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偶遇奇缘
书名:玉璧龙珠 作者:沧浪客 本章字数:10655字 发布时间:2024-08-05

一阵朗声长笑,发自宋玉口中,然后鄙夷不屑的讽刺道:“终南八俊,不过徒其虚名,在下算是开了眼界了。”
他身临险境,犹然盼顾自豪,这份胆勇,亦不由终南手,暗生景服。
他已经意识到,毫无疑问,这座囚庐,正是自己所要找寻的,无肠公子的巢穴。
一股无怒火,倏然浮上心头,冷声哂道:“终南八俊,徒具虚名,这等阵势,也不怕丢人?”
“小子,天堂有路你不去,地狱无门自来投,今天你已经是来得去不得了,还猖狂什么!”
发话的乃北面左首一人,年纪较大,约三十左右,气定神沉,双目精光熠熠,八人之中,显然以他武功最高。“尊驾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无肠公子了吧?”
宋玉亲手击毙桑福,八俊已失其一,如今现身的仍为八人,他怀疑空上发话的,即是无肠公子本人,故出声探问。“在下司徒觉,添列八俊首席,会战阁下,何须少山主亲自驾临!”
“叫无肠公子滚出来!”
“胜过我兄弟,才能有资格讲话。”
“你们既想先死,就赶快过来吧!”
“练武厅去!”
“刀山油锅,少爷一样奉陪,带路!”
“就在你脚下!”
飕!飕连声,九条身影,迅疾掠落。
宋玉掠进练武厅中,迅快一瞥,见大厅呈一正方形,宽广各约十丈,四面各有一门,现均敞开,厅内无一厅陈设,仅在北面墙壁上,刻得有“强存弱亡”四个醒目大字。
腹心之地,竟是这样一幢建筑,实属大异常情。
远视门外,四周灯火,俱已熄灭。
堡名、建筑、人员灯火的管制,尤其壁上显字,处处都显示这无肠公子,邪恶冷酷。
终南八俊,进厅以后,方向不变,仍是每面两人,距离厅门三步,似乎是预防宋玉,再行冲出。
“小子,纪万是你什么人?”
司徒觉森寒的喝问着。
宋玉更为森寒而简捷的答道:“什么也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来送死?”
“扫荡妖魔,伸张正义。”
“还有什么遗言?”
“就凭你们,还未必奈何得了少爷。”
“既是如此,就休怪在下兄弟心狠手辣了,请!”
“请”字甫落,厅门忽自动关闭,八俊身形亦倏然分开,间隔相等,成一圆形,将宋玉围在核心,并未立即进攻。
八俊身形一动,宋玉却飞快的击出八掌。
八掌虽有先后,速度之快,实则暗含八卦,以逸待劳以静制动。
宋玉首先发起攻势,正合八俊心意,宋玉攻势之快,掌力之重,却又出于八俊意料之外。
“砰!砰!砰!砰!”掌风连声震响中,六俊吕元与八俊胡礼,两个功力较弱的,当场震伤内腑。
宋玉怀恨上终南,孤身冒险,自知人单势孤,不宜虚耗真力,又见囚庐范围极广,除终南八俊外,尚不知还隐藏着若干厉害人物,敌攻势一经展开,就已经存下了速战速决的打算。
他此时融会诸家之长,已经到达收发如心,运用自如的至高境界,表面看来,八掌同施,似乎功力如一,其实,却是遇刚则柔,遇弱则强,多少含蕴着一些避实击虚的巧妙动用。
冥冥之中,似乎也是他鸿运高照,虽然口是一着试招,无意之中,已掌伤其中二人,避过了第一关险难,不过,他此时还不知道罢了!
宋玉一动,终南八俊,立即将阵法展开,吕元、胡礼虽已负伤,为了要替叠福复仇,仍然咬牙苦撑,配合其他六人,发动反攻。
于是,轰轰发发,掌风如雷连串响起。
由于门窗俱已关闭,劲风激汤,迥声甚大,整座演武厅,都在摇撼震抖,仿佛就要崩堰下来似的一般。
终南八俊武功修为,衡诸江湖,每一个人,都可列入一等高手,八人联手,又是精研有素的八卦阵法,威力自更强猛惊人。
八条人影,穿梭飞旋。
十六只铁掌,严密如网。
层层波波的掌劲,如怒涛拍岸,刚劲绝伦。
精奇玄妙的招式,耀眼欲花,虚实难测。
宋玉掌劈腿扫,拍、打、擒、拿,间用诸家精绝武功,放手还击,神威猛勇,不亚天神下界。
时间在不断延伸。
搏斗却愈转激烈。
约莫百十来招。
蓦的血箭自人群中喷起。
“哇!哇!砰!咕冬!咕冬!”接连交作。
一格人影,倏然分开。
场中横陈三具尸首。
吕元胡礼带伤苦撑,不但使八卦掌陈,不如往昔灵活,在激荡的劲风震动,终于伤势不支,先后送了命,还连把三俊郭纵,也施累的挨了宋玉一掌。
这是终南八俊,第一次吃瘪,也是囚庐自建立以来,第一次败绩。
这一次败得极惨!
八个纵横江湖十年的一等高手,在自己的家门之内,围殴一个不知名青年人,反而被人家在百招左右,连取三命,若然传出江湖,终南山势必威名扫地。
司徒觉、彭彤,以及二俊黄仁,四俊童善,护法桑禄,全都怔在当场。
他们呆呆的凝视厅中三具尸首,悲哀、愤怒,还有一丝死亡的恐惧,一时之间汇集心头。
十年以来,他们为祸江湖,予取予求,无不称心如意,何曾想到会有今日!
八人联手,不过一百多招,几已死亡了三个,再打下去,岂不要全军尽没?
但,帮规严厉而狠毒,临阵退缩,一样的也死,何况宋玉挟恨而来,也不会放过他们。
这种念头,也不过电光石火之间,一瞩掠过。
司徒觉蓦的扬起他那难看至极的脸孔,沉声喝道:“朋友,你好狠的心肠!”
宋玉嗤声哂道:“以众凌寡,还说我狠,难道叫我听任你们宰割?真是无耻之尤!如果怕死,就赶快叫无肠公子滚出来见我!”
“老大,还跟他说什么废话,我就不信凭真功实学,收拾不了这么一个默默无闻的黑鬼!”
七俊彭彤喝话声中,抢先攻上,一招黑虎掏心,连人带掌,恶狠狠的向宋玉胸前,撞扑而到。
其余四贼,受彭彤言语激励,亦自不同方向,攻了上来。
风娟、纪小兰先后惨遭毒手,宋玉沉痛到了极点,恨也恨到了极点,他恨不得把一切积蕴在心头的悲愤,尽情的发泄在终南山上。
五贼再度攻上,立刻引燃他的杀机,右腿一招,便将吕元血淋淋尸首挑起,迎着彭彤扑来的势子,撞了出去,身形一旋,一招横扫五岳,迎击其余四贼。
演武厅虽有十丈宽广,但包围圈却是四丈不到,也就是说,终南八俊,每一个和宋玉的距离,顶多不过两丈。彭彤扑来的势子虽猛,宋玉还击尤快。
彭彤再也没有想到,宋玉会将吕元的尸首挑起,向自己撞来。
两个人发动得都快,一个人的尸首,又不同于一般暗器,体积相当的大,彭彤再想躲避,那里还能办得到。
照情理说,吕元和他同列终南八俊,联袂江湖甚久,关系极为深厚,他躲不开,也应将吕元的尸首接住,放在一边再边。
但是这个小子,不但没接,前扑的势子也未稍缓,黑虎掏心却换成了推山填海,双掌贯足了全力,推出去。
“砰”的一声大响,吕元的尸首,已被震得腹破肠流,肢体分裂,四散溅飞。
彭形功力,远逊宋玉,他虽将吕元尸首震毁,却被吕元尸撞来的劲力,撞得飞跌在两丈外,溅飞的碎肉五脏,即向两侧卷扬出去,把从侧面时攻的黄仁童善,弄得一脸,狼狈不堪。
而宋玉随后发出的一掌,黄仁首当其锋,但已被吕元的残尸,搞得分了神,又如何能够再接得了宋玉击来的如山掌力。
于是,黄仁带着一缕血箭,也飞跌了出去。
司徒觉的修为,本较其余诸贼为高,又得桑禄之助,宋玉的掌国力,且经黄仁消去一二成,因而他们算勉强的接了下来,但也被震退三步,掌臂发麻。
在时间上,童善得到了缓冲,因而他已从容的闪避开了。
宋玉一招得势,神威大震,立将招式展开,放手抢攻。
司徒觉、叠禄、童善,这剩下来的三个贼,生死关头,形成角牛,亦竭所能,奋力挣扎。
人手一少,他们反而减少了阻碍,功力招式,得以施展开来,配合掩护,也较为灵活,但已是守多于攻。
彭彤震跌出去,仅仅是感到血翻气涌,并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内伤,经过一阵调息,已将气血压平,这时,又已跃了起来,加入战斗。
匆匆的过了五六十招,四贼心境,似乎已逐渐稳定下来。
但他们心里,却异常明白,这一战已是有败无胜,究竟还能支持多久,他们也无丝毫把握。
这种情形,看在宋玉眼里,却极为纳罕。
这里不是囚庐么?
终南八俊,仅不过是无肠公子的一批得力爪牙,其他高手,何以不见增援?
终南八俊,业已死伤过半,眼看胜利无望,何以也不呼援?
宋玉实在想不出其中道理。
其实,他又那里知道,囚庐范围虽大,高手亦只不过各有职守,没有无肠公子的命令,谁也不敢擅离职守,支援别人。
从这一点,也可看到这囚庐之主,统驭手下,是如何严格,心肠又是如何的残忍与冷酷!
墙壁上题的“强存弱亡”,便是他的信条。
终南八俊,宁肯战死,亦不敢呼援,否则,将被视为贪生怕死,临战畏缩,处分起来,只有更惨。
残余四贼,为生命而挣扎,犹如负隅恶兽,招式之狠辣,亦极为惊人。
堪堪将及百招,宋玉蓦然觉醒,身在虎穴,那能无谓的消耗真力,万一这正是无肠公子的诡谋,拼着牺牲八俊等人的性命,以一批一批的和自己缠斗,在筋疲力尽之下他再出头,自己仇报不成,且有落入恶贼手里的危险。一念及此,正待立施煞招,将四贼解决掉,以免夜长梦多。
那知就在这时,灯光忽隐,演武厅中,立呈黑暗。由明入暗,武功再高,视力也不能立时适应。
宋玉以及四贼,自也不能例外。
宋玉懔骇之余,立即功贯全身,提防暗算,凝神双目,休察四贼动静。
他听到身形轻掠的声音,但却是向后跃退,并不是向他偷袭,此外,再无其他可异征兆。
微启双眸,视力已可适应黑暗,似见两三丈外,仍有四贼模糊的黑影,分立在四个方向。
只听一个低沉苍老的声音说道:“小子,两手绝活,还真不含糊,无怪你敢单身闯堡。”
“可是无肠公子?”
宋玉已经觉察出发话的人,绝非适才任何一人,故尔发问。
“要见少山主,还早得很呢?”
“你是堡中何人?”
“老夫是谁,你不用问,这一场,轮到我们摸瞎子。”
“摸瞎子?”
“对了,就这么黑打,如果你没有练好黑暗视物的能力,干脆束手就擒,说出你的姓名来历,老夫担保,不伤你的性命就是。”
“听尊驾口气,似乎在堡中颇有地位?”
“你猜错了。”
“那你如何敢于担保?”
“这是堡规,凡出战获胜之人,都可提出一项请求。”
“你们这个地方,鬼名堂还真不少!”
“怎么样,是不是愿意说出姓名来意?”
“动手吧!看谁能把谁摸到?”
“小子,够种,老夫可要动手了。”
随着话声,暗影四个贼人,已同时扑击而上。
宋玉耳目并用,亦出掌还击。
冰谷三年,无名老人从未点过灯,宋玉已习惯于夜间动作。不过,今夜的情形,与在冰谷却不相同。
无名老人虽不点灯,纵然黑暗,总有星光月辉,而今天,在演武厅里,门窗全闭,一丝天光也透不进来,这等黑暗,他还是第一次经历,而且,稍有闪失,立刻便有性命之虑,是以打来,极为限辛与惊险。
十招不到,几乎就中了一掌。
他虽然看不出四人的面貌,但从招式和功力上,已经试出,这一场对敌的四个人,绝非终南八俊,功力招式,都比八俊为强。
他不敢再丝毫大意,尽量以紫竹神尼所授的无相掌应敌,其余各家武学,一律摒弃不用。
无相掌是佛门一种最玄妙,也是一轻柔的一种掌法,掌发并无凌厉劲风与惊人的声势,但却具有一种绝强韧力与弹性,利于防守,且长于借力打力。
这种掌法,练到极致,可以将敌人掌力,全部封回,还击敌人自己,与太极掌以巧制拙,又有不同。
在一丝光亮都没有的演武厅里,宋玉般尽目力,也只能看到一丈左右的敌人动作,再远,便得借助于听力。
听风辨位,然后,再配合极短距离视力,予以拆解还击。不免感到有些手忙脚乱。
既要分心去听,又得集中目力来看,还须应付四个敌人的攻击,一心数用,的确相当吃力。
幸而他原以轻功见长,连番奇遇与刻苦修持,功力业已突飞猛进,再配合紫竹神尼所授的无相掌,虽然吃力,还没有到势蹙力究的地步。
就这样支撑了一百来招,浑身已感到燥热,大有汗意,不由暗生懔悚。
如果这一场,不能及早结束,真力消耗一多,设若刚才那个老人所说的真是实情,将无余力应付以后的变化,岂不大糟。
愈想便愈觉不安起来。
四个敌人,又何尝不暗感震惊?
堡内人手虽多,但武功特殊的,只有双见、四老、三星、八俊。
无肠公子虽然没死,却也伤得不轻,现由双凶三星护着,易地就医,不在堡中,一切事务,统由总管朱兆雄暂行摄理。
这一场摸黑打斗的,便是终南四老。
朱兆雄虽比他的武功要高,却不能力敌四人联手而不败。
也就是说,这一场,四老如果仍不能取胜,整个囚庐,便没有可以与宋玉力敌的人了。
偏巧无肠公子,此时又不在堡中,如果不能把宋玉留下,甚至连姓名来意,都没有弄清,将来无肠公子伤愈归来,必要见怪,这个脸他们也丢不起。
在这种情形下,他们又怎能不既惊且惧?
激战在双方焦灼中进行着。
宋玉已暗中下了决定。
他觉得时间拖延下去,对他只有不利。
他自创三招威力奇大的掌法,及一指绝招,原是准备用来对付他那最强仇人神秘客的,不愿轻易展露,现在为了急求摆脱四老纠缠,不能不予以施展了。
于是,一股凛人心胆的怪啸,突然响起。
一招“天地混沌”首次施出。
强劲的风旋,立刻充塞了整座十丈大厅,震耳嗡声,连续不绝。
宋玉自己,也被这一招威势吓怔了。
当他从兴奋和茫然的心境中清醒过来时,演武厅已呈一片宁静,一种死亡般可怕的寂静。
他的视力,似乎已突然增长,比以前看得略远、略为清晰,但暗中视物,还不能遍及全厅。
演武厅里,似乎已有没有第二个人的呼吸。
他不知道这一式绝招,效力如何?
敌对四人,是伤是死?他看不见?
他索性合起双眸,集中听力,四下搜索,证明演武厅里,确实再也没有第二个活人时,方才行功戒备,很小心,很轻悄的向四外扩张,搜查一遍。
终南八俊残余的几个人不见了。
摸瞎子的四个敌人,也都不见了。
几具尸首,也全被移走。
门窗未启,这些活着和死了的敌人,全到那里去了?有暗门!
他飞快的想到,一定是有暗门,不用说,除去暗门,必定还有其他的设置。
对于土木之学以及机关消息一类的设置,他虽一窍不通,但关于这一方面的知识与厉害,却听何全说过不少。目前他所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要想力法出去,不能让囚庐的人,把他困在演武厅,活活的饿死。
他小心翼翼的,推按了所有门窗和墙壁。
他发现所有门窗,俱是钢板装成,墙壁虽不知是用什么材料砌的,但却很厚很牢,回声沉闷,显然都是实心的。
于是,他想到,出路可能是在地下,十丈宽广的地面,他费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也没有找到一处有活动的迹象。
他暗叹了一口气,就地坐了下去,感到已束手无计。时间一分一秒的溜过。
他已经运转了三个周天,估计天时,早已亮了,大厅里仍是漆黑如墨。
敌人也未再有进一步的行动。
一个可怕的念头,骤然浮起,暗道:“乘目前体力未衰,如不能找到出路,难道真要在这里等死!”
想定,便站了起来。
连杀了几个上,心里的悲愤,已发泄了不少,又经过一阵调息,脑子里也冷静得多了。
他知道要想出困,必须先找到枢纽的所在,敲击门窗墙壁,空耗体力,未必能有实用。
于是,便从目前立处,一步一步的,细心而谨慎的,慢慢向右边检查过去,特别在门窗处格外留意。
转了一圈,终于被他发现了我的武功四扉厅门,厅右各有一个。
暗纽一多,反而令宋玉犹豫起来。
暗纽非常突出,稍加留意,即可发现,颜色灰白,与壁同色,他无法断定,那一个暗纽是吉,那一个暗纽是凶。
按对了,便可发现出路,脱出重围。
按不对,立陷凶险,甚至有性命之忧。
吉凶祸福,只系一按,念及父仇未报,母亲妹妹仍在过着逃亡生活,使得宋玉,手抬起来,终又放下。
不知过了多久,蓦的,他认为这八个暗纽,似乎都不能按。
理由也至为简单而浅显。
演武厅既然设置了这种机关,无疑乃厅里陷入在困厄敌人,暗纽自不宜庙庙这样明显的地方,也就是说,八个暗纽,暖含蕴着无限危机,都不能按。
这八个暗纽,既然可疑,那么正有关出路暗纽,又在何处?
他抬起头来,向上望去。
门楣上方,有一个点,虽与墙壁的颜色一致,在黑暗中,却微泛亮光,不近前细看,实不易发现。
他“嗯”了一声,蓦抬右手,一缕指风,应势而出。一阵“隆!隆!”声响之中,封闭厅门的钢板,徐徐向墙壁里缩了进去。
一线耀眼日光,自厅外射入,天色果然已经大亮。
宋一声快的长啸,疾逾流星,自厅里射出,笔直的向对面房脊上落去。
这座房脊,终南八俊,昨夜曾经有人站立过,他想:“该不会有问题吧!”
那知甫经落实,忽觉脚下一钦,房脊竟像活了一般似的,陡然下落,无数道亮光,自房沿反兜而上,相互搭在一起,形成一面巨网,将上方罩住。
宋玉不曾料到,囚庐里的机关设置,竟是这等严密,几乎是处处都蕴藏着杀机。
他功随念生,又已腾身而起,终因事出意外,力量已经用浊,身形虽已跃起,毕竟迟了一线,上面昌莹亮丝,已钩搭成网,本能的一掌挥了上去。
这一掌匆促发出,仅约五六成劲,只听“嗄!嗄!”连声脆响,银网撑了一撑,竟没击破。
宋玉跃起的身形,反而被自己发现的掌力,反震了回来。
俯首下望,房顶已然不见,脚下黑洞洞一片,不知究有多深?
他想暂缓下降势,都不可能,再要借力上腾,又如何能够。
他还有很多心愿未了,不甘就此送死,因此,重行提聚一口真气,虽不能再行上腾,但也要寻觅挣扎的机会。约莫下降了一二十丈,方始到底。
还幸他轻功本高,事前又提骤了一口真气,落地只觉微微一震,并无大碍。
稍定心神,四周打量,发觉似是一间广大石室,地面上,堆积了无数白骨,想是与自己同一遭遇的人,只不过时间早了几年,仰头上望,漆黑一片,不知有无封盖?
他悔恨自己太过大意,才出牢笼,又八陷阱,暗忖这个鬼地方,题名囚庐,真是名实相符,恰当不过。
从堡所所看到的形势,推断此处已在山腹,要想脱身,恐怕只有从上面想办法。
想到出路只有一条,便联想到那一条,便联想到那一张银色的网,不知是何物装成,自己那仓促发出的一掌,虽只有五六成劲力,该说也有千钧之重,竟然没有把那张网震破,其坚韧程度,是何等惊人。
怎么样才能够把那张银色网破去?
他在地下室中,来回的蹀踱着,脑中盘算着尽是这个问题。
有意无意之间,随手触摸了几下室壁。
粗糙而凹凸不平右面,冷凉阴湿,显系天然生就,用力一握,紧硬非常。
这一摸,给了他一个启示,但他还不敢立予肯定。
于是,他环绕石壁,继续的侦察了一遍,不时用手敲打,所得到的回声,并不一致,有的闷实,有的地方发出“空!空!”回响。
现在,他已经完全明白。
这间石室,系利用一面山壁,另加人工,建筑而成。上面覆盖的银网,既不易弄破,他想,如在加工的几面,攻穿一个洞口,或者能够发现另外脱困的方法。
想定就做,攻贯右掌,便向一应“空”声最大的地方硬抓下去。
他推断的完全没错。
他所探抓的这一处,是用碎石砌成,五只钢指,恰有三指,插入两石连接处的石灰之内。
然后,推按扳挤,上下左右摇动,大概由于空气,过于阴湿,长年侵蚀,石灰已经软化,没有费多大力气,便被他扳下来一块碎石。
推断一经证实,勇气陡然增长,而石壁已现了一处缺口,扳挖起来,也易于用力,不消多久,被被他挖穿一洞。
他耳目并用,自洞口向外探望,黑漆漆的视力难以及远,凝神倾听,也听不到什么声音。
于是,把洞口扩大,穿跃而出。
这是一条狭长的孔道,宽窄和石壁差不多,只是很长。
他奇怪无肠公子,何以未加利用?
当然,他不会为了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停止他的行动。
约莫走了三四十丈,又遇到一堵人工石壁,依照前法,迅予攻穿。
当绝两处最后的一块碎石挖下来时,一股水箭,疾射而入,水势之猛,冲得他几乎立足不住。
他最初一惊,继而大喜,连续几扳,把三打口扩大,让疾流涌滚起来。
他躲在石壁之后,把长衫脱掉,收拾了一下衣物,等到水势已高,力冲渐水,滑如游鱼似的,穿了出去。
他想穿出水面,换了一口新鲜空气,顺便探看一下,此时身在何处,囚庐之内还是囚庐之外,然而他失望了。上升不到三丈,便碰到岩石,急流似乎在山腹内穿行。此时已不容他多想,顺着急流,泅泳而出。
人,究竟不是鱼,水功再好,项多在水里面耽得时间较长,最后,仍得升出水面,调换呼吸。
宋玉间歇的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赶紧放弃一切挣扎,运用龟息之法,闭住呼吸,一任急流,带着他冲泻前奔。
究竟过了多少时间,冲流出去多远?他已经不能再作理会。
忽然,他感到一阵凉风,拂面而过,精神不由一畅,急睁双眸,见仍在山腹中,似乎地势已高,水面与顶上岩石,有了空隙,左右侧顾,水面不过三数丈完,原来急流是从一个极为漫长的洞中,流出来的。
他调息了一下呼吸,胸中郁闷,一扫而空,手脚在水里略一舒展,觉得并无不适,体力仍极充沛,只是感到空腹雷鸣,饥饿难当。
翻了一个身,改为俯泳,水流依然很急,实在也用不到他费力,由于空气清新,他直觉的意识到,急流已到了出口,这种姿势,便于向前展望,以备应付猝然变化。
隐隐的,他已经听到了急流骤降的“隆!隆!”声响,他意识到出洞在即,出口处必是一个瀑布。
将近洞口,他腿臂一划,忽又改变方向,向洞里去。
他不想出洞么?
不!
他发现了一件怪事,身不由己,又游了回来。
他望着左面洞壁上的一个人高的小洞,微微一呆。
适才他游过之时,分明看到一个老和尚,盘膝坐于这里。
水流甚急,匆匆一瞥,他只看到和尚,却没有发现这个小洞。
现在,他发现这个洞,却不见老和尚的踪影,他顺着急流,冲过去不过三四丈,急旋回来,所费时间不多,老和尚即已隐去,显系身具上乘武功,为一世外高人,这个洞中之洞,即是他隐修之所。
宋玉顺着水势,冲下去又游了回来,反复三次,终于一跃到了洞口,肃声说道:“晚辈宋玉,无意打扰老禅师清修,只缘偶然相偶,仰慕难已,不知可容一瞻佛颜,面聆训诲?”
小洞里立刻传出一缕细如纹蚋的声音道:“老衲候你多时了,小施主进来无妨!”
“候我多时?”
宋玉心里这样想,并没有说出口来。
他从不曾见到这个老不尚的面,更无法了解老和尚话中的涵意,但他并不犹豫,拧干了衣服上的水,怀着虔诚的敬意,走了进去。
洞中之洞,约莫两丈大小,老和尚白眉如雪,一袭僧袍,已破烂不堪,除座下一个破蒲团外,洞中别无所有。
宋玉恭恭敬的给老和尚行了一礼,道:“晚辈宋玉,参见老禅师。”
“老衲时间无多,小施主快请坐下。”
宋玉在老和尚侧面坐下。
老和尚慈祥的盯视了他一眼,道:“老衲即将正果,圆寂之后,拟请小施主设法将洞口封闭,座下蒲团,带交长安护国寺普照大师,不知有何困难?”
“晚辈理当效劳。”
“如此甚好。”
说完了这句话,遂见老和尚双目已合,两道白气,自鼻孔穿射而出。
宋玉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即见那两道白光,恍似灵蛇,疾如闪电,一霎眼间,带着一股极为浓重的紫檀香味,从鼻孔钻入自己腹中。
这两道白光,一入腹中穿经走脉,其快无比,使得宋玉,产生一种既难受而又舒适的感觉,带动着自己真气,随之运行起来。
什么时候进入定中,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等到他从定中醒来,老和尚早已圆寂多进。
他答应了老和尚的两个请求,自应做到。
老和尚在圆寂之前,已将蒲团腾出,带到长安,自然费不了什么事。
封闭洞口,倒是颇感不易。
洞中什么材料都没有,这个洞口,又如何封闭得起来呢?
想了半天,终于被他想到了一个办法他不惮厌烦的,游出洞口,陆续搬运来一些碎石和泥土,然后,仿照囚庐脱困时节,所看到的两种人工石壁构态方法,一层一层的堆叠起来。
洞口封好,先用真气,把泥土蒸干,然后徐徐贯注掌力,试着推动,慢慢的再逐渐加力,直至真力加到五成,还没有把堵塞的碎石推动,方才满意的离洞而去。
封洞、试坚,他发觉内力,似乎又有了进展,自然,他明白这是老和尚所赐。
护国寺位于长安西大街,库貌巍峨,惜已年久失修,油漆多已剥落。
宋玉携带破蒲团,送到护国寺,却受到合寺僧侣的特别尊敬。
普照大师亲自设宴相陪,饭把他让到静室,取出一把短剑,一个布包,郑重的对他说道:“破薄团乃佛门一宝,小施主嘉惠本寺实多,这一剑一衣,也是云昙禅师早年寄存本寺之物,曾言将来以物易物,至望小施主接纳。”
宋玉谦辞不受。
普照大师诚恳的又道:“云昙禅师,虽未言明,实有传授衣钵之意,谅系当时间不多,小施主不可固辞以免逝者不安。”
宋玉看出普照大师为难的神色,忆及云昙禅师所说“候你多时”,与移赠功力,似极吻合,便不再坚持。
普照大师,似极宽慰,取过宝剑,抽剑出鞘,但见剑鞘斑剥,剑刃亦为泥土剥弄,毫无光泽可言。
这位佛门僧侣却道:“此剑名为金光,乃前古奇珍,功可削石断铁,锋利至极,后经汉代高僧开谛长老,以神泥封固,才有这般景象。”
旋又解开包袱,中有一件薄如蝉翼的白质紧身衣褂,续道:“此为天孙织锦,坚韧非常,可以防身,亦是武林一宝。此二物,极易引人垂涎,怀壁其罪,记小施主善予珍重。”
宋玉敬谨接受。
他没有想到,送一个破蒲团,会得到两件至宝。
金光剑长仅二尺二寸,比灵蛇剑还短,却比灵蛇剑为重,自己没有称手兵刃,得到这把剑,正有大用。
天孙织锦,他准备将来送给小燕。
当夜,在普照大师的挽留下,宋玉便下榻护国寺内。
三更时分,普照大师,悄悄把他唤出,两个人作了一番印证,宋玉这才知道,这位佛门僧侣,竟然也是一位世外高人。
印证之后,普照大师极为关切的叮嘱道:“小施主武功虽已通玄,但人外有人,应常以为戒,近日可能即有凶险,天孙织锦,不妨穿在身上,亦可不无小助。”
宋玉更没有想到,普照留他,原有深意。
两个人又谈论了一些有关武功修为上的见解,普照固是听到一些未知未闻的事,宋玉受益尤多。
离开长安,宋玉发觉已经有人盯稍。
天孙织锦,已经穿在他身上,金光剑更是佩在腰间,有长衫掩罩,且仅隔一夜,贼人耳目再灵,也不马上就能知道。盯梢的人,既然不在剑衣二宝,除开终南山的眼界,不会再有别人。
他原本已不想再去终南,这一来,又把他的恨火勾起,暗暗发誓,这一次再上终南,务必要把囚庐毁掉!
晌午时分,在一个小镇甸打过尖,买了一包卤肉馒头,再度向终南进发,对于盯梢的两个三流货色,理也不屑一理。
未末申初,便已到在山麓,轻车熟路,一径直奔囚庐。这一次,却又出于他的意外,沿路所经,不断遇到暗算。暗算的人,总是利用山形树木,遮掩身体,用不同种类的暗器偷袭,始终不和他正接触。
以他现在的功力和身手,一经注上了意,对付这种偷袭暗算,自是轻而易举,但行进的速度上,却受到了阻延。
他暗笑终南匪徒,已被自己威武所慑,已不敢正面与自己为敌,这种笨办法,顶多稽延自己到达囚庐的时间,却无法拦得住自己永远不去囚庐。
他这种料敌构想,又错误了,当转过两道山岭,估计距离囚庐已经不远,忽然,在一处必要的通路上,发现竟然有人阻路。
阻路的地方,并不险要,反之,还相当开阔,不用说,敌人也必下了决心,要和他在武功上一分强弱。
阻路的人,为首也是一个年轻人,三十出头,仪表也颇端正,只是眼含煞光,傲意十足。
在年轻人身后,一字并排着十二老少不等的人物,除去司徒觉和彭彤,其余的全没见过。
他从容不迫的,在距离敌人身前两丈多远,安然挺立,鄙夷不屑的道:“尊驾想必就是无肠公了谢南溪了吧?”
青年冷哼一声,阴沉答道:“南溪乃我师弟,本公子康逸,尊驾连伤本山多人想必大有来历,藏头露尾,不敢说出真实姓名,算是什么人物?”
宋玉思维电转,不答反问道:“这么说来,囚庐只不过是你们的一个分支舵站,总坛在别处,尊驾地位可能很高,恐怕还不是真正的主持人吧!”
康逸微微一震,但仍神色不变,冷冷答道:“尊驾果极高明,怎不敢答我所问?”
“少爷索命无常。”
康逸嘴角一撇,冷声哂道:“尊驾掩去本来面目,能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本公子,真实姓名,你不敢说,我也知道。”
宋玉暗吃一惊,觉得康逸,确是一个可怕的人物,别人既已点破,再不实说,反而真显得有些怯敌了,当下豪然笑道:“在下宋玉,想必正是你们老山主所欲得而甘心的人?”
康逸震声笑道:“宋玉,哈!哈!算你聪明,纳命来吧!”
“凭你也配!”
一场空前激烈的生死搏斗,就此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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