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智捣囚庐
书名:玉璧龙珠 作者:沧浪客 本章字数:10049字 发布时间:2024-08-09

月色皎洁,清辉如画,终南山峰壑雄奇,纤毫毕现。在摩云岭下,囚庐耸峙在夜风中,不见一星灯火,愈显得阴森恐怖。
十年来,这座震憾武林,堡垒似的神秘建筑,曾经为了无肠公子谢南溪完婚,一破往例,开放过一次,大开堡门,延请江湖同道,莅临观礼,囚庐两字,当时也用一块丈八大匾,给遮掩上了,大匾上题的是“摩天堡”。
在平时,方圆十里,被谢南溪划为禁地,不准任何人涉足。
以是之故,武林中人,只知有摩天堡,而囚庐之名不彰。
那次婚礼,谢南溪原想在同道面前,炫耀一番,显一下威风,露一露相。
不错,他很年轻,只有二十三四,仪表也很帅,中等身材,面如傅粉,胆鼻星目。鸢背猿腰,再加上又是他大喜的日子,经过一番修饰和打扮,愈发显得丰神如玉,接待客人,一收往日器张狂妄,表现得风度也很好。
当时参加婚礼的客人,臭味相投的,固然极多,摄于凶威,而不敢不来的正直人士,也很不少,暗地里,也很赢得一片赞叹和惋惜,可惜他一表人才,效法的,却是枭雄行径,不向正路寻求发展!
不料纪万别有用心,佯为允婚,以爱女行使苦肉计,借着这个机会,以便近身为生死之交,报复血殷,以致一场春梦,化成了一片腥风血雨,也引来了宋玉,大闹太白居,两上终南寻衅。
经过这几件事件,摩天堡的威名,已经受到极大的损害。
不过,除去宋玉,还没有人敢于与摩天堡,正面为敌。
今夜,摩天堡那块丈八大匾,早已收起,在悬匾的地方,赫然又是那两个触目惊心的大字——囚庐!
蓦的,一条人影,象幽灵一般,突然出现在囚庐之前。
月光下,这人一身儒巾儒服,很年轻,仪表也很俊秀,只是身材稍嫌矮小了一点。
当他看清堡门上那两个可咒的大字,鼻孔中浓重的哼了一声。
“什么人?”
堡墙上的箭垛里,传下来喝问声!
自经几次事变,堡里的警戒,已然加强,由于这个儒生打扮的人,来得太过突兀,竟能越过外围暗卡,而没被发现,身法又是那么飘忽诡异,防守人始终没敢妄动,直待这人发出哼声,现出敌意,方才喝问。
“讨债的!”
青年人答得简短而森冷。
“找死!”
随着这句更为冷峻的话声,一支响箭,传出堡内,无数飞蝗,却向青年人立身处,攒射而来。
箭啸嘶风,刺耳惊心!
青年又是一声冷哼,竟然胆大包天,不但不躲,反而拨身而起,迎着密集劲疾的箭雨飞掠而上。
惨呼夹杂着“噗!噗!”箭雨射落地面响声,消歇之后,青年人疾速的身影,已掠入堡中。
不是强龙不过江,青年人如无所恃,岂敢虎口捋须,轻身涉险!
囚庐里,立见人影幢幢,飘忽来往,正在到处搜捉这个大胆的闯堡人。
但,所遇到的,尽是平日常见的面孔。
青年人,竟然神奇的失了踪!
囚庐,顾名思议,自是囚禁犯人的所在。
欧阳异以一个武林枭雄的身份,所囚禁的,自然不外仇人,或是不甘臣服的耿介之士。
象这样一个重要的地方,他岂能不重视,自从无肠公子与无情公子先后受伤以后,他已改弦更张,选派了一个武功更高,经验机智均极丰富的老魔头,前来坐镇,手下的人,又都是心腹死党,何况还有个机关设置。
在他认为,这样,应该万无一失了。
然而今天,这个神秘的青年人,入堡以后,动员全堡人力,竟然遍搜不见!
这简直是离奇得不可思议。
一夜的时间,在纷挠中过去了。
议事厅上,聚集了堡中全部有职司的高手,当中一张高大的虎皮靠背椅上,坐着一个矮小的老人,鸡皮鹤发,面笼杀机。
堡中高手,散坐两旁,俱都哑口无声,几十张脸,也全呈现着惶惑之色。
矮老人环视众人一眼,阴沉的发问道:“各位全都仔细搜过了?”
“弟子们不敢疏忽。”
“人呢?”
“可能知机而退?”
“哼!可能?知机而退?难道来人会飞?”
堡中高手,俱都面含愧色,噤不敢言。
矮老人冷电也似的眸光,又再环扫众人一眼,道:“老夫知道来人现在何处!”
“请万老示下,以便前往捕捉。”
矮老人姓名名森,匪号摄魂手,亦当年龙凤双侠掌下游魂,以其辈份极尊,故这些爪牙,俱以万老称之。
万森阴沉说道:“就在老夫面前!”
众人俱皆惊慌变色,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知究竟是那一个人,吃里扒外?
万森又道:“如非有人通敌,何致连来人的影子,都看不到!”
阵沉默之后,终于彭彤嗫嚅的说道:“请万老指明,究竟何人大胆敢于吃里扒外,彭先不放过他。”
“摄魂手下,亲疏不论,更放过何人,再去查,互易
地段,最须注意囚房,老夫不信来人胁生双翅,能飞上天
去!”
老贼确实厉害,当警号初传,他虽未参与搜查行列,却跃身堡中最高一处屋顶,凝神了望,并未发现来人撤走身影,堡中处处都设有机关,错走一步,则立陷杀身之祸。
然而来人,又未触动机关,却遍寻不获,这种情形,未免引起他的猜疑,拨情度理,乃有上述判断。
堡中爪牙遵令撤出,为刷清自身嫌疑,搜查得更为仔细。
天已大亮,来人如未离堡,实无所遁形。
堡中爪牙,受了万森一顿斥责,心虽不愤,但慑于老魔头心黑手辣,翻脸无情,可不敢不认真去做,深怕来人真的没有走,隐藏在自己防守的区域里,而又被别人搜出来,那可真是天大的麻烦!
囚庐共分东、西、南、北四区,进出道路,即在议事厅周围的四座亭形建筑之内,各有囚室八间,全囚得有人。
终南双毒,四老、三星、八俊,各负责一区,亦即按此等顺序排列,即双毒掌管东区,四老掌管西区,以下依次类推。
如今,万森着令他们,互换地段,经几人一计议,即按此等顺序,向左推延一何方位,又毒搜查原为三星的管区,而八俊恰又递补了双毒方位……
这些人,虽然都是欧阳异网罗或调教出来的高手,同为欧阳异卖命,但彼此之间,却各不相容。
其中,尤为八俊,最为其余三组人所不满。
原因是,八俊俱是欧阳异亲手调教出来的人,年纪又轻,难免依宠而骄,不把其他三组的人放在眼,平常无事,这种芥蒂,还不显著,现在,万森着他们互换防区,可就全都怀上鬼胎,既担自己的防区出毛病,被别人发现,又希望在别人的防区找出来毛病,以泄私愤。
终南八俊,自经上次宋玉一闹,已经死了一半,如今,只剩下了司徒觉、彭彤、黄仁童善四个人,他们搜查的,正是双毒的管区。
白天,在房外,有明桩暗卡监视,来人无论如何,是藏不住身的,所以,这四人,由司徒觉为首,一迳去搜囚室。进入亭形建筑,是一间雅致的小型接待室,囚室暗门关健,即在靠壁的一张八仙桌上,司徒觉按动机钮,八仙桌即自动向前滑出,八仙桌原来的位置,露出一个地道洞口,四个人循阶梯鱼贯而下。
通过一条长约五丈甬道,到达一间地下室,这里,便是囚室的门户,正有两个彪形大汉,在对坐闲谈。
两个大汉,见司徒觉等走进,却起身为礼,不待询问,其中一人即道:“启禀香主,弟子等辰时甫经换班,上一班交代,夜来无人闯入?”
司徒觉脸色一板,讶然问道:“你们的消息到很灵通,是谁告诉你们的?”“领班于七刚才传下来的话,说是香主们要来,只没
说一定的时间。”
“他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弟子就不清楚了!”
“把囚室门打开!”
“是!”
一阵轧轧轻向,室壁中分,露出可容一人出入的窄门,一股污浊气味,即自窄门内扑出
略停一刻,俟污浊气味稍淡,四人方才步入窄门。
窄门内,左右各有四条支道,每一条支道内,俱有一间囚室,面对支道,是一面铁栏栅,故被囚禁的人,仅仅知道,与自己同一命运的,尚有别人,究竟是谁?彼此之间,便无从了解了。
象这等囚禁严密的地方,出路只有一条,看守的人不仅安然无恙,且亦未见有人闯入,似乎已无再事搜查的必要。
但,现在的情形,可非常严重。
万森的口气之间,硬指有人通敌,而且闯堡的人,可能敢被窝藏在囚室里,司徒觉等,虽是欧阳异的亲信,却也不能不认真去查。
一从一号到八号,他们一号挨着一号,都仔细查过了,除去第三号,囚禁的是一对母女外,其余七间,都只囚禁着一个人,手铐、足镣,一切刑具,都完好的锁在犯人的身上,蓬首垢面,衣服破烂不全,好象俱已囚禁多年,颓废萎靡不堪。
核对名册,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年龄相貌,也无一不符,确乎是没有一点可疑。
囚室里,除去一堆烂草,连张床都没有,更没有地方可以藏人。
四个人相互观望了一眼,只好默然退出。
其余三组,搜查的情形,大致也和司徒觉等相仿,也是没有发现一点可疑的迹象。
四组人,又在屋外搜查了一遍,先后回到议事厅复命。
虎皮靠背椅上,却无万森的踪影,直到近午,方见他自厅门走入。
他听完四组人报告,而不满的冷沉问道:“一年前,宋玉失陷在那一座机关里?”
“南庐!”
四老之首阎庆心虚的作答。
“而今人在何处?”
“想已化为枯骨。”
“但老夫确知他尚在人间。”
“似乎不可能!”
“大胆,盟主密令相告,他曾在苏州与东海两度现身,难道还不可信?”
“属下大胆,也不敢有这种意思,实因当时陷入南庐之际,钢板俱撤,下面乃一绝谷,四面俱已封死,钢板复合之后,迄今未曾再开,是以属下怀疑,当时陷南庐之人,非宋玉本身。”
“可曾亲身探查过?”
“没有。”
“没有?绝谷如今已与河流相通,已经不成其为绝谷
了!”
“噢!”
“昨夜来人,即在南庐地界消失,尔兄弟嫌疑最大!”
“万老,属下兄弟虽然无能,但绝不敢稍生异心。”
“谅尔兄弟也不敢,但疏忽失察,却难辞其咎,桑护法,着将他兄弟看管,候报盟主议处!”
“万老………”
“住口,莫非老夫处置不公?”
阎庆再也不敢开口。
桑禄遵命将终南四老押下,南庐防务即由他替行接管。
自从这事发生以后,囚庐人人自危,防守得也更加森严而谨密!
囚庐仿佛走上了霉运,怪事突又在这种紧张的情形下,接续发生!
五天后,东方刚现曙光,囚庐上下人等,俱阵一阵紧急警号惊醒。
议事厅里,灯火高张,首要人物,先后来到,单独不见司徒觉。
万森高踞虎皮靠背椅,眼暴凶光,脸色骇人之极。
“叭”的一声巨响,面前长方桌案,被他一掌击碎,怒道:“还等什么?速给老夫追人,连同司徒觉,一共五十八人,一律格杀,以人头论功行赏!快!”
人影纷纷飞掠,大厅里,霎时走得精光,连万森也亲自出马了。
究竞发生了什么事?
万森又为何发那大的脾气?
倏然一条淡烟似的人影,突于这时飞掠进厅,运指疾书,在厅壁上题了一片字迹,写的是:“擅加囚禁各派人质,实属罪大恶极,本侠行踪所至,备悉真情,不忍坐视,特予全部释出!”
落款署名竟是宋玉!
从服饰和背影看,这人正是数日前,闯入囚庐,而又失去踪迹的那个青年人,但他绝对不是宋玉。
宋玉最少要比他高半个头,身材也要雄壮得多。
他究竟是谁?
字迹题完,身形一晃,又已掠出厅外,消逝在迷蒙晓雾里。司徒觉是否真已背叛欧阳异,与这个青年人有所联系,抑或已被杀死灭迹?
现在还是一个谜!
囚庐,或者说摩天堡,出了这样一件大事,无怪万森要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孔生烟,以致自行追踪杀人!这个跟头,他怎么栽得起?
人质追不回来,多年隐秘,势将随之揭穿,他又有何面目见欧阳异?晓雾迷蒙中,终南山里,时见人影闪飞。
怒喝声,搏斗声,惨呼声,断续传来,惊心动魄。
万森就象一只饿疯了的猛虎,一言不发,逢人便下杀手。
这干甫脱牢狱生活的群雄,能够值得欧阳异这般重视,自非无名之辈。
他们来自四方,非一方之雄,便是本身有独特造诣,欧阳异用尽心机,威胁力诱,他们惧不臣服,幸而欧阳
认为他们还有利用的价值,方能苟活至今。
虽然,他们知道逃生的希望,极其渺茫,但是,他们并没有放弃求生的机会。
奇迹,突然给他们带来生机。
一年前,突然出现一个高龄老尼,来到了狱中。
她是怎样到了狱中的?被困群雄固然是茫然无知,就是囚庐上下各极匪首,亦被蒙在鼓里。
狱门外不是有人轮值守么?
不错,有的,但也被这位神秘老尼给制住了,醒来之的犹如打了一个顿,并不曾觉察出有何异样。
从她进入囚庐,做了手脚,而又安全离去,俱未被人发现,足见这个老尼,却也是一个非常人物。
她走遍了四座囚牢,振奋起这干被折磨不堪的群雄,鼓励他们,培养真元,恢复体力,隐忍待时,有了机会,必救他们脱困。
一年时光,匆匆过去了,群雄虽对老尼身份,不无怀疑,却也没有疏忽自身有的努力。
终于,数天之前,又有一个少年书生,神秘的到了囚牢,传达老尼意旨,告诉群雄,脱困的机会已到,等待囚庐防守稍疏,再救他们出去。
万森的判断,并没有错。
少年书生,果真隐身在囚牢,又是精于缩骨神功,藏身有术,方才没被终南高手搜到。
人是血肉之躲,精神体力,自是无法受得长时间的消耗。
囚庐首要,自也是人,在一连几天的紧张之后,终于显出来疲惫和疏忽。
在这夜天将拂晓,少年书生身怀利刃,切除手铐脚镣,确断囚铁栅,外面,老尼更亲身接引,点打各处桩卡,群雄就这样,人不知,鬼不觉的,脱离了囚禁的樊笼。
老尼事着她所要救的人,先一步走了。
群雄离开囚庐,亦分散四处奔逃。
本来,如依少年书所嘱,群雄是可以安全的逃脱这一劫。
无如被禁多年,气愤难伸,一旦出困,几个鲁莽的家伙,竟将看守牢狱的匪卒,出掌击毙。被接班的匪卒发现尸体,再查囚牢,已是空空如也,立刻传出紧急警号。而因,还未逃出山区,便被囚庐的人追上。
双毒等人武功虽都不凡,群雄亦非弱者。
一方面,要杀人灭口,下手正狠毒。
一方面,欲一伸冤愤,也是绝不相让,混战一起,即是生死扑击,情势异常凶险而猛烈。
万森一到,情况顿变。
老魔头武功确高,摄魂手实当之无愧。
他竟然一掌一个,连续杀了十几个人,心狠手辣,端的不虚。
所幸群雄脱因之后,是分途奔逃的,这一批走的是出山大道,人比较多,约占半数,霎眼这间,便又倒下了一半。
其余的人,眼见老贼等凶狠,立悔适才不听恩人之言,不该杀死看牢小卒,以致祸迫眉睫。
尽管他们已生悔意,却无法挽救目前逆势,眼看甫出生天,即将断命此处!
倏然,一条人影,飞快掠来,斜里一掌,将万森身形震歪,旋即扑入混战人群中,手起掌落,亦如泼汤溅雪,歼灭了几个匪徒,扬声喝道:“还不快走!”
群雄压力一松,看清来人身影,又是那个少年书生,虽然听到喝声,却怎肯自己图逃,而置恩人于强敌包围之中,蓦听一人喝道:“恩人请不要再管我们了,我等情愿与恶徒同归于尽。”
“是的,跟恶徒们拼了。”
这又是另一个人的声音,随着这个声音,群雄果又向匪徒,展开猛烈反攻。
这干人,既肯甘受囚禁生活,不为欧阳异威武所屈,自然都是热血义烈的汉子,宁愿身死,亦不肯落个不义之名。
好在双方都了伤亡,力量呈现均衡局面。
这些事,写来虽慢,但在当时,却快过电光石火。
万森被侧里一掌震歪,不由一怔,但当他自己看清,竟是一个少年书生,更是羞怒交加,杀机愈炽,一声虎吼,即向少年扑去。
“小杂种,敢与摩天堡为敌,你是嫌命长了!”
他口里骂着,手上更不稍停,凌厉一掌,即向少年纵掠的身形击去。
少年正在歼除非党,见老贼恶狠狠的扑来,不得不撤招自卫,身影一划,已掠离混战人群,避免老贼击来的一掌。
万森衔恨少年入骨,恨他释去囚犯,致使自己威名扫地,再无面目见欧阳异,恨不得把少年碎尸万段,方消心头之气。
少年掠离斗场,他衔尾便追,口中喝道:“小杂种,你是谁?”
“宋玉!”
“你就是宋玉?”
“正是小爷。”
“那就更别想走了!”
“小爷就走给你看!”
两人虽在对话,手上全没闲着,几句话的工夫,已交换了十几掌。
虽只十几掌,却都是江湖稀见的招式,玄奇精奥,劲风激荡。
少年似已觉出,功力尚逊老魔一筹,同时,自己不走,群雄也必不走,外战下去,后果可虑、万森最后一句话,正好触动他的灵机,答话声中,借闪避老贼一掌,果真向来路遁去。
“你还想走?”
老贼万森自不甘休,衔尾便追。
少年再不答话,展尽全力,反向山中奔去。
他觉得在目前情势下,只有先把老贼引开,至于群雄能否安全撤走?力有不逮,只好委诸天意了。
两条身形,宛如飞云逐月,瞬息俱杳。
这事过后,整个武林,立刻动荡起来,欧阳异的秘密组织,也起了巨大的变化。
失踪多年的人,突然之间,回到他们原来的住处,见到亲人,立刻揭穿被囚禁的真象。
死难的人,亲友也间接的得到了噩耗。
于是,互相援引,形成了一个最大的力量。
愤怒的武林,虽还不知欧阳异,是幕后主持人,是罪魁祸首。
复仇的怒火,却烧向了终南山摩天堡。
但是,这已经是几个月以后的事了。
至于欧阳异所网罗的正邪两道高手,并非全是甘心从贼的人,一旦人质已失,威胁立解,知机的,已悄然逃走,消息得到慢,反而中了欧阳异的毒手。
这又是一笔血债。
但这些人中,却有知道欧阳异秘密的人,红髯客项飞便是其中之一。
欧阳异也为这事,大为震怒,派出心腹高手多人,搜捉这个坏事的少年书生。
但,少年书生,有如神龙一现,在摆脱万森的追踪后,即不知去向。
时序更移,又是一年莺飞草长季节。
西子湖上,画艇如梭,来来往往,尽都是些游湖仕女,或骚人墨客。
绿柳垂丝下,却有一个绝色少女,沿着苏提,莲步姗姗,向南走着,微风拂动衣袂,真个是飘渺若仙。
蓦的,一声轻“咦!”传入她的耳中,不由侧头一瞥。距离苏堤不远,一条画艇之上,正有两个陌生少年,向她呆呆地盯视着。
少女粉面一红,加快脚步,不顾而去。
直待少女芳踪去远,两个少年方如梦初醒,匆匆丢下一锭银子,也不顾惊世骇俗,竟然双双自画艇掠去,一飞十丈,飘落堤之上,急急向南追去。
两个少年,仪表都颇不俗,年长的一个,约二十四五,另一个小了三四岁,也已二十出头。
如此年轻,即有这般好身手,想必俱有大来头。
但,天光化日之下,为了追踪一个绝色少女,竟然不顾一切,公然炫露武功,足见也不是什么好来路。
少女在天竺等内办完一件私事,辞出之后,又与两个陌生少年,不期而遇,粉面上已不再现羞红,代替的却是寒霜盛怒。
当然,庙是十分善地,谁都可来进香,自己能来,难道别人不能来?
少女想能了这一点,怒气稍解,悄然离去。
两个少年,再也没有进一步的轻薄行劳,只是尾追不舍。
环湖一转,少女恍如未觉,迳自投入一所巨第之内。黑漆大门,砰然一声关上了,两个少年,兀自呆立半天,方怅然离去。
这件事,立即被一个有心人听去了。
这个人,年纪更小,约十六七岁,一张玉面,不亚于都复生,公瑾再世。
是夜三更,两条矫捷身影,轻如狸猫,跃落在那所巨第房脊。
钩月繁星下,依稀辨出正是日间闹事的那两个少年身影。
他们的轻功,虽已到了登峰造极地步,但当脚步刚刚站稳,暗影中,已经传来了冷峻的话声:“狂徒,夜入民宅,意欲何为?”
来人又是一声惊“咦!”只听其中一个朗声发话道:“想不到这家还有看院的。”
“放屁,老夫家中,岂容宵小放肆,还不给我快滚!”
“你才是放屁,谁是宵小?”
来人好个大胆,不但不服不滚,反而掠落下来。
暗影中亦走出一个皓首银眉老者,怒道:“老夫与尔等素不相识,深夜闯来,非宵小而何?”
“谁说不相识?”
“相识?尔等师长何人?”
“我们师长是谁?你还不配问,只要将日间少女,许配……”
老人知被戏弄,怒意更浓,那容小贼再口出污言,喝道:“畜生找死!”
“砰”的一声,便向发话少年劈去。
这一掌,老人是怒极而发,掌出风声如雷,威势足可撼山震狱。
少年虽在说话,暗中早已有备,老人突然发难,他欲避无及,迫得亮掌迎击。
两股撑风接实,轰然爆出一声大响,双方俱立足不住,齐都后退三步。
老人须发蓬飞,双目暴射异光,自具一股慑人威仪。风声飕然,老人身侧,立时多了一个白发老妇人,与日间进香那绝色少女。银铃声乍响,少女吐语如珠道:“爷爷请退,待琼儿教训他们!”
老人喝道:“对付这等下三滥小贼,不准你污手!”
“不错,对付这等下三滥的小贼,也不须老前辈出手,还是由在下打发他们上路吧!”
话声来自房脊,何时又来了一个人?双方武功俱非泛泛,却无一人发觉,是则,这后来之人,武功岂非犹在双方之上。
来人话罢,即冉冉飘下房来,落地轻如飞絮,面对匪徒,挡在老人身前。
蓦的,那个年纪轻轻的匪徒,忽然退了一步,惊呼道:“你……你……你是谁?”
后来之人神情冷漠道:“我是鬼,专为索尔之命而来!”
“你象极了她,不,你就是她,你没有死?”
那种语无伦次,惊慌失措的情形,看得双方俱都惊诧不置。
“住口,你父子间同恶相济,如今有什么话好说。”
“真的是你?”
“什么你呀我呀的,看掌!”
小贼来时威风尽失,这一掌,他竟不敢接,身形一挪一闪,再次点足腾跃上房,急呼道:“师兄,走吧!”
“那里走!”
后来之人见小贼要逃,自是不舍,一面喝叱,一面狞身便待去追。
不料身形方起,另一小贼,已先现步上了房,适时劈下一股如涛掌力,将他又迫落地面,等到再要去追时,身后已经传来老人的话声:“小友止步。”
他闻声收势,问道:“前辈还有什么教谕?”
老人慈祥的笑道:“这种下三滥小贼,不追也罢。”
“不,前辈,先逃的那人,乃陷岛主之子张剑南,如容他逃脱,今后府上就难安枕席了!”
“这就更不要追了!”
“为什么?”
“我们以逸待劳,张网捕鱼不是更好么?且时屋稍坐,老夫还有事须向小友请教呢!”
灯火点燃,宾主相对落坐,老人仔细打量了来客一阵,见他虽着黑装,但面目娇好如少女,不由问道:“小友贵姓?”
“在下宋玉。”
“宋玉?”
旁座少女忽然含笑接言道:“姊姊!你这个谎可撒得太大了!”
少年客人脸上倏然一红,但犹强辩道:“姑娘,你说什么?我撒了什么谎?”
他虽强作镇静,面上神情却已表露无迹,老人老妪经少女一提,也已看出端倪,不禁同声大笑。
这一笑,客人的脸上就更红了。
少女笑答道:“姊姊千万别介意,小妹飞琼,宋玉乃我胞兄,请想,你这个谎不是撒错地方了么?”
“什么?宋玉是你胞兄?”
“姊姊,这可是你不打自招啊!”
“我们比邻而居,朝夕过从,怎么我不知他有你这么一位天仙似的胞妹!”
飞琼遂将身世,详说一遍,最后问道:“姊姊还没有将真姓名告诉我们呢?”
“小妹风娟,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小妹幼随家师千面观音,精习易容化装之术,先在院中,因光线昏暗,还不敢确定,比及到了灯下,便什么都看出来了。”
至此,她才恍悟一切,遂即乘机问道:“姊姊,令兄现在何处?这两位老人家,你也该给我介绍一下呀!”
老人不待飞琼作答,即自我介绍道:“老夫荆晓峰,这是我老伴无影女白凤。”
白凤也不甘沉默道:“老东西、介绍就介绍姓名也还罢了,干什么又将我那个见不得人的外号,也一起抖露出来?”
荆晓峰抚髯笑道:“无影女乃轻功出神入化之形容,有什么见不得人,谁敢小看了紫竹神尼的衣钵传人!”
“别不害臊了,要不要也把你那震天掌,抖露抖露给孩子们听?”
这对夫妇,如此高龄,还这般风趣,引得二女也不由莞尔。
斗室中,洋溢着和熙春风。
白凤话题一转又对二女道:“大家既不是外人,我们也不必过份谦逊,究竟谁大,说出来让我评评,免得姊姊妹妹搞不清!”
二女行后报了岁数,恰正同年,不过,风娟却是早生三个月,作了姊姊。
飞琼关切胞兄消息,接着未尽之言,又道:“自从获知家兄艺成下山,即奉母命前往接引,不意中途遇伏,几乎丧命,后被神尼救去南海,前天才赶到这里来的,母妹兄长,究在何处?我亦不知,姊姊行走江湖,莫非亦不知情?”
风娟叹息了声,遂将张剑南如何偷袭,自己为探听宋母的消息,乃就将计就计,前去陷空岛的一番经过,也叙述了一遍,最后始道:“当时中掌坠海,自分明必死,被海水一灌,立即晕了过去,比及醒后,发现置身在一海底洞中,怎么会到这个神奇的地方,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洞中藏有前功人遗留的秘芨灵丹,我便在那里耽搁了下来,直待学好了水功,方才赶了回来,今天恰正十天,除去金陵征治了一下莫岱,什么消息,都没有得到,适才我之所以不欲放走小贼张剑南,便是想从了的身上,或者能够追可一条线索,也未可。”
荆老夫妇听完两上女孩子的叙述,劝慰道:“着落在小贼张剑南身上,虽不失为一个可行的办法,别的方面,也得多方留意,你们全不用着急,天明后,老夫破例出去走一趟,替你们打听一下,当不致完全落空。”
二女齐声称谢,即随白风转处后房休息去了。
第二天一清早荆晓峰果真出去了,直到掌灯时分,方才兴致冲冲的回来。
甫进内宅,即见老妻正与风娟印证洞中所学,飞琼在一旁已看得出神,连自己进来都没发现。
他知道老妻的脾气,年纪偌大,犹具童心,更不服老。
他即不愿扫了老妻的清兴,也真想看看风娟洞中奇遇,究研得到的是什么神奇武学,也在一旁停了下来。那知看了一阵,暗中纳罕不置。
原来白凤与风娟,正在切磋一种小巧擒拿之术,只见两人身形飘展,犹似蝴蝶翩飞,老妻虽以轻功著长成名,一甲子来,又没把功夫荒废,传给风娟比较起来,兀自不见如何占先。
风娟施展的,是一套玄奇飘渺的步法,倏进、忽退、时左、右,那份轻盈,那份快捷,那份灵巧,凭自己一生江湖经验,却是前所未见,比之老妻南海绝学飘渺步,丝毫不见逊色。
最难得的是,风娟现在年仅十七岁,而老妻精纯粹练,已将近八十年之外,所学的又是当代神尼的不传之秘,如此比拟了一个平手,实在是太不简单了。
再看二人手法,更是叹为观止!
个人施展的,虽所学不同,但四只手掌;缤纷闪动之间,俱是空手入白刃的玄妙手法,点、拿、拍、拂,招招不离要穴,招招俱见威力,这还是因在庭前小庭,顾忌毁损物件,没有尽情发挥,如以之对敌,恐怕还要厉害得多。
一套功夫印证完毕,荆晓峰不由抚髯赞道:“姑娘因祸得福,所学的是旷古绝传之秘,老夫好生为姑娘庆幸!”
“前辈谬赞了,一天来,承白老前辈指点,晚辈着实获益不浅!”
在晚餐席上,荆晓峰喝了两杯酒后,方才停筷说道:“老夫出去一天,还算没有白跑。”
说着又端起酒杯,呷了一口。
别看白凤年纪虽大,脾气还真急躁得很,见伴说了这一句话,没头没脑的,又喝起酒来,不由气道:“老东西,要说就痛快说,不说,就干脆闭上你那张臭嘴,别尽逼人恶心!”
二女何当不急欲知道究竟,碍于辈份,不过催问,白凤的话,正传出她们的心声,睁着大眼,急待荆老接着说下去。
荆晓峰放下酒杯,清了一下喉咙,然后,详细说出了一番惊人的话来。
他究竟探查到了什么?

上一章 下一章
看过此书的人还喜欢
章节评论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添加表情 评论
全部评论 全部 0
玉璧龙珠
手机扫码阅读
快捷支付
本次购买将消耗 0 阅读币,当前阅读币余额: 0 , 在线支付需要支付0
支付方式:
微信支付
应支付阅读币: 0阅读币
支付金额: 0
立即支付
请输入回复内容
取消 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