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回 霸伊犁俄人资匪 闯虎穴豪杰救
书名:侠女艳情 作者:沧浪客 本章字数:11633字 发布时间:2024-08-17

第五十九回 霸伊犁俄人资匪 闯虎穴豪杰救民
野马滩地方偏伴,消息闭塞,加之俄国人有意贬低官军的威信,得不到确实的讯息。大军收复库车时,英国人还在制造谣言,说官军大败,并在报纸上宣传,俄国人正好藉机毁谤。那些日子,蓝惠英、艾珍和宗维孝等,很为汉声他们耽心。以后大军连获大捷,长驱南下,道路传闻也都不一。十二月初,汉声他们回来,带回了胜利的消息,野马滩顿时欢腾起来,邻近的村民也都奔走相告。虽然已是大雪纷飞的腊月,但人们喜气洋洋,仿佛天气也比往常温暖得多。
辛思亮和萨海青听说汉声他们回来了,都来看望,他们更为胜利的喜讯而高兴。第一,因为他们已定好日子,马上要举行婚礼。正焦急地盼望汉声他们回来。第二,胜利的消息会为婚礼更增喜庆气氛。美中不足的是,伊犁还在俄国人手里,说不定还会有一番征战,他们处在战争的第一线,欢乐之中总不免要搀杂儿分忧虑之感。
不久,胜利的捷报传遍了北疆各城,接着朝廷的升赏也颁下了,所有有功人员都加官晋爵,萨海青升为记名提督,实授总兵,镇守精河。辛思亮升任参将衔,骑营统领,他俩助名显赫,亲事当然要办得风光热闭,因为野马滩的人不喜欢去官场应酬,所以婚礼决定在野马滩举行,婚后两人再回驻地备酒宴清同僚官员。
婚礼按关内的习惯,虽然新郎等于野马滩入赘,但仍由新郎迎亲。蓝惠英各为他们安排了一套房屋,青荷和玉桂也如同出嫁一般,由蓝惠英送出箱奁嫁妆,各头目有礼物馈赠,倒也十分丰厚体面。婚礼喜筵都一起操办,比过去的婚礼不同的是,加上几幅大书“记各提督精河总兵萨”,“标营参将骑营统领辛”的大旗,两人也都花翎顶带穿上了武职官服,排场当然讲究得多,那边回营米永忠和马兰也在同一天完婚,但仪式却按回敦的方式举行,喜筵就一起办了。
在胜利的喜悦中,野马滩上上下下,都想尽量把婚礼搞得热闹些。喜筵的丰盛不待说,单就鼓乐讲,有关内传统的罗鼓喷呐,胡琴萧笛,也有草原的马头琴和长到喇叭,吹奏起来乌呜嘟哪,别有一种雄浑粗犷的豪气。
这天,三对新人都打扮得特别出色,青背、玉桂是风冠霞帔,珠玉交辉,米永忠马兰是回民吉服,他俩年貌相当,毫不比穿官服的逊色,两个穿官服的年岁略大一点,但有一股武官的威猛之气,显得格外精神,三对新人,都很般配难分上下。
蓝惠英和宗维孝以长辈的身份主持婚礼,他们招得两个乘龙快婚,喜溢眉梢。那一份欢喜劲头自不必说,老一辈的陈兴、王宗汉、张友义、宋公望、丁猛等,看到年青人婚姻美满,别有一番欣慰的心情,喝酒的豪兴不比年青人差。汉声、玉姣、艾珍年青辈份大,他们酒脱惯了,在新郎面前真真假假地以长辈自居,非常开心。只有马凤莲显得S尬,她年纪最小,又没结婚,还带着儿分羞怯,就如多个新娘似的,她也非常高兴,衷心为新人们祝福。因为大家对她同对艾珍、玉姣同样的敬重,尤其是注意到汉声的目光和她相遇时,充满了温情和关切,心里不时涌起一阵甜意。
汉声这天特别高兴,南疆的收复,野马滩的兴旺,新婚夫妇的美满幸福,使他想起了几年来的艰辛和欢乐。
这么多原不相识的人如此亲密地团聚在一起,不分民族宗教,亲如一家,在和外国入侵者的战斗中,人们抛弃了光前的种种隔闽和成见,消泯了思恩怨怨,彼此体威相关,祸福与共,这正是他所理想的,如今逐步变成了现实,还有什么比这更伟大的事业呢!
他的酒量最豪,轮番给新婚夫妇敬酒,和客人对杯,也不冷落了一般头目和士兵。哈里曼和附近的头面人物也都来了,他们和汉声的关系最为亲密,汉声的欢快心情也感染了他们。大家都感受到,这盛大的喜筵,还包含着民族团结的巨大意义,因此大家更为心情欢畅。
萨海青是初次参加这样的宴集,他发觉野马滩的人虽然职务有高低,能耐有大小,但相互之间十分融治,首要人物谦和平易他是熟悉的,使他感到新奇的是,这里的人大都有一种自豪感,在首脑面前既尊敬又不自卑,既听不到肉麻吹捧的澳词,也看不到虚情矫饰的丑态,官场中的那套应酬敷衍的浮文俗套更没有半点影子。一些小头自,女兵们,冲着青荷的面子,也来敬他的酒,态度都是不亢不卑,并不因他是总镇大人而畏怯狗束,有的还讲儿句风趣的俏皮话,这是萨海青在军旅生涯中曾所未见的,他历来信奉“慈不掌兵”这条古训,但他亲眼见过义军的勇猛善战,令行禁止,在战场上,他们完全是一个行动一致的整体。于是,他体会到了,最重要的还是首脑的威信,精神上的感召和联系。婚后,他从青荷身上,更证实了他的推想。
这里的婚礼结束后,萨海青和辛思亮回到精河,又接受了同僚们的庆贺,开始蜜月的生活。青荷温存体贴,使萨海青倍感家庭的湿馨,但她自尊心特别强,萨海青偶有自高身份对她态度不大好时,青荷只是微微一笑,轻描谈写地说;“萨将军,你怎么忘了?我可不是为了受气来的啊!”萨海青如果再不陪小心,青荷不吵不闹,冷冷地抛下一句话:“你既然看我不顺眼,我就不必在这里讨人嫌了。”说完,不论早晚,抽身就走,凭她的武功、脾气,谁也劝不了,阻不住。
青荷一回到野马滩,关于夫妻间的别扭一字不提,只说怪想大家的,特地回来看看。萨海青来接她回去,当着大家的面,青荷对他照样温存体贴,不露声色,可萨海青想要亲近她就难了,回去的话更是休提,萨海青不得不老着脸皮请蓝惠英夫妇或是艾珍、玉姣说情,说尽了好话,陪尽了小心,才博得青荷回心转意,就这么一回,萨海青在夫人跟前再也不敢随便了。青荷也很自爱,从不侍宠骄纵,待人接物全学的蓝惠英那一套。因此,在总兵衙门里,夫人的威信比总镇大人本人还高,久而久之,萨海青也深以有这么个贤内助而自豪了。
辛思亮和玉桂又不同,玉桂老实厚道,碰到辛思亮脾气不好时,她逆来顺受,从不和丈夫顶嘴使气,受不了时,只躲在一旁暗自落泪。辛思亮看到妻子委屈的样子,心早软了,又转过来给玉桂陪小心。对下人,玉桂也十分关心照顾,手下人敬她贤惠却不怕她,犯点过错都求她向辛思亮讲情,她也很乐意帮大家的忙,大家看在她份上,辛思亮有时有些粗暴,手下人也不计较。
米永忠和李立功成了野马滩两个得力的总管,两对小夫妻十分恩爱,管内的管内,管外的管外,都把营里的事当作自己的事来干,有了他们,蓝惠英和马风莲轻松多了。
萨海青和辛思亮举行婚礼以后,年底,野马滩又有一部分人完婚成家,有从外地要来的,也有和近村人联姻的。当地人不愿到军营里来,若是中意了营里的小伙子,就叫他去当上门女婿,起初是马凤莲手下的回民去村里入赞的多,以后,蓝惠英让太白山来的汉族青年也这样办,尽可能让来边疆的人都在此成家立业。
马风莲每天处理些营里的事务,其余时间就守着马奇志练武读书,小奇志已经七岁了,聪明伶俐,刀剑拳脚已学了几套基本套路,还挺象个样子,读书也琅琅上口,小家伙知道姑姑和师父的关系,在他们面前挺乖,事实上成了他们之间的精神联系。马风莲把母爱全倾注到这个孩子身上,她只想把奇志带好,能培育好马家这点骨肉,她就非常满足了。大家都理解马凤莲的心情,知道她把延续马家的血副看得比自己的幸福更为重要,这在当时的封建宗法社会是一种崇高的美德,因此对她更为敬重。
过了新年,就是光绪四年(公元1877年),这时新疆只剩下伊型地区没有收复了。俄国人赖着不还,还收容了白彦虎和伯克胡里,让他们在边境捣乱,并且还扬言说要到料河来设卡,官军将士都很义愤,想趁战胜的余威,一鼓而拿下伊犁。左宗棠认为自己兵威已盛,要打就打,没有什么顾忌,不过俄国和中国有广阔的边境相邻,如果打起仗来就不是一下子能了结的。他很清楚,拿下伊犁倒不要费多大气力,但俄国人从东北从海上进兵,对清廷施加压力,事情就麻烦了。他可不想重蹈林则徐的覆辙,所以他下令诸将,只严加防备,不要引起纠纷,让俄国有所藉口。
不久,英国人嗾使布噶尔部人夺取俄国边境的达尔瓦斯和哈拉替艮两城,俄国调边兵和布噶尔人开战,诺将又请求趁机出兵收复伊犁。左宗棠告诫他们道:“俄英构隙已久……各不相下。我且绸缪牖户,静观其敝,不以彼之强为意也。非唯此时待俄英之道宜然,古今有道之世,其交邻也无非如此。”他把外交原则建立在自强的基础上,确是很有见地的。
俄国人在从1860年至1871年,前后夺去中国几百万平方公里土地,相当于半个中国这么大。他们霸占了伊犁这块富饶的土地,本意是以此作为入侵新疆乃至青海甘肃的跳板的,哪肯老老实实退出中国?他们原先的公开许诺,说只等乌鲁木齐玛纳斯收复了就还伊犁,只不过是当时认为清廷完全无力收复乌鲁木齐面说的一句漂亮的空话罢了。如今新疆所有地区都已收复,就制造种种藉口,赖在伊型不走,一是收容白彦虎、伯克胡里等,资助他们的武器给养,唆使他们在边境捣乱;二是纵容逃入伊犁的陕、甘叛乱回民侵扰百姓,又反过来说新疆秩序尚未恢复,伊犁只好缓期归还,同时把伊犁的兵力增加到一万二千余人,大炮五十门,在附近的斋桑湖一带部署了步兵一万二千八百名,骑兵六千二百五十名,大炮六十二门,还有一支准备由费尔干入侵喀什噶尔的五千人部队,边境上阴云密布。
新年前后,艾比湖边就几次受到不明来路的匪徒的袭击,野马滩附近的村庄因有了联防组织,各村都有民兵,一村有警,邻村马上支援,损失还不大。离野马滩较远的地区,百姓就遭殃了。官军兵力有限,鞭长莫及,而且匪徒行踪飘忽,萨海青虽有心征期,但等他派兵前往时,匪徒已也掠远题,官军也无可奈何。
到了二月以后,匪徒越来越猖獗,地方上的流氓无赖也乘机起哄,有的参加了匪帮,有的和匪帮勾结起来祸害百姓,于是匪帮的势力更加发展,往往三、五百人结伙,竟敢公然袭击官军的巡逻队,辛思亮有一次带了一支三十多人的马队巡逻,就受到二、三百匪徒的包围。辛思亮仗着枪法奇准,士兵训练有素,给匪徒以重大杀伤,匪徒几次冲锋都不得近前,只好悄悄滴走,辛思亮这回也伤损了好些人马,把匪帮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带着自己的一营马队寻找匪帮狠狠地敲他们一顿,只是守土有责,不能报离防地,也就徒唤奈何。
匪徒的骚扰也给野马滩带来不少麻烦,远近百姓纷纷来野马滩避难,粮食、饮水、柴草、放牧的草地都成了问题。而且难民良莠不齐,贫富不一,少不了有人啼饥号寒,蓝惠英不能不救济,有些人饥寒起盗心,哈里曼他们各村的治安也就多事了,对于这些匪帮,汉声他们不能不管。
匪帮大多是由伊犁窜入的,官军进剿时,匪徒就逃回伊犁去了。萨海青为了这事也曾请示过金顺,金顺指示他,匪帮入境,着即图歼,但不能越境入俄人地界,以免引起事端。蓝惠英、汉声和萨海青几次商量,最后,这则匪安民的重任,又落到了野马滩众豪杰的身上。
汉声通过哈里曼找熟悉周围一带地形的老人询问,得知从伊犁到艾比湖之间的婆罗科努山有几道峡谷可越过山界,不过有的道路极其险隘,只容单骑通过,估计匪徒常走的是靠东的峡口。匪徒的巢穴也可能是在出峡口不远的巩乃斯河谷,那里距伊犁较远,河谷内山高岭峻,地势险要,历来是土匪啸聚之所。蓝惠英召集众豪杰商议,打算探明匪巢,设法擒捉匪首和重要头目,解散座众,使他们不致再祸害百姓。
按一般的办法,派人隐蔽在匪帮经常出入的出口追踪侦察找到匪巢。但这办法旷日费时,大家决定直接去巩乃斯河谷侦寻,虽然风险较大,但汉声他们艺高人胆大,认为只要谨慎一点,不会出什么问题,如果有机会的话,就趁势把匪巢捣了,只是大家考虑到人去少了怕解决不了问题,人去多了又恐大寨有失,正委决不下。
汉声道:“如果要破匪巢,非惠姐去不可,家里我看留着张大叔、王大叔和我岳父、丁大哥,内里让艾珍和风莲管着点,我和宗二哥、惠姐还有老朱哥去就行了。”
艾珍不依道:“天璞也有岁半了,早断了奶,反正址整天缠着外公,我怎么去不得?这两年我一直关在家里,快成废人了,不行!这回我一定得去。”
马风莲也不肯留在家里,她说回营有马兰、米永忠、马有照顾,她怎么去不得?也一定要去。
蓝惠英笑道:“艾珍是该出去走走,风莲想去也一起去吧,反正‘秤不离砣’多去两个人更好。”
艾珍道:“还说秤不离砣呢,我都变成管家婆了。”
汉声道:“管家的功劳更大呢,没有个萧何,汉高祖的江山也打不下来。”
艾珍白了他一眼,嗔道:“骗你会说嘴,你们在外面,人家一天惦着你们多少遍啊!”
玉姣笑道:“这回你不用愁了,把他交给你管着,好不好!”
艾珍道:“好呀,你们合着伙来消遣我,我饶不了你们的。”
蓝惠英道;“别说笑话了,还是谈正经的吧。我们就这几个人去,还是带几个帮手呢?”
宋公望道:“人多了显眼,面且这次和往常不同,出入匪巢风险太大,武功差一点的起不了作用,不如就我们几个人为好,临时见机行事吧。”大家认为说得很对,就这么定了。
这时已是三月中句,积雪将融,马行不便,反正他们准备深入匪巢,索性不骑马不带随从,七个人施展踏雪无痕的轻功,越过婆罗科努山峡口,奔巩乃斯河谷而来。
过了峡口,走得不远,前面就是喀什河,河上冰层有的地方已经开裂,幸好他们没骑马来,都从冰上走了过去。七个人中汉声、艾珍、玉姣轻功最好,他们是在天山冰川上下过苦功的,就是踏着浮冰渡河也如履平地,宋公望、蓝惠英、宗维孝的轻功也是第一流的,只有马风莲略差一点,这几年跟着玉姣、艾珍苦练,大有精进,也能挨帮相跟上了。过了咯什河,已是黄昏时候。见丘陵起伏,山岭重叠,从这里穿过去可至巩乃斯河谷上游,但极目所至,阅无人烟。巩乃斯河源出天山北麓,偌大的天山,知道匪巢究竟在哪里?大家商议还是从伊犁以东的惠宁、熙春、宁远等城镇找起,那里人烟稠密,总可以找出一点蛛丝马迹,有了线索就不难找到匪巢了。
这晚,他们就在河边树林找个背风的地方休息,拖来一些干柴枯材,烧起一堆篝火,围坐着吃干粮聊天,邓玉姣边嚼着干粮,一边说道:“呆在家里久了,出来走走倒挺有意思,不过这干粮越嚼口里越干,要有点热水就好了。”
马凤莲见她满嘴是干粮,话都说不清楚,不禁笑了起生来,说道:“出门有什么讲究的,将就喝点冷水罢。”
天风以后,不知怎的,喝冷水就不舒服。”玉姣道:“先前我也不管冷水热水,口干了就喝,自从生了天风以后,不知怎的,喝冷水就不舒服。”
艾珍故作惊讶地道:“啊!有这么些讲究哩。”
蓝惠英道:“小妹,你别逞能,你坐月子,汉声见天守着你,把你调理得好好的,所以没落下毛病。玉姣坐月子时,我们都到北京去了,家里的事都是她支撑着,玉姣也太好强,月子劳累了一点,又积了些风寒,这水太凉,喝下去就堵在心窝里不舒服。”
艾珍听了,向马凤莲笑了笑,推汉声道,“你平常鬼点子不少,怎么不想个办法弄点热水给惠姐和玉姣姐喝?”
汉声正在地下拨弄,头也不抬,说道,“你要做好人,就捡一些拳头大的石头来吧。”
艾珍道:“要石头干什么,烤着吃么?”
汉声道:“你抢回来就知道了。”说话间,他已扒开了积雪,找了个石洼,正用雪擦洗着上面的泥沙苔藓,对玉姣道:“玉姐,你也去弄一皮袋子水来。”
艾珍乖巧,拉着凤莲笑嘻嘻地走了。片时就捡回五、六个拳头大的卵石,玉姣也提回一皮袋水,汉声把石头放进火堆里,加了些干柴,把石洼用水又洗了一遍,然后倒满了水,大家都明白了几分,都不吃干粮了,停下来看他变戏法。
不多时,石头烧得成了暗红色,汉声用树枝把石头夹起来丢进水里,顿时吱吱直响,水上冒出了热气,丢到第五个第六个时,水里咕咕地象烧开了似的,艾珍和风莲高兴得直拍手,叫道:“大家来喝热水啊!”也不避让,艾珍伸手就去摔水喝,手刚浸到水里,就缩手叫道:“好烫!要有个杯子就好啦。”
玉姣笑道:“谁叫你性急的!慢一点不行。”
大家嘻嘻哈哈,扒开了水而上的灰沫,趁热捧起水喝,连宋公望都非常开心,笑道:“这办法真不错,汉声老弟,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
汉声道:“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呢,当初老祖宗茹毛饮血,没有家私器皿,就是用这法子热水的。”
宗维孝感叹道:“自从盘古到如今,要是大家把心思都用在过日子上,多想出些好办法,做出些有用的东西,该多么好!偏偏要你争我夺,欣欣杀杀,谁都不得安生。”
蓝惠英道:“你又来这一套了,还不是那些想做皇帝的人闹的!当上了皇帝的,怕人家夺他的江山,要杀人,没当上皇帝的,要夺江山,也要杀人。杀来杀去,还是苦了小百姓。”
汉声道:“当皇帝的为了保他的王位,杀人是真的,至于反皇帝的却不一定是为了夺江山,大多是活不下去了,不得不豁出来拼命。有的是逼上梁山,有的是官逼民反,这原是情理之中的事。不过到了后来,势力大了也就想当起皇帝来,也就变得和皇帝一样的坏了。”
这话说到了大家的心坎里,都不再说下去,吃完干粮,宋公望早闭目养神,接着大家都运气练功,艾珍和风莲小声说了一会话,也都屏息练起功来。
天山雪夜,寒气砭肌,但他们都有上乘武功,虽然在露天里过夜,却一点也不觉得寒冷。
第二天下午,他们到了靠近伊犁的惠宁城。进城前,大家换过了衣服,都做富商打扮,艾珍却穿了男装,和风莲做一对,按原计划分两起进城。宋公望、宗维孝、蓝惠英一路,汉声、玉姣、艾珍、风莲一路。蓝惠英他们走在前面,找了家客店住了。汉声他们又过了几家店铺也在一家客店住了下来。
他们在惠宁住了两天,茶楼酒馆,到处寻访,没有一点收获,就到照春去。这回汉声特意找了家关里人开的客店住下,这家店主人四十多岁,穿着当地人衣服,讲话却带陕北口音。汉声他们进店,要了相邻的两间上房,听掌柜的带乡音的讲话,马风莲不免停下来多问了儿句,店掌柜一面答话,一面不断打量马风莲。艾珍很不高兴,催汉声道:“跟他罗嗦什么,看房间去,房子不好另找!”
掌柜的知道自己失礼,忙陪笑道:“房子很干净,被得都是刚洗过的,客官请放心。”说着,连忙在前面领路,进到内院。大家见房间被褥倒还清洁,就住下来了。汉声和玉姣住一间,艾珍和凤莲住在隔壁。
掌柜的殷勤得很,送茶送水,问他们是不是一起开饭?吃些什么?汉声道:“饭一起开,你们店里的拿手菜,做几样就行了。”
掌柜的又问,客官在不在教?玉姣不耐烦道:“都在教,快去整治吧!”掌柜的退了出去,又去艾珍房里问,艾珍把他堵在门口,说道:“都按隔壁的办吧,房里有女眷呢。”说完把房门砰地关了。
掌柜的走后,艾珍和风莲都过这边房里,艾珍说这掌柜的不大地道,一双贼眼尽盯凤莲不放。汉声笑道:“若真是个坏家伙倒是好事,你们没听他的口音?说不定和匪徒有关系呢。再说,你们几个都叫人眼馋,他光看凤莲,兴许有别的原因吧?等会我问问他。”
玉姣嗔道:“什么地方都乱嚼舌头,这也好问的?”
汉声道:“你当我问什么?我问他的乡贯底细呢,他若是个正经人,会如实讲的。”
饭菜很丰盛,掌柜的和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送来饭菜,说前面有点事,让他妻子留下来伺候。老板娘是哈族人,样子干净爽利,和掌柜的一样热情,艾珍她们倒不好赶她走了。
女人们在一起比较容易亲近,老板娘在一旁伺候,艾珍她们问起她的男人和店铺情况,老板娘都一一说了。她说她男人叫马大贵,是关内来的,去年从乌鲁木齐到这里,她早几年死了丈夫,独自经营着这爿客店,马大贵单身一人,经人荐来店里当伙计,她见马大贵勤快老实,就招赘了他。客官们进店后,马大贵非常高兴,说来了家乡人,要好好接待,叫她亲自来伺候,问这里有位太太是不是姓马?
艾珍道:“他问这干什么?”
老板娘道:“当家的说,有位太太很象他认识的马小姐,所以叫我问问。”
玉姣道:“姓马的很多呀,你家掌柜的认得的是哪家的小姐呢?”
老板娘笑道:“这我也不清楚,等会客官问他自己吧。”
汉声道:“我们饭吃完了,请去叫你们掌柜的来一下,我有话问他。”
老板娘收拾了碗碟,回去了一会,掌柜的笑嘻嘻地提着热茶来了,满口客气话,说道:“店子太小,菜肴不齐全,招待不周,请多原谅。好在都是关内来的,能照顾小店,小人十分感激。听说有位爷要问小人的话,请吩咐就是。”说罢垂手站在一旁,态度十分恭敬。
汉声道:“掌柜说的是,都是关内来的嘛,别客气,坐着说话。”
掌柜的谦逊了几句,侧着身子坐了。汉声问道:“掌柜的府上哪里?怎么到这里来的?”
掌柜道:“小人叫马大贵,灵州人,曾在金积堡当过差,总教主升天后,才跑到这边来的。小人看到这位太太很象我们马小姐,所以冒味地叫我女人问一下。”
艾珍道:“马掌柜识认白彦虎么?”
马大贵道:“小人跟过白爷一段日子,那是在乌鲁木齐混不下去的时侯,后来官军过来了,白爷跑去了南疆,小人被打散了,转辗跑到这边来了。”
玉姣道:“你还想去找白彦虎么?”
马大贵笑道:“小人那阵子跟白爷也是为了混饭吃,如今在这里安了家,哪里也不想去了。”
艾珍道:“白彦虎对马小姐可不好啊。”
马大贵道:“这事小人听说过,小人到红庙子时,听说马小姐被一位年青公子救出去了,小人心里老惦着,所以看到这位太太就想起马小姐来。”
马凤莲微笑道:“你看我象马小姐?”
马大贵认真打量了一番,说道:“象确实象,不过隔了七、八年,那时马小姐还只有十六、七岁呢,小人也认不准了。”
凤风莲瘘然道:“大贵兄弟,我就是马凤莲啊!”
马大贵听了,连忙离座脆下道:“真主保佑,我终于见到小姐了!”说着流下泪来。
马凤莲眼眶里也盈满了泪水,更咽道:“大贵兄弟快请起来。”说着,忙撸他起来,让他重新坐了,问道;“大贵兄弟,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马大贵道:“没什么事,没什么事。小人在东府里当过几年差,总教主好生看重,小人没齿难忘,日夜想念。听说总教主一家只剩下小姐和两个小公子了,所以想见见小姐,没有别的事,不过是惦着总教主的亲骨肉罢了。看到了小姐,我大贵也就放心了。”
马凤莲道:“难得大贵兄弟一片好心,可我如今是国破家亡,对你的好意也无法报答了。”
马大贵道:“小姐快别这么说,你是总教主的亲骨肉,我们看到你,就象看到总教主一样,只要小姐好,我们就满意了。”
汉声道:“马大哥如此念旧,真正可敬,不过你可知道马小姐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现在为什么到这里来么?”’
马大贵道:“小人正想请问呢,我们从关里来的兄弟都想知道小姐的消息,听说总教主还有个孙公子跟着小姐,不知是也不是?”
马凤蓬道:“是的,他是二嫂的儿子,叫奇志,今年八岁了。”
马大贵欢喜道:“这太好了,小姐,让们我见见这位小公子吧!”
艾珍笑道:“你如果真心对待小姐,是有机会见到小公子的。”
马大贵道:“那还用说吗!小姐和姑爷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好了。”
原来马大贵把艾珍真的当做是马凤莲的丈夫了,叫他姑爷,艾珍也不说破,只是笑笑。
汉声见马大贵态度很诚恳,就试探地说:“小姐现在住在艾比湖,经常受到俄国人和土匪的骚扰,特地来找些人手帮忙,大贵兄弟能找到些人么?”
马大贵道:“人我认得不少,不过有的人到俄国人手下当兵去了,有的人拉了杆子(当土匪),一下子怕难找齐。小姐要人的话,只要传出信去,我看很多人都会来投奔小姐的。”
马风莲道:“那就有劳大贵兄弟了,请快点通知他们,我在这里只能停几天,还要到别处去呢。”马大贵满口答应。
艾珍道:“马大哥,小姐要的是手段高强的人,听说这边有一伙杆子,挺厉害的,有你认识的人么?”
马大贵道:“有,有!小人有个小同乡祖建平,在杆子里还是个头目呢。还有个余日新,也在那边,混得很不错,他们跟小人最好,前些日子还到店里来过一次。”
汉声见他越说越近了,对马凤莲使了个眼色,风莲会意,问道:“大贵兄弟,你能不能辛苦一下,去把他们请来?”
马大贵道:“这……这倒不容易,小人只听说他们在巩乃斯河谷里有一处寨子,叫老鹰岩,可从来没去过,那里的路很不好走,外人也找不到地方。”
玉姣问道:“你没问过他们,如果要找他们,有什么法子可找么?”
马大贵想了想,一拍脑袋,笑道:“哦,我差点忘了,崔建平说过,他们在宁远城东门有家酒店,叫寨垣春,只要到那里一问,就可以找到们。”
马凤莲道:“那就请大贵兄弟辛苦一超吧。”说着,回房去拿出五十两银子交给马大责道:‘这钱你拿去路上使用,留一点给大嫂,店里这几天不做卖也可以。”
马大贵怎么也不肯收,艾珍道:“马大哥不要客气了,马小姐虽在难中,日子还是过得去的,以后靠你们帮忙的时供很多,你们总不能饿着肚子给小姐办事啊。”马大贵才欢喜喜地收下了。
这马大贵倒是个忠心耿耿的人,金积堡投降时,他因为地位不高,官军没为难他,但他心里总存着疙瘩,不愿看官兵的嘴脸,乘机跑了。随着一伙客商从蒙古草原到了巴里坤,流浪到了乌鲁木齐,后来在白彦虎部下混了些日子。白彦虎打了败仗,马大贵被打散,就流落到伊犁地区来了。这次马大贵看到马凤莲,确是出于对马化隆的尊敬与怀念而表露出一片热情,马凤莲提出要找一批人也是情理中的事,所以他接受了马凤莲的嘱托后,把店里的事安排了一下,就到宁远去找寨垣春酒店,问崔余二人的消息。
得知匪帮有个联络点在宁远城里,汉声马上去找蓝惠英、宗维孝、宋公望商量,马凤莲当然不便出面,汉声和艾珍曾多次和叛军打交道,怕有人认出,也不好前往。决定由蓝惠英她们直接去寨垣春住店,汉声他们仍在熙春等侯。好在两城相距不远,快马一个多时晨可达,可以随时互通声气,蓝惠英等就奔宁远而来。
寨垣春酒店完全是按关内的格局建造的。外面是酒店,里面是客栈,屋舍宽广,陈设豪华,十分气派。蓝惠英等穿过前厅,到了里面,店伙迎上来,问道:“客官是住店的么?”
宗维孝道:“要两间上房,房子要干净清i些。”
店伙道:“敝店上房尽有,房钱却是按等级算的,客官……”
宋公望不耐烦道:“罗嗦什么!住你们最好的房间就是。”
店伙陪笑道:“客官有行李么?没有行李的话,请到柜上交代一下,小人再领各位去看房间。”
宗维孝道:“有这样的规矩么?”
店伙道:“这是柜上吩咐的,小人不敢做主。”
蓝惠英道:“算了,入乡随俗吧,柜房在哪里?”店伙一指靠左的一间房子道:“前面就是。”
宗维孝走到房前,见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正坐在桌子旁记帐,尖嘴猴腮,一双鼠眼碌碌乱转,不象善良之辈,宗维孝咳了一声,店伙叫道:“王先生,这位客官要两间最好的房子。”
那王先生抬起头,见宗维孝一表非俗,衣着华贵,连忙堆下笑来,说道:“欢迎惠顾,上房尽有。”望着店伙斥责道:“怎么不领客官去看房间?”
店伙讷讷道:“客官有女眷,又没有行李。”
王先生对宗维孝陪笑道:“很对不起,敝店有个规定,没有行李货物的客官要先交房钱,请客官原谅。”
宗维孝冷笑道:“原来如此,这也没有什么!”拿出一绽二十两银子的元宝往桌子上一撂,说道。“够往两天的么?”
王先生笑道:“敝店最好的上房是每套二两银子一天,尊驾要两套房子,够住五天的了,下人的赏赐就随客官的意。”
宗维孝心想,果然这店子不同一般,比别的地方房钱贵出几倍,想来必有名堂,这样倒好察看他们的底细,便不多说。三人随店伙往后院而来。
穿过几重天井,来到一个小院,只见珠帘绣幕,陈设华丽,每套上房都有内外两间,各种家具齐全,锦衾罗帐,连梳妆镜匣无不齐备,院里两套房子,有一个小丫头专门伺候。
蓝惠英笑道:“这样讲究的房子,难怪房钱算得贵了。”
宗维孝道:“只怕里面还有别的讲究呢。”
宋公望道:“管他呢,不过我可用不着住这么好的房间,有张床躺一晚就行了。”见店伙仍站在阶下,就对他说道:“没你的事了,忙你的去吧!”
店伙象想说什么,迟疑了一下,说道:“客官还有什么吩咐,要不要……找……”宋公望一挥手,不耐烦道:“什么都不要!”店伙才悻悻地走了。
小丫头看来只有十二、三岁,哈族打扮,倒还伶俐,着摔茶端水。蓝惠英把她叫到跟前,问她多大了,在店里工作了多久,平常都是些什么客人?
小丫头说她叫阿香,十三岁,来店才只半年。住店的大多带有刀枪,都很有钱,也有俄国人,他们都凶得很,动不动就打人骂人,晚上都叫女人来过夜,难伺候得很,她是第一次见到太太这样好的人。
蓝惠英拿了块碎银子赏了她,又拿了块银子,叫她去买些时新果脯来。把小丫头打发走了,三个人商量如何进一步查清店里的情况。
很明显,这店子的种种迹象都表明了,匪徒们大多在此落脚,碰巧正好有匪帮的人在这里,三人决定到前面酒店吃点东西,看情形再说。刚走到小院门口,碰到阿香捧着包东西回来了。蓝惠英叫她先放着,她们去前面吃点东西就回来,阿香惊道:“爷们要什么,我去前面叫他们送就是。”
宗维孝道:“不必了,我们自己去,喜欢什么就吃点什么,下次再让你张罗吧。”
阿香说:“买东西还找回来钱呢。”
蓝惠英道:“都赏你了,回去收拾屋子吧。”小丫头欢欢喜喜回屋里去了。
此时正下午申时左右,酒店生意甚为忙碌,楼上楼下都已客满。宋公望在前,宗维孝蓝惠英在后,上得楼来,堂恼见他们气概阔绰,迎上来道:“里面有雅座,请里面坐肥。”
宗维孝道:“我们想看看街上的热闹,就在当街厅里找个座头罢。”
堂倌陪笑道:“座位都满了呢。”
蓝惠英道:“不要紧,我们找个地方挤一挤。”说着,径住厅中普通座位间走去,见临衡一张桌子上只有三个买卖人模样的在吃面,就向这桌旁走去。宗维孝向吃面的客人道:“对不起,我们在这里挤一挤。”
三个买卖人见他们气宇轩昂,仪容出众,忙凑在一起,空出一半位子来,堂倌忙摆杯筷,请他们点酒菜,宋公望道:“你们店里有什么好吃的,先拣五、六样尝尝,酒要上好的!”堂馆拉长了嗓子向楼下叫了酒菜,那三个买卖人见了他们这势派,愈感到拘谨,匆忙吃完面走了。蓝惠英他们这才坐好,留心察看邻座的酒客,看到大多是一般的买卖人,只有靠里边有五个彪形大汉在豪然轰饮,粗犷的笑骂声中,偶然透出野马滩、艾比湖几个字,不由注意听了起来。园酒
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座中豪客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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