
及时落地现形,原来是一只硕大无鹏,神态威猛的灵鹫,如钩钢爪,已将喇嘛头颅抓裂,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接着,又连速飞进两只,俱都温驯的走近三小身前,停止不动,三对凶睛,却闪视满楼酒客,只要稍显异动,便可能暴起伤人。
这一经过,原是瞬息间的事。
整座酒楼,早已大乱,两三百酒客,纷纷仓皇而逃,顿时桌翻椅倒,盘碗散碎一地,狼狈情况,不堪描述。
但是,楼梯口只有一个,这么多人,仓卒间,那能逃得完,再一拥挤,愈加走不动了。
路宾自地上徐徐站起,宏声道:“乱什么,都给我赶快坐好?”
他站直身形,几乎高与顶齐,宏亮的噪门,不亚旱天焦雷,震得所有酒店,双腿发软,耳膜胀痛欲裂,就是现在让他们逃,只怕也走不动了。
自始至终,三小根本就没有离开过坐位,那份从容,那份镇静,如非身负绝学,定力格高,那能办得到。
待得一切恢复秩序,宋玉徐徐站起,歉然的环扫一周,朗朗发话道:“我这位路大哥,只是误吃了一颗毒果,才长得这么大得有点吓人,其实,他为人朴实,事母至孝,从小拜在一位神僧座下学艺,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地方。
不错,他有一柄降魔宝杵,但那是他师父留给他的,不知怎么被这个可恶的喇嘛,得了消息,前来讹诈。
他并没有死,只不过痛得晕了过去,等他醒来,问明真相,名位便可以了解是非是直,究竟是谁不对了。
没有什么好吃的,尽管重新点菜,今天算我请客,酒楼的损失,也全由我负责赔偿。”
“那怎么成?”
“兄台外来是客,理该由我作东。”
“东西是我们毁的,也该由我们赔。”
一众酒客,不明真象,还是畏多于敬,心与口并不一致。
札布多被路宾手一紧,捏断了三根肋骨,波及内脏,痛得昏死过去,此时恰好悠悠醒转,哼出声来。
宋玉一正脸色,冷冷问道:“贼和尚,你叫什么,那个庙里出家?”
札布多微微张开眼睛,左右一看,约来的四个帮手,整整的躺下了两对,自己伤得也不轻,暗叹一声,重又将眼合闭,不理不睬。
宋玉又道:“你如果不想死,就老老实实,把讹诈真象,说了出来!”
札布多又将眼睛睁开,再看了一眼同伴,依然一声未答。
宋玉似已揣知他的心,示意二女把两个汉人穴道解开。
二女心领意会,虚空连点,两个汉人已应势坐了起来。
满楼酒客,方始愈然,三个少男少女,也都有一身惊人艺业。
札布多更恨自己看走了眼,自讨其辱,怪得淮来,微弱而吃力的道:“罗兄,你和小狗说吧!”
一句话说完,已是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罗姓匪徒,怒视宋玉,道:“爷们认栽,小狗,你要知道什么?”
“恶贼,你说话可要当心,如果乱出秽言污语,小爷准叫你一生,有的是活罪好受,说,消息的来源,以及你们阴谋的经过?”
“你可敢亮个字号?”
“小爷宋玉,你可以尽管报复。”
“怕报复,干脆就把爷们料理此地。”
“小爷话说算数,说话你们,就放你们,快答我的问话。”
“消息是无意中从裁缝口里得到的,不出半年,还要找你算这笔帐。”
“小爷一准等着你们,现在就给小爷滚!”
两个汉人,一个背起札布多,一个挟着两尸首,狼狈穿窗而去,瞬即杳入夜色之中。
至此,一众酒客,方始真象大明,刚才出口骂人的,不由都感到惶悚不安。
三小那会与他们一般见识,唤来酒楼老板,清结一切酒帐损失,方始带同娇妻良友,走下酒楼。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许多人,前来客栈致歉道谢。但,三小路宾,早已在百里开外。
他们虽然没有见到人,但三小事迹,却像神话般,慢慢从他们口里,散播开来。
有了这经验,每一上路,俱都准备一些干粮果品。
为了使三只灵鹫,负载平均,玉匣仍由宋玉携带,小白却与小倩同乘,小梅却带着大批干粮。
虽然,干粮只是准备一顿食用的,但因路宾与三鹫食量,都大得惊人,份量着实不轻。
从打简明炉到昆仑,无论是怎么走,都得经过重恶水。
如果单是三小,可以乘鹫由高空飞越。
如今,有了一个路宾,便不能替他着想了。
于是,便朔金沙江,曲折向北西挺进。
幸喜一路,再无耽延,低达冰谷,已将近十天。
在这近十天中,三小对于路宾的照拂,体贴而亲切。路宾也把三小,看成了唯一的亲人。
十岁之前,他也有一段温暖的童年,也读过两年书,知识并非完全闭塞。
只有十岁以后,母亲撒手人寰,迫随那个不知法号的老和尚,而那个老和尚,在他武功根苦奠好之后,便坐了死关。
一个人,孤单单的没有一个伴,环境又极偏僻冷静,以致变成了现在这种半疾半呆的样子。
如今,经三小这一循循善诱,慢慢启发,滞呆的灵智不知觉的,就又有了蓬勃焕发的趋向了。
三小为什么要来冰谷,他也知道了。
为了扑灭欧阳异这人间巨魔,尤其是玉弟的杀父凶手,路宾由衷的,愿意作打前阵的先锋。
这种友情发展,出乎自然,发自内心,其间没有丝毫虚伪与利用的成份,是天地间最最珍贵的瑰宝,虽然,它是无形的,但它的价值,却无逾一切有形的珍宝。
冰谷展现在他们眼前,愈来愈清晰了。
宋玉的一颗心,早已激动得发狂。
这个给了他生命光辉的旧游之地,虽然险峻峭拔,荒僻万状,在他来说,却腾似一切仙境奥区。
为了表示对无名老人的崇敬,一到谷口,宋玉招呼二女,都下了鹫背,循着谷道,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
一小走,一面给同来三人解说冰谷的形势。
当春季到来的时候,积雪溶化,破冰疾流,便沿着谷道,奔泻而下,其势有如千军万马。
夏季,大雨过后,也会有山洪,暴注而出。
但这种情况,为时极短。
一至疾流曳尽,道谷便成了埋途。
现在,正值夏季,幸而没有下雨,宋玉依然叮嘱她们,随时当心。
三只灵鹫,追随着宋玉等人之后,缓缓飞行,万一遇着山洪,也可以跃上鹫背,予以躲避。
谷道曲折幽深,谷底犬牙交错,时经疾流冲刷,虽觉阴森,却无蛇虫恶物。
四个人脚下都快,迤丽行来,不觉愈进愈深。
倏然,一道人影,疾如飞云擎电,自后面掠来。
三只灵鹫,于盘旋缓飞,首先发现,即刻鸣声示警。宋玉以及二女路宾,立刻转身凝注。
人影来得好快,瞬息已至四人跟前。
雪髯飘拂,神态栩栩如仙,正是他们此行所要晋谙的长者。
宋玉高兴的跪了下去,口呼:“老人有,您可想煞玉儿了。”
二女也匆忙跪到,娇呼:“曾祖,倩儿梅儿给您行礼。”
路宾也随众下跪,却道:“晚辈路宾,叩见老神仙。”
灵猿小白也“吱!吱!”连声,跪下谟拜。
三鹫疾行降落,肃立一旁。
这是一场盛大而隆重的晋见礼。
老人拈髯含笑,慈祥的道:“孩子们,都起来吧!”
宋玉一行,遵命起立,簇拥着老人,更行深入。
在宋玉三年习艺的故居,老人盘坐石床之上,状至安祥。
二女一左一右,依依怀中,以慰孺慕之思。
洞矮人高,路宾席地坐于左侧。
宋玉侍立右旁,亲切的问道:“老人家,您出山了?”
老人笑道:“傻孙子,你前脚出山,我跟着就出去了,你学的那点初入门的功夫,遇到剪径小贼,还可防身,真要碰到强仇敌,那怎么成!”
“您一直跟着我?”
“差不多。”
“您待玉儿太好了!”
宋玉激动得已双眼湿润。
老人笑道:“你已不负我的期望,在没有确知你的心性、行为以及毅力以前,我怎肯以绝艺相授,现在,玉儿,你已可承我所有绝学。”
宋玉又虔诚的跪了下去,道:“玉儿叩谢您老人家的成全。”
“起来。”
宋玉依言起立。
老人又垂询路宾一切甚详。
宋玉略依结交梗概,即将银盒取出,呈递过去。
老人把观很久,方始开启,展开纸上字迹,和蔼的对路宾道:“傻小子,法果禅师,乃当世活佛,你能蒙他垂青,福份不小,你的病,很难治,看在老友份上,我将设法替你治好。”
“晚辈叩谢老神仙。”
“一个晚字尽够了。”
然后,老这才府视二女。
二女也正仰着粉面,凝视着老人。
六目交投,流露着亲情的温暖。
半晌,老人始喟叹了一声,问道:“你们长得都很像她们,她们都很好吗?”
这两句话,虽然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但如这个时候,却不啻表明了他的身份。
不错,他正是龙侠钟蠡。
二女再无怀疑,恭声应道:“两位曾祖母都很好,正渴望您老人家前往东海呢!”
“等你们把武功学好再说吧!”玉璧神功,究有若何威力?钟蠡又如何能令他们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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