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公子冷冷一哼,哂道:“尊驾易容之术,纵极高明,也休相瞒得过本公子的法眼,你么……”
宋玉骇极,不料无情公子眼光如此锐利,自己伪装,竟被视破,微微一呆,强作镇定,问道:“故作吓人之语,少爷究竟是谁?”
无情公子何尝窥破什么行藏?
他只是据事推理,施用诈术,话说过后,两只眼一瞬不瞬,紧紧的盯视在宋玉的脸上,暗中观察反应。
宋玉不察,神色显出慌张,自难逃过小贼锐利的观察与推断。
当下一阵纵声狂笑,道:“宋玉二上终南,可是前来替你未婚妻报仇?”
宋玉一见心事也被小贼道出,知道难再隐瞒,一声冷哼,豪气干云的说道:“既如小爷来意,还不引颈受戮!”
“这才是英雄的行径,本公子倒要伸量伸量你,擅闯囚庐,滋意伤人,究有何不传之秘,看掌!”
话落掌出,诡辣玄奇,凌厉绝伦。
随他而来的终南高手,纷飞斜掠,将四方能路阻断,好似宋玉准定落败,预防逃走一般。
宋玉冷“嗤”以鼻,放手还攻,全未把匪党这种吓人声势,放在心上。
无情公子武功确非凡俗,攻势一经展开,便是连环七掌。
这七掌,或拍或按,全未离开胸胁要穴,既快又猛。如在半年之前,宋玉可能真会伤在这七掌之下。
但半年以来,宋玉不仅身兼各家之长,行踪所至,迭与高人切磋印证,已非初出道时的一般身手。
但见他身形飘呼闪晃,掌旨功、扫、点、劈,或戮或避,从容不迫,便将这七招强猛攻势,逐一化解。
“你也接小爷几招试试!”
宋玉被这七掌,攻得心头冒火,展开手脚,立还颜色。
他也一招不少,还攻了七掌。
这七掌,是“乾坤立判”“倒转阴阳”“惊龙出壑”“挟山超海”“风卷残荷”“佛问迦罗”疾如雷霆,重逾山崩。
无情公子虽也勉强将这七掌化开,但初现身时的狂傲已消失无踪,代之而起的,是惊诧与凝重。
因为这七掌,包括了七大宗派的绝招,而由宋玉使来,较之七大宗派原式,威力尤大。
他无从断定宋玉的出身来路,因而亦无从测知,宋玉的下一式,要用那一家招式,变化又将如何。
这对付这样一个不可捉摸的敌人,的确非处处小心,招招留意不可。
这种情形,只是说明他内心的感受,实则他本身所学,亦极渊搏而精深。
无情公子接过七掌,攻势再度展开。
宋玉化解还击,分寸不让。
两个人攻拒之间,俱极审慎而猛烈。
攻得狠,而守得尤稳。
全把对方,认作生平唯一劲敌。
树摇地动,劲风卷起漫空石砂,西面激射。
四周匪党,虽仍据守各处通路,以防宋玉败逃,但,劲风拂面如割,石沙触体生痛,已在原地立足不牢,逐渐的向外扩散。
顿饭时间过后,双方交换已逾百招,招扑愈烈奇招异式,也更层出不穷。
宋玉蓦生警惕,觉得无情公子武功既高四周尚有匪党监视,久战于已极为不利,意动招出,自创绝学,猝告出手。
“雨骤风狂”“天地晦冥”“倒转乾坤”连环三式,一式比一式威猛凌厉,直似地裂天崩,宇宙末日,沙飞石走,临近树木断折一片。
无情公子,骤出不意,被“雨骤风狂”一招绝式,震退五步,只觉双臂如折,气血狂逆。
但,立足未稳,“天地晦冥”“倒转乾坤”两式绝招,接踵而至。
无情公子身化淡烟,一晃而没。
两式绝招,顿告落空,“砰!砰!”两声大响,碎石激扬,山道上,立时现出了两上丈许深坑。
宋玉既惊且诧,他不知道无情公子施展的,是一种什么身法。
一股其寒澈骨而又强猛绝伦的劲力,无声无息,倏然袭向后心。
劲力未至,已感血凝欲僵。
宋玉身形急闪,斜飘两丈。
寒风身而过,冷得他几伶伶打了个冷颤,转身查看,无情公子面凝寒霜,站自己适才停身之处,两只手掌煞白,像是涂上了一层石灰。
他虽然不识无情公子掌力名称,但可断定必是一种极为厉害的毒功,略一行功搜索,发觉百脉畅通无阻,豪然一笑,哂道:“尊驾身法果然不俗!”
他是讥诮无情公子刚才不敢接他那最后两掌。
无情公子面无表情的答道:“你也不差!”
意思说,我这一掌,你不是一样没敢接么?”
“今日之事,非口舌所能了断,有本领,只管尽情施为!”
“正合本公子心意。”
再度接上了手,两个人,谁也不敢再存一丝大意。掌式攻拒之间,全都把最为得意的煞招,用了出来。霎眼之间,又是二十多招。
这二十多招,任何一招打实,都可致敌于死命。
惊险、紧凑,看得四周终南高手,胆颤心赛,惶恐至极。
他们俱为主子担心,惟恐一招失手,命丧当场。
但是他们,更知道这个主子,比无肠公子还要残毒,脾气更是喜怒无常,想插手合歼宋玉,又怕弱了他的名头,如不出手相助,被宋玉脱走,一样的会落到不是。场中搏斗,愈超激烈。
无情公子的掌力,时而阴森刺骨,时而灼如焚,所具毒功,看来还不止一种。
而宋玉掌力,阳刚之中,隐蕴无比轻柔,韧力至极,无情公子所发的掌劲,往往被这种轻柔韧力,原封弹回。招术之奇,身法这快,更为武林中罕见。
激战中,搏斗双方,忽为同一意念所支配。
那便是今日之局,除两败俱伤,或同归于尽,似乎已别无选择。
这种结局,既非无情公子所顾,尤为宋玉所不甘。无情公子,甫从师弟手里,接掌终南,雄心壮志,正待有一番作为,那肯为宋玉而自毁前程。
而宋玉呢?
纪小兰一家血仇,固然要报,更重要的,是父舅之仇,尤重于妻仇。
如果父舅之仇,与纪家血仇,同是面前的敌人,那么,两败俱伤,乃至同归于尽,他也可以死而无憾。
然而事显示,这种设想,显然不能成立。
纪万所得的消息,显是可疑。
无肠公子之外,如今又出现了一个无情公子。
无情公子,何处而来?无肠公子,又去了何处?
确实证明无肠公子乃至无情公子,背后仍有靠山。
这个幕后人,可能才是他真正仇人,无肠公子与无情公子,仍然不外是一个爪牙,一个御用的工具,只不过,地位较高而已。
终南囚庐,也不过是一个分坛舵罢了。
他这种想法,并不是平空揣测,为自己退步寻求借口,而是有事实根据的。
事实的根据是什么?
他认为自己的武功,比较半年之前,确实增进很多。但以现时的成就,要想一举击败黑白双煞,似乎仍不可能。
而在武功山,一度出现的魅影,只一掌,便将何全击杀,黑白双煞也当场受了重伤,当时如非无相神尼恰巧赶到,把魅影惊走,情形还要更糟。
他觉得无情公子的武功,顶多只能与黑白双煞任何一人打成平手,绝不能力敌二人而不败,比较那个魅影,相去仍远。
何况那个魅影,他也曾亲自瞥了一眼,虽然没有看到面貌,但一瞥而逝的身影,似乎极是魁梧高大,与无情公子的身材亦不相近。
跟一个仇人的爪牙,同归于尽,那将是如何的不智。今后母妹的安全,又有谁去照料?
尽管两个人,全都想到同归于尽,非上上之策。
但,水火难容,势成骑虎,功力、招术,乃至身法,都已施展到极限,仍不能取到丝毫优势,又将如何制服对方呢?
一声长啸,倏自无情公子口中发出,攻势亦骤然加紧。
“呼呼!轰轰!”一口气,便连续攻出十七八掌,狂飙激荡,密如骤雨,直似海啸山崩。凌厉之极!
宋玉挥、佛、劈、按,以攻还攻,亦不稍假颜色。尘沙弥漫中,四周匪党,已向场中迫来。
无情公子力战不下,显然欲改弦易辙,适才那长啸,分明有鬼。
宋玉身陷虎穴,匪党一举一动,无不随时留意。
无情公子的啸声,已启发他的疑窦,匪徒蠢动,更已眼角瞥及。
他深知匪徒人数,虽然不多,但个个武功不弱,绝不能让匪徒迫近身来。
因此,在匪徒逼近到三丈左右,一式“天地晦冥”再度出手。
这一掌,他本以十成功力发出,但,招出半途,倏又巴回,化掌为指,虚空点向无情公子玄机大穴。
无情公子似乎早已防到他有这一招。
就在宋玉自创绝学击出霎那,他也双掌一搓一揉,翻腕推出一股冷热间杂的无比劲力,同时喝道:“本公子底下的狠话,还没有说出,忽见宋玉化掌为指,一缕疾劲但却无声无息的轻柔指风,竟然突破护身罡气,指向玄机大穴。
懔然大惊之下,立即刹住未完的话,一面行功相抗,一面疾速闪躲。
然而,未防之下,惊觉已迟,一声凄厉号呼,人已中指倒下,鲜红血箭,喷射三尺,衣衫立被染污。
四周匪徒,亦于此时发动,扑向宋玉。
但,无情公子的猝然受伤,却出于群匪之意外,尤其那声号叫,凄厉至极,悚人毛发。
群匪只觉浑身一抖,劲力顿泄,落地再起,却全改变了方向。
无情公子如有意外,他们现时在场的人,谁都担待不起,是以,再顾不得收拾宋玉,急救无情公子,比什么都重要。
这一指,正是鲍刚赠给宋玉那本小册子上面,所载的绝学,绝经眇大师指点,略有所得,还未完全悟透,只知威力极大,却不敢轻于一试。
如今因情况骤变,如容群匪合围,再加上一个与自己不相伯仲的无情公子,情势必将逆转,后果难料,情急之下,不得已而用出。
这一指,虽将无情公子点伤,他自己,也似乎觉得,全身功力,亦随着这一指全部泄尽。
刚暗道一声:“吾命休矣!”
不想群匪忽又向无情公子扑了过去。
这是天假机缘,稍纵即逝,立即抬抬步,向山下走去。
两条腿,就像有千斤般重,不要说,轻功提纵术无法再行施展,就连普通人的速度,都赶不上。
刚走出不过十多步,即听匪徒中,有人喝道:“这小子分明受了伤!”
“不要放他走,剖腹摘心,给公子报仇!”
宋玉走都不能,打更无力,想到落入匪徒手中,身受之惨,必非所能忍受。
他并不怕死,血仇未报,母妹难安枕席,是他所不能心甘的,心里一急,愈感举步艰难。
匪徒身形,已挟劲风堪堪扑到。
他只觉被人拦腰一抱,便如腾云驾雾般的飞起,隐隐约约中,似乎听到一声闷哼,一声怒喝,就失去了知觉。待他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睡在一个舒适的床上,铺盖很厚,异常温暖。
晕迷的情况,立刻浮上心头。
“难道自己业已遇救?”
急睁眼,发觉置身在一间洁净房间里,陈设简,但雅而不俗,一灯莹然,天已入夜。
自己睡的,是个暗间,明间有门空隔料,听不到什么声音。
略一察视,就似大病初愈,真力仍不能提聚。
被囚?
遇救?
他无法即予肯定。
他只觉得,如己身落入贼手,似乎不应该有这等享受。
如果这个想法是对的,那么,十有九,遇救的可能性成份较多。
在终南,在匪党高手的捕捉下,什么人能将自己救出来呢?
他很想悄悄溜下床,看个虚实,但他终于没有行动。虽然,他十分清楚,看明虚实,得知真象,再作准备,对于自己,总是有利得多。
但是,当他想到,如今功力全失,纵然知道真象,又能如何呢?
继而,他又想到。
如是遇救,主人迟早总会现身,反之,惊动了匪党,马上就可能有得罪受。
他没有采取行动,并不是不想挣扎,更不是贪图这片刻的舒适,而是希望,利用这有限的时间,在天亮以前,尽其所能,恢复功力。
只要功力恢复,任何情况,便都可容应付,强于现在的盲目行动。
想清利害,便澄心息虑,开始作初步尝试。
然而,试了几次,结果都归于失败。
一代奇葩,毕竟不同凡响,虽在失败失意之下,并不灰心,也不再作无益的努力。
思维一转,便默想当时发指时的霎那情况与感受。追思、默念,慢慢的似乎发觉一线转机。
图形、口诀,交织在脑海盘旋。
内功心法、正运、反运继续作再度尝试。
蓦的,他脑子里感到一阵嗡然震鸣、经脉、骨节,亦涨痛欲裂。
他吓得立刻放弃了挣扎的试尝,出了一声冷汗。
稍定,他觉得这种痛,来得非常突然,回思默想之下,才找到痛苦的来源,是由于反运百补拾遗所载内功心法,贯注那一指绝招而起。
其实,此时说他运行内功,是不大恰当的。
他真气内力,都不能提聚、何论行功?更遑论贯注?实际情形,他并没有若何行动,只有想念。
当这两种心法口诀,在思维的领域里在一起时,才产生这突然的现象。
莫非这两种心法口诀,恰是一脉相通?
反正此时,功力全失,形同常人,一旦被仇人发现,便难逃大难。
与其束手待毙,何如冒险一试。
想清了这一点,于是又默默的用思维,把两种心法口诀,贯穿起来。
不错。
仅仅的这么一想,嗡鸣、涨痛,又接踵而生。
这一次,他在心理上,已经有了准备,虽然涨痛得较前尤为厉害,青筋暴起,额汗滴流,他仍然紧咬牙关,忍痛支撑着。
蓦的,他像骤然触了电流似的,浑身猛感一震,痛得他几乎再次晕厥过去。
但,剧痛之后,浑身又感到无比的舒畅,一股热流,自丹田升起,穿经走脉,流窜全身,直似黄河溃堤,汹涌如注。
他内心惊喜欲狂。
一指绝招,终于悟通了,失去的功力,不,阻赛的经脉,也在无意中,自行冲开,任、督二脉,生死玄关,也一并贯通。
武学武力,从此将进入另一境界。
他把握住这个契机,澄心定虑,继续行动不辍。
当他再次由定中醒来,已日上三竿。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轻轻将门帘掀开一缝,探头察看,发现宋玉已醒,才走了进来。
小孩子面貌清秀,一双大眼,灵活有神,只是略嫌消瘦了些。
他盯视着宋玉,天真而关切的问道:“叔叔,你的病好了?”
宋玉走下床来,握住他的小手,亲切的说道:“小弟弟,我比你大不了几岁,喊我大哥,不要叫叔叔,我并没有病,只是累,经过一夜休息,已经完全恢复了。”
“真的?”
“我骗你作什么?”
“爷爷把你带回来时,说你病得很重,一刻都没有停留,就忙着找医生去了。”
“你爷爷是谁?”
“爷爷不叫我说,我不敢告诉你。”
“这里是什么地方?”
“咸阳。”
“咸阳?”
“是的。”
“我睡了有多久?”
“睡有一天了。”
“噢!你爷爷到什么地方去找医生去了?”
“好像很远,什么地方我不知道,临走的时候,说今天可以赶回来。”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看我多笨,只顾跟大哥说话,把事情全都给忘了,妈妈叫我来看你醒没醒?好给你准备吃的东西,我这就告诉她老人家去。”
说着,一溜烟跑了。
不多一会,一个中年妇人,端来洗漱用具。
宋玉道过谢,也就不再客气,洗脸、漱口,一切舒齐,早餐已经摆好。
中年妇人,照顾得非常周到,但却不多作交谈。
宋玉只好闷在心里,等待主人回来,再行告辞。
早餐之后,因咸阳亦在终南势力范围之内,难免设有暗桩眼线,怕给这家人家,招来麻烦,不敢出去走动,小孩子也没有再来,一个人躲在屋里,闷得无聊,情不由己的,便又想到武功上面去了。
又由武功,想到终南。
纪万深沉老练,如无确实证据,必不致破斧沉舟,牺牲全家性命,向终南寻仇。
他得到证据或线索,究竟来源如何,内容又如何?”
如今人天水隔,问讯无由。
腾激荡起来。想到纪家老幼死难的壮烈和悲惨,一腔热血,又再沸
再从无情公子,一口道出自己的姓名来历,以及必欲置自己于死地而后的情状推断。
愈想愈觉夜来想法,再不会误,终南必与父舅之死有关。
从已知诸人,如红髯客、冷面神魔、马元魁、火五邪、无情公子等,可见仇人势非常宠大。
他觉得自己的武功,虽又向前迈进一步,仍非首恶元凶之敌。
母亲、妹妹、乃至眇大师、黑白双煞、百补道长、七海龙等人联合起来,力量虽也不小,似仍不足与仇人相抗。
何况,仇人有严密的组织,有周到的布置与控制。
而自己这面,除去眇大师与自己保持密切联系外,百补道长以及黑白双煞,行踪飘忽,举止不定,虽可为助,却不易找。
必要的时候,这点力量如不能聚在一起,依然不能发生作用。
玉璧奥秘,迄今仍无丝毫端倪。
什么时候,才能把这一奥秘揭穿?
揭穿以后,是不是真有大用?
几家血仇,难道非玉璧秘奥揭穿,不能下手寻仇?
自己纵能忍耐追寻,敌人会不会放松自己,而不急求斩草绝根之策。
是的,敌人不会放松一步,自己行踪既已泄露,极可能一离此间,便会有事。
自己又该如何应付?
问题愈想愈多。
心情也愈来愈觉沉重。
终于,他剔繁就简,归纳出两个适切可行的办法。
第一,速去践履宇文雷的约会,把这股力量,紧密的联合起来,如有可能,灵蛇教也可惜重,纵然在实力上,未必能得多大助益,最起码的传递消息,总可有人跑腿。第二,从铁骑帮回来,即刻会唔母亲与眇大师,看有什么办法,可把百补道长等人,找在一起,集思广益,或者能够想出一个办法,与敌人一拼。
想出来这样两种办法,心情便泰然了许多。
一阵脚步声,向房间走来。
两上熟悉的对话中,适时传入耳鼓。
这又是谁?
为了急欲得到解答,走出里面,迎了出去。
“咦!少侠好了?”
“是老前辈救了他?大师何事亦命驾西来?”
宋玉迎出,恰来人亦同时走进,双方对面,俱极惊讶!
原来进来的两个人,一僧一俗,僧人即长安护国寺主持普照大师,俗装的是一老者,也就是在太白居一度并肩御敌的那个老人。
双方见面,俱感讶异,不由道长各自心中的疑问,谁也没有作答。
老人哈哈一笑道:“无怪大师一请就来,原来两位还是索识,这就好说话了,请坐!请坐!”
宾主揖让就坐,普照大师侧顾宋玉道:“这位施主,单名一个荣字,与武林三仙齐名,少侠以后要多请教益。”
宋玉肃立揖,道:“如非齐老前辈,援救及时,在下已经落在匪徒手中,救命大恩,不敢言谢,以后还望多赐照佛。”
齐荣也起身还了一礼,谦逊道:“少侠既与普照大师认识,我们就不是外人了,以后切不可再存客气。”
“在下遵命!”
“看你眼神盈溢,似是功力已复,怎么不治自愈,可否道出。”
宋玉遂将恢复功力经过,说了出来。
普照、齐荣,连连称奇。
齐媳吴玉卢,亦谙办武功,造诣不俗,此时已整治了几色劳素菜肴,端了上来。
老少三侠,边吃边谈。
三杯酒下肚,齐荣不由叹道:“无肠公子,盘据终南,十年以来,罪恶尽发难数,老朽近在咫尺,久已不愤,只因孙儿年幼,不无顾忌,少侠两莅匪窟,足寒贼胆,今后凶芒,如能稍战,实为一方之幸,来,老朽敬你三杯。”
“赐酒恭领,前辈估料贼势可能稍敛,只恐适得其反。”
“莫非少侠深知匪徒来历?”
“在下也不深悉,只是就种种迹象,如此揣测罢了。”
接着,他便豪不隐瞒,将下山以来,经历各事,扼要道出,说到那魅影神功,形容得已高达化境,只听得一僧一俗,相顾骇然,猜测不出,魅影到底是谁?
“少侠今后将作如何打算。”
宋玉愤然作色道:“贼势虽强,但几家血仇,不容不报,在下武功纵然不济,亦必与匪徒周旋到底。”
“壮哉斯言,从今天起,我老子也算上一份。”
“前辈有身家之累,还宜再作考虑。”
“你以为我只帮你的忙么?为武林正义,也为了自己。”
“前辈也与匪徒有仇?”
“小儿失踪八年,迄无音讯,如少侠所说,显与匪党大有关系。”
“伯母与小弟,将作如何安置?”
“少侠,你怎么如此称呼他母子?”
“在下年仅十七,实比小弟大不了多少?”
“什么,你才十七?”
“在下现乃易容。”
“庐山真面目,可容一见?”
“既承推心置腹,理应真容拜识。”
刘荣唤儿媳送上水,宋玉取出药粉,和水洗涤,须臾显出本来面目,丰姿不让子都,谁说不是一个大孩子。
普照大师也是第一次看到宋玉的本来面目,也为他的朗朗丰神,逼人英气,暗暗赞许。
齐荣更是看得呆了。
他惊怪的是,宋玉化装神技,近在当面,以他这双饱历江湖锐利精眸,竟然没有看出一丝破绽,还有,更是宋玉如此年轻,何来这身高深成就!
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双眼。
但,朗朗乾坤,青白日,呈现在他面前的,确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半晌,他才吁了一口气,叹道:“少侠,多才多艺,老朽算是服了你了。”
“那么,伯母和小弟如何安置呢?”
“斌儿已经拜在普照大师名下,玉贞暂时归宁,饭后同时上路。”
“前辈早有良谋了。”
“什么良谋,荡魔除妖,聊尽寸心而已。”
匆匆饭罢,分别就道。
他那天离齐家,转过两条街,就进了咸阳客栈。也就是灵驹墨儿载着他投宿那一家。
客栈主人追风神掌顾青,也是铁骑帮一名元老,宇文雷这次给他的路线图,更曾指明路过这里,必须一会此人,顾青自也得到总坛密令,要他特别招待。
这顾青高大威猛,一脸络腮胡,人也豪爽可亲。
从他的口里,宋玉始知铁骑帮总坛,已从漠北,移来青海,宇文雷也在这里,留下另一匹神驹,备他来时乘骑。
顾青挽留宋玉,在咸阳又逗留了三天。
在这三天之中,顾青暗派干练手下,侦察终南动静,发现终南匪徒,果然侦骑四出,也正追索宋玉的行踪,在探查的行程中,发现了鬼爪韩茵,火怪五邪中的袁捷,直待这批人去远,才放宋玉上路。
顾青这一手,办得果然高明,一路上,给宋玉减去不少麻烦,终于平安到达大风牧场。
十天之后,宋玉已是大风牧场的座上佳宾。
这大风牧场,座落在青海草原,也就是铁骑帮总坛所在地。
在这里,宇文雷已经调集了不少帮中高手,逐一给宋玉引见,大摆筵席,给宋玉接风。
酒席筵间,铁骑帮长老萧宗岳,叙述幸得逃生一幕,以及当年与八魔结怨经过,从而确定无锡血案,确是冷面神魔嫁祸江东的恶毒计谋,并且声言,帮中主力,已经调齐,即将对八魔残余,展开报复行动。
关于往事,宋玉已确信不疑,却对报行动,却劝宇文雷仍应力把慎重。
接着,他便将自身经历,择与铁骑帮有关的事,说了出来。
最后,他诚恳的说道:“八魔残余,并不足惧,但韩茵与冷面神魔,已经投身在一个万恶的组织之中,魅影来去无踪,武功高不可测,手下网罗的黑道枭雄,武林败类,更不可胜举以黑白双煞功力之高,尚不堪一击,如不探明虚实,谋定而动,后果实属堪虞!”
铁骑帮一众高手,疑信参半,咸认宋玉的话,未免过分夸张了些。
原因宋主实太年轻,而铁骑帮所知道的人物中如红髯客、火怪五邪,虽然厉害,联手合击,未必便不能取胜。
于是议论纷起,有的更主张,先倾全力,扑灭终南,攘臂伸拳,义形于色。
宋王身在客位,且多初识,自不便交浅深言。
宇文雷身为帮主,一言一动,都关系着基业安全与众人性命,虽觉事宜慎重,但对宋玉的话,也未深信。
就在这个时候,忽见一个壮汉,闯进厅来,递给宇文雷一个密封信缄。
封面上,一角已用火烧焦,宇文雷自是知道,这是帮中十万火急,快马密报。
好在客人只有宋玉一个,且与铁骑帮休戚相共,因而宇文雷也不避讳,立刻即席拆阅。
宋玉虽不便偷看信缄,但从宇文雷的精神表现上,已可以揣知,信内所写,必系极关重要。
宇文雷匆匆看过信缄,面色十分难看,有惶骇,却更有愤怒。
蓦的,忽见他面向厅外喝道:“朋友,你好快的腿,既然来了,何不进厅,饮上三杯。”
厅外立即传入阴森话声:“老娘不愿耽搁你们上路的时候,滚出来吧!”
“呼呼!砰砰!”声中,灯火骤息,人影闪飞。
五十多名高手,纷纷夺路,自门窗中窜出,宋玉和宇文雷,却在最后,由厅门从容走出。
厅外立即扬起一阵轻蔑的嘲笑。
人影掠落,自己人并立在一起。
嘲笑声亦适时而止,一个枭鸣似的阴沉话声又起:“一群饭桶,还不及一个娃儿镇静,也要向老娘报复,岂不叫人笑掉大牙。”
说话的,正是鬼爪韩茵,与她同来的人还真不少。
红髯客项飞为首,火怪五邪除去袁斌已死,其余的四个兄弟,全都到齐了,岭南三凶、冷面神魔、马元魁、终南双毒、四老、三星,还有护法桑禄,八俊中的彭彤,连韩茵算上,老少男女,一共十一人,个个都极扎手。
宋玉和宇文雷耳语数句,即昂然走出行列,朗声问道:“各位大概全是追踪在下的了?”
项飞宏声答道:“既然明白,还不束手就擒!”
“铁骑帮与在下并不深交,诸位既是为姓宋的不远千里追踪,我们另外找个地方讲话。”
“你还想反抗?”
“诸位人多势众,还不在宋某跟下。”
“铁骑帮既然与你有了勾结,一样不能放过,这个地方就很好,进手吧!”
“总座,杀弟之仇,不容不报,这个小子交给我们弟兄收抬吧!”
“好吧,能够生擒带回去更好。”
“属下弟兄理会得。”
火怪五邪四兄弟,同时步入场中。
敌我双方,俱知五雅弟兄,火器霸道,恐被波及,不约而同的全都向后撤出很远。
但萧宗岳与铁骑帮四个高手,却与鬼爪韩茵、冷面神魔及岭南三凶,交上了手,不过,也保持了相当间隔。
宋玉知今晚贼势过猛,如不立施煞手,难免要吃大亏,尤其对这四个恶寇,更不能稍微放公,因而在四恶站稳身形后,立即冷声斥道:“满手血腥,一身罪孽,犹然为虎作伥,留你们在世界上,也是害人,纳命来吧!”
他早动杀机,话落身起,“倒转乾坤”“风狂雨骤”“天地晦冥”,连环三绝招,立告出手。
“隆隆”震响中,恍如旱天焦雷,平地而起,石走沙飞,劲风四溢。
铁骑帮与一众匪徒,俱被达威猛三掌,吓得色变。
五邪四兄弟,更不料宋玉说打就打,发动如此之快,连化解闪避都没来得及,凄厉惨号中,首当其冲的大邪五邪,当场送命。
两具血模糊的尸体,被震得数丈,落地已是四脚不全。
袁捷被掌风余劲扫中,也已吐血受伤。
只有袁健,因和宋玉交过手,深知厉害,余悸犹存,心里已有警惕,一觉情势不对,无飘向后退,才算捡回一命。
甫一接触,便是两死一伤,而且火怪五邪,声名之响,武功之高,犹在八魔三位之上,这种声音,立将贼党镇住。
火怪五邪,仇没报成连手没有还出,就送了两条命,这个台,他们塌不起,这口怨气,更不能忍。
袁捷袁健,借闪身飘退之际,独门暗器,已抖手发出。
他们仇上加仇,恨透了宋玉,下手那能还不狠毒。
火雷珠像暴风云一般,自两个方向发出,却因手法独特、霎时已将宋玉四周与上方,完全封住。
紧接着,“轰!轰”爆响,烈焰炽成一面火网,严严密密的,把宋玉罩在火海之中。
宇文雷一声喑叹,情不自禁的滴伤心泪。
铁骑帮在场之人,也已愤怒如狂,一筹莫展。
他们都知道这火雷珠,是火怪五邪暗器中,最为狠毒的一种,沾衣即燃,无法可救,纵是一块精钢,也非化成溶浆不可,宋玉血肉之躯,那能还有命在?
这些人,除少数几个,曾和宋玉有过一面之缘,大都还是初见。
虽是初见,却对宋玉两上终南的豪气英风,向往不置,英年殒谢,又如何不起天忌英才之叹。
群贼却由震惊,一变而成为狂喜。
宋玉不死,他们便食不知味,寝难安枕,故不惮间关数千里,必欲除之而后快。
宇文雷铁掌一挥,愤怒的铁骑帮高手,立刻向了群贼。
一场惨烈的搏杀,即随之如火如茶,展了开来。
这原只是瞬息间的变化。
那知群匪的笑容,还没有从脸上消失,一声震耳怒啸,却从火海中,暴扬而起。
一条疾快的人影,已从火海中窜出,拔升十余丈,一个回旋,便上脚上,劲扑而下。
袁捷袁健,剽悚至极,还道宋玉死不暝目,来向他们追魂索命!
惊惶诧中,不没有想清怎么回事?蓦觉劲风罩体,口鼻欲窒,本能的急翻双掌,迎击上去。
“砰!哪!”
一声震响之后,继之,是一声悚人毛的惨呼。
袁捷袁健,腕臂全折,头颅亦烂碎如泥,死状之惨,惊心怵目。
群匪大哗,斗志全消。
铁骑帮众,趁势冲杀,瞬即挽回了局势。
一个枯黑面目虽辨的人影,恍如鬼魅,亦冲搏斗中。掌劈,血肉翻飞。
指点,尸身倾倒。
一霎眼间,著名凶邪,便倒下了好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