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 戈壁滩冤家狭路 白石峪父女团
书名:侠女艳情 作者:沧浪客 本章字数:11307字 发布时间:2024-08-09

第三十五回 戈壁滩冤家狭路 白石峪父女团圆
汉声他们正在月下闲谈,听到人语马嘶,一行人马向他们奔来,都提高了警惕。宗维孝朝来人高叫道:“来的是什么人?”米永忠也叫道:“站住!再往前走我们就不客气了。”
来人似乎看清了这边只有五个人,竟毫无顾忌,反而跃马驰骤而来,看看只隔得半里左右了。汉声他们为了防备万一,都拿出了枪。米永忠道:“就这么几个人,让他们来也不要紧。”艾珍道:“先给他们个下马威吧。”说着,“叭!”地一枪,把跑在前面那个人的帽子打飞了。那人勒住了马,可后面的又赶了上来。汉声又给了最前面的人一枪,把这人的帽子也打飞了。这队人马才知道这边的人厉害,齐刷刷地站住了。
那两个被打掉帽子的人,下马捡起帽子,看了看上面的弹孔,又惊又怕,叫自己的人都退到沙丘下面去。那个被汉声打掉帽子的壮汉,是这队人的首脑,朝汉声这边叫道:“朋友!我们是到井边找水喝的,给个方便,让我们喝点水吧,我们的人和马都渴得不得了啦。”
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到哪里去的?”
那壮汉道:“我们是从肃州来的,要去吐鲁番公干,你们是什么人?”
米永忠道:“你们是马四爷的人吗?”
“是啊!你们是——?”
“我们是去哈密的客商,你们要喝水可以,但只能让两个人来,提水去喝,都过来可不行。”——米永忠大声地回答。
这伙人是马文禄派往吐鲁番和叛军元帅马仲联系的。为首的壮汉叫马文富,马文禄准备进行叛乱,和马仲密切勾结,马文富就经常受命来往于酒泉和吐鲁番之间。这次马文富带了十五个人,和一批绸缎茶叶去找马仲,请马仲支援马文禄一些枪支弹药,并请马仲在马文禄起事时,派兵马来助战。马文富在出星星峡后遇到一场风暴,在戈壁滩上转了几天,带的水都喝光了,好不容易找到了道路,马文富记得这里有一口井,可供汲饮,所以兼程奔来,却不料遇到汉声他们。
马文富一伙开初并不把汉声他们几个人放在眼里,但与文富和另一个叫任雄的帽子被打飞后,他们胆怯了,又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怕得罪了新疆方面的人,所以站下来打话,听这边说是去哈密的客商,他们又胆子大了起来,尤其里面有两个极狠毒的家伙,就是在六盘山漏网逃走的陆明和尉迟德,他们俩受伤后由崔六死命救出,送到河州养伤,伤好以后,白彦虎派他们去酒泉联系马文禄,劝马文禄伺机叛乱,并劝马文禄和新疆叛军联成一气,所以陆明和尉迟德就和马文富一道来了。
陆明和尉迟德听米永忠提出不让他们到井边去,嘿嘿冷笑道:“老子倒要看看,谁有这个本事不让老子去井边喝水!”“凭那几个鸟人也能挡得住爷们了?弟兄们,冲过去吧!”
马文富手下也有几个火气大的出声附和,马文富道:“这样吧,我们都一天没喝水了,和他们硬斗,恐怕一时也难喝上水,不如先派两个人去,带两袋子水来让大家喝了,同时也探看一下他们的虚实,如果能打的话就再打也不迟。”
马文富的话得到大多数人的支持,他们委实渴极了,陆明和尉迟德也不便坚持反对,于是就派了两个人提着水袋子前去汲水。
这两个人得到了汉声他们的帮助,宗维孝借了绳子给他们使用,让他们灌满水袋,回到马文富一伙人中间,但汉声他们的好心并没使这帮匪徒感激,当匪徒们得知汉声他们只有五个人而且有一个是个漂亮的姑娘时,这些家伙都疯狂了起来,他们要霸占水井,也要抢掳这个姑娘。
正面向这边攻击匪徒们仍然有所忌惮,对方的枪法太厉害;他们仗着人多,让几个人留在原地,其他的人从侧后向水井迂迥过去,准备进行偷袭,按陆明的打算,只要他能暗地靠近,他的暗器一出手,对方再厉害也会被打倒,在陆明的蛊惑下,一半的匪徒参加了偷袭。但他们的如意算盘完全打错了。他们面对的这五个人远比他们所估计的厉害得多。
那两个匪徒来汲水时,汉声他们就发觉了。这帮家伙不怀好意。那留在井上的家伙一双贼眼老往邓玉姣身上溜,问他的话时,回答得支支吾吾,躲躲闪闪,两个家伙灌了两袋水就慌慌张张地走了。据汉声他们估计,这两袋子只能给这伙人暂时解渴。他们还要饮马,还要准备第二天路上用的水,照理,他们还要来灌第二次,第三次水……然而再没有人来,也不见有什么动静,这无异于告诉了汉声他们,匪徒必然另有打算。
汉声让米永忠监视正面,自己和宗维孝留心四面的情况。汉声的视力和听力极佳,死一样寂静的沙漠戈壁滩,一丝丝细微的音响都逃不过汉声和宗维孝的耳朵,他们早听出了匪徒包抄前来的脚步,待匪徒的身影在水井附近出现时,汉声他们早已做好准备,严阵以待了。
第一个接近井边的是陆明,他轻功极好,而且是计划好由他最先出手的。这晚的月色太好了,陆明没想到在距离井边一百多步远时,他已经被人家发现,而且清楚地认出了他的身形以至面貌。因此当陆明进到离井栏三十步左右,抬手准备向汉声他们施发暗器时,手刚一扬起,艾珍的手枪就响了叭的一声,陆明的手腕猛地一震,三支毒药镖叮咚落地。好个陆明,马上就地一滚,躲开了射向他胸膛的第二枪,左手掏出了一把毒砂,向开枪的地方撒出。艾珍闻得一阵腥风袭来,忙往侧旁一跃,跳开了两丈多远,望着陆明的身影又打了枪,子弹在陆明身后打得砂子飞溅,陆明早滚到沙丘后面去了。
原来汉声看出了陆明后,告诉了大家小心防备,艾珍知道他的暗器歹毒,所以先发制人,不等他发暗器,一枪打中了他的手腕,这里艾珍的枪一响,尉迟德和另七个匪徒见已经暴露了目标,却不想后撤,饿狼一样的扑了过来。尉迟德身躯高大,熟铜棍舞得呼呼风响,冲在前面,邓玉姣和宗维孝都知道他的棍重,不和他硬拼,邓玉姣本在谷道中从艾珍手里得了支手枪,这几天经常拿着摆弄,见尉迟德闯近跟前,抬手就是一枪,这一枪只隔得十五、六步远,尉迟德又猝不及防,叭地一声打中了尉迟德的左肩,他的一只左手已不听使唤了,但仍然大吼一声,右手一手拴棍向玉姣扫了过来。玉姣向后一跃,躲开了这一棍。宗维孝不等尉迟德站稳,一招白蛇吐信,剑如匹练,朝尉迟德胸腹部袭来。尉迟德左手已伤,不敢招架,闪过一边却提棍当枪,朝宗维孝戳去,两个一来一往狠斗起来。邓玉姣却被冲上的另两个匪徒截住,杀在一处,汉声单独力战五人,不让他们靠近艾珍、玉姣她们,也不让他们靠近水井,这五个匪徒虽然凶悍,却完全被汉声制住了,既不能占到汉声的便宜,又不能脱身去别的地方,仿佛每时每刻汉声的身影都在他们的面前晃动。
此时,正面马文富一伙见这边已经开打,也一齐扑了过来,米永忠开了几枪,打伤了两个,其余的仍然猛冲而上,汉声知道一场杀戮是不可避免了。剑势一变,展开杀手,紫电剑星芒乱晃,冷气森森,一招使出至少包含有四、五种变化,奇快无比,这些匪徒如何能够抵敌,幸得汉声不贪杀戮,专拣匪徒右手肘腕部攻击,片时之间,五个匪徒都已肘腕中伤,不能再战。玉姣此时也分别杀死踢伤两个匪徒,和汉声一起欢战正面冲上来的一伙,米永忠早迎着马文富厮杀。另外六个就由汉声玉姣敌住。
那陆明滚到沙丘下面之后,正待包扎受伤的右腕,艾珍已从一侧绕了上来,陆明左手撒出毒砂,准头劲道都不如右手,被艾珍从容避过,再给他一枪,陆明的左手掌也被打穿了,自知无力进行抵抗,哀嗥一声自绝经脉而死。陆明一声哀叫,使尉迟德内心一惊,脚下慢了半步,被宗维孝一剑刺穿胸膛,也登时毙命。其余的不敢再斗,发声哀喊,四散逃窜,马文富力战米永忠犹自占不到上风,见匪徒都已逃散,虚晃一刀,跃出圈外就跑。艾珍道:“你也别太便宜了,留点记号回去吧。”顺手给他一枪,击中马文富的肩背,马文富踉跄了几步,挣扎着没有栽倒,头也不敢回,没命地跑了。
汉声等见匪徒跑得远了,察看周围时,见陆明、尉迟德死在当地,附近还死了另外五名匪徒,汉声就拾起死者丢下的刀剑,给他们挖了坑,把他们掩埋了,有个伤了腿的,躺在沙丘下呻吟。汉声给他包扎了,又去匪徒原先停留的地方,想替他找匹好马好驮他一起走,无意间发现马文富带的十几匹驮马都在一处没有走散,汉声把驮马都赶到井边,让马都饮了水,匀出草料,把所有的马都喂了。休息一会,乘着月色,继续赶路。
受伤的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叫马明诚,见汉声他们不仅没杀他,还替他裹伤,带他一同走,非常感激,把他所知道的一切都讲了出来,恳求汉声收留他,否则他拖着条伤腿,一个人飘泊异乡,兵荒马乱之中也难逃出性命。汉声安慰他,叫他不要着急,等到了哈密再说,如果没有合适的地方安排他养伤,答应带着他走,马明诚这才安心。
沙漠终年太阳照射,白天甚为炎热,夜晚乘着月色走路清凉得多,好在汉声他们只有一天的行程就可赶到哈密了,不如早点乘着月色启程,去哈密休息还好些。打了个胜仗,无意中得了十几驮货物财宝,虽然连晚赶路大家心里也非常高兴。
当汉声他们在哈密出现时,当地军民非常振奋。听说他们从西安、从兰州来的,如同盼到了久别的亲人,纷纷打听陕甘的局势,盼望大军早日到新疆来,这里是关内进入新疆的第一重大门,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叛军占领吐鲁番后,曾两度攻占哈密,幸亏当地居民在巴里坤总兵何琯的支援下,经过几次血战才把叛军赶走,给大军保留了这块前进的基地。
新疆的叛乱也和陕甘的叛乱相差不多,是少数野心家有意挑起民族仇恨而产生的悲剧。哈密原是回王哈默特的世袭领地,居民汉族、哈萨克族,维吾尔族都有,以哈族为最多,新疆的哈族和维族都喜欢用布缠头,所以叫做缠回,这里的哈族和维族人民都反对叛乱,和汉民一道抵御叛军的骚扰,民族之间关系颇为和好。大抵变乱数年之后,人心思定,各族人民都盼大军早日出关。结束这种纷扰战乱的局面。
哈密因常受到吐鲁番叛军的侵扰,守御盘查比较严密,汉声持有钦差大营的特使委任扎子,又有左宗棠和刘典写给乌鲁木齐都统景廉的信,一拿出来,受到哈密军政长官的特别尊重,对汉声他们优礼有加,汉声他们反正得了马文富一批财货,乐得拿出些绸缎茶叶送情,于是皆大欢喜。
从哈密去乌鲁木齐要经过巴里坤,巴里坤此时是清廷在新疆东部的最大的据点,乌鲁木齐都统景廉就驻在巴里坤。甘肃叛乱以后,关内的货物不能由安西过来了,改由蒙古草原绕道到巴里坤来,所以巴里坤成了新疆东部的商业交通枢纽,比当时的哈密繁荣热闹得多。
从哈密到巴里坤要越过天山,平时高山峻岭,行旅艰难,此际山顶积雪未融,严寒冰滑更为难走。汉声等走了两天才到达巴里坤,他们练功的人倒没什么,主要还是马过岭吃亏,另外马明诚苦苦央求汉声带上他,他的腿伤较重,过天山顶时他伏在马背上全靠双手抓住马鞍,腿部由于颠簸而引起伤口剧痛,他都咬着牙挺过来了。大家见他这样坚决都开始同情他,米永忠更关心他,两人很快成了好朋友。
汉声他们到达巴里坤后,首先拿了刘典的公函去见景廉,这景廉虽是个旗人,倒还有点读书人的气质,颇识大体,但也有些迂气,他和左宗棠一直有书信往来,对汉声他们到来非常高兴,详细地问了左宗棠的生活起居情况和陕甘战局,答应给汉声他们在新疆的活动提供方便。因为景廉和汉声他们是初次相见,尽管他殷勤留客,汉声他们还是婉言辞谢了,他们打算去叨扰何琯一番。
巴里坤总兵何琯是武威人,和米永忠的父亲米殿标是多年的交情,米永忠曾跟着父亲看望过何琯,所以何琯对米永忠和汉声他们到来显得非常热情,彼此也很谈得来。
何琯从小酷好练武,善使一把金背大砍刀,重四十多斤,冲锋陷阵,所向无敌,平常轻财好义,士卒乐用,新疆叛乱以来,巴里坤和哈密这东部的两个据点,全靠他独力支撑,很得百姓爱戴,他听了米永忠谈了一路上的经过,对汉声他们更为敬重。
汉声问起徐学功,何琯说这人近年来名头很大,人很年轻,武功十分了得。他本是乌鲁木齐人,家境贫寒,自己潜心习武,得异人传授,勇略冠一时,叛乱初起时,徐学功见汉人惨遭杀害便带着几十个年青人,扶危惩暴,保护乡里,为远近所敬重,成为民团首领,后来威名日盛,投奔他的也越来越多,如今已有数千人马,叛军和安集延人都不敢侵犯他。
何琯留着汉声他们住了两天,艾珍执意要走,何琯也不好久留,特意找了个哈萨克族青年哈买提给他们当向导,哈买提能说汉语和维语,乌鲁木齐一带很熟悉,有他带路就方便多了。
离开巴里坤,汉声一行沿天山北麓西行,远望积雪皑皑的天山,高与云齐,在阳光照射下有如少女头上的珠冠,绚丽无比,他们时而驰骤在长满鲜花牧草的山谷间,时而穿行在深邃的森林里,有时走出林子,眼前展现出一片广袤的牧场,清清的溪水在草地漫流,牛羊在安静地吃草,这时就可以找到几个圆圆的帐篷,在好客的牧民家里吃到一顿美味的烤羊肉。
第三天下午,他们穿过了博格达山的峡谷,到达了徐学功的营地。
徐学功的老营建在天山深处的密林里,地名叫白石峪。汉声他们按牧民指引的方向,穿过一道山谷,望见前面有一道山梁,山上一条瀑布飞流而下,正是白石峪的入口。汉声一行正要策马上山,突然砰地一声,一枝弩箭从他头上一尺多高处飞过、接着从树林里跳出几个手执刀枪的汉子来,喝道:“甚么人?”汉声一听,说的是汉语,大喜,想必是徐学功的人了。忙说:“我们是从关里来的,特来见徐学功将军。”
那边为首的一个黑大汉向前几步,问道:“诸位要见徐头领,是亲还是故?有何贵干?”
汉声道:“我们带来钦差大人左宗棠的扎子,有重要事情特来求见,另外我们有个亲戚陈兴教习和王宗汉教习,去年来到贵处,不知在这里没有?”
黑大汉见说是陈兴的亲戚,笑道:“原来是陈教习的亲戚,他在这里,你们是他的什么人啊?”
艾珍向前道:“他是我父亲,我们特地从南方来到这里的,请这位大哥快带我们前去相见吧。”
黑大汉仔细打量了艾珍一番,呵呵笑道:“原来是陈师傅的公子,还真有些相象呢,兄弟我叫金福,也是陈师傅的徒弟,诸位远来辛苦,快进寨吧!”
汉声他们跟着金福走进树林子,上了山梁,路边有个哨棚,金福叫了一个中年汉子出来,说了几句,带着汉声一行进山,又经过几处哨卡,转过几个山头,才达到徐学功的老营。
老营建在密林环绕中的一个山谷里,背风向阳,一条山涧从谷前流过,民兵们伐倒一些大树,在林子里开出一片空地,修起一些木屋子,墙壁都是圆木垒成,十分结实温暖。徐学功住在中间一幢较大的木屋里,听到金福报告,说钦差大人派人前来,忙和几个头目出来迎接。
汉声看徐学功时,见他二十四五年纪,方面大口,浓眉下一双虎目,光亮有神,很有些草莽英雄气概,忙向前相见,各人都相互介绍了。徐学功见汉声、艾珍、玉姣、宗维孝、米永忠一个个清秀英俊,气宇轩昂,果然中原人物,自是不同,心中大喜,把身边两个大头目秦斌、尹宏达也给大家介绍相识,就请大家进内叙话,哈买提和马旺诚由小头目带去休息。此时马旺诚腿伤已经好转,汉声只说他是由关内带来的亲随,路上和土匪交手时受的伤,所以大家都不生疑。汉声把十儿驮货物也交给了管事头目,才和徐学功一同进寨。
徐学功的大厅也是内地一般厅堂的格式,不过不如豪家巨室那么华丽而已,厅堂正中悬挂一幅关云长的画象,中间关羽红脸绿袍,手持书卷,黑脸周仓手捧青龙偃月刀,关平手捧印信,分立两旁,画笔还颇不俗,旁边一幅对联,写的是:“忠心昭日月,浩气壮山河。”徐学功让大家分宾主坐了,汉声取出左宗棠大营的扎子,上面写的是:“兹特遣苏汉声为钦差大营特使,前来新疆各城视察,与各地义军联系,仰各地军府知照,此令。”上面盖着钦差大臣的大印。徐学功和秦斌、尹宏达等见了十分高兴,徐学功激动地说:“我们真象没娘的孩子,天天盼朝廷有人来,总算把你们盼来了。”
汉声道:“徐将军威振天山南北,这一带的汉民百姓全靠将军庇护,左钦师特命在下前来致意,希望将军和附近豪杰联络,再支持一个时期,朝廷一定派大军前来,那时候内外夹击,定可平定叛乱,救民于水火,将军名垂青史,功业是不可限量的。”
徐学功两眼放出光采,兴奋地道:“左钦帅也知道我们?”
汉声道:“左钦帅放着闽总督不做,甘愿以六十多岁的高龄前来收拾陕甘糜烂的局面,主要还是为了整个的西北,平定陕、甘是为了进军新疆扫清道路,所以他对新疆的情况非常关心,常常派人和景廉文麟联系,对徐将军当然是了解的。”
徐学功感叹地道:“左钦帅确实是个眼光远大的人,我们这里有好多人都以为朝廷不会管我们了呢,如果左钦帅到新疆来,我们就有奔头了。”
汉声把左宗棠的为人和他治军安民的作风扼要地叙述了一下,说明陕甘的平定已经胜券在握,进军新疆只是早晚的事,徐学功和秦斌、尹宏达等听了非常神往,他们见汉声年纪轻轻,对整个局势分析得清清楚楚,而且引古证今,讲得条条是道,对前途充满希望,不禁大为敬佩。
徐学功道:“我们都是粗人,没读过书,凭着争一口气,顶着干了几年,心里却一直没有个底,听苏公子这么一说,我们心里都敞亮了,没说的,我们一定坚持干下去!”
汉声道:“我们此次前来,除了完成左钦帅的嘱托之外,还有一件私事,要请徐将军帮忙,就是我们这位兄弟的父亲陈兴师傅,听说到了徐将军这里,是不是现在可以请来相见?”
徐学功大喜道:“有这样的喜事?苏公子何不早说,陈师傅正在后面教弟兄们练武,我马上叫人去请。”
哐人汉声和艾珍齐声道:“不必了,还是我们前去吧,将军派个人带我们去就行了。”
银徐学功笑道:“也好,我就同各位一起去吧。”
练武场在厅后不远的林间空地上,周围有很多木屋,汉声他们去时,陈兴和王宗汉正带一百多个青年在练习各种功夫,有练刀枪的,有打沙袋的,有对搏相互喂招的,有走梅花桩的,场上热气腾腾,甚为红火。见徐学功带着一行人走近,有的人停止了练习,垂手站立问好,徐学功向大家摆摆手,叫大家不要停,然后走近一个老人,欢快地叫道:“陈师傅,恭喜!恭喜!请歇息一下,看谁来了?”
汉声注意看时,见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健步走来,眉目酷似艾珍,却更透出股刚毅英武之气,他一边走,一边笑道:“有什么喜事啊?徐将军这么高兴。”
艾珍虽然离别多年,父亲的音容笑貌还记得清清楚楚,见父亲又老了许多,无穷的离绪涌上心头,抢步向前,只叫得一声“爹!”就便咽住了,双膝跪下,抱住了陈兴的双脚,仰头望着父亲深深的皱纹和斑白的头发,眼泪刷刷地流了下来。
陈兴见艾珍这个样子,心内一惊,细看时象是自己的女儿却又是男装打扮,还在犹疑,艾珍叫道:“我是艾珍啊!爹不认识我啦?”
陈兴拿开了艾珍的帽子,抚摩着她一头秀发,细看时,不是自己朝夕思念的女儿是谁?不由得老泪纵横,拉起艾珍欢喜地说:“珍儿,长这么大了!爹哪天不想你,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真是老天有眼啊!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怎么来的?”
艾珍抹干眼泪,笑道:“等下再告诉爹吧,女儿这次到新疆来,还多亏他和这几位兄弟呢。”说着,指了指汉声和宗维孝、邓玉姣、米永忠,想起在父亲面前介绍自己的未婚夫婿,早飞红了脸。
汉声忙向前一步,说道:“小侄苏汉声,叩见老伯。”说着跪了下去,就要磕头。
陈兴见汉声行此大礼,慌忙搀住道:“不敢当,不敢当。”想用劲不让他拜下去,哪知握住这年青人的手臂,竟使不出劲来,再加上用到八、九成功力,仍然阻不住这年青人的下拜,陈兴大吃一惊,喑道:“小伙子好内力!却为什么要对自己行此大礼?”
艾珍含羞笑道:“爹!让他拜吧。”
陈兴猛然会意,高高兴兴地受了汉声的全礼,拉起汉声,细细打量了一番,见汉声容仪俊雅,英气逼人,又望了望含羞带笑的女儿,两人真是一对璧人,心中大喜,口里不住地说:“好!好!你们……”
艾珍怕父亲当着大家问起来更不好意思,忙到陈兴耳旁说道:“我们的事还要爹爹做主呢。”陈兴听了,眉开眼笑,又是一迭声说:“好!”说得徐学功、秦斌、尹宏达等也明白大半了,大家高兴地祝贺:“陈师傅,真是大喜!喜上加喜啊!”登时轰动了起来。
“什么大喜事啊?也不叫我一声?”王宗汉见这么多人围住陈兴,忙跑了过来,艾珍向前,叫了声“主叔叔!”王宗汉见是艾珍,喜不自胜笑得合不拢口,说道:“长成大姑娘了啊!真不容易,你师父还好吗?”艾珍把王宗汉介绍给了汉声、玉姣、宗维孝、米永忠,接着众人一一向陈兴、王宗汉见礼,邓玉姣对陈兴也是大礼参拜。陈兴又弄懵了,却不好搀扶得,艾珍却在旁笑道:“她也是你的女儿呢,她叫邓玉姣,是我姐姐,爹,你看她长得怎样?你有两个女儿不高兴么?”
菜陈兴拈着胡子笑道:“痴丫头,人家邓小姐比你强多啦,我哪有这个福气?”
艾珍正经地说道:“是真的呢,你问问他好啦。”说着瞧了汉声一眼,汉声、玉姣被艾珍这么一说,都红了脸,陈兴一瞧,也明白了八、九分,就不说了,又是一连串声:“好!好!”拈须大乐。
王宗汉知道汉声是艾珍的未婚夫婿,对他更为留意,打量之余,未免找些话题要想弄清楚这侄女婿的深浅,同时也不便冷落了宗维孝和米永忠,一时笑语寒暄,气氛极是热烈。
徐学功笑道:“陈师傅父女相见不易,回屋里去说说话
吧,这里由我们看看就行了。”王宗汉也连忙说道:“是啊!我一高兴,只顾自己和人家说话了,倒忘了正主儿,你们先说着吧,我们也马上就来的。”
陈兴见徐学功说了,忙道了谢,给众头目打了个招呼,领着艾珍他们回到自已的住处,细细地倾诉离别后的哀曲,七、八年的生离死别,厄困坎坷,说到伤心处,陈兴和艾珍止不住泣下沾襟,汉声等也唏嘘不已。
徐学功为了欢迎钦差大臣的信使,兼之庆贺陈兴父女的团圆,大排筵席,请汉声他们和义军大小头目见面。汉声他们也把得来的绸缎茶叶分送给各头目作为礼物,余下的都送给大寨,众头目见汉声他们气宇不凡,带来了内地人民的关怀和问候,无不欢欣鼓舞,酒席间十分热闹欢洽,不必细述。
席间说起新疆的局势,汉声他们才知道叛乱的详细情况。原来同治元年,乌鲁木齐参将索焕章心怀异志,奉陕西回民妥明为师,掌教讲经,妖言惑众,趁乌鲁木齐都统平某向地方勒索捐款,民怨沸腾的机会,于同治三年六月,杀了乌鲁木齐提督,举兵反叛,新疆各城先后被叛军攻占,所有新疆的清廷大臣,都统、将军、参赞大臣、领队大臣、办事大臣、提督、总兵、副将参将……几乎全部被杀,回民历来不满官府歧视回民,叛乱时连汉人也不分青红皂白,一概屠杀。
叛乱发生后,妥明自立为清真王,索焕章称为元帅,其后马升、马泰、马仲、马明、马官等也都号称元帅。当时妥明的势力只统治到北疆各城,南疆喀什噶尔、轮台、库车、阿克苏等八城则在叛乱之后,不听妥明号令,各自为王,第二年(同治四年)新疆西邻的浩罕国被俄国所灭,其中的安集延部首领帕夏自立为王,号称阿古柏,在喀什噶尔内奸的勾引下,进占喀什噶尔,并逐渐占了南八城,其势力逐渐伸入北疆,妥明派马泰统兵和安集延人交战,在库车一带被安集延人杀得大败,此时安集延势力已扩张至吐鲁番,正勾结马仲,阴谋推翻妥明统治。
叛乱发生时,新疆北路各地汉民纷纷组织团练自保,他们平时耕种自给,叛军进犯时就奋起抵抗,所种田地公种公收,公推有能力的人做首领,著名的有绥来的赵兴体,河西的刘乡约,古城奇台的马进福、邓生玉等,其中以徐学功和孔才最为强大,徐学功武艺高强,善能服众,对敌时以马队冲锋,骤若风雨,敌人往往都来不及施放就做了刀下之鬼,以此闻风丧胆。那孔才善于笼络群众,结纳上官,所组织的团练训练装备都较好,有一定的战斗力,叛军也不敢轻视。
汉声趁大家喝酒酣畅之际,纵谈天下大势,阐述左宗棠规复疆土,安定西北的雄才伟略,建议徐学功联络附近豪杰互相支援,共同对敌。这样,不仅可以团结成一支有力量的队伍足以自保,今后还可以配合朝廷大军的收复全部新疆,建功立业,名垂青史。众人大喜,愿意在钦差特使的促成下,联合各路人马共成大事。当日宾主尽欢,彼此倾心吐胆,意气相投,汉声、宗维孝、米永忠和徐学功、秦斌、尹宏达等很快成了知己好友。
汉声等自此就在白石峪住了下来,每天徐学功陪他们各处看看,谈谈天下大势,彼此印证武功,甚为相得。
徐学功的妻子奥丽斯是哈族人,会讲汉语和维吾尔语,为人甚是贤淑热情,和艾珍、玉姣一见面就非常亲热,艾珍已经换了女装,她从小学各地的方言,很有点学习语言的天才,在路上就跟哈买提学了不少的哈族普通用语。现在和奥丽斯在一起,进步更快,已经会讲一般的应酬话了。玉姣略差一些,男的方面,米永忠学得最快,宗维孝和汉声则和玉姣差不多。
哈买提很喜欢白石峪,一来就不想走了,汉声劝他还是先回去一趟,把这边的情况告诉何总兵,好让他放心,以后他如果征得家里的同意,随时都可以来的,哈买提才答应玩几天就回巴里坤去。
哈买提走后,探马来报,马仲率领万余人马向绥来移动,不久绥来民团赵兴体派人前来求援,说马仲进攻甚急,请徐学功派兵解围,徐学功请来大家商议,大家认为这是促成各路义军联合的好机会,又可以打击一下马仲的气焰,决定马上出兵援救。
徐学功的老营白石峪到绥来赵兴体的营寨有一百五十多里,徐学功和汉声等带着马队,当天夜里赶到离赵兴体大寨二十里的山谷中停下休息,一面派出哨探,一面等待步兵到来。
徐学功只有五百多骑兵,他的步兵要到第二天上午才能赶到,他先率马队来的目的,主要是在必要的时候牵制敌军,减轻赵兴体的压力,如果赵兴体还能支持得住,徐学功就命马队就近养精蓄锐,到时候伺机冲杀。
半夜过后,哨探的义军回来报告:马仲的队伍扎在山口休息,大概白天经过一场恶战,叛军都睡得很死,只有少数哨兵警卫,徐学功认为这是个好机会,决定趁其不意,狠狠地揍他一下,挫挫马仲的锐气,同时也让赵兴体知道,援军已经到来,好准备里外合击。
马队在黎明时悄悄地进到马仲营地附近一里左右的地方。徐学功命令骑兵利用雾气的掩护不动声色地靠近敌营,如果被敌人发现就猛力冲杀过去。这些骑兵跟徐学功打过不少的漂亮仗,士气非常旺盛,一个个精神抖擞,上马出发。
果然晓雾迷漫帮了徐学功的大忙,马仲的哨兵也因为天气太冷,把脑袋缩进皮衣领子里了,没能及时听到杂沓的马蹄声,等到有人发现鸣枪告警时,徐学功的马队已经冲到营房跟前了。枪声一响,犹如信号,五百多骑战马,风驰电掣地卷向敌营,喊杀之声震动山谷,马仲手下的叛军刚从睡梦中惊醒,慌忙披衣出帐迎敌。徐学功一马当先,早已冲了进来,刀光闪处,劈翻了几个持枪欲放的卫兵,那些跑出营帐的叛军,仓猝之间来不及组织抵抗,一一被潮水般涌进来的马队所杀。汉声等在敌军营寨中横冲直闯,好似虎入羊群,所过之处腾起一片嚎哭,徐学功纵兵大杀了一阵,把马仲的营寨冲得七零八落,叫手下把缴获的兵器战马带走,呼哨一声,让秦斌、尹宏达带队撤出战斗,自己和汉声他们断后,缓缓而退。等马仲组织好兵力赶来追击时,徐学功他们已驰去五、六里以外了。马仲不知虚实,怕有埋伏,不敢追赶,回到营中懊丧不已。
这一仗,徐学功缴获了六十多匹好马,三十多支快枪,刀矛一百多把,敌军死伤至少有三百多人,自己却只有七、八个负重伤的,另外有二十多个负点轻伤,可谓大获全胜。
徐学功回到原先休息的山谷,命部下埋锅做饭,一面派出哨马去谷外巡逻警戒。汉声热心,忙给伤员包扎上药,他手术高超,八宝止血镇痛丸神效异常,很得义军上下好感,艾珍、玉姣也在旁边帮助,他们渐渐和更多的义军熟识了。
早饭后,探马来报,马仲营中出来了一支三百余人的骑兵,正向这边前进。徐学功笑道:“马仲这下子被揍痛了,还想报复哩。”头目们问是不是下令迎战?徐学功道:“不忙,他这支骑兵不是真来打仗的!”
大家奇怪了,问他为什么这样看。徐学功道:“我们早晨揍了他一顿,马仲不知道我们的实力,如果真打算和我们决战,就会倾巢出动,现在他只派出三百人马,分明是诱敌之计,想把我们引到他们营地跟前去,我们尽可不去理他。”
果然如此,那支马队到了谷口外面就停止不进,只一味地鸣枪放铳,大声鼓噪,徐学功只命令少数亲兵戒备,其他的人都休息待命。马仲的骑兵真的只在谷外呐喊,却不进谷来。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嘹望哨来报,谷口外的敌兵已开始懈怠了,有的下马休息,有的在溪边饮马。徐学功命令亲兵上马,对汉声等笑道:“苏公子有兴跑跑马么?”这倒勾起艾珍的兴头,和汉声等一齐跟着徐学功冲了出去。
马仲的骑兵见徐学功出战,不敢迎敌,扭转马头就跑,那些休息的,饮马的慌忙跟着狂奔,徐学功叫道:“追!看谁的马快。”一扬鞭,坐马箭似的赶了上去。
艾珍的马快,原和徐学功只是一马之隔,见徐学功催鞭,也猛冲而上,汉声他们和众亲兵参差不齐地相跟着,转眼之间追出了五、六里,艾珍的马已超出了徐学功,正待再追上去,徐学功已勒住马,叫道:“阵小姐赢了!歇会儿吧!”亲兵们见首领停下了,也都停了下来。
艾珍却跑得正在兴头上,不愿就此停住,同时初来白石峪,想趁机露一手,笑道:“我们几个再送他们一程吧!”也不等徐学功回话,紧催一鞭,枣红马哗啦啦疾驰了过去,汉声、玉姣、宗维孝、米永忠怕她有失,也跟了上来。
正是:横戈跃马天山北,不斩楼兰誓不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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