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里五味杂陈，一下摊倒在床上，任由眼泪无声流淌。
但是很快我就接到公司的电话，程总让我立刻、马上、火速赶到公司，我只好擦干眼泪，二话不说就带上我的笔记本出发了。
如果说这世上的爱情有时候会是最伤人心的东西，那么除了时间之外，也大概只有“工作”才是治疗情伤最好的“特效药”——这药的效果比起你在床上自怨自艾地哭上一整天绝对要有用得多。
我寻思着这回去的是工地，穿裙子不太方便，就特地选了那条蓝色的连体“裙裤”穿，因为裙裤很宽松，走动起来不容易走光，比较随性自在，而且我穿裙裤有一种非常特别的飒爽气质。
我觉得体育馆工地这种场合穿裙裤最合适不过了，这件衣服既能展现我的高挑身材，同时在成熟干练的韵味中又增添了一份优雅的气质。
所以尽管我也知道连体裙裤上厕所不太方便，需要把后背的拉链拉开，才能上厕所，但是我心想体育馆都建得差不多了，施工现场肯定都有卫生间，到时候把门一关，又没人会看见，根本不碍事。
所以我也就没多想，穿上这身就出发了，出发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我对着镜子说：
你结你的婚去吧，结婚结婚，会不会一结就“昏”还不一定呢？老娘才不要再为你难过了，老娘要出发去搞钱了。你若从头到尾没有真正喜欢过我，即使我将来嫁给你，我也不可能会获得真正的幸福。这时不时的冷暴力就够我受的了。我又何必想不开，非要在你这一棵树上吊死？
这样想着，眼泪就止住了，虽然心里还是很难过，但是我强行用意念把这份难过压制住了。这是我最佩服自己的地方，在越艰难的处境里，越敢于坚强面对，沉着应战。
其实我早在9月份就已经把标书基本都做好了，现在就只差报价。但报价不是我负责的，是页经理跟市场总监负责的。
上午页经理终于把做了两个月的报价表发给了我，我把表格从Excel档转换成word档，插到标书里进行表格编辑排版美化。
程总说等标书整体编排完，下午我们就出发去T市体育场工地，我以为经理会跟我们一块去，结果程总说：“他不必去了，就是给招标方看一眼我们做的标书，现场指导下怎么修改，你一个人去听下就可以了。”
我听他这么一说，心想那应该也不算啥难事，只是做些排版的细节微调罢了，可能下午去了晚上就能回C市了吧。
可是我和程总都失算了，去了之后，才知道工程量大的可怕。
体育公园占地面积46.932公顷，分为一场三馆”：一座可容纳3万人的大型体育场、一座6000人体育馆、一座现代化游泳跳水馆和一座全民健身馆。
第一天见到工地现场，内心还是感觉挺震撼的，体育馆正在如火如荼的建设中，外立面独具特色的“鸟巢”已经初具雏形，巨大的建筑气势如虹，看着眼前的宏伟景象，我被现场的氛围感染了，竟然渐渐忘记了小鱼儿就快结婚这档子“破事”。
我在心里不断喃喃自语，给自己加油鼓劲：体育馆，成亦菲来啦，老娘要在这里大干一番！
室内尚在建设中，工人们在工地上挥汗如雨。现场的工程师没有像样的办公室，只是在离施工现场2公里以外的空旷之地上临时搭建了简易的一次性施工棚用来办公。我和程总每天早起晚归，跟着工程师们一起在工地上工作。
因为体育场馆的照明设计不像一般的小型工业项目的照明设计，它涉及的灯具种类繁多，专业度又极高，每一个场馆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灯具的位置都是经过严密精确的照度设计的，而且每一款产品都有各种产品认证检测报告，所以我们的项目标书也设计得非常复杂精细，招标方对标书的要求也是特别刁钻，甚至达到了吹毛求疵的程度。
招标方的副总工程师年纪跟我们老板一般大，六十多岁的样子，看着挺慈眉善目的，但是脾气很火爆，急了就喜欢训人。程总其实也是个急脾气，但在副总工程师面前，就成了小巫见大巫。
虽然副总工程师不直接训我，每次都拿程总开刀，把老程骂得狗血喷头。但是做东西的是我，我觉得其实我俩到了那里受到的待遇是一样的，他每次在训程总，其实也是在训我。
程总每次挨批，就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站在我边上，我能很明显的感受到他肚子里的火就要从嗓子眼喷发出来了，但是他又硬生生地给憋回去了。
因为这个时候对我施压发火没有毛线用处，只会影响我的工作效率，我也很识时务，我赶紧说：
“程总，你不要急，招标方的修改要求再刁钻，我们一点点慢慢修改，总能改到他们满意为止，急是急不来的，他年纪大了不是很懂这些图文类的编辑工作，这些东西都是说说容易，做做不简单的事情，你还是得给我时间让我慢慢调整。”
10月秋老虎尚未离开，天气还是十分炎热，工地的办公室内还开着冷气，一群大老爷们临时聚集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一起办公，办公司内没有烧水壶，也没有桶装纯净水，大家伙就靠喝瓶装的矿泉水来解渴。
我去之后，他们每天也会送一两瓶饮料给我，但我不敢多喝水，原因是办公室附近竟然没有卫生间，我怕我水一喝多就老想上厕所。
我看这些男同事每天忙活来，忙活去，喝那么多水，却好像都不需要上厕所似的，我就觉得十分纳闷。
有一回，我忍不住问他们：你们都不需要上厕所的吗？这附近都没厕所的吗？
他们哈哈大笑告诉我：我们是男的，无所谓，急了附近就地解决就是了。你一个女同志不方便，前面在河对面有一个卫生间，你可以去那里上。”
“哦，河对面是哪里啊？”我一边问一边跑到门口，兀自找寻河的方向。
结果我绝望的发现，那条河离这里好远，放眼望去，至少得跑个一两公里才能跑到河对面。
于是我放弃了上厕所的念头，连续两天上午工作时都只喝两口水，哪怕再渴也硬撑着，坚持熬到中饭时间程总带我出体育馆吃中饭，我才如释重负的安心在外面的公共厕所上洗手间。
但是就在我们把文件改得差不多可以交差的前一天，发生了一件让我又羞又恼的事情。
那天正当“老爷子”（副总工程师）又开始教训程总的当口，我肚子突然翻江倒海的疼痛起来，我心想：不好，我这是要大号的节奏。于是我不得不硬着头皮朝着他们说的厕所狂奔而去。
当我“哼哧哼哧”，气喘吁吁得跑到河对面，四下观望了半天，也没看到厕所的影子，我焦虑地都快哭了，说时迟那时快，我看到前方工地上跑出来一个工人经过此处，立马上前询问卫生间在哪，他说绕过前面那个砖头堆砌的废墟就是，有墙壁挡着的。
我来不及说谢谢就立马向厕所的方向冲去，结果跑到那堵墙前面，我立马刹住了车，见鬼，这厕所门口的牌子倒是两边各立了一块，但是那上面的“男厕所”“女厕所”的广告字牌却被雨水冲刷得模糊异常。
我凑上前去认真辨认了一番才确定左手边的是“女厕所”，本以为总算可以舒舒服服上个厕所了，哪知道这厕所压根就是没门，露天式样的，进去之后，蹲位有且只有一个，还是长方形的，目测可以同时蹲三个人，里面冲水的仪器已坏，粪便和垃圾留在槽内，发出阵阵臭味，引得苍蝇飞来飞去。
我走进这个临时搭建的简装厕所，望着敞开的门口迟疑了，我一个女同志真的不敢直接拉掉拉链上厕所。
“我去，这也太不安全了，万一我拉下上衣背后的拉链，被外面的人撞见了多不好啊。可是妈呀，我肚子就快憋不住了，再不上厕所，就要完蛋了！”
俗话说人有三急，这都火烧眉毛了，我真的顾不了那么多了，狠下心来，眼睛一闭，就把后背的拉链拉开了，正当我蹲下来想赶紧上完把衣服火速穿上的时候，我竟然发现蹲位对面的那堵墙上有一道很明显的露缝，从缝隙往外看，很清楚的看到一个个子矮小的工人从女厕外面经过。
他嘴巴里念念有词：哎呀，急死我了！男厕这会有人啊。
我心里纳闷这个喃喃自语的家伙不会是准备到我这边来上厕所吧？没等我来得及多想，就立马听到那个人的脚步声往我们女厕这边越走越近了。
情急之下，没等他走过来，我就提前在厕所里大喊：有人的！有人！我想我的言下之意非常明确，听到女声在喊，就表示是有女人在，你一个男人请你止步不要再往里走了！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个家伙跑得飞快，直接三步并作两步就跑到了女厕的大门口，怔怔得望着正在上厕所的我，他戴着安全帽，穿着工服，一看就是工地上的工人。
因为蹲位是和门口平行的，我当时是侧身面对着大门口的，后背无疑是暴露了。我十分气愤得又大吼了几声“有人！你走啊！”那个人傻了似地还站在门口定定得看了我至少5秒才转身离开。
想必平时工地上就从来没出现过女人，所以他们急了就不分男女厕所，随意进出两边的厕所，没想到这次却意外看到了一个女人，他一时吓懵了。
他走之后，我顾不上大号还没上完，就惊慌失措得赶紧拿纸擦了两下，站起来不继续上了，我三下五除二迅速拉上拉链，跑出厕所。我想假如他还没走远的话，我得跟他解释一声我的裙裤上身的拉链不拉下来，不方便上厕所，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可是当我跑到外面的时候，那个家伙早就消失不见了。我只好无比郁闷的回到了办公室。
那个工人突然站在门口的那一霎那，我不由自主地想起高一那年，发生过的类似突发事件，事隔20年，早已心智成熟的我，面对这样让人无比尴尬的紧急状况，虽然难免心有不悦，但我选择第一时间把自己内心的负面情绪合理宣泄了出来。
我一进门坐下来没多久，就开始跟其它工程师抱怨，我说：这边的工人怎么能这样呢？我在女厕上厕所，竟然有男员工冲到厕所门口，叫他走，他还愣着不走，在门口杵了几秒才走。这家伙在工地上干活，不可能不知道哪边男厕所哪边是女厕所吧？怎么可以瞎闯。我穿的裙子是连体拉链的，上厕所很不方便的，无语了，他就这样冲过来，简直吓死人。
“不会吧？我靠，他这是以为没人，急了随便上厕所么？”程总听到我说的，第一个起来感叹，紧接着老爷子也开始评论这事：“哪个混蛋，这么大意的！素质差的，至少问一声。不过你也别在意，这工地上平时没女生，他们肯定不会是故意的。”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替我打抱不平，偶尔也开解我一下，我心里就没那么纠结懊恼了。我估摸着，以老爷子这暴脾气，私底下一定会找机会去对底下的员工教育一番。毕竟工地上偶尔也会出现女同志，上厕所不能如此随意。
几家单位共同竞标，他们最看好的是我们家，对我们家的要求自然也是最严苛的。年纪大的人总觉得表格修改，图片PS这样的活计，在电脑上操作起来是特别简单方便的事，在他看来理应他一提到某个修改要求，我这边就得立刻马上在三分钟内就按照要求修改好，给他看到成品。
其实不然，隔行如隔山，电脑也是靠人手工操作出来的，不可能闪电速度，当下说改就立马能改好的。
老爷子有事要出门，等不及我改文件给他看，就跟我们打了声招呼准备离开：“我这边还要去工地检查工作，后面就让我们负责检测的工程师来检查你们做的标书，先让他给你们提提修改意见。”
程总连连说好，那位工程师看着很年轻，全程用T市话跟程总沟通，因为程总也是T市人，他能听懂方言，我一个外地人坐在边上听得似懂非懂，云里雾里，时不时还要让程总给我当翻译。
工程师要求我在标书里增加一些新的认证资料，并且把整个标书所有章节的先后顺序都重新调整了一遍。虽然他安排的新的章节顺序在我眼里根本就是在做无用功，因为这个顺序换汤不换药，改得并无多少实际意义，但是我还是照做了。
我和程总谁都没想到说好的标书微调，最后变成了整份标书重新调整顺序返工制作。当天夜里，我们两就加班加到了半夜。在人生地不熟的外地，程总带着我开了很久的车，才找到一家国庆假期还在营业的广告公司，让他们帮忙把标书打了样稿出来。
但让人始料未及的事是我们照着这位年轻领导的修改需求花了两天时间，全部编排完之后，我们毕恭毕敬地把标书样稿呈到老爷子面前，却还是被老爷子批了个一无是处。
老爷子光看了报价部分的表格就发了一通无名火：“你们做的什么垃圾标书？你天天在这里是干什么吃的？谁让你们把三个场馆的报价汇总表做到一起去的？没有一点常识的吗？”
我心想：您自己让我们听从年轻工程师的建议意见进行修改，现在我们按他意思照办了，又被你骂？我们在您这干活简直就成了受气包和冤大头，横竖不对头？
其实我和页经理一开始就是把三个场馆分开制作的报价表，现在这个版本并非我们一开始自己做的版本，而是按照那个年轻工程师的想法更改的，就是他要求将三个不同的场馆合并成一张总价表，在同一张表格里体现出来，然后再做三个分馆的详情分项报价表，这样加起来的话就是一共做4张表。
但是老爷子看过之后提出了与那位工程师完全不同的编排方案，他说：三个不同的场馆必须要分开编排不能做在总表里，也就是说一个场馆对应一张总价表跟一张分项报价详情表，相当于要做6张表。他认为这样报价状况才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说实话我个人觉得这两种编排方式其实都是可行的都有可取之处，也都足够清晰明了。两位领导的主张本质上没有大的区别，“唉，您说啥就是啥，谁让您在这个位置上是大BOSS呢，您说了算。但你们这今天一出明天又一出的，真的是苦了我了。”我看程总在那边点头哈腰，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修改，心里却已经在暗自叫苦了。
就这样，标书修改了数不清的版本，大到调整“整体框架”以及目录页各大分类之间的先后顺序，小到报价表的排版格式、文字的标点符号、往年业绩的合同扫描清晰度，每个细节都逃不开招标方的火眼金睛，而且一些在我们看来无伤大雅可有可无的东西，招标方都有自己的特殊要求。我们作为灯具供应商也只能一一修改调整，逐一满足。
就这样我们在工地上，连续待了四天，住了四天的旅馆，每晚都加班，每天都出一身臭汗，回到旅馆可以洗澡，但是没有衣服换，只能把这身臭衣服连穿了四天。
第四天的时候，我差点累到虚脱，程总为了激发我继续熬下去的斗志，当着大伙的面不断给我“画饼充饥”，他说：菲菲同志，你再坚持一下，等项目搞定了，我一定放你一周假。”
我心想你就吹吧，薪资请假这块都是人事和财务负责的，你私自放我一周假，到时候公司一分钱都不给我，我就要少拿一周的薪水，你这不是让我得不偿失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