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要成为武林圣手,不用功学习不行。
一个人要成为武林圣手,除了用功,没有灵性不行。
一个人要成为武林圣手,除了用功和灵性之外,缺少幸运和机会也不行。
如果一个人同时拥有了用功、灵性和幸运机会这三个要素,想要成为武林圣手,也的确不是什么难事。
楚留香便是这样一个人,所以他在几个月内成为武林圣手,也并不是什么不可思议之事了。
楚留香跟那僵尸学成天下快之又快的剑法之后,第一个念头就是直奔南疆大理国,寻找段真公主。
中午,他骑马疾行,远远听见前面一片嘈杂和纷乱。张目看去,有数百人正围作一团,喊杀声不时冲天而起。
若在两个月之前,与世无争,身无半分武功的楚留香定然会绕道而行,避开是非。可是眼下他却不自觉地凑上去。真可谓艺高胆大,一点也不假。
定睛看去,数百人中大多数蓬头垢面,身负脏兮兮的口袋,手里拿着打狗棒。
莫非这就是武林中盛传的天下第一帮丐帮了。
再仔细看去,却见一个老年乞丐正与一个面色僵硬之人动手过招。两人招式皆甚精妙无比,你来我去甚是精彩。那老年乞丐一张长方脸,颏下微须,粗手大脚,身上衣服东一块西一块打满了补丁,他所用招数,掌掌有虎虎生气,一招一式均有摧枯拉朽之力。
那面色僵硬之人因似乎带着人皮面具,看不出年方几何。但见此人挥招之处,甚是潇洒飘逸,虽不及老年乞丐之招能够打得飞沙走石,但却似乎暗藏阴毒之力,竟令那老年乞丐不得占上风。..
也许是带面具的人内力暗藏阴毒之功,也许因那老年乞丐年事已高,纵有一身好本领,无奈精力已不济,故而战不一百招,那老年乞丐已渐渐落了下风,出掌虽仍虎虎有生气,但那脸上已微现冷珠。
那面戴人皮面具之人的攻势却渐见其猛烈。
围观众人脸上逐渐现出悲愤之色。
他们似乎很想一拥而上,与那戴人皮面具的人决一死战,却慑于老年乞丐的眼神,均皆不敢上前相助。不多时,两人便又斗了一百多招。
那面戴人皮面具之人挥手连使出几个怪招,那老年乞丐口吐鲜血,身体摇了几摇,又勉力站住。
看来老年乞丐大势已去。
那面戴面具之人阴冷笑道:“原来天下第一大帮丐帮郝帮主不过如此!”
他挥掌欺身向前,看那样子,便是想立时取了郝帮主性命。
“帮主小心!”人群中有几位身负九个布袋的长者齐呼。他们即使想出手相助,只怕也为时已晚。
说时迟,那时快,楚留香已抽剑在手,从天而降。这冲天而起的一招,乃是僵尸的授剑法中一个精妙至极的招数。想那僵尸必是数十年已遁形于江湖,故而他的剑法已无人知晓其神。
这冲天而起,自天而降的一招,楚留香也许并未使用到至极至快的程度。
可是这招使得出人意料之外,故尔能打人个防不胜防。
自天而降之时,楚留香手中长剑已划破对手腹部。那面戴人皮面具之人也亦把阴毒至极的一掌击在了楚留香身上。
楚留香登时昏了过去。
他昏去之时,已在瞬间看见对方腹部一腔热血喷薄而出,显然死期已经不远。
楚留香缓缓醒来。
一片明媚的阳光照在了他的脸上,他勉力睁开双眼,眼见自己躺在一张床上。
一个年轻的乞丐惊喜地叫道:“你醒了。”
楚留香缓缓点点头,料想自己必定是从生死关中刚自回转,身上懒洋洋地没有什么力气。
他慢慢回想起自己是如何来到一个地方,如何看见一个老年乞丐与一个面戴人皮面具之人过招,自己又如何出人意料地出手相救,于击中对方的同时,中了对方极其阴毒的一招。
一幕一幕,均自眼前闪过。
一幕一幕,无不栩栩如生,极其惊险。
年轻乞丐道:“那一日郝帮主中了那邪道之人剧毒于先,又被那邪道之人出手相逼于后,若不是公子出手相救,只怕生命难保了。”
“郝帮主?”
“就是我们天下第一大帮——丐帮帮主郝帮主啊?”
年轻乞丐奇怪地说:“英雄竟连我们天下第一大帮的丐帮也不知道?”他脸上未免有些失望的神色。
楚留香脸上有些歉然。
年轻乞丐又说:“郝帮主已运功将那剧毒逼出,眼下身体已渐康复,郝帮主连连夸奖英雄的剑法,他说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之快的剑法,快到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躲得开。”
楚留香想起自己在僵尸的洞中所度过的岁月,心中不知是喜还是悲。
“郝帮主来看你来了。”
随着年轻乞丐一声惊喜的呼叫,郝帮主已健步如飞地走了进来。
“感谢英雄救了郝某人一条命!”
楚留香在床上跃起,起身还礼。
“郝某人这条命是公子用性命救的,你有什么吩咐,请尽管讲,只要郝某人能办到的。”
楚留香一听,当下心中一亮,不禁言道:“听说丐帮降龙十八掌,威力无比……”
“好!我就将降龙十八掌传授于你,以报在下活命之恩。”
啊!”楚留香不禁又惊又喜。
阳光灿烂。
这是个初夏的早晨。
鸟雀儿在树林中鸣叫,一片喜悦和清新。
楚留香心中也升起了喜悦和清新,他今天又要学到一门盖世的武功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有这样的好运气。
其实他的好运气也是用半条命才换来的。
好运气看似运气,也离不开那努力相搏。
“好,我先教你‘降龙十八掌’第一招式,‘亢龙有悔’。
郝帮主左腿微屈,右臂内弯,右掌画了个圆圈,呼的一声,向外推去。
手掌扫到面前一棵松树,喀喳一声,松树应手而折。
楚留香大吃一惊,想不到这一推之中,居然有这么大的力道。
郝帮主道:“这棵树是死的,如果是活人,当然会退让闪避。学这一招,难就难在要对方退无可退,让无可让,你一招出去,喀喳一声敌人就象棵松树一样完蛋大吉。”
当下把姿式演了两遍,又把内劲外铄之法,发招收式之道仔细解释了一遍。
楚留香天资极好,半个多时辰已得大要。
郝帮主道:“与敌对阵时,敌方有时虚招多实招少,你要是跟对方转,非吃亏不可,因此要想攻破对手掌法,就是不管对方是真是假,待对方掌来,真也好,假也好,只给他来这一招‘亢龙有悔’,他见你这招厉害,非回掌招架不可,那就破了。”
“郝帮主,我试试吧。”
楚留香听帮主之说,觉得技痒,不禁想试一试。“好吧!”
楚留香拉开架式,挑了一棵特别小的松树,学着郝帮主的样子,对准树干,呼的就是一掌。
那松树晃了几晁,竟是不断。
郝帮主笑道:“你摇松树干什么?捉松鼠么?捡松果么?”
楚留香被说得不免满脸通红。
郝帮主道:“我对你说过,要对方退而无退,让无可让。你刚才一掌,劲道不小,可是松树一摇,就把你的劲力化解了。你先学打松树不动,然后再能一掌断树。”
楚留香大悟:“要着劲奇快,使对方来不及抵挡。”
郝帮主道:“对。把你那奇快无比的剑法移植过来,即可掌握‘亢龙有悔’的要旨。”
他续道:“这一招叫‘亢龙有悔’,掌法的精要不在‘亢’字而在‘悔’字。倘若只求刚猛狠辣,亢奋凌厉,只要有几百斤蛮力,谁都会使了。”
他再道:“亢龙有悔’,盈不可久,因此有发必有收,打出去的力道有十分,留在自身的力道却还有二十分,哪一天你能领会到了这个‘悔’字的味道,这一招就算学会了三成。好比陈年美酒,上口不辣,后劲却是醇厚无比,那便在于这个‘悔’字。”
楚留香听了大为佩服,当即尽心尽意练“亢龙有悔”。
多亏他天性聪慧,悟性极高,只一日功夫就把那“降龙十八掌”的第一招“亢龙有悔”的精要尽数掌握。只是他功力尚未到火候,是以威力尚不足。
第二天,郝帮主又教了他“降龙十八掌”的第二招“飞龙在天”。
这一招,跃起中空,居高下击,威力奇大。
第三天,教第三招。
第四天,教第四招。
第五天,教第五招。
第六天,教第六招。
第七天,教第七招。
第八天,教第八招。
第九天,教第九招。
第十天,教第十招。
第十一天,教第十一招。
第十二天、第十三天,教第十二招。
第十四天、第十五天,教第十三招。
第十六天、第十七天,教第十四招。
第十八天、第十九天,教第十五招。
第二十天,教第十六招。
第二十一天,教第十七招。
第二十二天,教第十八招。
楚留香竟在二十二天之中,学成了威力盖世的“降龙十八掌”。
楚留香甚喜。
郝帮主也甚喜。
郝帮主喜道:“‘降龙十八掌’与‘打狗棒法’乃我丐帮镇帮之宝,非本帮帮主不能习得,你现在已学会了‘降龙十八掌’也算丐帮的半个帮主了。”
意下,似乎想将那“打狗棒法”也教给楚留香。
如果楚留香同时习得了“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棒法”,实际上便已成了这年事已高的郝帮主的当然的接班人。
丐帮乃天下第一大帮,声势极大,威名赫赫,帮主之位实在是一个众人企望莫及的好位子。
可是楚留香此时所挂念于怀的不是精妙无双的“打狗棒法”。
更不是什么丐帮帮主的位子。
他所挂念于怀的只是一个人。
一个相识不久的人。
一个相识不久的女子。
这个女子也许已经将他无意忘在了爪哇之国。
可是楚留香却时时刻刻将她记挂在心上,时时刻刻不能忘怀。
他所以吃尽苦头学习这些武艺,也无非是为了保护这位女子能不受别人的欺侮。
这个女子就是他在姑苏城内相识的段真。
真是段真造就了一代奇侠楚留香。
楚留香毫不避忌地告诉郝帮主,他要走了,他要去那大理国寻找段真公主。
楚留香将自己如何与女扮男装的段真公主相识于姑苏城内的事前前后后讲了一遍,包括自己如何与段真公主结下了八拜之交的荒唐事也毫不犹豫地讲了出来。“段真公主?”
郝帮主一边听一边点头,又摇头,又叹气,看来是有不少相当复杂的感受难以表达。
“想不到楚公子有此奇缘,只是这件事已经闹得很大,楚公子侧身其中,也许不免有杀身之祸!”
“虽千刀万剐也不避忌!”楚留香斩钉截铁道。这么大的勇气自何而来,连他自己也不免有些吃惊。
“只是,如今段真公主已成为众矢之的,在那大理国内也许未必能找得见她了。”郝帮主沉吟着道。
“请给弟子指出一条明路!”楚留香冷不丁地跪在了地上,连自己也奇怪自己为何出此大礼。”
“请起,请起,”郝帮主也大吃一惊,“楚公子为何出此大礼,真折杀我也。”
郝帮主眯起眼睛,沉思着道:“二十年前,楚公子也许刚出世之际,在武林上出了一件大事,由此酿出武林一场大祸,死伤不知多少武林高手,最后恩怨化解皆因少林寺中凭空出现一位无名的灰衣僧,此人心慈如菩萨,武功内力高强也不差于菩萨……”
“帮主之意,是否认为我当去少林寺……”
“我也只是猜测罢了。”
“楚留香明白!”
楚留香又施大礼,转身告辞走了。
郝帮主见楚留香人渐远去,不由得又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