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师姊被掳
书名:玉璧龙珠 作者:沧浪客 本章字数:9788字 发布时间:2024-07-31

几排箭雨,无分敌我,俱为射杀目标。
惨号声中,已经有人中箭倒地。
石荣保命要紧,顾不得再抢夺白阳图,身形一纵,跃离斗场,眨眼之间,已经隐匿无踪,余人亦各自逃散。
何全二人,亦赶紧聚在一起,背靠背三面环立,准备应付另一次挑战。
这种箭雨,来得突然,收的也快,就好象有意替宋玉解围似的。
发射的位置,既在石荣等人侧背,石荣等人一退,箭雨立止,亦不见人出现。
何全纵然老江湖,经多见广,一时也无从判断,来人是友是敌,意图何在。
山道中,除去老少三人,再不见第四个人影。
何全断定,施放冷箭的人,必定还没有离开,就是石荣等人,也都还在附近,微感踌躇,倒不敢冒然再往前闯。
半晌,那个姓赖的猥琐汉子,首先自隐身处,跃出了来。
只三五个起落,便已跃到一具尸体身旁,略一翻检。
忽的惊呼道:
“星芒….…”
一声急啸,突破夜空,赖姓汉子,刚刚说出“星芒”二字,便已遭了毒手。
静夜荒山,顿增恐怖。
又过了约有刻许时间,再不见第二个自负聪明,而又不怕死的人出来。
何全悄对二小道:
“玉儿在左,娟儿在右,注意两旁暗袭,我们慢慢的往前闯!”
二小恭声应诺。
老少三人,全神凝注,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
以何全的声名,自不能耗到天亮,更不能倒退回去。事情却也透着奇怪,先前拦路的,固不曾再见一个现身,施放冷箭的人,也没有再对三个偷袭。
三个人心怀忐忑,戒慎恐惧的,走出三四里地,山势逐渐开朗,脚步才慢慢加快。
这一耽搁,赶到铁骑帮皖北分舵,天已欲曙。
分舵里,静悄悄的不见一星灯火,不知风岚范遽,究竟来了不曾?
鸡声一叠连声的,自四下不断传来,此时探庄,实有不便,何全无奈,只好先领着二小,在离庄不远一处高地,停了下来,借林木掩蔽,注视着庄里动静。
风娟微感焦急的问道:
“何伯伯,我爷爷和范四叔,究竟来过没有?”
何全神情凝重的道:
“他们早走一天,按理说应该早到只怕….”
“只怕什么?”
“如非路上出了事,只怕已经着了宇文雷的道儿!”
“何以见得?”
“你们看,树上、岩后、桩卡处处,防守何等森严?”
二人顺着何全手势看去,果见衣衫人影晃动,暗佩此老观察锐敏。
风娟一听爷爷可能发生意外,不由更急,忙又问道:“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办?”
“分舵的人,此时已多起床,候到天亮,我们明着拜庄,趁着现在片刻工夫,你们恢复一下疲劳要紧。
二小也知道,明着拜庄,一言不合,马上就要动手,养息一下精神,确极重要。
但,事实上,一个生母被掳,一个又关心祖父的安全,那里静得下心去调息。
何全却已闭目垂眉,状如老僧入定。
二小虽也勉强闭上了眼,思潮却起伏不定,悲愤、气怒,恨不得马上就闯进庄去,杀他个鸡犬不留。
何全既要凝神谪听四周动静,提防偷袭暗算,又要想着拜庄时,可能遭遇的各种情况,筹谋适当对策,心里亦不曾片刻宁静。
太阳在鸡声催促下,终于升了上来。
晓风吹拂,清新而饶有凉意。
当何全率领二小,出现在庄前的时候。铁骑帮皖北分舵的大门,适时敞开,江苍含笑迎了出来,抑拳一拱,道:
“三位怎么这个时候才到?”
宋玉身动如风,一把即将江苍的腕脉扣住。
江苍没有躲避,其实,宋玉动作太快,手法奇奥,他想躲也未必躲得了。
风娟亦如影附形,随着宋玉先后到达,长剑剑尖,抵住江苍心口,娇声叱道:
“老贼,你搞的什么鬼,快把宇文雷叫出来!”
江苍腕脉被制,亦不挣扎,额上汗珠隐现,微带痛苦的说道:
“老朽实是好意迎接三位。”
“这么说,你是早知道我们要来?”
“正是如此。”
“你是怎么知道的?”
“范四侠亲口说的。”
“他人在何处?”
“走了!”
“走了?”
“是的,昨天早晨,与风前辈和敝上,一起走的。”
宋玉手上一紧,厉声叱道:
“你简直是胡说,谁能相信你的鬼话?”
“范四侠留得有信,三位一看便知。”
“信在什么地方?”
宋玉微一迟疑,不知应否把江苍放开情况的演变,亦出于何全意料之外。
他虽然想到几种可能,目前这种情况,却没有想到,好在范遽的笔迹,他是认识的,是真是假?一看便知,遂道:
“玉儿,先把手放开,让他把信拿出来,看过再说。”
宋玉松开江苍腕脉,与风娟跃退何全身侧,注视着江苍的动静。
江苍活动了一下腕脉,果从身上取出来一封早已准备好了的信,递与何全说道:
“这位想必是何大侠了,范四侠笔迹,当不敢朦骗大侠如电慧目。”
何全接过书信,敬封展阅,只见上面写道:
“大哥既玉、娟两侄亲临:
三嫂失踪,铁骑帮认为有人意图移祸江东,究系何人所为,铁骑帮愿倾全力,为我等之助,兹徇宇文雷帮主之请,已会同前往出事地点,重加勘察,或能有蛛丝马迹可循。
大哥来时,最好请在分舵相候,否则,亦请留示去向,以便相寻,详情容候面。
范遽手启”
何全细察笔迹,确系范遽所留,遂深偿不疑,便向江苍致歉道:
“事情既属误会,适才玉侄冒犯之处,尚望江大侠勿过介意。”
江苍爽朗豪笑道:
“大侠何出此言,这等事,如系江某遇上,恐还不止如此,倒是去留问题,大侠作何决定?”
“何某已抉前往出事地点一查,如与宇文帮主相左,就请江大侠面代致谢,周内必返。”
“何不进庄稍进饮食,容江某备快马相送。”
“过份打扰,殊觉不安。”
“今后彼此一定,祸福与共,至望推视相见才好。”
“江大侠既如此说,何某也不再客气,此时去心如箭,饮食大可不必,请相借三匹快马,就足感盛情了。”
“快马现成,请三位稍待。”
江苍去后不久,果然备了三匹健马出来。
老少三人,拱手告辞,上马绝尘而去。
山路崎岖,不久之后,皖北分舵,即为地形隔绝。宋玉惑然问道:
“伯父,玉儿总觉得,宇文雷未必可靠!”
何全神情凝重的道:
“此时还很难说,且等查过现场之后再说。”
“您真相信那封信,不是宇文雷模仿四叔笔迹伪造的?”“信绝不假,我们四兄弟,以范老四最为精细,他这么做,必有用意,一切都须见着他后,才能知道轮廓。”
“那个什么星芒,究竟是什么暗器?”
“我也不太清楚,总之,江湖险恶,不是你们现在所能了解的,姓赖的就是一个榜样,一言不慎!就可招致杀身之祸,以后不可再提,如我揣测不错,范老四一行,可能还要发生事故,我们还得赶紧。”
“你是说宇文雷还有诡谋?”
“判断事物,不可心存主见,我们赶路要紧,不要再多说话了。”
二小被搅得狐疑满腹,忐忑难安,知再问也是徒然,索性永声不响,策马疾驰。
三匹马虽都不及墨儿神骏,脚程却也不慢,老少三人,这一专心赶路,但见山形树木,如飞倒退,端的快比追风逐电。
入暮不久,竟被他们赶到浦口。
三匹马,全是气喘吁吁,浑身有如雨淋。
但,大江横陈,夜渡无船,遥望下关,灯火点点,不禁废然兴吧!
当时浦口,还没有现在这么繁华,两家客栈,早已住满屯候船的人,运败时衰,连个宿处都找不到。
宋玉看了风娟一眼,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欲言又止。
风娟顿感心中一甜,她何等聪明,宋玉的心意,那能看不出来,樱唇轻启,含笑说道:
“不必顾虑我,露宿一宵,有什么关系?”
她这句放话,提醒了何全,一个女孩子家,除非没有办法,露宵总不相宜,灵机一动,便有了计较,道:
“你们都跟我来,包管有住处。”
“真的。”
“当然!”
二小全都以为他,必是想起什么熟识的地方,说得那么有把握,跟在后面,重又往回头路上走去。
那知走来走去,又走到第一次来过的好家客栈。
这家客栈,是两家客栈中,较大的一家,也是前几天,他们曾经住过的那一家。
店伙一见他们,去而后返,眉头一皱,谄笑着说道:“老客,你怎么又回来了?”
“那一家也客满了。”
“老客,您最圣明不过,我们开栈房的,那会有房子,硬把财神爷往外推的。”
“话固不错,你总不好意思看着我这么大的侄女,在露天里过夜吧?就算我老头子,求你帮个忙,怎么样?”
店伙面显为难之色,道:
“没有房子,你叫我怎么办呢?”
“伙计,这几两银子,你先拿去,不管什么地方,只要能凑付一夜,就成。”
店伙看了一眼那锭银子,足有三四两重,不由心动,但却说道:
“只要您不怕委屈,让我先跟帐房,打个商量,赏踢我可不敢先领。”
“没有关系,钱你只管先拿去,事情不成,也绝不再找你的麻烦!”
“不,老客,事成之后,我再向您领赏。”“好,冲你这句话,我老头子,倒很想交你这个朋友。”
“老客,您太抬爱了。”
话罢,迳行走去。
二小对这个店伙,发生好感。
须臾,店伙愁眉苦脸的走了回来,道:
“老客,我已经尽了力,四号房间,虽是三号客人定的,可是已经空了两天了……”
“现在还空着?”
店伙点了点头,却道:
“现在渡船已封,大概不会再有人来,我跟帐房商量,想把那间房子,让给老客,帐房因为已经收了三号客人的定钱,执意不肯。”
“三号客人睡了没有?”
“傍晚出去的,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是个干什么的?”
“二十来岁,人很是精干,说是绸缎商,气派却非常大,带着一个长形包袱,沉甸甸的,不知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哦!”
“我觉得帐房的话也不是没理,便又跟他商量,想叫他把房间让出来,您道他说出什么话来。”
“他说了什么?”
“他哼了一哼,说,我的房间,不住要死的人。”
“你没听错?”
“没有听错。”
“你叫什么?”
“张诚。”
“这是一张五百两的银票,足够你作个小生意的,赶快逃命去吧!”
“逃命?”
“是的,最好在天明以前,我们离开这里以前,逃得愈远愈好!”
“我还有个老母亲,逃不动的,我为什么要逃呢?”
何全低声向他说道:
“帐房与三号客人,都不是好人,我们一走,你便有性命危险,既然还有母亲,逃走不便,记住,不要离开我们过远,我自己去找帐房去。”
店伙听说有性命危险,吓得浑身直抖,脸也变了色,唤道:
“老客……”
话已不能成句。
何全闻声止步,问道:
“什么事?”
店伙嗫嚅的道:
“我家就在离此不远,如果老客不怕委屈,就到我家权住一夜,我求求您,别去找帐房。”
何全略一沉吟,便道:
“好吧,你带路吧!”
得得蹄声,逐渐远去。
张诚的家,就在镇国,两间矮房,一灯如豆,蹄声渐远,房门打了开来,门口出现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妪,待得人马走近,始诧然问道:
“诚儿,你怎么把客人带到家里来了?”
“娘,客栈都已经住满了人,这位老客,还有一位侄女,露宿有多不便。”
“帐房先生知不知道?”
“不一定知道。”
“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什么叫不一定知道,这个差事,你还想干不想干?”
何全适时接过话道:
“大嫂不必责怪令郎,这事全由老朽强迫他来的。”
“不是我责怪他,家里的地方,既脏又小,怎么好委屈客人!”
“出门在外,那能讲究许多,只求能够遮蔽风露,于愿已足。”
“咳,还有大姑娘,真是的,快请进来吧!”
“真是太打扰了。”
房间虽小,陈设亦颇简陋,收拾得却还干净。
经过一阵争议之后,张母风娟住里面,何全宋玉住外间,张诚还待替二人整理床铺,也被何全止住。
在过去,渡船一封,张诚不值夜班,经常很早便回家奉母,因此,张母问明儿子,不值夜班,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不久,灯火即告息灭。
一更!二更!
三更!
“张诚,你出来!”
声音低沉有力,震得窗纸微微浮动作响。
矮屋里不闻回应。
“张诚,你敢装死!”
一声冷哼,出自背后,更为低沉震耳,屋外人不由吓了一跳,霍的回头,夜色中,三丈外站着一个更为模糊的人影。
“什么人?”他低声喝着。
“你是干什么的,深更半夜,鬼鬼祟祟的跑到人家门前,意欲何为?”
模糊的人影,还言斥责着:“我是帐房,客栈刚刚打烊,整个晚上,不见张诚,问问他还是想干不想干?”
“一个帐房,似乎比老板还厉害,明天不会问他?”
“老板不在,我就是老板,明天问,说得倒满轻松,一个开客栈的,天亮就得伺候客人,他不想干,我就得即刻找人。”
“你的本事倒不小,半夜三更,你到那里去找人?”
“这倒不劳费心,没有这些本事,还能开栈房。”
“好,你另外找人吧,张诚不干了?”
“张诚是你老子……”
“啪”的一声脆响,帐房的左颊,已经挨了一下重的,打得他踉跄几步,顺嘴流血,底下污言秽语,再也骂不出口来了。
这个帐房,还真泼皮无赖,挨了一掴,自然还不甘心,站稳身形,立向黑影扑去。
“老子跟你拚了!”
黑影没动,居然被他抓住胸衣。
“放手!”
黑影虽厉声斥责,但却没有出手。
帐房作势向怀里拉,似乎是想把黑影摔倒。
但,黑影稳如泰山,帐房用尽了吃奶的力量,也未能拉动黑影分毫。
就在这个时候,矮屋内,忽然发出一声轻响,遂听宋玉问道:
“师姊,怎么回事?”
风娟没有回答。
又是一声震响,后窗似乎已被打开。
“恶徒,赶快把人留下!”
宋玉已随着话声,愈去愈远。
矮屋内,继之而起的,是张诚的哭泣声。
这原是电光石火,瞬息间发生的事。
黑影陡然一震,他正是何全,闻声已知发生了什么事,巨腕一翻,已将帐房脉脑刁住,甩飞三余丈外。
冲进屋去,见张母仅被点了晕穴,一掌拍活,叮嘱张诚,就近偕母隐藏,候彼归来,更不停留,立从后穿追出。
就这片刻耽延,已失去宋玉及匪徒踪影。
幸而夜空中,还不时飘来宋玉喝叱的声音,不虞把人追丢。
阴沟里翻了船,何全心里这份难过,实是无法形容。二次重出江湖,便遇上了盟弟被,弟妇被掳,如今,意中了一个名不见经传隐身客栈,充作帐房的小贼,调虎离山之计,在自己面前,把风娟又给掳走。
愤怒、羞惭,几乎使得他,无法负荷。
高大的身影,在夜色中,疾速掠奔,轻功已展至极限,始终闻声而不见人。
他心里非常明白,宋玉的轻功,不在他下,匪徒掳劫着一个,依然能没被追及,想必亦非庸手,能保持这段不算长的距离,紧迫不懈,终可将人追上。
想到这一点,尽量平息心中杂念,竭尽所能,贯注在两条几乎足不沾尘的腿上。
愈追地势愈是荒凉,也愈接近江边。
漫天大雾,伸手难辨五指,宋玉的喝叱中,业已中断很久,没再传来。
一个不祥的念头,倏自心中升起,莫非宋玉也着了道儿!
再也不会错了,为了白阳图,与身上的龙珠玉璧,匪徒们真正的对象,乃是宋玉,掳劫风娟的目的,不过在诱使宋玉上钩。
他愈想愈浑身所料不差,愈想也愈觉事态可怕。
愤怒羞惭之外,更加上了一重焦灼。
飘飞奔掠中,不时传出他悲痛的狂呼:“玉儿,你在那里?”
深夜谎郊,回答的,只是呜咽江流。
他迹近疯狂,盲目的又追去二十余里,依然毫无所获。
失望之余,蓦的想起浦口客栈,与那个可疑的帐房,立即转身回奔。
他认定那个帐房,必与匪徒有所勾结,甚或就是匪徒一党,要追寻二小,在茫无头绪之中,只有着落在那个帐房身上。
回到浦口,天已接近五更。
那个帐房,仍静静的躺在张诚门前,敢情早已气绝多时,尸体都已僵硬冰冷。
他怕连累邻近人家,把帐户尸体丢人江中,顺便又到客栈暗中探查了一番,三四个房间,空无一人。
二小的失踪,是否与三号客人有关,帐房已死,再无索可寻。
在帐房的桌案,他找到到叠信纸,匆匆的写了一封信,再到张家,嘱张诚母子,乘二小来时坐骑,即时上路,把信还到铁骑帮皖北分舵,以后去留任便。
信是托江苍留给范遽的,张诚母子,有了五百两银子,生活当已无虑。
事情总算有了一个交代,立即放辔纵马,向下游疾奔而去。
他已下定决心,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天涯海角,务必要找到二小,与掳劫他们的人,一分生死。
至于宋玉,是不是如他所想,也着了匪徒的道儿呢?
当客栈帐眯,快到矮房,何全已有惊觉,叮属宋玉,保护室中诸人安全,便从后窗掩了出来。
宋玉明明知道,以何全对付以帐房掩蔽身份的匪徒,绰有余裕,但仍凑到门前,隔着门缝,向外张望。
如果他能先向内室,看上一眼,或把风娟叫醒,也不致弄到这样糟。
自然,连夜奔驰,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吃不消,何况风娟还是一个女孩子,劳累自所难免,而且,也不忍将她叫醒。
这就是他经验不足的过失了。
试想,风娟的内功并不弱,何全已经和匪徒搭上了话,她如何还不能发觉,发觉之后,又岂能还不到外间来。
然而当时,风娟并没有出来,这就显示内室之中,早就出了毛病。
他经验毫无,设想不到,整副心神,又贯注在门外,自然就更容易,把这点可能想到而竟没有想到的漏洞,愈发的疏忽了。
等到匪徒得手而去,匆忙中带动后窗发出了声响,才使他懔然警觉。
但,匪徒业已得手,把人掳去。
宋玉自然不甘,随后便追。
匪徒轻功,竟然不弱。
宋玉追出窗外,也仅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一闪而没。
他一边喊,一边追。
夜深雾浓,地形又不熟悉,直到接近江边,才把匪徒,远远的追蹑上。
两下距离,仍约四五十丈。
见到了人,宋玉精神陡振,脚下速度,愈发加快。
江边空旷,无可遁形,匪徒也只有加快飞逃。
如论轻功,两人相差极为有限,但,匪徒胁下,多挟了一个人,速度上,不免受到了牵制。
两下距离,在逐渐缩短之中。
蓦的,匪徒发出一声尖锐长啸,江边上亦起了回应。雾夜迷离中,江边上出现了一条船,一点灯火,左右晃动。
匪徒如遇救星,急急向船头扑去。
宋玉也将全身功力,注在两条腿上,追得更急。
眼看即将追过,只消三五个起落,便可追上。
匪徒即在这时,先一步跃上了船,船头早已调转,匪徒一经上船,船便向江心中开去。
宋玉赶到江边,船已离岸十丈开外。
那是一条双桅快船,四五个水手,正在忙着张帆,船身油漆,上黄下蓝。
宋玉匆匆将长衫脱下,手指一阵乱划,然后,用几块碎石,压在一处较高显明的地方,身形拔高五丈,头上脚下,向江中落去,姿势美妙已极,入水时,一点水花,都没溅起,浮出江面,已在十多丈外,即为浓雾吞没。
冰河激流,都难不住他,坦荡长江,对他自更不足形成威胁。
所不可预知的是,能否追及贼船,将人救下。
东方微显曙光,一骑快马,沿江奔下。马上人,双目
如电,森冷慑人。
马行虽快,马上人却不时左右顾盼,似乎在搜寻什么,点滴可疑征候,都不轻易放过,一路行来,却无所发现。
随着路线的沿长,森冷的脸容上,呈现着可怕的杀机。
蓦然,一紧缰绳,勒住去作为,人如大雁掠空,飞扑下马。
健马“唏聿聿”一声长嘶,急旋一个小圈,又已神骏的,立于马上人身侧。
马上人手里,此时已多了一件黑色长衫,长衫上已有残破痕迹,他脸上的杀机,也更浓厚可怖。
何物所伤?
似乎是他急须获得解答的问题。
但当他将长衫展平,看清上面伤残的痕迹,他的脸色,反而和缓不少。
长衫上的残痕,是出自衣服的主人之手,所呈现的痕迹,原来是几个大字。
“贼已上船,侄循水路追去,预定地点相会。”
长衫既为玉所留,见字而面容转霁的人,自是何全无疑。
这一发现,使老侠心境,宽慰不少。
他收好长衫,重上健马,一抖缰绳,又自向下游奔去。
此时,他目光所凝注的,却集中在江面之上去了。
江雾已渐稀薄,往来船只,寥寥可数,进入眼帘的,大数是渔船。
那一条船,方是贼船有何特征?宋玉没有写清,何全多自是无从断定。
唯一的希望,是宋玉能够发现他,爷儿俩个会合在一起,追寻起来,就比较容易得多了。
然而,这个希望,也没有发现。
他不相信,千里良驹,会追不上一艘江船,必然的,还在前面,因为,返回浦口,他已耽搁两个时辰,顺风下中水,船行并不见得比马能慢多少。
他抱着这种信心,策马疾赶。
但,江岸迂迥,丘陵起伏,策马行进,有时须绕越道路,并不能沿江直行无阻。
这种情形,使他的搜寻工作,发生了严重的阻碍,以致赶抵焦山,一无所遇。
于是,只好暂时放弃营救风娟,赶往宋玉的家,希望能在那里,遇到宋玉,再作打算。
宋玉水性虽佳,但如欲与只桅快船,作长途竞逐,劳逸悬殊,毫无疑问,这将是一件极为艰苦的奋斗。他追了一段不算近的距离,已然感觉后力不继,浓重的江雾,又将视线阻住,凝神谪听,也听不到船行划水的声响,知道要赶上贼船,恐怕已经是不可能了。
翻了一个身,仰浮水面,一任江流,冲带前进,一面恢复体力,一面深入思考。
这时,他的头脑,方才冷静下来。
“贼人掳劫风娟的目的;究竟为了什么?”
这是了头脑冷后,第一个想到的问题。
为了白阳图?那么,掳劫的对象,应该是自己。
如果贼人,自忖武功不及,不敢直接向自己下手,欲以风娟为饵,诱使自己上钩?
何以自己追来,贼人又仓皇逃遁,不敢顾面呢?
何况风娟的武功并不弱,能够暗算风娟,又何尝不能暗算自己?
想来想去,始终觉得这个答案,不能成立。
显而易见,贼人所需要得而甘心的,是风娟,不是自己。
仇?
风娟初出江湖,何来仇家?
如系上代仇恨,风岚尚还健在,以掳劫风娟的手法,与逃避自己的轻功,谅非无名之辈,掳劫风娟,岂不对声名有损?
风娟只是风岚的孙女啊……
不好!
风娟是个女孩子。
莫非贼人,掳劫风娟,只是为了女色?
一念及此,怒火高涨,猛一翻身,卷起一片水花,便待向前面追去。
同一时间,江面上传出一声惊呼:“咦!活人,还很年轻,咳,真可惜!”
连珠快语,声音婉转动听已极。
宋玉抬头看去,一艘客船逆水上行,距离自己,已不足三丈。
船头上岸然卓立一个虬髯老人,老人右首,一妙龄少女,紧傍老人而立,明眸皓齿,堪称绝色。
宋玉足下一蹬,箭也似避开船头,身段之美妙,极似一条活鱼。
“喂,你有什么想不开?”
“没什么想不开!”
宋玉猛的一掠,人已到了船尾。
“那为什么一大清早,穿得这么整齐,飘在江里!”
“我姊姊被贼船掳去了,我去救人!”
“可是一条双桅快船?”
宋玉本已游出去十多丈,听到这句话,又游了回来。客船也正在转头。
人与船又很快的遇到一起,宋玉问道:
“你在那儿见到那条船?”
少女还未作答,虬髯老人已先说道:
“小伙子,有话上船来讲。”
“耽搁老伯行程,恐多不便。”
“老父最不喜欢酸溜溜的,快上船来,说对了胃口,送你一程。”
“恭敬不如从命,晚辈打扰了!”
也没见他怎么用力,仅双手一按水面,人已拔高三丈,双足交互一踏,又已升高五丈,然后,盘旋缓缓下落,比及飘落船头,湿衣已经半干,一点水渍,都没有带到船上来。
虬髯老人,本已不悦,见到这种情形,却又豪放的笑了起来,赞道:
“好一手神龙出水,小伙子,你的功力不错,仓里坐。”
“多承夸奖,前辈,你怎么回航了?”
“我们父女,在家里呆厌了,出来走动走动,本没有一定的去处,送你一程,算不了什么。。”
“前辈父女盛情,实足令人铭感!”
几句话的时间,三个人已经进舱落坐,少女问道:“令姊什么时候出的事?”
“昨夜三更。”
“你家在何处?”
“出事地点在浦口客栈。”
虬髯老人诧声问道:
“浦口客栈?”
“有什么不对?”
“两个多时辰,出来了六七十里!”
“先在陆地上追了一程,眼看就要追上了,不想匪徒还有快船,这才追下水的。”
“这就是了,令姊武功如何?”
“和晚辈差不多。”
“匪徒竟然这等厉害?”
“匪徒武功虽然不俗,明着掳人,未必就能得手,是乘熟睡之际,暗施鬼蜮伎俩的!”
“唔!”
“前辈如何断定,双桅快船便是贼船?”
“船形构造特殊,上立一青年,像貌也颇不俗,只是眼神不定,老夫不由多看了他一眼,是以这样猜想。”
“前辈遇见那条船时,距此还有多远?”
“遇见的时候,没有多远,只是我上他下,此时相隔,恐怕已在十里开外,我们须多注意两岸港岔,莫被他逃掉了。”
“前辈姓氏,可否赐告?”
“老夫敖宏,世居东海,你叫什么?师承何人?”
“晚辈宋玉,曾从一无名老人习武,不准拜师。”
“武林中怪人多的是,这倒不足为奇。”
宋玉虽还不知敖氏父女身世来历,但却为他们的豪迈热诚所动,有问必答,毫无隐瞒。
此时客船早已将帆扯起,顺风顺水,行驶甚速。隔舱跳望,江雾早收,往来船只如鲫,独不见贼船踪影,宋玉暗感焦急,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两边的事,都很紧急,不知先顾哪一边是好。
敖氏父女,虽以盛筵款待,亦感魂不守舍,食难下咽。
船抵镇江,靠岸之后,宋玉实在不能再忍,起身长施一揖,肃容说道:
“前辈父女相助之德,宋玉有生之日,铭感不忘,现时必须向前辈告辞了。”
敖女极为诧异的问道:
“你这人做的事怎么这样虎头蛇尾,不营救令姊了?”
宋玉悲愤的答道:
“敖姊姊责备的很是,但家父被人毒害,家母亦为匪徒掳劫,现与父执前辈有约,必须赶往现场,一为勘察有无若何线索,宋玉实感分身无术,娟姊设有不测,将来再替她报仇好了!”
话声呜咽,英雄虎泪不禁顺颊流下。
“叭”的一声,敖宏已将舱中一张矮几击碎,怒道:“何物狂徒,敢如此伤天害理,你只管走,令姊这面,由老夫替你找寻,一月之后,黄鹤楼相会。”
“前辈清静生活,不敢以此相扰。”
“你还罗嗦什么,老夫的事,不用你管!”
明明是宋玉的事,此老却揽在身上,还不准事主本人管,豪迈热情,侠肝义胆,充分流露无遗。
敖女惟恐引起宋玉的误会和不满,忙婉言解释道:
“玉弟弟,家父就是这样直爽的脾气,你千万不可多心,须知在武林,遇上这种不平的事,那能袖手不管,你只管去办你的正事,令姊的下落,由我父女代你去找,不要忘了,一月之后黄鹤楼之约!”
“多谢伯父和姊姊仗义相助,黄鹤楼再领教益。”
话罢,又是一揖,转身自去,走没多远,忽听敖女语声问道:
“令姊叫什么名字?”
“风娟!”
“凤娟?”
“唔。”
转瞬,宋玉的身影,业已走得不见。
风与凤,宋玉心不在焉,没有听清?
在敖女这一方面,则以为宋玉的姊姊,自然姓宋,而把风字,误作成凤,以致后来,闹出许多事故。
宋玉身形消失之后,敖宏目注爱女笑道:
“慧儿,这小子你看怎么样?”
敖慧乘机相激道:
“爹爹坏死了,答应了人家,不要到时候交不出人来!”
“几个毛贼,爹爹都对付不了,东海虬龙,还能够再混么?”

上一章 下一章
看过此书的人还喜欢
章节评论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添加表情 评论
全部评论 全部 0
玉璧龙珠
手机扫码阅读
快捷支付
本次购买将消耗 0 阅读币,当前阅读币余额: 0 , 在线支付需要支付0
支付方式:
微信支付
应支付阅读币: 0阅读币
支付金额: 0
立即支付
请输入回复内容
取消 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