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岚、宇文雷,为了策应范遽,从左右跟进,也各拍出了一掌。
这三个人,武功俱非泛泛,三掌同出其势岂同小可。就是一根石桩,也必应掌粉碎,白煞功力再高,终是血肉之躯,如被击中,不互也得重伤。
那知事实大谬不然,白煞不但没架没躲,竟然连头都没有回看一下,就好像还没有觉察,有人自侧背偷袭。“噗!噗!噗!”三掌如击败革,同时中的。
三个人立知不妙,急特撤退,那里还来得及!
蓦感一股冷风透过掌心,循臂而上,霎时传遍全身,有如置身冰狱雪渊之中,劲力全消,腿上一软,全都瘫倒,意识也逐渐模糊起来。
恍惚中,仿佛听到一声佛号,以后失去了知觉。
醒来的时间,已置身在一个渔户人家,浑身一点气力都没有。
这家人家,只有夫妇二人,年纪很轻,据他们说,是一个高年老僧,通知他们来把三人移来的,老和尚还给他们留得有药,直到昨天晚上,涣散的真气,才能渐渐运转,功力还及平日一成,范遽身当中锋,伤得较重,现在还不能下地。
三个人略一商量,估计何全等人,未必肯在皖北分舵坐等,才由风岚、宇文雷,结伴前来看看。
风岚将此行经过,概略述完,何全急声问道:
“渔家离此多远?”
“大概要走半个时辰。”
“此处已无停留必要,有话到渔家再谈如何?”
宇文雷附和着道:
“何大侠所说甚是。”
何全猛的醒悟,直到现在,还没有和人家打招呼,当不忙道:
“兄台当是铁骑帮主了,何全真是失礼之至。”
“在下正是宇文雷,心事索怀,彼此具有同感,何大侠无须介意。”
“为了我弟兄的事,连累帮主亦不得安宁。”
“贼人移祸江东,不容宇文雷置身事外,但能因此消除误会,于愿已足。”
“一石二鸟,贼人手段过于辛辣,帮主可有积仇宿怨。”
由于两处都没有得到重要线索,何全便想从宇文雷或是铁骑帮的仇家身上,推测匪徒的来龙去脉。
宇文雷自是了然他的心意,肃容答道:
“在下初接帮务,尚未涉足江湖,本身当无仇家可言,此事发生,即会怀疑到与上代嫌隙有关,出发之前,已着人通知敝帮长老,赶来备询,一俊得有端倪,再行奉告,范四侠久候不归,必甚着急,我们还是边走边谈吧!”
“帮主所虑甚是,贼人显然处心积虑已久,作得又极干净,惟有从多方面着手探寻线索,方能查出真象,何全恭候佳音。”
何全一面作答,一面把棺盖还原,取好云石,连同便笺一并放入杯中,会同二人,徐徐向渔家走去。
风岚和宇文雷,等于功力全失,走得甚是缓慢。
何全牵着马匹,伴随同行,极感焦灼不耐,却又无法说出口来。
从墨渍推断,宋玉还未走远,此时追去,还来得及!如再耽搁,追踪起来,就要费事得多了。
一个孩子,毫无江湖阅历,千里寻亲索仇,那是多么危险的事,他怎么放得下心!
但范遽是他的盟弟,伤得究属如何,风岚的话,又吞吞吐吐,也使他非常不安,必须亲自探看一下,以明真象。
十里路程,如在平日,实在算不了什么,但如今,风岚和宇文雷,功力未复,行动一如常人,走起来就不免费时费事了。
风岚似已看出他的心意,指明渔家的位置,道:
“何老弟,你骑马先去吧,见过范老弟,不妨即刻就去追赶玉儿,玉儿身怀宝物,本身就是被人追逐的对象,实在比我们几人重要的多,也危险的多。”
宇文雷也即刻补充道:
“何大侠,风老说得好,你还是应该以少侠为重,我们稍等范四侠能够行动,即刻就回皖北,铁骑帮虽然没有什么特出的人物,宇文雷回到皖北之后,也必动员全帮弟兄,与贼人周旋到底。”
何全深受感动。
“两位既都如此吩咐,何全就先走一步了,此情此德,容后图报。”
一揖上马,风驰电掣而去。
风岚的指示,非常清楚,马行又快,不消多久,何全便已找到那家渔家。
地方虽然找到了,一个少妇,被点翻在地,范遽踪影俱杳。
少妇并未死去,只是被独门手法闭穴,他试探半天,也拍解不开。
他在附近搜查了一转,也无何发现,立刻又上马,回头去找风岚和宇文雷。
事情就有这么奇怪,经过这片刻耽搁,风岚和宇文雷,也同时失踪了。
他气得双目圆睁,须发无风自动,证怔的呆坐马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当然,他觉得变化离奇,也曾作了几种推测。
先入之见,使他首先便怀疑到宇文雷的身上去了。
宇文雷那种慷慨激昂的表现,是否出自本心,抑或是早有预谋?
一转神,他便觉得这个想法不能成立。
宇文雷是与范遽、风岚。同时为白煞阴功所伤,如说暗中还有助手,他实不能相信,宇文雷的手下,在青天白
日下,做得这么干净,使得他都不能发现些微痕迹。
事实非常显然,这是武林高手所为,武功还在自己之上。
这个人究竟是谁?目的又何在?
黑白双煞!
是的,只有这两个老魔头,曾在这里现身过。
但那个高年老僧又是谁?
还有,黑白双煞的出现此间,给人留下一个探索的形迹?
他愈想,愈觉目前情势,错综复杂,诡谲难解。
湖风拂面而过,使他头脑一新,蓦的想起风岚适才所讲的话:“在目前,宋玉最为危险,也最为重要。”
不由吓出一身冷汗,一拍马股,骏马长嘶而去,瞬息蹄声已杳。
再说宋玉,怀着一腔悲伤凄楚,走出家门,循着来路,踽踽向前行去。
他一边走,一边在盘算着,应该往哪里去?
母亲究竟被何人掳去?目前虽尚不知,摆在他面前的却有两条路好走。
一条路,是去大娄山灵蛇谷。
这条路,远在黔中,不下三四千里,一去一来,耽搁甚久。
灵蛇教主,既是单身参与无锡血案,以项成在教中的地位,尚且不知教主已死,则找去球亲,该教的嫌疑不重。这条路,暂时不能走。
另一条路,还是去铁骑帮皖北分舵,看看范叔叔是不是已经回去,可有什么更重要的发现?
他直觉的,以为范遽已经回转了皖北。
这个推断,不能算错,范遽比他早走一天,无锡东山都没有停留,不回皖北,能去那里?
他急于要见到范遽,解决心中的疑难,再也不管什么叫惊世骇俗,展开身法,一路疾奔。
为了龙珠玉璧,已经不知惊动多少人,白阳图一再喧腾武林,连很少涉足武林恩怨的少林、武当,也都给引出来了。
宋玉隐秘行踪,大家都还要找他,如今,在大白天施展轻功,那不能不跑出事来。
太阳愈爬愈高,中上行人也愈来愈众,他并不是一个丝毫不知检点的人,为了躲避行人,尽量选择偏僻路径,但当避无可避的时候,只有放慢脚步,等候路人过去,再加快行程。
正行经一座树林,忽听林内“当!当!”两声小锣清越声响,即闻一人言道:
“算灵卦,专断失人行踪,善解吉凶祸福!”
宋玉已经过去了十多丈,但字字清晰,听得毕真,不由心中一动,略一踌躇,便又走了回来。
林缘内三四丈处,一个中年道人,背倚青松,盘膝跌坐,一袭道袍,补了又袂,倒还洗涤得干净。
右膝旁,放着一个小锣,一柄木锤。
左侧后,播着一根竹竿,竿上挂着一个布招,上书“善知过去未来”。笔力苍劲,口气未免夸大。
面前,一包卤菜,鸡鸭鱼肉俱全。
斜肩悬着一个大葫芦,此时已移至胸前,用左手托着正一口一口的往嘴里灌酒。
再看道人的脸,五官还很端正,只是颜色红哪猪肝,想必已经喝了不少。
宋玉走进林中,看到这般光景,方想专身退去。
道人似已发觉顾主上门,赶放下酒葫芦,急急的说道:
“施主慢走!”
宋玉微一犹豫,止步问道:
“道长唤住在下,有何见教?”
道人醉眼斜的,望了宋玉一眼,道:
“足浮气虚,神魂不定,谅必悲伤过度,多日未进饮食,可愿意算一卦?”
宋玉心事,被道人一语说破,暗中至为惊异,不禁忖道:
“反正母亲下落不明,问问他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或能从他口里,获得一点玄机,岂不比盲人瞎马,到处乱闯的好。”想定便道:
“在下正有一件疑难之事未决,想请教道长。”
“请坐!请坐!”
宋玉随着道人的手势,在左边一颗突出的松根上坐了下来,还未开口,道人又已说道:
“醉半仙铁嘴如山,不灵分文不要,但规例只能代客人,排解三个问题,多了免开尊口。”
“只此已经足够了。”
“还有,卦酬须得先付。”
“规例如何?”
“须看问人问事,不能一概而论。”
“如要寻人呢?”
“人与人大不相同,须看关系而定。”
“人与人有何不同?”
“举例来说,亲人与仆人,地位悬殊,规例即不能一律。”
“我要寻找母亲,只要道长推断有理,在下力所能及,千金不吝!”
“不须金银,只要一方玉璧即可!”
宋玉霍的跳了起来,戢指道人喝道:
“你是什么人,怎么知道我身上怀有玉璧?”
道人托起酒葫芦,喝了一口酒,不慌不忙的道:
“台端稍安勿躁,生意不成仁义在,愿付不愿付在你,醉半仙可没有强迫你,你说是不是?”
宋玉一想,道人的话,未没有理,不由怒气稍平,但是,还以怀疑的口气问道:
“要是推算不灵呢?”
“东西还你!”
宋玉气呼呼的将平璧取了出来,掷给道人,又在树根上坐了下去。
道人漫不介意的,将玉璧从地上拾起,看了又看,验明不假,方才收入怀中,容色一松,徐徐说道:
“令堂并非走失,而是被一个女人,一个终年以黑巾蒙面的玄衣女人掳去的。”
宋玉嘴唇一动,几乎脱口而出,想问:“她是谁?”
但,想到道人只能解答三个问题,但没有问出口来,微顿,又问:“吉凶如何?”
道人把手一伸,却未作答。“想必要那颗龙珠了?”
道人笑道:
“小友真聪明可人!”
宋玉无奈,只好又把龙珠取出,给了道人。
换来的只是一句:“半年之内,安全无虑,半年之后母子可以重聚。”
“如何着手营救?”
宋玉提出了第三个问题,立刻伸手入怀,想把身上带的珠宝银钱,全都取了出来。
道人忙摇手阻止道:
“不要那些捞什子。”
“不要钱,我可没有别的东西了!”
“有,背上剑!”
“蛇形剑也是一宝?”
“嗯。”
宋玉就待解剑。
道人忙又阻止道:“前途,你大概还用得着,我可以暂借给你,但,如何运用法,得听我的话做。”
“怎么个运用法?”
“等我先把你所问的第三个问题,解答给你,再谈这事。”
“敬请指教。”
“由此直奔西南……”
“灵蛇教?”
道人一说西南,宋玉便敏感的想到灵蛇教,因此,不待道人话完,便直接的说了出来。
道人哼了一声,不屑的道:
“么魔小丑,何能兴风作浪?”
“道长所指为何?”
“此去西南,不论人畜,必有所遇。”
“在下愚鲁,还望道长再予详示。”
“比如说,你所熟识的人,你所骑过的马,必能碰上一个,不论是人是马,都能启发你,营救令堂的办法。”
“多谢道长指示迷津,此行如能成功,定当永铭不忘,在下急于就道,就此告辞。”
“先别忙。”
“道长还有何指教?”
说出口,方才想到,蛇形剑如何运用?还不曾听道人指示。
道人指了一指身前卤菜,道:
“小友诚孝弥笃,醉半仙不胜钦佩,菜有得多,你也想必饿了,先吃点充充饥,走起路来,也好有劲。”
“怎好无端打扰。”
“你是我一个大主顾,些许卤菜,怎么说得上打扰来,这只鸡还没有动过,算我敬你,我们还是边吃边谈。”
宋玉还是真的饿的,也就老实不客气的,吃了起来。道人也取过一只鸡腿,大口吃了起来。
一只油光肥嫩的鸡腿,被道人三口两嘴,将上面的精肉吃尽,也没见他如何用力,鸡骨已被捏碎,信手一扬,碎骨便以满天飞雨手法,射了出去。
“砰!砰!”连声,骤然之间,从林叶掩蔽中,跌落下来十多个武林豪客。
宋玉陡感一惊,才知道面前道人,身具无上绝学,耳目之聪,手法之妙,得未曾见,不由观感一变。
他十分明白,以道人的武功,如要明着硬讨龙珠玉璧,自己也无能抗拒,实不必要费这么大的事,还要指点心中疑难,显然对自己并无恶意,因此,放心大吃特吃,对于适才发生的事,犹如未见。
道人看他吃的香甜,似甚愉快,索性把酒葫荡,也解了下来,递给宋玉道:
“来,小友,也喝两口。”
宋玉情不可却,硬着头皮喝了一口。
那知入口清凉,芬香满口,与常酒大是不同,不由多喝了两口,把酒葫芦还给道人,谢道:
“多谢道长佳酿,不知何物制成?”
道人朗声大笑道:“我这酒,天下只此一葫芦,你我相遇,总算缘份不浅,赶快坐息一阵,方能领略此中妙境!”
宋玉也已觉出,一股热力,自丹田升起,涨得浑身非常难受,不由多想,便真的暝目调息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方才清醒过来,道人已经不见,面前地上,用树枝写着一片字迹,仔细一看,不由大喜过望。
原来地上的字迹,写的是“龙珠玉璧,余暂代汝保管,以减少沿途阻力,俊汝武功力能自保时,再予送还。掳劫汝母之人,乃玄衣仙子,似仇非仇,似友非友,全赖汝善意化解,详情可问范老四,如应付不当,恐将危及汝母,切须小心从事。
灵蛇剑尺寸不及常剑,须有特殊招法,及其灵敏身法,方足发发挥其威力,怀中柬册,或于汝稍有助益。
父仇当报,切不可滥伤无辜,汝一人之力有限,铁骑帮与灵蛇教,如能导之于正,当可为一大助力。
所饮之物,乃空青石乳,非酒,汝饮量过多,须找地以内功徐徐运化,功力当可倍增。
风娟之事,已有高人前往东海营救,可无复挂怀。”
请想,盘亘在心中的诸多烦恼问题,片刻之前,尚茫无头绪,片刻之后,已显露出一线曙光,虽然,前途尚有许多艰难,需待他一一克服,即使如此,也足以令他快慰无了了。
何况空青石乳,旷古奇珍,可遇难求,他平白的获得似此一稀世奇缘,你道他如何不喜。也许是福至心灵,赶快将字迹涂去,对着百补道人刚才坐处,望空跪拜道:
“后学弟子宋玉,有目如盲,见了您老人家,竟然不识,还屡次冒犯,真是罪该万死!”
语毕,耳际忽然传来一缕细如蚊蚋的声音,说道:“不知不罪,善体吾辈之心,勿负吾望。”
语音虽极清晰,但已愈去愈小。
他算定自己定中,这位前辈奇侠,必在近侧守护,跪拜一试,果然不错,现在,自己一醒他知道,这位奇侠,已经真的走了。
他摸了摸,怀里当真多了一本小册子,取出一看,封面上写着“百补拾遗”,内容共分坐功、步法、剑法三篇,似是断篇残页,经人改装而成,上面还有评注,惟恐喑中,还有人窥视,忙又收了起来。
人逢喜事精神爽,出得松林,再上征途,他直觉的感到身上轻松了许多!
他原来的计划,是去皖北,现在,得了百补道人的指示,又转向了西南。
百补道人,究竟是何许人物?值得宋玉如此崇拜,笃信不疑,后文行交代。
当天晚上,镇江一座豪华的酒楼上,生意特别好,进进出出的客人,络绎不绝,始终保持满堂红。
明眼人便能看出这些来往匆忙的客人,大都气宇轩昂,精神抖擞,不用再问,武林中必定又已出事。
临窗一个独酌的黑袍老者,留心察听这些客人的低沉密语,也只能听到几句片段的话语:“龙珠玉璧易主了!”
“得去的是一个穷道人。”
“已经奔了这个方向。”
“我们得快吃快走。”
够了,就这几句片段话语,对他已经足够了。
他,黑衫老人,正是随后追踪宋玉的何全。
他既惊且怒,他非常痛恨自己。
如果当时,见了便笺就追,可能早已追到了!
风岚当时也曾提醒过自己,说:“目前宋玉最危险,最为重要。”而自己偏偏执意要看一下四弟再走,结果四弟没有看到,宋玉现在又已出了事,这叫他如何能够不痛心,追侮,恨贼人无耻,更恨自己不能把握时机,当机立断!
他现在急于要知道宋玉的安危去向。
游目四顾,想找个熟识的人,问个清楚!
但,他退隐江湖,已有二十多年,来来去去的酒客虽然不少,却没有发现一个熟人,可资问询。
正当他坐立难安、焦约万状,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蓦听楼梯三响,“蹬!蹬!蹬!”上来两上山神似的壮汉。两个人虎目虬髯,腰粗膀阔,身长都有七尺多高,生像极是威猛,当楼一站,满楼噪杂,立归宁静!
只听右面那个黑脸的壮汉问道:
“老大,我们吃饭不给钱吗?”
左面蓝脸的应道:
“是啊,怎么没有一个活人,出来招呼?”两个人的嗓音,本来就大,楼上再一静肃,就更感觉震耳,伙计再忙,也被这两句话震动,立刻便有一人,赶了过来,问道:
“爷台,两位来得可不巧了!”
“怎么不巧?”
“今天的客人特别多,准备的菜,都已经卖完了!”
“你以为我们吃饭不给钱?”
黑脸壮汉,双目暴凸,显然已有怒意!
按说车船店脚衙这几行人,眼皮子都该很亮,可是这个倒霉的伙计,却偏偏不识相,遇到了瘟神太岁,还要想讲理,嘴角一咧,笑意更浓的道:
“小的不敢这么想,爷台原谅,酒菜实在卖完……”
话还没有讲完,“啪”的一声,已被黑脸壮汉一巴掌,打得歪歪斜斜,撞了出去!
做生意的人,寸地是金,酒楼上那会有多宽的空隙,眼看店伙的身子,就要和一个客人撞上!
也没见那个客人怎么挪动,店伙一个笨重的身子,刚刚沾上他的衣服,又被跌了出去!
“咕隆冬”这次却再没有碰到什么,跌翻在地,只跌得店伙头青脸肿,皮破血出,晕绝在地。
“沾衣十八跌!”
坐着的客人,回头瞪了说话的蓝脸壮汉一眼,没有发作!
两个壮汉,怒目相还,也没有发作!
大概彼此心里都有事,不愿意在这里横生枝节,不然,马上就有好戏可看。
何全心里一动,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两个壮汉,遥遥的打着招呼道:
“老朽也是才来,正感一人独酌无卿,两位如果不嫌弃,就请壶喝杯如何?”
黑汉一瞥同伴,诧异的问道:
“老大,你认识这个老小子?”
蓝脸汉子答道:
“管他认识不认识,有东西吃就成!”
说话间,两个壮汉山向何全桌前走去。
酒楼老板得讯赶上楼来,亲自向两个壮汉道歉,并且说:“整盘的菜,确实做不出来了,如果客官能够将就,拚凑几样还可以,味道保管一定好。”
何全随手一挥道:
“什么都可以,要快!”
黑汉附和道:
“对什么都可以,愈快愈好。”
酒老板感激的瞥了何全一眼,匆匆下楼而去!受伤店伙,自有人将他搀走!
也许是老板感激何全,也许是害怕两个壮汉再闹事情,他们的菜,竟是后来先上,虽说是拚凑的,近乎是大杂烩,味道还真不错,杯箸也同时带来。
何全敬了两个壮汉三杯,先行自我介绍一番,然后问道:
“两位怎么称呼?”
“老大是咱哥哥洪,咱叫雷亮。”
“原来是雷氏双雄,久仰久仰!”
一声雷氏双雄,把两个莽汉,捧得悠悠然的,对于何全,留下了一个深刻的良好印象,还真不容易,居然也知道谦逊了两句。
又对了几杯,何全方话归正题,问道:
“贤昆仲是专诚而来,还是无意路过?”
雷亮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气愤愤的说道:
“何老哥,你可曾听说过龙珠玉璧?”
“听说是在一个孩子上,怎么事情有了变化?”
“谁说不是。”
“详情如何?”
“也不知是谁家的孩子那么傻,三言两语,便被一个穷道士给骗去了。”
“贤昆仲可曾亲眼目睹?”
“我们当时要在场,早把穷道士的脖子给扭断了。”
“事情出在什么地方?”
“太湖北岸,离东洞庭山不远的一座松林中。”
“穷道士得手之后,去了何处?”
雷亮方欲说出道士去向,忽见一物迎面飞来,声带锐啸,来势疾猛,顾不得再说下去,反手一掌,将来物击飞,飞身而起,觑定射来方向,怒声骂道:
“是那个杂种偷袭雷爷爷?”
“是你祖宗。”
事情就有那么巧;随声站起来的,正是适才推翻店伙的那个冷漠青年。
雷亮一见是他,气不打一处来,脚下一顿,便象一片乌云,罩扑而去!
别看他人虽粗鲁,身形又高又大,飞扑的势子,还真快。
冷漠青年,嘴角一撇,漫不在意的道:
“要打外面去,别打扰人家的生意。”
身形一躬,箭也似的从窗口射出。
雷亮已被触怒,那肯就此罢手,一声:“那里逃!”
也随后从窗口射出。
冷漠青年,窜出窗口,更不停留,翻房越脊,直向效外奔去。
雷亮在后紧追不舍!
冷漠青年的同伙,也跟着结帐走了。
雷洪深恐胞弟落单,双手一拱,算是向何全致谢与告辞,紧蹑着这些人,急急离去。
其余的武林豪客,也纷纷起身结帐。
何全却气得要死,眼看即可问出宋玉的遭遇,却被那个冷漠青年一杯酒,给打得前功尽弃。
他本也想跟着追去,一缕细心如蚊蚋的声音,恰适时传入耳鼓。
“何老大,武林豪客,虽被我老人家引来不少,追踪宋玉的,仍不乏其人,还不赶快向西南追去!”
这个声音,似在耳边,又象极远,显示传音之外,功力极高。
何全跃蹬屋上,不仅发话人没有看到,就是这片刻工夫,群豪也已走得不知去向,略一忖想,蓦的想是一人,再不多疑,立即策马离去。
月悬中天,清辉满地,濒临太湖西岸一座小峰头上,突然攀上来两条人影,一式劲装佩剑,身法之俊,堪称上乘,只是面蒙黑纱,无从辨别老少俊丑。
两个人掠落峰顶,四下里顾盼一阵,证明近侧无人,稍高的一个,方才发言问道:
“师弟,事隔三四年,是谁旧案重翻,又在云里金刚家人的身上,闹新花样,你来的时候,师父可有进一步的指示?”
“为了这件事,师父也很纳闷,叫我来,就是要问问师兄,十多天来,可曾发现什么可疑的征兆。或是遇见什么特殊的人物?”
“师弟,我离山虽然已有十天,路上略有耽搁,赶到这里,连今天才只七天。”
“七天也好,十天也好,可有什么发现?”
“你记着,于骑被掳是实,于文祥全家被杀,现场尸体中,有灵蛇教主、五岳散人、武当流云剑客、崆峒霹雳手,尚有四人,以前没有见过,辨认不出。
表面观察,于文祥与灵蛇教主,似是对搏而死,其实,全是被一种阴功暗算,事后做成现场情况,就连其余六人,也不例外。
暗中这个,手脚做得俐落,不细心检查,不易发现。这个人究竟是谁?七天来一无所获,想必事成之后,早已远扬,喏,现场只拾获云石一枚,你拿回去请师们鉴别,或能得到一丝端倪。”
“你怎能断定,八个人俱系为阴功暗算?”
“尸体如遭雷击,软绵如泥,我到的时候,还没有十分僵硬。”
“此外还有什么重要人物?”
“三奇八宿中,曾有人现过身。”
“那几个?”
“黑白双煞。”
“他们也专擅阴功,会不会是他们干的?”
“双煞虽也手黑心辣,但却恩怨分明,从不株连妇孺,而且这两个魔头,比师父还高两倍,似乎不大可能,卷入后辈的恩怨中。”
“还有没有?”
“没有了,师父可有别的指示?”
“隐秘行踪,冷静观察,不至必要,切忌现身出手,如有重要发现,火速回山禀报师父知道。”
“我记下了,你回去吧!”
“咦!有人来了!”
两个人左右一分开,霎时已隐起身形,身法之快,确不可多见。
就在两个蒙面人隐去不久,“嗖!嗖!”连声,先后出现五个人来,似乎不是一路。
先到的是两个浓眉老者,目光森冷若电,对身后三人,恍如无觉,即四下打量,似乎在搜寻什么?
后到的三个人,年岁俱在四五十岁之间,其中一个面目阴沉的人,轻嗽一声,和声说道:
“栖霞二老,轻易难得离山一步,此次前来太湖,莫非也有问鼎白阳图之意?”
被称作栖霞二老的两个老人,乃亲兄弟,长名卢丰,次名卢润,闻声始作发觉有人的模样,徐徐转过身来,老大卢丰,“哦”了一声,含笑答道:
“我道是谁,原来是胡氏昆仲,月夜晚登临,湖光水色,岂不多饶一番意境,贤昆仲以为如何?”
这胡姓三人,亦为同胞兄弟,久居天目,号天目三禽,老大灰鹤宗秦,以轻功见长,老二宗汉,别号秃鹰,大鹰爪力,已有八九成火候,老三九尾鹫宗唐,以掌力称最,武功凌驾两位兄长之上,心性阴险狡诈,尤其的出了名,最初发话的就是他。
这时,见栖霞二老,答非所问,顾左右而言他,心下大是不快,哼了一声,开门见山的又说道:
“我兄弟粗鲁不文,无此等高超襟怀,此行专为追踪云里金刚后人,探索白阳图的下落。”
卢丰依然微笑答道:
“文事武功,俱都一样,循序渐进,必能有所成就,妄求非份,未必是福,良言相劝,采纳与否,悉随尊便。”
胡宗唐嗤声讥道:
“卢老大何必自鸣清高,如无所求,何以违背誓言,重下栖霞?”“胡三弟既如此相责,卢丰本同道之义,再进最后一言,不错,卢某兄弟,曾经有言不再入江湖,但,长者之命,无能相辞,此次出山,实非本意!”
“自欺欺人之言,谁能相信?”
“何言相欺?”
“你们兄弟,已近八十,那里来的长者之命?”
“师门论辈不序齿,姑且不论,即百岁以上老人,迄仍健在的,实在有人在,目前黑白双煞、梅老前辈,即曾在太湖现身,即使白阳图果有其事,而贤昆仲亦幸能得手,试问,以贤昆仲身手,与双侠百年修为相较,优劣如何?”
“双煞现身,是你们弟兄亲眼所见?”
“虽非亲见,传言绝不会假。”
“好意心领,我们各行其是好了!”
“不知进退的东西!”
“老匹夫……”
九尾鹫胡宗唐,初还以为骂他的,是栖霞二老,比及发觉口音不对,循声看去,底下恶毒的言语,再也骂不出口了。
胡宗秦、宗汉,也已发现说话之人,魂晃神摇,也吓得变了色!
栖霞二老那么沉稳的人物,也已不知所措。
在五人身后,不,此时应该说身前,正站着一高一矮,一黑一白,形同丧门吊客的传奇人物,正是武林闻名丧胆的黑白双熬。双煞的脸色,白的如同石灰,黑的不亚锅底,四只铜铃巨眼,泛射慑人绿光,距离三人远在数丈之外,已觉阴森冷气,侵肌砭骨。
“怎么不骂了?”
当着栖霞二老的面,九尾鹫硬着头皮,不愿输口丢人,对双煞更不敢一字顶撞,自求速死,奸狡如狐的胡老三,唯一的法宝,只有沉默不言,以待命运宣判,内心的惊恐,已经到了无法言喻的地步。
老大老二,总不能睁眼看着胞弟,如此狼狈不堪,双双深施一礼,出言哀恳道:
“晚辈三弟,年轻无知,务祈梅老前辈,赐予宽恕!我兄弟即刻回转天目,不再涉足江湖。”
“没有骨气的东西,滚!”
“多谢前辈成全。”
天目三禽,一揖到地,仓皇循去!
栖霞二老,毕竟沉稳得多,心里虽然怕极,却未形之于色,三胡去后,也是一揖到地,恭声说道:
“卢丰卢润,参见梅老前辈。”
出乎卢氏兄弟意外的,黑煞和颜答道:
“你们年纪也已不小了,别再学孩子们这一套。”
“卢丰卢润不敢失礼。”
“你们可是穷道士找来的?”
“正是奉聂老前辈之命而来。”
“有我弟兄暗中护卫,谅可无虞,你们回去吧!”
栖霞二老面现难色,终于由老大提出问题:“可否请容晚辈,见上那孩子一面?”
“宋玉确在此山,现在坐关,不容丝毫干扰,如怕回去不好交差,可至宣城去打前站,十天之内,我们必到。”
“前辈一言九鼎,卢丰卢润遵命告退。”
卢丰虽知道黑白双煞,这种声名显著的人物,言出如山,但以双煞凶名在外,不知对宋玉,究意有何存心,是以特出此言,把他们扣住,才匆匆离去。
两兄弟奔出十里多地,仔细察看,确知双煞没再追来,方停止下来。
卢丰尤心忡仲的对乃弟道:
“老二,情势变得如此恶劣,我们的行动,须得修正一下。”
“大哥的意思,认为该当怎么办?”
“你去宣城,准备一切,等着他们,我得去追赶聂老前辈,请示善后。”
“好,就这么办,大哥保重,我先走了!”
“你也要多留心自己。”
两个老弟兄,珍重话别,各自奔向一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