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斩了札木合的独子,砍断了铁勒使者的四肢,无论如何这样做表达出来的态度已经足够明确,明确到足够让札木合暴怒。
听从了身边那神秘女子的建议,札木合不在分兵追击,而是调集全部人马汹涌而来,将狼厥精骑最后的不到十万人马围困在王庭以东一百五十里处。
狼厥人没有如以往那样立刻反攻,而是缓缓的停了下来然后聚集在一起。
骑兵结阵防御,摆出了一副弱者的姿态。
这让札木合更加的对呼乞那朵颜看不起,用他的话说再强大的部族被一个女子指挥,也会渐渐的丧失掉狼性。
女人就是女人,永远不会成为战场的主角。
追上狼厥精骑的时候,太阳刚刚从东方的地平线上冒出半个头。
微红的东方,映射着微红的光芒照耀在血红的草原上。
“主公曾经说过,在广袤的草原上两敌相遇,骑兵对决,实力较弱的一方若想取胜。
合理的战术只是条件其一,最重要的是士兵们必须有宁死不退的意志。”
李洪基骑马停在呼乞那朵颜是身边,指向对面铁勒人军阵中最中间位置上那一根黑色大纛:“若有必死之心,直冲敌阵心脏。
不管身后左右,一往无前……这样的战术被主公叫做掏心,或可取胜,但不顾后队左右的打法,伤亡必然极大。”
呼乞那朵颜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说什么,只是侧身看着李洪基问道:“李将军为何不走?”
她将自己的披风解开丢在地上,缓缓的握住了弯刀的刀柄。
“以李将军轻骑之精锐,便是札木合分兵去追也未必追的上。
这是草原人的战争,李将军帮我的已经足够多了。”
“不走……您可以理解为我犯傻。”
李洪基笑了笑道:“人在有些时候总会犯傻。”
呼乞那朵颜微微一怔,随即点头道:“确实……人在有时候总会犯傻。
我本来可以置身于事外,草原上的争斗与我何干?
但我留下了,而且做好了死在这场战争里的准备。
会有遗憾……但若走了,可能更遗憾。”
“掏心之术”
她喃喃的说了这四个字,然后缓缓的将弯刀抽了出来。
“那我便亲自去掏了铁勒人的心,呼乞那重礼只怕还没有赶到铁勒人的家园,等不到他搅乱敌人后方了……这场战争也该到了结束的时候。”
“不行”
声音从呼乞那朵颜是身后响起,粗犷而坚定。
呼乞那朵颜回头,就看到了身材极雄壮魁梧的格楞泰催马走了上来。
“我尊敬您,从来没有违背过您的命令。
但今天不行,圣女……抱歉!”
他一挥手,几个金帐侍卫立刻上前,用战马前后左右将呼乞那朵颜围住。
“我与李将军商议过了,如果这一战咱们狼厥人败了,他带着你去中原找宁王。
大汗还在那里,您也在那里,咱们狼厥人的希望就不会破灭。
真是有些不习惯啊……”
格楞泰揉了揉鼻子有些歉疚的说道:“从来没有违背过您的命令,这是第一次……不过这感觉不错!”
他哈哈大笑,将弯刀抽了出来。
“苍狼的子孙,告诉我谁才是草原的主人!”
“狼厥!”
“谁才是长生天的宠儿!”
“狼厥!”
“谁才是战无不胜的勇士!”
“狼厥!”
“跟着我!”
格楞泰猛的催马向前冲了出去。
“让那些卑贱的铁勒人看看,谁才是草原的王!”
“狼厥!”
三个万人队的骑兵汹涌而出,如一道黑色的浪潮涌向铁勒人漫无边际的军阵。
那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冲在最前面,狼头大旗在他身后随着风呼啦呼啦的抖动着。
三万狼厥精骑组成了一柄巨大的弯刀,刀尖笔直的对着铁勒人阵中的那杆黑色大纛。
“不自量力!”
札木合冷哼了一声,指着冲过来的狼厥人大声问道:“谁愿意去把那些弱小的狼厥人都杀死?
我会用最肥美的草场作为奖励!”
“我去!”
几日前夜里吃了败仗的博赤大声喊了一句,挥舞着弯刀。
“我也愿去!”
大将兰旭海俯身说道。
“给你们五个万人队,杀光那些狼厥人,去吧……我最忠诚的勇士,你们将得到长生天的护佑,你们将战无不胜!”
“杀!”
博赤大声喊了一声,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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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帐中,沈宁看着手里的书信默然不语。
说实话,这封信让他有些震撼。
不是震撼于这封信是沈世永写的,而是震撼于书信中恳切的语气,甚至可以说是哀求。
双方敌对,不死不休。
而为了一个部将沈世永竟然能给沈宁写这样的一封亲笔信,不得不让人感慨。
尉迟伤重,军中匮药。
弟知忆安兄有妙手回春之能,军中药物也必齐全。
弟唯求几样药品,以解尉迟病危之急。
沈宁将书信递给身边的秦若薇,眉头微微皱着。
“有些可笑了。”
看完了之后秦若薇也微微皱眉,将书信放在桌案上轻声道:“沈世永以为这是什么?
这是战争,战场厮杀哪有不死人的道理?
他为了尉迟恭求药……这是在表示自己的仁慈重义?”
“不管是什么”
沈宁缓缓摇了摇头说道:“我现在才知道,沈世永是个了解我的人……他知道我对死亡的看法,也知道我对尉迟恭这样的人心存敬意。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只想救尉迟恭,还是他是想借此让我生出怜悯之心……药我会给。”
沈宁转身吩咐道:“将随军携带的伤药每一种都抓一些包好,派人送到河对岸沈世永军中去。”
门口站着的亲兵立刻应了一声,转身去办。
“他这样做到底图谋的是什么?”
秦若薇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我可不认为,他有颗悲天悯人的心。
我也不会觉着,因为尉迟恭对他有救命之恩他就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沈世永是在告诉他,他现在心很乱。”
沈宁笑了笑,端起桌案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示弱……他希望这封信能让我生出嘲笑他的心情,看不起他。
然后觉着他已经乱了心境,正是大军进击的好时候。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沈世永现在应该已经在布置突袭咱们宁军大营了。”
沈宁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我确实有了嘲笑他的心情啊……沈世永……掩耳盗铃了,计是好计,但做的太过了些。”
“太过,就是假了。”
沈宁站起来,来回走了几步。
“告诉关小树,今夜之前必须让萧铣给我一个态度。
若是萧铣还心存侥幸的话,那就不要怪我破了襄阳城之后对他萧家不留情面了。
在大业城里我能杀慕瑀,难道我就不敢杀他萧铣?”
“我知道了,现在就去安排人。”
秦若薇起身,转身欲走。
“今夜你和其格她们不要出大帐。”
临出门之际,沈宁叮嘱道:“沈世永写这封信的目的不是为了救尉迟恭,而是让我以为他很颓废沮丧。
一个颓废沮丧的人怎么可能还有斗志?一个没有斗志的人怎么可能率军夜袭?
不出意外的话,今夜沈世永必然亲自率军渡河而来,这一战便是决战……我不想你们几个有什么意外,不要出门,我会派人守着你们。”
“我知道!”
秦若薇点了点头,心里一暖:“今夜我安安静静的在帐中读书就是了。”
“嗯”
沈宁笑了笑,很畅然:“我本来还在愁着怎么能尽快结束这场战争,襄阳这边的事拖的太久了不好。
沈世永既然自己送给我一个机会,若是我不把握岂非对不起他的好意?
今夜决战,了结此事之后……我便率军北上,出塞北。”
秦若薇身子微微一震,鼻子忍不住酸了一下。
呼乞那朵颜是她的妹妹,她怎么可能不担心?
当的一声!
两柄弯刀重重的撞在一起,激荡出一片火星。
博赤的右臂被震得向后甩了出去,他手里的弯刀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被荡飞了出去。
他是铁勒部族中出了名的勇士,可却挡不住面前这魁梧如山的狼厥人出手一刀。
那弯刀上巨大的力度甚至可以劈开一座山峰,根本就无法阻挡。
身上最少插着四支狼牙箭的格楞泰啐了一口带血的吐沫,不屑的看了面前这个铁勒人一眼。
再次一刀斩了出去:“你们铁勒人都是这样的懦夫么!”
他大喊。
手里已经没有了弯刀的博赤吓得趴在马背上躲过了这一刀,然后拨转马头就要逃走。
面前这个被劈开了皮甲,还中了好几箭的家伙简直是个疯子,根本就不像是个人。
明明已经受了那么重的伤,他怎么还能挥舞起弯刀?
噗的一声,赶过来护卫博赤的铁勒骑兵被格楞泰一刀削飞了脑袋。
在那脖子里喷出来的血雾中,杀神一样的格楞泰催马冲了过来。
他紧紧的追在博赤的后面,脸色狰狞的如同地狱中钻出来的魔鬼。
“懦夫!和我一战!”
他大声喊着,手中的弯刀不断的挥舞出去将拦住他的铁勒骑兵斩杀。
博赤不敢回头,不停的拍打战马。
恰在此时,铁勒大将兰旭海带着几十个骑兵赶来救援,离着五十步左右兰旭海一箭射中了格楞泰的胸口。
这一箭几乎将这魁梧的狼厥汉子击倒,羽箭深深的刺入了他的身体之中。
但他却没有倒下去,身子晃动着,他嘴角抽搐了几下,眼神却依然明亮。
“博赤!我来救你!”
兰旭海一箭得手,丢下硬弓挥舞着弯刀冲了过来!
“去死!”
格楞泰突然将自己手里的弯刀掷了出去,那刀子剧烈的旋转着如一道闪电般迅疾而去,带着呼呼的风声,噗的一下子正戳进兰旭海的心口里。
急冲向前的兰旭海身子一僵,随即从战马上跌落了下去。
格楞泰一刀击杀了冲到二十几步外的兰旭海,然后追上博赤从后面一把将其从马背上抓了下来。
也很魁梧的博赤被格楞泰抓在手里,两手两脚慌乱的挥舞着却根本挣脱不开。
格楞泰一只手卡着博赤的脖子,另一只大手一把攥住了博赤的下颌。
咔的一声,格楞泰的手指抠穿了博赤的下巴,几根手指扣进了博赤嘴里。
噗!
格楞泰手上一用力,博赤的整个下颌竟是被他硬生生的撕了下来!
随手将带着一排牙齿一根舌头的下巴甩在地上,格楞泰的大手从博赤血糊糊的半边脸里伸了进去。
两根手指从眼窝里钻出来,将眼球挤出来挂在脸上。
格楞泰一声虎吼,手上一用力,咔嚓一声!
竟是将博赤的脸和颧骨从脑袋上揭了下来!
满手都是脑浆子和血水的格楞泰仰天一声长啸,然后朝着那一杆黑色大纛继续前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