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神秘主仆
书名:玉璧龙珠 作者:沧浪客 本章字数:10032字 发布时间:2024-08-06

焦炭也似的身影,所至之处,必有悲号声起,血雨洒空。
这真是一场惨烈的搏斗,甫经接触,便已互有死伤,烈焰浓烟,将斗场隔成数处,彼此舍生忘死的拼斗。
所来的匪徒,个个凶名卓著,下手狠毒厉辣。
如今,经黑影一阵冲扑,凶威大挫,无不提心吊胆,惟恐黑影找到自己的上来。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
两道电也似的寒光,自黑影双眸中环扫四周,见火场左边,铁骑帮众,乘势反攻,尚能稳住阵脚,身形一划,如流星横空,抢救另一边的战友去了。
火场右边,宇文雷与帮中四名高手,合占项飞,兀自左支右投降,守多攻少,情势岌岌可危。
肖宗岳力战鬼爪韩茵,尚能旗鼓相当。
冷面神魔与岭南三凶,却已伤了不少人。
铁骑帮虽然增援上来一批人,仍非四个恶贼之敌。
黑影掠飞而来,发现冷面神魔的精眸中杀机陡炽,落地再起,如苍鹰搏兔般的笔直的腧向恶贼头上扑来。人未到,愤怒的喝声,已自空中飘来。
“刘云甫,你已恶贯满盈,还我舅父的命来!”
如山劲力,已“呼!轰!”罩下。
“未必见得。”
冷面神魔刘云甫,双掌托天,亦扬起一股猛烈掌风。“砰”的一声大响,冷面神魔倒退五步,只觉双掌如折,凶眼怒瞪,盯视着来敌,心里暗感震惊。
黑影亦飘然落地,一步一步的向冷面神魔身前逼近。“尊驾何人?”
“叫你死得明白,睁大眼睛,看清少爷到底是谁?”
黑影被恶贼一言提醒,伸手抹去脸上浓烟,露出庐山真面。
“是你?”
冷面神魔,发觉这焦炭也似的黑影,竟是宋玉,不由惊呼出声。
“不错,是我。”
宋玉冷冷的回答。
“小子,你好长的命!”
“少爷受命于天,岂是你们这些魑魅魍魉所能加害的!”
冷面神魔证实来人确是宋玉,心神甫定,“嘿!嘿!”狞笑道:“小子,半年之前,在刘爷手下幸逃残生,今天休想有人再来救你!”
“救我?你在作梦,不过在出手之前,你却须先答复少爷一个问题。”
“那里来的这么罗嗦,看掌!”
话声中,冷面神魔,欺身出掌,火光映照下,闪跃起一劲风掌影。
“想死还没有那么容易,回去!”
宋玉亦翻翻出一片掌影,化开来路,兜胸一掌击出。又是一声“砰”然震响。
冷面神魔胸口如受锤击,踉跄数步,勉强站稳,一口鲜血却已喷了出来。
宋玉再次喝道:“恶贼,铁掌金丸于文祥,是滞命丧你手?”
他所以未下杀手,便是要追问杀害舅父的凶手。
“老夫和你拼了!”
冷面神魔虽觉宋玉的功力,与半年多前,在宣徽之间初遇时,已不可同日而语,但半年能有多长,天份再高,纵有进步,也不可能聚增数倍。
他还认为挨这一掌,是由于自己轻敌躁进所造成的,因此,置宋玉问话于不顾,再度攻了上来。
几声惨号,适于这时传来,宋玉偷眼一瞥,铁骑帮又已有了死伤,与项飞交战的几个人,更是险象环生。
气怒交集之下,应冷面神魔再次扑近身前瞬间,左掌半圈,挥出一股柔风,右掌电疾抓出,一把扣实老贼腕脉。
“老贼,先躺一会,少爷等一会再来问你。”
冷面神魔一声痛极惨呼,被宋玉确断右臂,飞指点了九处重穴,甩在当地。
几家血海深仇,业集一身,玉对待仇人,手段可说毒辣至极。
他甩开冷面神魔,飘身急掠,在奔救宇文雷途中掌击指点,结果了岭南三凶中的吊客星黄明。
“帮主,老贼交给我!”
随着话声,一股其猛无比的掌风,把项飞切向宇文雷的一掌,接了下来。
场中顿时暴出一震耳雷声。
红髯客项飞,须发皆张,退了三步。
宋玉也飘落宇文雷身前,微感血浮气逆。
项飞身列武林八宿,功力之高,确实不可小觑。
宇文雷上下打量了宋玉一眼,衣履全毁,身上狼狈不堪,手足暴露,黑如墨炭,但一张玉面,却是完全无伤,惊诧而关切的问道:“老弟,你没有被火烧伤?”
“大概没有,先把这众恶贼打发了,有语慢慢再谈。”
项飞就在两句话的工夫,也把宋玉打量了一遍。
前在武功山,他虽没有出手,但就观察所及,直觉的觉出宋玉较在武功山时,高出得太多了。
事实确也如此,那时宋玉,仅能与丧门剑林震打成平手,而今天,掌震五邪,擒刘云甫,活劈黄明,虽然大半是猝出不意,有些取巧,但袁氏弟兄等人,俱是多年的老江湖,武功经验,均非泛泛,纵最巧,如非功力确实高出诸人之上,也不能那么轻易得手,尤其火雷珠沾身无救,似乎也没有伤着他,半年,那么短,何以有此成就?
为什么?
他不解。
但他身为诸贼之首,对于今天的事,不能不重作一番考虑。
宋玉和宇文雷交谈瞬间,他没有即刻出手,便是考虑他自己的对策。
“小子,你果然比这些饭桶强多了,但如要在老夫面前逞强,恐怕还得练上十年。”
宋玉面容一正,肃声说道:“项飞,论身份名望,我该称你一声前辈,但是,就事实表现,我不能那么称呼你,三仙八宿,武林高人,宋玉一年以来,已经会过了一大半,虽然,这几位高人,也多少有些怪癖,不易亲近,但为虎作伥,茶毒武林,尊驾还是第一个,三仙八宿至高的声望,因你而蒙羞。
诚然,论武功,宋玉修为年浅,或者不及你。
然而,宋玉七尺昂藏之躯,正义所在,却非武力所可屈服。
如果尊驾肯自惜羽毛,悬崖勒马,及早回头,带着随来人众,即刻离去,异日相逢,宋玉仍以长辈敬重你,否则,纵或不敌,宋玉也要冒死一战。”
几句话,他说得义正辞严,浩气磅礴。
项飞似乎无动于衷,宏声喝道:“小子,你在教训老夫?”
“教训何敢,宋玉受人以德,一本良知,略为进言,听与不听,为友为敌,全在于你。”
“老夫岂是如此容易打发的。”
“然则尊驾又将如何?”
“看你豪气于云,似乎心有不服,老夫今天愿与你公平一搏,以分曲直,你敢是不敢?”
“宋玉有何不敢,但不知如何比斗?”
“一百招为限,你如不胜,须听命老夫处置。”
“尊驾如若不胜,又将如何?”
“老夫即率众离去?”
“如何怎能说是公平?”
“依你之意?”
“尊驾如若不胜,贵属上下,不得再入海草原一步。”
“依你。”
“几处打斗,是否可以就此终止。”
“也依你。”
一声震耳长啸,倏自项飞口中发出。
群匪闻声,猛攻数招,齐各跃退。
铁骑帮众,已经杀红了眼,还待追击,也为宇文雷及时制止。
雷火珠虽然霸道,但场心空旷,无物可燃,此时早已熄灭,浓烟也被狂风吹散。
敌我双方,各自环列成阵,静观事态的发展。
项飞宏声道:“小子,还有什么话说?”
“但愿尊驾言而有信,请进招吧!”
“你还要老夫先出手?”
“既然如此,在下有僭了!”
话落招出,其快如风。
成败荣辱,完全系于这一百招而作决定,项飞亦不敢稍微大意。
两个人稍沾即走,招术都不全用实,但,身形之快,变化之奇,敌我双方掠阵的人,虽然俱都是武林知名之士,亦不看得眼花撩乱,咋舌不止。
霎间,便已交换了二十多招。
在这二十多招中,彼此都证实了各自的想法。
宋玉固已试出,项飞盛名并非虚致,就这二十多招,掌力之劲,招式之奇,变化之快,为前所未经,比之无情公子,尤为凶猛老辣。
所谓老练,是由搏斗经验,累积而来,往往自己臂一动,项飞便已预窥先机,出手对拦,而自己的招灵敏,不能尽量发挥。
而项飞的感觉,更是暗暗震惊骇诧。
他已试出,宋玉的掌力,刚劲之中,却同时蕴有一股更强劲的韧弹之力,迫使自己的掌指,不能近身。
愈接近宋玉,这种感觉,愈为明显。
这是他自入江湖六七十年以来,从所未遇的怪现象,直似宋玉本人,即是一种气功所成的,肉体并非实质。
宋玉的招式变化,他虽能预窥先机,而这种韧劲却看不出来历,无从破解。
破不了这种韧劲,便无法制敌取胜。
思维电转之间,二十招又飞快的过去了。
一百招已经过去了一半,如再无奇迹出现,显然两方,都不易取胜。
但今天的局势,是对敌,而非武学的印证,胜败所系,不仅关系个人的声望,还关联着其他的人荣辱与安全。
在宋玉,这种想法,特别强烈。
因为,他如落败,无从想象项飞要如何处置自己,从匪徒年来的表现,铁骑帮与母妹的安全,可能要受到严重的损害。
一念及此,不由冷汗涔涔而下。
不过,他也感觉出,无相掌所产生的那股轻柔韧力,似乎也能刻制住项飞强猛的攻势,如不急求有功,尽量用这种掌力,与项与围旋,一百招内,当可安全度过。
有此发现,精神陡振,愈发加劲施为。
由于仇人武功过高,势力太大,终日潜思默念,融会各家武学,别创绝招,无形之中,已将各家心法,融合为一,各种掌学,亦治为一炉,故才有这种刚柔并具的现象产生,只是他自己,还不能清晰体会。
现在,他这一加劲施为,项飞顿感压力大增。
“呼!呼!”两掌,横挥斜划,将宋玉来招封开,亦激起此老争胜之心。
红髯红发,立时又蓬飞起来,少阳功提出,成名绝艺天罡三十六式,已一招接着一招,次第展开。
场中形势,顿时改观。
如雷掌声,此起彼落,黄尘断草,四散激扬。
少阳神功,本乾天阳风之气与三味真火,隔会练成。掌风灼热如火,而胜于火。
项飞高大魁相,红红红,生象本就特异常人,再一施展这项惊世绝学,恍如天神恶煞,愈见威扬。
宋玉亦提聚十成功力,相互抢扑。
“轰!轰!轰!”震耳掌声,惊心动魄。
“嗖!嗖!嗖!”穿梭人影,愈见飘忽。
铁骑帮众,固是惊魂出窍,为宋玉担心不已。
残余匪徒,亦面无人色,骇然暗惊,其中尤以终南诸匪,感觉尤为最甚。
他们追踪而原是为无情公子报那一指之仇,小别十日,不料宋玉似较在终南之时,更为精进,更为懔然不可侵犯。
如果不是项飞在场,这干匪徒,怕不早已逃走夭天。即使场中情形,还在抢攻,胜负未可预料,但这干匪徒,即已暗生戒心,今后单独遇上,仍是避之则吉。
激战至九十余招,宋玉面露笑容。
敢情他不仅已试出项飞虚实,掌握了今天的战斗局势,并且,对于无相掌,更进一步,有了新的体会与认识。
这套佛门掌法,遇刚则柔,逢强更强。
这种强劲,既似出于掌法本身,又象受对方强力所激,而自生反应。
他现在体会到了这套掌法,是佛门绝学,佛戒杀生,故这套掌法,只利防守,不宜进攻。
如果说,这套掌法,也能伤人。
那么,受伤的人,便纯粹是受自己掌力反震的结果。骊珠既得,心神大畅,信心也随之大增。
他觉得,只要再稍假一些时日,把这套掌法练精,纵然遇到那个魅影,那个杀死父亲,如今还在追杀自己母子的强仇大敌,首恶元凶,即使还不能报仇除害,自保应已无问题了。
他认为应该即刻找到母亲妹妹,把这个重要的心得,加速把这套绝学练成,就不必再惶惶终日,到处化装蹊避仇人的追踪了。
还有三招,就可以结束今天的战局了。
心情宽慰之下,他觉得应该给项飞等人,一点更厉害的颜色看看,免得以后死缠不休。
自己虽然不怕他们时刻纠缠,总也是劳神讨厌的事。想定之后,豪气大发,一声夺魄惊魂的清啸,甫自出口,三式自创绝学,“倒转乾坤”“风狂雨骤”与“天地晦冥”,亦连续随即发出。
“砰!砰!砰!”
三声惊天动的震响,猝然暴发。
尘沙弥漫中,红髯客拖着一缕血剑,电掠而逝。
残余匪徒,更疾如丧家之犬,仓皇奔逃。
宋玉“咯”的一声,也吐出了一口浓淤血块,人也踉跄了三个大步。
宇文雷急飘而前,扶着他慢慢的坐了下去。
铁骑帮众,亦迅速围成一圈,背面向外,紧张的守护着。
宋玉默默行功探查,发觉气朗神清,百脉畅通无阻,全身内外,亦无任何痛苦微启双晖,仔细凝注,面前地上,一堆凝结物休,又是那鲜红刺目。
他怔楞了。
自己究竞是不是受了伤?
吐出的东西,难道不是血?
他无法遽作决定。
为了慎重起见,他觉得仍应该运行气息。
一大周天之后,他觉得真气流转,似较拼搏以前、更见畅旺,确无丝毫受伤迹象,乃徐徐的站了起来。”
“老弟,你伤势好了!”
宇文雷轻声的问,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宋玉诚恳的答道:“在下好象没有受伤。”
“这怎么可能呢?”
宋玉遂将自己的感受说了出来。
“这可不能大意,不及时彻底治疗,留下病根,将为终身之累。”
“帮主说得是。”
“老弟先沐浴更衣再说吧!”
宋玉忽然象想起了什么似的,环目一瞥,惶急问道:“帮主,冷面神魔刘云甫,已被在下生擒,人在何处?”
原来场中已无一具尸体,冷面神魔已失知去向。
宇文雷不由一愕,他适才忙于对敌,无暇旁顾,冷面神魔受伤被擒的事,他微启双晖,仔细凝注,面前地上,一堆凝结物休,又是那鲜红刺目。
他怔楞了。
自己究竞是不是受了伤?
吐出的东西,难道不是血?
他无法遽作决定。
为了慎重起见,他觉得仍应该运行气息。
一大周天之后,他觉得真气流转,似较拼搏以前、更见畅旺,确无丝毫受伤迹象,乃徐徐的站了起来。”
“老弟,你伤势好了!”
宇文雷轻声的问,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宋玉诚恳的答道:“在下好象没有受伤。”
“这怎么可能呢?”
宋玉遂将自己的感受说了出来。
“这可不能大意,不及时彻底治疗,留下病根,将为终身之累。”
“帮主说得是。”
“老弟先沐浴更衣再说吧!”
宋玉忽然象想起了什么似的,环目一瞥,惶急问道:“帮主,冷面神魔刘云甫,已被在下生擒,人在何处?”
原来场中已无一具尸体,冷面神魔已失知去向。
宇文雷不由一愕,他适才忙于对敌,无暇旁顾,冷面神魔受伤被擒的事,他根本没看到。
肖宗岳赫然接口道:“老贼已被鬼爪韩茵救走,当时少侠受伤,不敢分神 ,只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逃走。”
“哼,人纵然救走,也未必能活。”
“这是为何?”
“在下已断其右臂,并封闭了九处阴穴,如救治不得其法,依然难逃活命!”
一番沐浴更衣之后,重整杯盘,满厅豪客,只剩下区区三桌。
铁骑帮上下,悲凄之余,对于宋玉,已经有了另一种看法,已不由衷起敬。
的确,今天夜里,如无宋玉在场,铁骑帮可能便从此除名江湖,在座的人,谁也没有把握能逃脱活命,还在这里吃酒。
然而今夜,只多了一个宋玉,一个十八岁的大孩子,情势便完全改观。
使得这些豪客敬重的,还不止这一点。
值得他们永铭难忘的,还是宋玉的磊落襟怀和无上豪气,才是这些热血汉子,由衷敬服爱戴的地方。
也就由于这一役的表现,以后宋玉还真得到这些热血汉子,为他甘冒百死,卒于得首犯正凶,而雪报父仇,这是后话,暂且略过不提。
宋玉在宇文雷诚恳的挽留下,在大风牧场停留三天。三天之中,宇文雷陪着他,纵横驰骋,饱览草原风光,也交换了不少关于今后的行动计划。
三天之后,证实他确是不曾受伤,方才放他离去。
宇文雷率同帮中首要,直送出百里开外,方殷殷话别。
这一天,途次岐山,距离县城,还有二三十里,天已将暮。
落日余晖,投射在夕阳古道上,愈显得景色凄清。座下神驹,忽伫足不前。
宋玉连连用足踝磕了几下马腹,神驹就象足下生了根般,仍是一动不动,两只马耳,却忽的竖立起来,颈上鬃毛,也无风自动。
这种情形,落入宋玉眼内,不由心里起疑。
他蓦的记起,宇文雷曾给他这匹神驹时,曾经这样说过:“老弟,这匹青骢,与墨儿同为一马所生,极是灵异,骑着它,不但可以缩短行程,早日见到伯母和令妹,遇遭强敌,或许还可以帮你一点小忙。”
他固辞不获,且急于见母,便收下了,对于宇文雷所说的话,并没有如何在意。
如今想起,再见青骢这等情状,不由俊目凝光,打量前面山形地势。
左前面,一片青松古柏,郁郁苍苍,范围极大。
右边不远,便是一道山谷。
古道迤逦向前,约半里许,紧傍林缘,折转向右,来时曾经路过,只觉这一带形势奇险,故依锋尚还记得。
他豪放的一笑,轻轻抚摸马鬃,道:“青儿,不要怕慢慢往前走吧!”
青骢低嘶一声,方慢步向前行去。
约莫走了六七十步,鬃毛又竖起来,一任宋玉百般安抚,青骢再也不肯挪动一步至此,宋玉已知前面确有古怪,一飘身下了马背,低声叮嘱道:“青儿,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必要的时候,独自回转牧场吧!”
他怜爱的又抚摸了一下马颈,方迈步向前走去。
峰回路转,逐渐接近林缘,古道愈形狭窄。
转折处,也正是古道最狭窄处,一个削瘦老人,当路而坐,眼睑垂合,对于宋玉逐渐走近,恍如未觉。
宋玉在老人面前两丈远处,停下步来,和声问道:“路险风劲,暮色将临,老人家,何故坐在这里?”
老人微启双眸,射出两道寒电精光,目无表情,冷冷答道:“等人!”
干涩生硬,就是这么简短的两上字,话完,又将双眼垂合。
宋玉微微一怔,无法断定老人,等的是不是自己?
从双目神光,宋玉已知老人功力极高,父仇未雪,艰难尚多,实不愿另斗强敌,于是又再和声问道:“在下身有急事,可否请老人家,暂时离开一步?”
“不成!”
又是一句简短的回答,森冷而无一丝感情的成份在内。
宋玉直似无端受了一下重击,无名火顿时高升三丈,但他终于又忍了下来,再次问道:“等什么人,需要多久?”
..”
这次更干脆,老人宣似充耳不闻,边一个字,都懒得作答。
宋玉立被窘在当地,一张玉面,气得时白青,胸脯也在急遽的起伏不停,但他毕竟又强自忍耐下了。
在一个十七岁的大孩子来说,这份忍耐,实在不太容易。
落日已平山顶,山风愈劲。
宋玉忍了片刻,神智渐趋冷静,他直觉的感觉,老人等的似乎不是自己。
否则,早该发难,还耗的是什么?
此念一起,愈觉所想不错,就更不愿轻敬衅端,触犯老人了。
他非常奇怪,灵马青骢,何以显得那等趑趄不前,恐惧至极的样子。
莫非……
他徐步踱向松林,意欲一看究竟。
“站住!”
虽然仍是两个字,却具无上威严。
宋玉霍然转身,盛怒突似火爆发,再难遏止,沉声喝道:“老人家,你太过份了!”
他虽已怒极,说话仍保留分寸。
老人也目射煞光,森冷喝道:“再进一步,便尸骨无存!”
宋玉还以一声冷哼,道:“在下年轻,忍耐可有限度!”
“你不忍耐,又待如何?”
宋玉怒火经此一激,陡然高张,方待发作,一声鸟类怒鸣,倏自遥空传来,凄厉恐怖至极。
老人蓦的抬头,眸光愈炽。
宋玉方待发作的怒火,再次忍了下来,情不由己的,循着老人咋光望去。
漫天灿烂晚霞中,三只巨禽,疾逾流矢,掠飞而来,霎眼之间,已飞临头顶,盘旋下去。
老人震声发话道:“丫头,主意打好了没有,留下人,还是留下玉璧?”
“玉璧”两字入耳,宋玉陡然一震,探手胸,发觉紧身贴藏的玉璧,并未失落,不由暗忖:“难道玉璧竟是一对,与无名老人,有何……”
还未想完,鸟背上已传来一片悦耳莺声:“老鬼,你真要有本事,何不迳去东海,为难一个女孩子,算是什么英雄?”
“老夫不耐跋涉,亦无暇久持,赶快速作决定!”
“玉壁?你不要作白日梦,掳劫一个丫环作人质,也不败坏了你的名头!”
“老夫不在乎这些世俗虚名,话已说明,老夫可要失陪了!”
“且慢!”
宋玉复又纵到老人面前。
他一直静立旁观,还在惊讶,少女身在鸟背,玉璧既然仍在身上,何必再苦苦赶来,原来已经有人落在老人手中,激于义愤,故拦在老人面前,以防遁走。
当然,他拦老人,还有其他的因素。
少女所乘似鹰非鹰的巨禽,尾秃而短,正与他在鄱阳所见一般无二,是刚与救援百补道长应同为一人,当时再无可疑。
同时,少女亦有方玉璧,极可能与无名老人,也有相当关系。
无名老人,对他有救命传艺之恩,因而母子骨肉团聚,却又得百补道长的指引,百补拾遗所载内功心法,与他今日武功的成就,亦有极大助力,这种恩报,均不易还报,则义助少女,即不啻间接报恩。
何况面前老人,冷酷阴沉,掳人为质,更失长者风度,如非巨奸大恶,似不应该出此行径,这也是他不能不管的。
基于这种种关系,明知老人实非易与,亦不惜另树强敌,锐身而出。
老人阴阴一笑道:“你不说话,老夫还真把你给忘了,哼!泥菩萨过江,自身尚且难保,还要伸手管我老人家的闲事,真是嫌命长了。”
“在下一再对你忍让,无非看在你年纪老迈份上,不屑多计较,不料你竟敢做也这等厚颜无耻的事来,赶快把人家姑娘放了,否则,莫怪在下出手无情!”
“咦!居然还有人敢向老夫叫阵,真是天大奇闻,人就在松林里,看你可能救得走。”
“刀山油锅,在下一样敢闯,区区松林,又何足为惧?”
话声中,竟自向松林跃去。
老人这次没有再拦阻,人也没有起立。
此时,夕阳已落,林中一片昏黑,十丈之内,一切景物,宋玉历历可见,显然夜视能力,亦已增强。
他回头一瞥,见老人仍端坐未动,便放胆向林中疾进。
松大面积很大,他奔窜得又快,瞬息已深入百丈,仍一无所见。
若大松林,藏一个人,找寻起来,自非容易,是以他一时虽找不着,并不着急。
他以最大的耐心,一株一株的,向前搜查,枝叶密处,更为留意。
他见过两个丫环的武功,隐空岛主张谦,尚非其敌,如非被老人点了穴道,这座松林,自困不住她。
那知找了一个多时辰,不但没找到人,就连自己,身在林中何处,那棵树搜过,那里还没有搜到?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了。
他虽已觉出,这样寻找,不是好办法,未必济事,却又不甘半途而为,贻人笑柄。
就这样,又奔寻了一阵,直待林隙洒下日光,方知天色已亮,自己竟在林中,搜寻了一个整夜。
从日落到日出,少说也有八九个时辰。
以他夜来奔寻的速度,最少怕不也已奔跑了一两百里,连个人影,又何曾见到一个?
他不得不停止下来,另作打算。
蓦的,他想到老人,那会如此好说话?
他感到一股被欺骗了英名愤怒。
老人此时,怕不已远走高扬飞,鸿飞冥冥了。
他怀着无比的愤怒,直向林缘奔去。
但,松林深远,林缘去在何处?
他直觉感到跑了一段不算短的距离,竟然再也找不到林缘。
这岂不是活见鬼!
直到这时,他方悟出,松林可能另有古怪。
他对奇门八卦,五行生克之学,可说一窃不通。
松林里,如果真有这种布置,再想脱困而出,势比登天还难。
一夜奔驰,心力焦悴,身上已经见了汗,废然一叹,颓然坐了下去。
纷乱的思绪,如江河泛滥,此起彼伏,交投而至,使得他头大如斗,涨痛欲裂。
终于,他在错综复杂的思绪中,整理出一个结论。他不能束手待毙!
力量,是一切奋斗的源泉,有了力量,才能创造奇迹,从绝望中,打开生路。
于是,他屏除杂念,运气行功,渐入佳境。
不知过了多久,他醒过来了。
面前地上,赫然写着:“左三右五,缝石转折”一类的词句。
什么意思?
谁写的?
前者,略有所悟,后者,则无从揣测。
反正坐困林中,终非善策,何妨一试?
想定,便循着词语中的指引,左弯右折,不久,抵达一座山洞之前。
洞不深,凡两折,即达洞底,内辟四室,严局其三。开敝的石室中,前见戏弄张谦的彩衣小婢,正以手支颐,端坐桌前,似在冥想心事,对于宋玉出现,恍如未觉,案上置一绢册,不知何书。
宋玉见状大喜,轻咳一声,唤道:“姑娘!”
小婢闻声始行惊觉,忙的起立,问道:“你是什么人?”
宋玉见小婢惊惧戒备神情,知已误会,忙道:“在下路过此间,适闻姑娘被困,特来相救,请匆见疑。”
小婢面容顿见开朗,意犹有所怀疑的问道:“你真是救我来的?”
“在下向不虚言。”
“你懂奇门布置?”
“这个……”底下的话,宋玉再也说出不口。
小婢甚解人意,宋玉心事,似乎被洞穿,讶道:“那你怎么来到这里的?”
“得不知名的高人指引。”
“你真笨,依样葫芦,不就出去了?”
小婢笑了,笑得那么天真。
宋玉被说得脸上一热,但他并不引以为忤,尴尬的道:“是的,在下真笨,如此就请姑娘随在下出林吧!”
小婢收好娟册,随在宋玉身后,向洞外走去。
那知走了几次,全又回到洞前,前得口诀,这次不灵验了。
宋玉羞怒交加,却又无可如何。
小婢劝道:“既然走不出动不,不要白费气力了。我这里有本绢册,就是有点这一类阵法的布置和破解方法,可惜书读得不多,看了半天也没看懂,你或者比我强些,拿去看看吧!”
小婢遂将娟册取出,递了过去。
宋玉接过来一看,见册面篆书“探微索秘”四个字样,翻了几页,色然而喜,急声问道:“这本册子,姑娘是从那里得到的?”
册中记载,确如小婢所说,尽是些阵法的布置和破解方法,唯文字深奥艰涩,非短时间所能参悟透彻,故有此一问。
小婢道:“这是我家小姐的,这种奇书那是随便可以捡得到的。”
“请恕在下失言。”
回到洞中,宋玉埋首案头,专心致志的在探索这部奇书,浑忘身外一切。
当一声银似的的语音,在耳边响起,方始把他惊觉:“看了半天,有点眉目没有?”
宋玉蓦的抬头,见小婢站立案前,桌子上多了一盏油灯,几色菜饭,还在蒸腾冒着热气,未及多想,不答反问道:“这些东西那里来的?”
“洞中原有,取之并不伤雅,先吃饱子肚子再看吧!”
经小婢一提,宋玉始觉一天未进饮食,肚腹里颇不好受。
“姑娘也一起用点吧!”
“别客气了,我早吃过了。”
宋玉“哦”了一声,未再言语,便老实不客气的吃喝起来。
一边吃,一边想,愈想愈觉得这次的遭遇,颇多离奇可疑之处。
匆匆饭罢,帮着小婢碗盏移去,回到原来房中,正容问道:“在下有几件疑难之事,不知姑娘可愿坦诚相告?”
“什么事?你说罢!”
“如此姑娘请坐!”
小婢大大方方在对面坐下。
宋玉道:“令主仆远居东海,因何来到西陲!”
“找一个人。”
“找什么人?”
话出口,方觉问得冒失,忙又补充了一句“这话在下本不当问,请姑娘见谅。”
小婢似不在意道:“其实也没有什么,这个人,我家老主人也不知道,小姐更是奉命行事,天涯茫茫,找这样一个人,真是颇不容易哩!”
“那么,这个人如何找法呢?”
“说难很难,说容易也很容易。”
“在下愚昧,实在不懂姑娘话意。”
“这有什么难懂的,无名无姓,找起来固然极难,但这个人,身上却有一件特殊物件,如果找到了这件东西,人自然就跟着找着了,岂不是又很容易么?”
宋玉心里一动,声色不露的,再又问道:“物件无知,如何证明持有人,即为所要找寻的人呢?”
“这种顾虑,很有道理,不过,纵然物件现已易手,人也不会找错的。”
“这么说,人已经找到了!”
“可以这么说。”
“姑娘可知这个姓名?”
“宋玉。”
“宋玉?”
“江湖上,如今出现了好几个宋玉,害得我主仆,几乎跑断了腿,但真正的宋玉,你大概认识。”
话说得如此露骨,回思一天经历,已了然削瘦老人,鸟背少女,以及面前小婢,俱是一路,仆的正是自己,并且,已经确切认识自己了
看小婢侍奉饮食。供阅奇书,言语、态度,似均无恶意,但故弄圈套。困以奇阵,又觉惴惴不安。
反正已难隐瞒,是凶是吉,终须揭晓,遂坦然答道:“不错,在下正是宋玉,令主仆找我何事?”
“了结当年一件悬案。”
“什么悬案?”宋玉凝神戒备。
石室空气,顿呈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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