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到人到,一个削瘦老人,已经出现在神女庙前。
几乎与削瘦老人出现的同时,白衣大师身形一晃,也已拦在黑煞面前,她怕老贼含恨,见面立下杀着,救援不及,不得不采取紧急措施,以防意外。
削瘦老人嘿!嘿!一阵阴笑,轻蔑至极的讥讽道:“老夫只道双煞胆上生毛,敢于不受招降,原来是有了靠山!”
黑白双煞俱皆怒形于色,但因白衣大师业已出面,故尔仅浓重的哼了一声,未即发作。
白衣大师宣了一声佛号,沉声问道:“老施主可是欧阳异大侠本人?”
削瘦老人不易察觉的一震,两道冷电也似的目光,打量了白衣大师一阵,冰冷至极的答道:“此问不嫌多余?你一出家女尼,何故卷入江湖是非?”
“施主何不反躬自问?”
“老夫反问什么?”
“施主明达,无须贫尼再多饶舌,如上体关心,以生灵为重,及时回头,犹未为晚。”
“教训老夫,还轮不到你,如果揣测不错,你就是白衣庵主持了。”
“贫尼正是白衣,施主既无意反省,多言无益,今夜邀约我等前来,用意如何?不妨明示。”
“如此正合老夫心意,钟老鬼夫妇是否尚在人间?”
“老人家俱都健康逾恒。”
“很好,老夫心血总算没有落空,他们现在何处?”
“无可奉告。”
“说出老鬼住处,今夜便放尔等逃生。”
“贫尼早已舍身佛门,那怕再入地狱。”
“身后四个丫头,你也不再为她们设想了?”
“以施主身份,只要不怕怡笑江湖,尽管向她们出手。”
“你道老夫不敢?”
“无辜孕妇,尚且不稍加怜惜,还有什么事,能值得施主顾虑?”
“再给你片刻时间,说出老鬼夫妇住处,老夫前言,仍然有效。”
“施主如志在激使家师出面,请即停止血腥事件,贫尼负责将信传到。”
“你不肯说?”
“施主如不见信,贫尼也无话可说了。”
“也罢,擒下尔等,不怕老鬼夫妇再不出面。”
话罢,回眸一瞥,群匪早已莅列身后。
金面佛邱成,身为巫山分舵舵主,见状会意,首先大步走出行列,魁梧的身形,配合着那副独有的淡金面孔,站在场中,不亚于一座凶神恶煞,只听他宏声喝道:“那一个先来送死?”
双煞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不约而同,一起扑向场中,落地之后,白煞道:“大哥,你先请回,对付这等毛贼,还不值得你我兄弟同时出手。”
黑煞叮嘱一直“小心”,即刻纵回。
邱成闻言大怒,一句话也不交代,劈面就是一掌,向白煞击去,掌风呼啸如雷,威势端的不弱。
白煞口中说他是毛贼,心知此贼能得欧阳异常识,并予一方重寄,武功必有独到之处,故在飞身应战之际,已暗存戒心。
金面佛邱成一言不发,猝然发难,更触白煞之怒,蓝眼一瞪,抖袖挥出一面阴寒韧风,无声无息,潜力无穷。轰然一声震响,尘沙卷扬,寒飙四溢,双方各退一方,竟然功力悉敌。
白煞一退即进,抢先发动攻击。
金面佛邱成,亦挥动巨灵大掌,急架相迎。
两个武林稀见高手,各展绝学,就此打在一起。
约莫顿饭过后,双方已交换百十来招,奇招异式,层见迭出,而零风激荡,威势更极吓人。
白煞见久战无功,掌法一变,由快而慢,每出一掌,均有一股股白朦朦气体,自掌心发出,宛似寒霜冷零,侵肌砭骨,四周气温,亦随之陡降。
这位怪杰与乃兄同是艺出雪山,寒冰掌已练至十成火候,此时光制敌取胜,更已将冷魄神功,贯注掌内发出。
金面佛邱成,虽亦发掌抗拒,掌力亦较前凶猛浑厚,但脸上神色,已不似初战时那等从容,而变得十分凝重。
明眼人一见,即知老贼已为寒煞冷飙所扼。
欧阳异旁观者清,突的冷哼一声。
这声冷哼,似是一个暗号,身后群匪,立即应声扑向
场中。
白衣大师自始至终,双眼牢牢盯紧老魔,见状立即扬
声喝道:“注意群殴,自选对手。”
其实,不用她招呼,罗紫绡等人,虽关心场中搏斗,又何尝忘怀,一代巨魔,犹在身旁,一丝一豪,也不曾疏
忽大意,同时,也防到匪徒会有这一手,早在暗中,已选好对手。
群匪一动,老少诸人,亦纷纷展动身形,分头迎敌。
一场混战,于是展开。
由于预先有安排,欧阳异没有亲身入场,白衣大师以及百结、百了、钟小梅、敖广、也都没有动。
也由于白衣大师师徒祖孙没有动,罗紫绡等人,便变成了以八对二十的形势。
罗紫绡等人,虽然早经选好对手,但匪徒何尝没有打算?
匪徒的目标,侧重在罗紫绡母女、眇大师、周嫣红。因而在人影一阵飘闪之后,这四个人,便全成了以一敌二的局面。
匪徒既存心恶毒,志在必得,对敌这四个人,不但是以二对一,而且全是个中能手是以混战一起,这四个人便感到压力特别的重。
对敌罗紫绡的,是大别双矮。
这两个老贼,一名胡鹏,一名田焕,俱以小巧功夫见长,田焕用的是尺半短刀,胡鹏的兵器,是一柄弧形剑,”配合右手擒拿点穴,都利于近身搏斗,掌力也颇不弱。
不过,他们今天选择的对手,武学之搏,功力之厚,全在他们之上,这一点,却是二贼始料所不及的。
罗紫绡武学功力,虽在二贼之上,但两件兵器,却从所未见。
一经交手,便被二贼抢近身前,手中剑几乎施展不开,弧剑短刀,招术又及阴损诡异,左手擒拿点穴,也极具威胁,勉强支撑了十几招,身上便被划开了两条寸许伤口,一在左肋,一在右胯,尚幸伤痕不深,远不致妨碍行动。
罗紫绡虽处劣势,且已负伤,心神却沉稳未乱。
她知道自己并非动武功不敌,实在是对方兵器,太过诡异,因此,她索性只守不攻,尽量展开动身形,暗中观察二贼兵器的路子,寻觅二贼的空隙。
胡鹏田焕还道罗紫绡技俩仅只如此,得意忘形之下,攻势愈发凌厉。
他们虽以轻身小巧广技长,但追逐扑刺的结果,又二十招过去了,却愈追愈感觉得敌人身影,不易捉摸,招式层层递穷。
两个老贼,如果聪明,便该发现情势,已逐渐逆转。但,首领就在面前,正是建功的大好机会,名利熏心,灵智已泯,那会想到厄运正在逐渐在向他们逼所。
扑击眇大师的,是一僧一道,武功都是佛道正宗路子,不知何以会屈身从贼?
眇大师并没有见过这两个人,但因僧人用的是伏虎拳,道人施展的又是大罗掌,正是少林武当不传之秘,暗中不免有了顾虑,出招换式,便显得呆滞犹豫。
一对一,眇大师纵强有限,再一心存犹豫,十招过后,不但落了下风,而且已险象环生。
僧道并不领大师这份情,着着进逼,更凶更猛。
眇大师已陷入极端险恶地步。
擒捉宋小燕与周嫣红的,是两对苗装壮汉,兵器一样,一个右手持爪,一个左手握笔,招式亦非中原武功路子,配合得也极闲熟紧密,辛辣狠毒,凶猛凌厉。
宋周二女,都是初生之犊,心意也都一样,脑子里充塞的,只有仇和恨,凶手更不知道保留,她们只有一个意念,便是杀……杀……杀……
凡是欧阳异的党羽,为虎作伥的恶徒,便该杀。
两支剑,活似两条矫夭神龙,点、刺、劈、削,时而匹练横扫,时而认准一点疾刺,幻化成层层波波,星星朵朵,寒辉流曳,神化惊人。
她们这种有我无敌的勇猛精神,情热反而比罗紫绡与眇大师,稳定得多了。
搏斗,原就该这种态度,一心专注,有我无敌,在气势上,便已占先一筹了。
黑煞、齐荣、白象大师与吴二姑,本身的修为既高,敌人又只有一个,而且,还是敌人之中较弱的一个。
欧阳异独立场外,注视着场中发展,神情木然,无法揣知他的心,在盘算着什么?
白衣大师与二徒二孙,心境却极端沉重与紧张,她们关注场中每一个自己人的胜利,更不敢疏忽对于老魔的监视。
她们内心都非常明白,今天的胜败存亡的关键,仍然系在老魔头一个人的身上。
如果场中匪徒,占了上风,区阳异可能不致亲身出手。
反之,欧阳异如欲支援匪徒,打算对那一个人不利,只是监视稍显疏忽,容得老魔抢先一步,后果便不堪设想。
是以,虽明见罗紫绡与眇大师处境艰危,却是不敢赴援。
激战在继续进行着。
战况虽极紧张,却无迹象有何显着变化。
罗紫绡已开始反攻了,但那也只是扳回一些劣势。
大别双矮,并非弱者,一对一,尚能与眇大师姊妹,平手交锋,罗紫绡以一敌二,又何能轻易言胜?
黑煞、齐荣、白象大师与吴二姑,虽已占尽上风,但欧阳异亲身约战,所带手下,又岂有庸手,不错,与他们交战的匪徒,是混战中,最弱的一环,但如个别指点出来,也都是一方之霸,各有独到的地方,虽处劣势,尚能努力挣扎。
在混战中,表现最优异的,还是宋小燕与周嫣红。
连番奇遇,迭遇高人指点,尤其在几次恶战中,凶险苦难的魔练,为生存,为复仇,为清除武林败类,获至的玉贵经验,都使得这两个小妮子,一天比一天的进步,一天比一天坚强,当然最得力的,还是黑煞那颗毒龙丸,与紫竹神尼所授无上心法。
她们意气昂扬,直视面前两对苗疆恶汉如无物,连番以百补拾遗中三招剑式,反复施为,配合左手的无相掌,剑光腾耀,闪泛慑人寒芒,招招不离敌人要害大穴,左手无相掌,最具极大降魔威力,但却只利于防卫,不利于制敌。
两对苗汉,厉吼连连,左掌右爪,配合无间,冲刺凶猛,招式诡异而恶毒。
钢爪伸缩,取的部位,尽是天灵、双乳与小腹。
任何一招着实,不是头碎,便是肠流。
但是他们却茫然不解,何以这两上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女,左掌轻飘飘的挥动,却能发出一股不可抗拒的韧弹劲力。
这是见也没见过的现象。
他们不解,小燕嫣红又何尝不也感到诧异!
宋玉教给她们的那三式绝招,自付已有心得,何以随掌发出,却不能收到预期的效果?
其实,她们却忽略了,各人的根基不同,所学亦异,虽是同样运用,却不能收到同样的效果。
她们还不知道,面前敌人,是何等凶毒顽强,所以能力敌不败,全靠着左掌的神奇妙用,三招剑术,虽然精奥,只借进日尚吞,尚未能尽窥神髓,如仅凭那三式尚示成的剑法御敌,早已不能支持到现在了。
双方俱在茫然中,舍死忘生拼斗,其实这两场结局,早已注定了,就是再打三天三夜,谁也胜不了谁!
吴二姑的藤宝棒,对敌也是一个狠角色。
一对双杯杖,招重力沉,每一挥动,都带起一征锐啸风声。
藤宝棒虽非钢铁铸成,坚实的程度,却胜于钢铁,施展开来,更胜似少林兵铁齐眉棍。
这是一场硬打硬拼狠斗,“当当!啷啷!”不时传来兵刃撞击的声响。
眇大师已被道人一掌击实,打得一阵踉跄,吐了一口鲜血,几乎栽倒。
道人如影随形,跟踪而至,右掌甫扬,却闷哼一声,不想先倒了下去。
这是钟小梅及时发出云石救了她。
小妮子虽然不敢忘记今夜,自己所负的责任,却也不能见死不救,千钧一发之际,她发出两声云石,一取和尚,一取道士。
混战激烈异常,如雷的掌劲,以及各种兵器的交叉挥舞,形成的寒辉电浪,不但掩去云石轻微的破空声,也遮去了云石的微小的形变迹,在主子面前,道人又复贪功心切,诸般凑巧,恶道害人不成,反而先送了性命。
和尚因见恶道跟踪追击,足可取眇大师性命,故未随同行动,无意中免去一劫。
眇大师得此缓冲,站稳了桩步,已将长剑取出,不
过,由于伤势过重,已难再作力拼。
贼和尚发现同伴,突遭暗袭丧命,怒发如狂,大喝一声,接踵向眇大师扑去。
眇大师犹欲挥剑格击,那知长剑甫扬,牵动伤处,张嘴又吐出一口鲜血,长剑也无力的垂了下去。
对面相搏,距离原本极近,眇大师纵因中掌震退,也不过又追出一丈多远,这点距离,贼和尚起步即到,一招怒打山门,已扬拳击出,势如排山倒海,向眇大师撞去,一代侠尼,眼看即将身化异物。
蓦的,一道快疾人影,将眇大师带离七尺。
一道锐啸指风,也于同时原贼和尚背心袭到。
原来场中,虽在捉对厮杀,但却没有一人,不关切自己人的情况。
白象大师与师姊比邻作战,对方又稍孙一筹,是以不时偷觎战场情况,起初,她所关切的是小燕嫣红,以及见到两个女孩子,竟能稳住战局,始稍放了心。
但全场观察的结果,情况甚是不利的,反而是自己师姊,于是早就留上了意。
眇大师突然中掌,她即奋力三剑,把对方逼退,飞身来援,恰将师姊带离险境。
那一道指风,却是罗紫绡所发。
她虽将降魔指悟透,但因听到爱子初因这种指力,所发生的危险,是以虽被胡鹏田焕逼得险象环生,也不敢轻于一试。
她并不怕脱力,乃至受害,而是顾及盲动的结果,如若与爱子初试指力的情况相同,岂非弄巧成拙,反而影响人心,于全局大大不利,何况并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扭转战局。
危机紧迫,便得她不能稍事犹豫,连星芒镞都顾不得掏取,扬空一指,已随意念点出。
她适在眇大师左邻,一指点出,疾劲风力,已达贼和尚的背心。
由于恶道折前车之鉴,贼和尚拍向眇大师的同时,两只贼眼,却盯牢场外白衣大师等人,以防止步上恶道后尘。
他虽奸猾老到,却作梦也没想到,这次袭击,是来自身傍,隔离又如此近,比及警觉,疾行闪扭。
但,身在空中,降魔指来势又急又劲,如何能够如愿,一声凄厉吼叫,咕冬一声,宠大的身躯,摔跌学埃。
罗紫绡一指点出,立奏功效,也没有脱力,自己反而一呆。
胡鹏田焕是何等角色,又是何等身手。
罗紫绡一呆一顿,即给他们造成有利的机会,弧形剑与短刀,又双双对着寒光锐啸,分从左右递到。
罗紫绡突然警觉,但风劲业已沾衣,闪躲格拦,俱已无及。
危急中,女侠心意一横,顿施险招,以攻为守。
右剑打闪出化,三朵银花,疾刺胡鹏心窝。
左指空却点向田焕心经。
掘空裂云的惨叫声,自场中扬起。
咕冬!咕冬!三个俱倒卧在血泊中。
胡鹏田焕未料及女侠顿来拼命之心,不惜两败俱伤,三尺六寸青钢剑,自比弧形剑要长,首先刺入胡鹏心窝。胡鹏垂死之际,弧形剑将罗紫绡右肋,划开半尺多长血糟,肋骨根根可见。
而降龙指威力及远,田焕连念头都没有来得及转,便即间颅粉碎。
不过,他的短刀,也已扬手射入罗紫绡的大腿,深没及柄。
场中起了这么大变化,立时大乱。
白象大师左手抱着半晕迷的师姊,情势亦岌岌可危。黑煞目眦皆裂,虎吼一声,立即加重掌力,把对手逼得连连倒退,宏声喝道:“齐老儿,这个贼崽子交给你了!”
他把匪徒逼近齐荣,喝了这么一声,也不管齐荣听到没听到,便即掠空而起,疾向罗紫绡倒卧处,飞射而去。这位怪杰,以保护宋玉母子自任,今见出了这么大屁漏,自怨未能尽到保护责任,不由肝胆皆裂,扑过去,犹想作万一的挽救。
与他原作对手的匪徒,能肯容他脱身。
黑煞掠走,他随后便追。
不料一股奇大的掌力,自右侧涌到,把他甫起的身形,又迫落地面,随即听到齐荣喝道:“贼崽子,给老夫乖乖的留下命来再走。”
“先收拾你这个老小子也是一样,夏兄,合力宰他!”
在黑煞赴援同时,小燕嫣红,也想去救乃母乃师。
但是,两对苗装壮汉,虽不能胜过她们,却也追得她们不能缓手,更不是说去驰援别人了。
二女脱身不得,急得五内如焚,悲恨之余,剑掌交挥,也跟苗汉拚起命来。
场中只有于绮,专心对敌,不敢旁鹜。
她自知武功最弱,无力助人,却也不愿别人为她分神。
幸而匪徒的注意力,也忽略了她,而她却又不求有功,稳打稳扎,守重于功,却让她稳住了战局,迄未呈露败象。
·这个时候,欧阳异终于也和白衣大师等,打了起来。原因是,场中突起巨变,罗紫绡连中两处重伤,倒在血泊,不知是死是病?而白象大师抱着晕迷负伤的师姊,情势亦已岌岌可危。
白衣大师目睹此情,低宣了一声佛号,立刻吩咐小梅敖慧进场驰援。
欧阳异不令不容她们入场救人,且欲乘机将二女擒下,故小梅敖慧躯甫行腿起,欧阳异亦及时横身拦截。这一着,早在白衣大师意料之中。
欧阳异身形一动,她也纵身急掠而出,劈空一掌,便向老魔击去。
“哼,你也敢向老夫仲手!”一股狂飙,已随老魔话声同时卷来。
轰然一声,如天塌,如地陷,劲风四散排荡,威势好不惊人!
白衣大师被震落倒退数步,发觉老魔掌力虽强,却不如想像之甚,充其量,不过比邬蒙略胜一筹,不由大诧。眼看这里即将又打起来,小梅敖慧倒不敢立刻就走了。
欧阳异落地稳立如桩,狂傲威吓的说道:不想死,就别动!”
白衣大师凛然作色道:“老尼拼着身入地狱,也不容施主如此猖獗!孩子们,各占方位!”
非常显然,这位佛门高尼,不但已经动了嗔念,且已起了杀机。
人影飘闪,百结、百了、小梅、敖慧,立即按方侠站好,将好魔困在当中。
欧阳异纵声狂笑:“五行合运,尚奈何不了老夫,也好,就试试你们究竟学了钟老鬼多少压箱底的伎俩,如能支持十招,今天且饶尔等不死!”
“阿弥陀佛,施主准备了!”
白衣大师双手合,招出童子拜佛,然后,霍的一分,右掌向天,左掌按地,带动阵势。
百结、百了、小梅、敖慧,立即配合采取行动。
五条人身,保持着固定距离,环绕老魔,徐徐的游动起来。
欧阳异急立场中,长衫膨胀如篷,直似五游走,与他无关,不移不动,双眉微合,绝不旁瞬,有如一尊石塑的偶像。
一周游罢,五人同时推出一掌。
这一掌,并不击向老魔,而是身向左游,掌向右前发出。
五股掌力,汇合成一道旋流,旋卷,压挤,而后,逐渐而间接的,回旋着涌向了老魔。
欧阳异膨胀的长衫,随着这股旋劲流,猎猎波动,两只手掌,掌心向下,徐徐抬起,而又缓缓压下,似乎也产生一股定力,以资对抗。
黑煞掠进途中,双掌亦不停闲,左一掌,右一掌,分别突袭正对战的匪战,间接的,给正在对敌的友人,增加一分助力。
在他自己,不过借此发泄一下心头的悲愤、恼怒。匪徒阵营,却因之而大受影响。
他一掠而过,瞬间之间,已至罗紫绡倒卧之处,逐一检视,发觉罗紫绡先后四处伤痕,也不由机令令打了一个冷颤,所幸血流已止,心头尚有轻跳动,似乎还能有救,纵身而起,对正近身的一个匪徒,凌空一掌劈下,道:“大师,匪徒交给老夫,宋夫人伤势极重,必须急救。”
他口中发话,双掌并不稍停,更因心中气恼已极,每一掌,都有千钧之重,雷霆之威,立刻便把白象大师接替了下来。
白象大师这时也负了几处轻重伤,脱出围困,几乎已不能支持,喘息似乎都已经来不及,那还有余力救人!
还算好,白煞已经得手,也把宋小燕接替下来,不差先后的赶到。
白象大师立刻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两颗丸药,放入口中,即把玉瓶递给小燕道:“孩子,内服外敷,先把你母亲伤势包扎起来,还得打点精神,应付强敌。”
就这这个时候,一声震耳高啸,倏告传来。
白象大师与宋小燕,不由大惊,急忙抬头看去,却见欧阳异已掠空遁走。
还没有弄清是怎么回事,群贼闻声,亦先后撤离。白象大师茫然了。
宋。小燕也是一呆,竟然忘记了给母亲敷药裹伤。
的确,事情显得离奇,匪徒未败,何以突然撤走?风声飕飕,老少群雄俱已来到伤者身前。
白衣大师检查了三人伤势,即时点了罗紫绡九处穴道,拔下腿上短刀,亲自小心的给她包扎好,着百结百了,分别负着罗紫绡与眇大师,即对众人道:“速向客栈!”
包括双煞齐荣在内,没有一个人,知道匪徒何故撤走?
更不知道白衣大师何以这般凝重?
怀着沉重而紧张的心情,回到客线。
白衣大师又在仔细的检查一下罗紫绡与眇大师的伤势,然后,微叹一声,向黑煞问道:“梅大侠,以贤兄弟武学造诣,与老魔相较,可力敌几合不败?”
黑煞微显不愉,但仍正容答道:“不堪一击!”
“武功山事件,已有耳闻,但适才观战良久,私自付度,以老尼修为,尝可力敌贤兄弟任何一个人,可不致落败,设若贤兄弟联合,老尼实无望获胜,今天,老尼为扎救梅慧二女,曾力接老魔一掌,也仅略胜老尼一筹,嗣后又以五行合运相试,如久战下去,老魔必非我师徒之敌但老魔却预窥先机,托辞遁走,梅大侠可悟出此中道理?”
至此,黑煞恍悟白衣大师话意,不愉尽翻,歉然答道:“大师之意,是说今夜现身之人,乃老魔替身?”
“老尼正有此意,也深感匪党势力宠大,我等势孤力薄,必须早赶到滇池,向可安心。”
众人也深切的感到问题严重,无不凛然骇异常。
片刻沉寂之后,大师又问:“这条路,那位以前走过,前面情形如何?”
齐荣随即接道:“前行水路险阻,伤者可以滑竿代步。”
“滑竿?”
“四川一种特有交通工具,形如软轿,由二人肩与,轻便快捷,颇适伤者应用。”
“即烦齐大侠调法雇几乘,愈早上路愈好。”
“客栈即可代雇,大师不必为此事担心,在下即刻就去通知店伙。”
话罢出房,不旋踵即又回来,笑道:“天明之后,与夫即鹄候客栈门前,兜揽生意,不须费事找寻,在下已开照店伙,代为造雇几乘青壮车夫,供我等使用。
“偏劳齐大侠了。”
时已五更,众人略事调息,即刻就道。
十四人中,倒有十一个是女客,双煞像貌,又最惹人注目,索性全乘滑竿代步,重伤的三人居中,百结百了近身护卫,齐荣黑煞前导,白衣大师与白煞,亲自断后,沿着捷径,浩浩荡荡向川西行去。
滑竿的构造,简单异常,两根一丈多长的粗行杆,中间缚着一个软兜,形状象一个带柄的躺椅,仰卧在上面,确极舒适轻快。
车夫年纪多系青壮,十九也多是大烟鬼,每走一段,必须找个地方过过瘾,但走起路来,应和着他们的一种专用歌词,步调齐一,快捷异常。
自巫山起程,每日可抵达另一座县城。
这一行,各有地段,原应一县接替一县,另行换雇,但齐荣老于江湖,却把原乘十四收滑竿,全都留下,改成了长行专雇,以避免过份暴露行踪。
这种情形,在这种行业中,也不是没有,不过很少,是以他如此作不倒也没引起争执。
这种走法,原也比逆水行舟,慢不了多少,但到达万县,终于还是厚赏车夫遣回,改雇了专船。
原因是滑竿终有些颠簸,不若船行平稳,而且医治伤者,也比较便利,复原得也较快。
三人伤势,以白象大师较轻,到达逾州,已然痊愈。眇大师伤及内腑,罗紫绡虽无内伤,但右肋创伤过长,一时不易收口,且流失的血也过多,都须较长时间的休养与治疗。
水路兼程,虽未再遇事故,但每个人的心情,都很沉重紧张,究不知欧阳异与到底网罗了多少魅魑魍魉,以及下一步行动,又是如何的险恶?
这一天,到达叙府,由于罗紫绡与眇大师的伤势,已大见好转,白衣大师便主张下船,让大家好好的睡上一觉。
这自是大师顾恤众人的一番善意,不料却几乎栽了一个大跟头。
进入府城,他们这一行,自是极易惹人主目。
以三五怪杰的阅历,自也发现了可疑的人物,不过,他们并未放在心中。
那是因为所发现的而认为可疑的人物,三三两两,俱是正派中人,僧道俗都有,而且,也早在黑煞意料之中。地近峨嵋,峨嵋派不会忘宣城之辱,寻找过节,实是早晚的事。
他们认定这些人,多半是峨嵋门下,以峨嵋掌门伏虎禅师的修为,那时尚死在小燕手下,而此的小燕,已非当时可比,同行尚有多人,那会把峨嵋派当作一回事。
进餐、投宿,一切如常。
夜深了,旅客均已进入了睡乡。
一条幽灵般的人影,却悄然来到众人投宿的客栈。
双煞齐荣虽未把峨嵋派的人,放在心上,但心目中的强敌,却没忘记,依然有着高度的警觉与提防。
轻微的破风声足踏屋瓦,三位怪杰俱都听到了。
但,三位怪杰,甫一提气,打算采取行动,却不禁叫出一声苦也!
此时他们方才发觉,早已着了人家的道儿,酒里有慢性毒药,甫一提气,即觉经脉阻塞不通,并且似有万千虫蚁,在身上钻刺游走,骨节胀痛欲裂,尽最大的一口气力,暴喊了一声“有贼!”便即尽可能,设法排除体中剧毒,再不敢分心旁鹜。
“有贼!”
这一声警号,虽是以常人的气力喊出,静夜中,也能传得极远,稍微警觉一点的普通人,也会被这一声喊叫警醒,何况白衣大师一行,即住在紧邻,不会察觉不到。
十四个人,包的是一所独院,对这一声普通人都能觉察的警号,十一位女侠,竟没有丝毫反应!
这不是怪事么?
不错,五位出家人,滴酒不沾,四个少女,也不喝酒,罗紫绡伤势未愈,也不敢喝,只有于绮感念三位怪杰一路照佛,陪着喝了几杯,吴二姑却喝得不少,何况白衣大师,功力犹在三杰之上。
三杰身中剧毒,都能发觉,于理,白衣大师更应早有警觉。
但是,并未见有一个人,采取行动。
事情岂非难解?
三杰喊过警号,以为白衣大师必可挺身而出,护卫众人,便放心忍着煎熬,与痛苦相抗。
其实,他们尚不知,在魅影出现的霎那,即有数缕白光,分别射入众人屋内。
白光是什么?
效果又如何?
由于无人现身,此时尚难推断。
又过了片刻时间,房顶上,陡然传出一阵得意笑声,只听一个阴森声音说道:“梅正梅方,不必再龟缩在房内,讨帐的敬候多时了?”
黑白双煞,敢情以“方”“正”二字定名,与他们的襟怀行径,倒也相称,只是绰号殊为不雅。
双煞正受着痛苦的煎熬,听到喝声,顿感一惊。
依着他们平日的性情,早已冲出去了,但在此时,却不敢妄动一步。
很显然的,白衣大师等人,必也受了暗算,否则,怎会容得来人,如此狂妄?
一念及此,不由心神大震,冷汗已涔涔而下,如果真如所料,一行十四人,岂非束手任人宰割!
禀骇中,突生急智,既不出声作答,亦不露面。
匪徒连番用毒,不知效果如何,顾忌众人武功,亦不敢冒然进屋行凶,狂笑叫阵,不外测探虚实,现见亳无反应,不由又道:“江湖闻名色变的黑白双煞,原来却是缩头乌龟!”
反应仍然是一片冷漠。
两番试探,不见反应,估计时间,药力应已行开,房上人突的拍了三下手掌,立见附近屋面,蹿上数十条人影,须臾又到客栈房顶。
阴森的话声又起,道:“几个妞儿留下,其余一律斩
绝!”
接着,便见人影纷纷向房下掠落。
适时,一声暴喝:“站住!”
群匪一怔,顿时刹住脚步。
房门开处,梅方、梅正、齐荣,相继走出,白煞梅正沉声喝道:“什么人找老夫?出来答话!”
黑煞梅方姜老弥辣,他强怨着身上的痛苦,装做得一派自然,立把来人镇住。
一个削瘦老人,应声接道:“真是贵人多忘事,老朋友了,难道会不认识?”
梅方一听不错,刚才发语施令的,正是这个声音,细看老人,也颇有几分面熟,只是一时想不出他的姓名,微微一顿,沉声答道:“老夫隔绝江湖已久,故人多已疏远,尊驾究竟是谁?如不见怪,何妨请再提示一声?”
“江湖末流,既然忘了,不提也罢!”
“也好,那么就请直道来意。”
他现在不知身中何毒,勉强忍着,恐难持久,如一旦被老人看穿,后果难料,是以顺风转舵,直问来意。
老人嘿嘿阴笑道:“来意简单,一则拜谢当年之赐,再则么——顺便了结一段过节。”
“尊驾话意虽嫌含混,但蓄意索仇,则甚为显然,为免警世骇俗,请至城外江边相候,老夫兄弟随后必到。”
“好容易碰上,选地方岂非多余,再如借机开溜,老夫去向那里找人?”
“老匹夫,横某兄弟,岂是……”
梅方这一发怒,糟了,强提的一口残余真气,立即涣散,剧毒即时蔓延,话未说完,向后便倒,梅正齐荣,脸上沁出汗珠,身形摇晃不稳。
老人纵声狂笑道:“老夫还道你们真有抗毒能力,几被朦住,原来也这般无济,还不动手等什么?”
真象揭穿,来的人怯意尽除,一窝峰似的齐向房中涌去。
老人也纵身而起,扑向梅方。
眼看群侠即将遭遇毒手。
蓦的,一条人影,以肉眼几乎难见的速度,斜刺里截到,但听一声闷哼,扑向梅方的老人,已飞跌丈外。
“砰!砰!啊呀!”窗肩裂声,与伤亡惨呼声,也适时传到。
涌向房外的人,也如潮倒退,却不及原数一半。
快速人影,制住老人,更不停留,身形一划,截向倒退欲逃的人,立刻传来“古冬!古冬!”声响,然后,落地现出白衣大师壮严法像。
四个女孩子,也随后掠出,一人一个,将三杰及那老人,提进屋去。
灯火重燃,白衣大师脸罩寒霜,逼问老人:“三杰身中何种毒物?速将解药取出!”
老人穴道受制,自忖难逃活命,听未如闻,不理不睬。
白衣大师然然怒极,对付这种恶人,却束手无策。
宋小燕飞身纵出,劈出一掌,掴了老人一个耳光,斥道:“你想装死可不成,老菩萨虽然慈悲,本姑娘这一关可不容易通过,再不献出解药,有的是活罪叫你受!”
老人怨毒的瞥了宋小燕一眼,佯怒道:“老夫穴道受制,如何取药?”
“我倒打错了你,这还不容易,姑娘自己会搜!”
宋小燕救人心切,说了就做,那知刚一触及老人长衫,粉面立变,一个踉跄,便摇摇欲倒。
钟小梅立刻跃了过去,把她扶住,就这么短的工夫,人已晃了过去,一只右掌,其黑如炭,显然老人全身是毒,宋小燕也已中毒。
屋内众人,俱都大惊失色,尤以罗紫绡与眇大师为甚。
白衣大师怒不可遏,恨道:“孽障,老尼并未点你手臂穴道,何故欺骗一个无知少女,须知老尼忍耐亦有限度,再不将解药献出,休怨出家人不讲慈悲。”
老人狞笑抗声道:“不慈悲又奈老夫何?解药就在身上,不怕死的,只管来取。”
呛郎一声,敖慧短剑出鞘,鄙夷的斥道:“姑娘把你衣服划破,看看解药取不取得到?”
边说边已起步向老人家走去。
“不信,你就试试看。”
“慧儿回来!”
一句话提醒了白衣大师,唤住敖慧,侧头对百结道:“你去,提防恶徒暗下毒手。”
百结领命接过敖慧短剑,走到老人身前,蓦的弹指加点了恶徒左右肩穴,然后,短剑交叉挥划,在胸前划了一个斜十字,略一拔动,挑出两个小瓶,疾伸左手接住。
众人方自一喜,不料百结左手一抖颤,人也软瘫了下去,短剑剑尖,也蒙上了一层乌光。
敢情瓶上也有毒!
百了急忙过去,扶住师姊,接过短剑将两个玉瓶轻轻拔落地面,把人抱过一旁,很快的,百结也进入昏迷状态。
瞬间之间,连同双煞、齐荣、于绮与吴二姑,行后已有七八个人中毒,十四个人恰恰倒了一半。
“这便如何是好?”
没有中毒的,心里全有这种想法。
玉瓶不能掂拿!
瓶里装的,到底是不是解药呢?
屋里子,充满了悲愤与惊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