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武林春秋
书名:绝剑情侠 作者:沧浪客 本章字数:10499字 发布时间:2024-08-05

冷清湖碧蓝,蓝得像湖里镶满绿宝石。
冷清湖边,一座玲珑剔透的石山上,对面坐着两条身 影。
男的道:“徒孙的故事已经讲完了。”
女的道:“祖师爷的故事还未予你讲过。” 男的道:“祖师爷也有故事么?”
女的道:“祖师爷不想占你的便宜,那故事呈然乏昧 得很,但祖师爷还是要说上一两个,还清你这份人情!”
男的笑道:“祖师爷不该与徒孙计较!”
女的哼一声,道:“人情总是欠不起的。” 此二人无疑正是张三娘与宿命郎君!
“玉娘子”张三娘清清喉咙,娓娓叙来。
“生死一统魔”宿命郎君正襟危坐,敛息倾听。 冬天的冷清湖寒气逼人。
坐在石山上的两个人儿手脚俱凉,却是一丝不动,一 个饶有兴致的讲,一个凝神专注的听,二人轮流讲着那已 经过去很久的故事,从黎明到暮合, 一直不曾停下来。
冷清湖边有株大青树,大青树枝叶黑郁繁茂,如云似 帐平平铺开,底下透不出一丝阳光。
大青树足有十来抱粗,青白色的树干骨骼突出,粗大 的根茎像巨鹰爪箍住大地。
大青树经风雨见世面,厉经千百年的变幻沧桑。
大青树体内透出种摄人心魄的深邃莫测,透出股神奇 诡秘的冥暗气息。
大青树下,来了三位少女!
三位少女在这棵千年树下结为百年金兰。
每日里,三位少女来到树下,跟着位少年学武功。 那少年气概轩昂,威风凛烈。
三位少女美目流波,一刻不离少年左右。
三位少女悉心模拟,一丝不苟,练得早不朝东,晚不 向西,午不朝南,永不向北,全神贯注均存似与一人相搏 之观念,忘物忘我易至妙境,只求其精之概俨然。
少年持重的浓眉渐渐开启。 少年积忿的神目有所舒展。
一日练毕武功,少年蓦地一笑,道:“在下有眼无 珠,小视了三位的天资,实乃罪过,惭愧矣!”
三位少女征怔望着少年,不解其意。
少年头一回拾眼膦视三位少女,将她们逐一看了一 遍 ,展颜笑道:“三位天盘功夫成矣!”
三位少女一惊!
惊喜之际,三位少女忘形欢笑。
那少女的狂悦之情,只怕笑声无法一一表述得了,不 知是谁率先领头,三个少女乐极生悲,以哭取笑.一迸扑 向少年。
少年正自舒心展颜,默声欢喜。
倏地,三位少女已到他眼前。
三位少女扑在少年身上,哭得悲天伧地,儿乎将少年 整个儿揉捏碎了。
旷野苍苍,湖水泱泱。
冷清湖像一面蓝得发亮的绸缎在抖动。
少男少女的心何常不也一样泛出些光亮,生出些震 颤。
武功原分“天、地、人”三盘。
天盘功夫专习轻功。
轻功又分三乘练法,第一为内家轻功,第二为自然纵 跃,三为铁锡牌。此三种练法缺一不可,三乘一并练就, 人之躯体一掠能起数丈之高,但觉身轻如羽,墙壁可走, 水面可行,来去自如,犹若神灵。
得此异能,三位少女岂能不欣喜若狂,放任欢喜!
三位少女哭得十分有趣,哭得不无道理。
少年被三位少女拥着,浑身上下俱被少女的泪珠沾湿 。
少年禁不住心荡神移,炯炯的目芒膦向其中一位少 女。
“敢问小姐尊姓大名?”少年神思恍忽,幕地说出句 少女们从未听说过的话来。
因为,除了悉心传授武学之外,少年从未说过一句多 余的话语。
那被问的少女一怔,嫣然启唇一笑,道:“小女子姓 张,名三娘!”
少女笑得迷人,笑得千姿百媚。
旁边还有二位少女,陡地粉腮燥红。
其中一位娇声嗔道:“师傅怎地如此偏心眼儿?” 少年痴痴笑着,眸目只是不离张三娘左右,随和道:
“我已将你三人一并教成天盘纯功,为何却有偏心眼儿-一 说 ! ”
那少女蛾眉一扬,娇声道:“师傅为何单问她一人姓 名,却不问问我们的姓名?”
少年自嘲一笑,自光攒动,回道:“在下一时疏忽, 怠慢了两位,在下这便一一问来。”
方才说话的少女笑道:“先问我地!” 少年道:“在下便先问你。”
少女嗔道:“要似方才问我那小妹一般才得。” 少年道:“敢问小姐…… ”
少女失声笑道:“得了得了!我也等不及你那慢条斯 理的劲儿,我姓婉名茹珠,师傅便叫我茹珠吧!”
少年转向另一位少女。
那少女低眉顺眼,垂手娇羞道:“我那名字实在不好!师傅千万莫要见笑!”
少年轻声道:“小姐但说无妨。”
那少女羞人答答,妞怩了半响,才红着脸道:“我爹 娘说我的生辰八字欠祥有凶兆,是以将我取名莫名,以避 邪消灾。”
少年祥和一笑,道:“莫名甚好!你们说好不好?”
张三娘温柔一笑,娇声道:“师傅说好,自是好 了k”
婉茹姝美目流波,嗓音甜脆道:“二妹叫什么名字都 好,因为二妹人品原本便极好!”
莫名面上愁容渐消,轻言细语道:“我姊妹三人的名 字俱已说予师傅听了,那么师傅也该将你的高姓尊名说予 我们听来。
少年笑道:“你们快别称我什么师傅,我不过受人之 托,教你们些武学皮毛罢了。眼下你们天盘功夫已臻化 境,我正欲引你三人前去拜见你们的师傅呢。”
婉茹姝惊道:“那师傅竟在何处?怎地从未前来以我 姊妹相见。”
少年豪爽一笑,朗声道:“幸亏你三人天姿聪穎,心 净意挚,练成了天盘绝学,是以师傅才愿招见三位。”
莫名道:“师傅招我们去做什么呢?” 少年道:“自是教你们武功了。”
张三娘奇道:“莫非,你教我们的这许多算不得武功 么?”
少年道:“你们虽能腾跃如飞,然武功高低,非全在 乎超纵,苟一交手,虽然擅长闪跃,但终无克抵对方之 术,是以三位还须再习地、人两盘功夫。”
张三娘痴痴道:“那一定很苦的。”
少年看定张三娘,热切道:“你若有趣,便不觉苦, 我来陪着你练吧!”
婉茹姝心头一颤,目光幽幽道:“我只怕练不成 了。”
少年一怔,望着婉茹姝道:“为何便说此话?你压根 儿还未去练,怎能先乱了心念!”
婉茹姝道:“若非由你陪着,我真的怕是练不成 了。”
少年朗声道:“我自会陪着你们一并练完的!” 莫名欢声笑道:“我们都喜欢跟着你练。”
张三娘犹豫道:“我们练成那许多功夫做什么呢?”
少年笑道:“云游天下,独步江湖。好不惬意,好不 惬潇洒!”
张三娘嫣然一笑,道:“说了这半响,你即不是我们 的师傅,那么我们姊妹三人该怎样称呼你呢?”
少年看着张三娘,神情和蔼道:“叫我的名字就 成。”
张三娘道:“你叫什么名字呀,我们还一直不知 呢!”言毕笑出一串银铃声响。
“燕南天!”
那少年款款一笑,凌空而去。只远远抛过来句话: “明日二更时分,我便来此引你们去见师傅!”
三位少女痴痴望着远去的少年。 在
少年身影消失了,三位少女仍在目不转瞬的盯着那片 稳没了少年的玲珑石山。
“燕南天!”
这个名字自此烙印一般深深嵌入了三位少女的心目 中 。
张三娘含情脉脉,轻声叹道:“实难想象得出,他却 也会笑一笑的。”
莫名道:“随他习武几年了,他连正眼也不瞟我们一 下。”
婉茹姝道:“我当他脾性古怪,十分高傲呢!”
张三娘道:“他其实玉貌如神,远非俗世常人可 喻。”
莫名道:“我看他其俊在骨,其美在神,仪貌堂堂, 举止不凡,正是女孩儿心目中梦幻的那种情中之主。”
张三娘点头道:“他不笑也罢,一但展颜,那种温柔 敦厚之情,全然毕露,无疑定是个有情有义的正人!”
莫名道:“想来,我们姊妹随他习武也已数年,今日 才识得他原是个活生生的人呢!”
婉茹姝忽然连声笑道:“我看我们姊妹三人怕是再也 练不成武功了!”
张三娘道:“姊姊此话怎讲?”
婉茹姝“噗”地一笑,道。“只因为,我们姊妹三人 已被那燕南天给迷住心窍了。”
张三娘一怔
莫名急道:“姊姊岂可开这样的玩笑,也不怕把人羞 死了!”
婉茹姝笑指莫名,娇嗔道:“瞧你盯着燕南天时的那 副神情,说此话岂非言行不一,口是心非!”
莫名脸红耳热,扑打婉茹姝道:“姊姊羞煞人了!”
张三娘缓过神来,也追上去,揪住婉茹姝道:“姊姊 好不害躁,二姊,我们掌她的嘴!”
三位少女追追打打,嘻笑连天。
婉茹姝低头疾逃,张三娘与莫名紧追不舍。
一个在前边跑,跑得几乎笑弯了腰! 两个在后头追,一路娇声喊打。
三位少女嘻嘻哈哈,笑闹之音险些儿将整个天空掀翻 下来。
婉茹姝逃到冷清湖边,足尖一点,轻飘飘掠过去了。
张三娘与莫名追到冷清湖边,眼角也不瞟一下,娇躯 一展,鸟儿似地飞过湖面。
婉茹姝立住脚步,一回首,怔住了。
张三娘赫然立在婉茹姝的面前,也已惊呆了。
莫名眼见她二人惊立之状,足下一松。 “扑通!”
莫名的一双脚儿落在了湖水之中。
湖边水浅齐足,莫名的一对绣鞋清晰可辨。
莫名低头看时,不禁惊呼道:“我怎么就到这岸来 了 ! ”
张三娘欢声道:“我们能飞了,我们飞过了冷清 湖”?
婉茹姝笑道:“得此异能,我们可以做出番惊天动地 的大事迹来了。”
三个少女霎时欢呼雀跃,搂抱在一起。
冷清湖水轻波荡漾,三位少女在浅水里跳来跳去。
张三娘倏地捉住婉茹姝的双脚,朝莫名招手道:“二 妹快来,我们将姊姊抛到湖心里去,看她往后还敢不敢欺 负我他做妹妹的。”
两位少女齐声吆喝,硬将婉茹姝抛上半空中,堕落在 冷清湖中央。
张三娘与莫名拍手称快!
婉茹姝爬上岸来,浑身湿透了,脸上挂满水珠。
婉茹姝一脸怒气,委屈道:“你们怕羞,你们尊贵, 你们至高无尚,你们眼里没人,算我看错了。我却是打心 眼里喜欢燕南天,我深深感到他是那么的令人动心,那么 具有诱惑感染力,他无疑早已深深沉入我的心底,我不愿 违拗自己的心愿,更不会将他驱逐出心底,我要对他说出 来。”
张三娘不禁失声道:“姊姊你不可以的!”
婉茹姝一怔,道:“为何不呢?” 
张三娘愣了一愣,语塞道:“姊姊不说予他,可以 吗 ? ”
婉茹姝蛾眉一拧,娇声道:“我偏要说予他听,让他 知道我的心。”
莫名蓦地尖声叫起来:“三妹说不可以,就是不可 以 ! ”
莫名喊声过后,陡地满脸飞红,情知失态,素指纤纤 颤抖,i 急忙捂住樱唇。
.婉茹姝气休休道:“你二人好无理!”
二人一怔,四目对视间似在无声地说:“是无理得 分
婉茹姝娇喝道:“你们凭什么不许我去对他说呢?” 张三娘心头一颤,涌起一阵难以名状的血流气奔,她
实未想到,这些年来,不知自何时起,燕南天已深深地埋 在了她的心底。如若有人欲得燕南天,那除非将她的胸口 剖开,将她的心掏出来。否则,她决不会让人得到燕南 天的。
也许是种魔力在作祟,张三娘温柔一笑,嫣然道:
“就算姊姊喜欢燕南天,莫非,我与二姊就不喜欢他 么 ? ”
莫名一双小巧玲珑的玉手揉来搓去,悄声道:“自打 第一天见到他,随他习武之日起,我就觉得他是天底下最 了不起的人。”
婉茹姝失声道:“你们都喜欢他!”
二人向婉茹姝点点头。
婉茹姝哭笑不得,道:“这却如何是好呢?燕南天只 有一个,我们却是姊妹三人,而我早已将他爱得神魂颠 倒,难以自已了!”
张三娘目中泪光一闪,险些哭出声来,道:“此情此 爱,叫我怎生割舍得了呀:
莫名羞人答答,轻声道:“我三人既已结为金兰之 好,早已发下誓言,有难同当,有福同享,这美满情爱无 疑是种福份,岂能你争我夺, 一人幸福,二人痛苦!”
婉茹姝芳心俱乱,颤声道:“若要一个人去爱,断无 用情于陌路人之理。然一但情爱眷注,何来收回之术!我 便是一厢情愿,也志向不悔。只不过,我姊妹三人已有约 在先,我决非食言之辈,自此之后,我再不会对任何一个 人说起我心中的情爱,我发誓!”
婉茹姝说到此处,语音顿塞,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张三娘心如刀绞,肝肠寸断,痴痴道:“虽说,虽说 我心里有种感觉,我与他→见如故,两意眷注,不是么! 他今日是那样柔情地看着我,不是么!但我们姊妹手足之 情,亲密无间,我又岂能为成我之情,损彼之情呢?我决 不会这样的,我可以不理他,我做得到!”
莫名霍地扑倒在婉茹姝怀中,哭道:“我也做得到, 姊姊信我吧!”
三位少女相互膦视。
她们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冷清湖听到了她们的秘密。
冷清湖俏悄地埋藏了这个秘密。 三位少女痴痴望着冰冷的湖水。
清澈的水中映着三颗柔情密意的心,三颗破碎的心。 少女的初恋被埋藏了。
少女的心碎了。
这少女还能怎样呢?
她只能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悄悄地将眼中泪水流干 净 。
冷清湖目睹了一切。
冷清湖无情无意,无动于衷。
自此之后,三位少女没有了欢乐,没有了笑声。
每夜二更天时,燕南天来到大青树下,他潇洒地向她 ·们问好!
姊妹三人齐声作答,然后一声不吭,随了燕南天去到 一个极神秘的地方练习武功。
若非三人齐声发话,她们竟似约定了一般,谁也不愿 多说一句话,多说一个字。
岁月蹉跎,时光流逝。
三位少女亲如手足,情深似海。
三位少女信守诺言,一个个面冷如霜,心铁如石。 情为何物?
何物竟能感金石,回天地?
情之一字,谈何容易!
却有一人,早已道破天机。
情乃世间异物,情乃天下之剧毒,情无解。
三位少女即已中毒至深,无可救药,此毒性总有一日 要发作出来,将她们好生折腾一番的。
不知何时,三位少女各自都有了些变化。
婉茹姝原本美艳绝伦,适下蓦地浓妆艳抹,一副金饰 玉妆。
莫名原本鬓影衣香,此际愈显得自羞自愁,柔媚如 水。
张三娘似乎无多大变化,不过时常独自徘徊于冷清湖 边的沙滩上。
三位少女毒汁浸心,早已病入膏肓。
终有一夜,三位少女来到那神秘之所,一字排开,垂 手端立。
只听那师傅道:“你等今夜不必再练了。” 三位少女望着师傅。
师傅叹道:“你等所习地、人两盘功夫,乃花拳绣腿 矣!仅可耀观而不适于用,若遇上劲敌,弟子必无幸 理 。 ”
三位少女羞愧难当,无地自容,谁也不敢吱声。
师傅叹道:“某家早年曾受益于你等先辈,是以乃举 生平之技,尽授于你等。适下看来,某家心未尽到,可憾 呐 ! ”
三位少女齐刷刷跪在师傅面前,齐声道:“弟子往后 再不敢乱神分心了,弟子一定好好跟着师傅练习武功!” 师傅道:“你等暂且回去,静思三日再来见某家。”
三位少女离开师傅住所,一路沉默寡言,一路心事重重。
她们哪里还像是习武之人?
这一夜,冷清湖边发生了一桩事儿。
这一夜,张三娘又似往常一般,独自在冷清湖边的白 沙滩上忧闷徘徊。
这一夜,隆冬降临。
空中赫然高悬着一轮冷月。
冬天的月,清光皎皎,分外明亮。
张三娘那克制已久的毫无表情的脸蛋有些麻木了,她 用双手轻轻的搓揉着脸蛋。
她暮地感到,她的脸是可以用手来温暖的。
她不住地用手搓揉着自己的脸蛋,她看到,一股热气 从她的指缝中滑过,掠向空中。
她仰脸看时,空中有轮明晃晃的孤月,那一片寒光, 冷得直透肌骨。
此寒天之夜,她竟独赏寒月,整个儿瞧得痴呆了。
她面月自语,柔声道:“寒月虽冷,却似以往一般好 看。只是,这么好的月儿无人来观赏,偏倒更显形单色 .皎。”
月儿冷冷一晃,不言不语。
她痴痴道:“月儿你越是寒若冰霜,也愈见其你的清 光,你实在太无情,太孤傲了!”
寒月浮至她的顶上,痴痴望着她。
张三娘心头一颤,道:“我的心里似有一堵墙,似有 一把锁,它们将我整个封死了,我的心里很难受,我很想 轻松一下,快活一下,我可以么?”
寒月蓦地一晃,似在点了点头。
张三娘心神一荡,涌起阵阵思绪,俱是想要松懈一 下,想要缓口气儿,想要自自在在地呆一会儿。
她的心中有种强烈的愿望在翻腾,她意识到了她想做 什么!
因为,她的手分明已伸进了腰间。
那里有片柔软如丝的绸布,她实在已忍受到了最大的 极限,她想她若是不将绸布解开,她定然会炸飞起来的。
她手指一带,那绸布松了。
那是条五寸宽、丈二长的柔丝绸布。
此绸布交叉纵横,缚在她的胸部数年了。
她知道,她不能轻易解开这缚胸的绸布,因为练功之 时,稍一震动乳房,俱有患干血痨之症的可能。
月光下,冷清湖中央似有一朵睡莲在悄悄地开放。
张三娘凝视着倒映于湖中的圆月,双手慢慢舒理,终 于,她松了一口气。
那条缚得她透不过气来的绸带无声地飘落在地。 她蓦地轻呼了一声!
那静静的湖水明镜一般。
张三娘照见了自己的娇躯。
她的上身,整个儿裸露在湖水里。
清光皎皎的冷月似一朵银闪闪的睡莲开放在湖中央。
少女那赤裸的双肩,赤裸的玉背,赤裸的酥胸,绝非 冷月可喻,绝非睡莲能拟。
少女那赤裸的胴体,只怕世上再无比之更美,比其更 眩目的东西了。
张三娘痴痴瞧着自己倒映在水中的影子,不禁哀哀一 叹。
墓地,又是一声轻叹!
那叹息声分明来自张三娘身后。 张三娘大惊,霍地回头。
白沙黑石之上,赫然呆坐一人!
张三娘失声道:“你,你岂可闯到我这里来了?!” 那人戚然道:“我原本便一直坐在此处。”
那人正是燕南天! 张三娘惊呆了!
燕南天长身而起,走向张三娘。
张三娘觉得她的心快要窒息了,她的一双美目紧紧闭 着,浑身渐渐颤抖起来。
燕南天悠悠道:“忽然间,你们都不理我了,也不与 我说话,却是为何?
张三娘心房猛地一阵乱窜,她知道她不能开口说话,
她绝不能理睬燕南天。
他径自走到她的面前。
他叹道:“我明白,你们练不成武功,俱是因为我的 缘故。”
她浑身颜抖,仿佛快要站立不住了。但她咬牙撑着, 一声不吭。
他语气一沉,霍然道:“以其断送你三人的大好前 程,不如让我将你带走,留她二人随师傅潜心修练。”
她的心在喊:“我愿随你到任何地方去,只要不是冷 清湖,只要离开冷清湖!”但她羞愧已极,那破碎的心痛 苦交织,令她作声不得。
他道:“我看得出来,你不讨厌我!可是你究竟为何 不搭理我呢?”
她终于睁开了眼。
那是双泪眼,是叫泪水给冲开的。
他就站在她的眼前,他的目中绝无一点私心邪念的神 色:
她用双泪水盈眶的眼睛膦视他,那泪珠滚落下来,似 在说:“我不能理你,我也不能与你说话!”
他盯着她的眼睛道:“我知道,你们三人对我不无好 感,但我心里只有你。自你扎着小辫儿来随我练武功起, 我便认准,姻缘全凭天命,就如同生死也有个定数一 般。”
她觉得,她那弃掉束缚的身子此刻才真正得以有些松懈,有些舒缓。
他诚挚道:“你为何不说话? 她暗道:“我不能!”
他怔了一怔,耐心道:“你若真的不愿说话点个头 或是摇个头也成啊!”
她的心复活了,又碎了。 他道: “随我走吧!”
她欲点头,却反而摇了摇头。
他面容骤变,道:“我一定要带你走!
她的心中绽开了一丛怒放的花朵,她的脸色苍白的冷 月,她只能摇头!她脸上的两行泪珠凝住了。
他绝望道:“师傅已令我出行,你若真的不愿随我同 去,自此之后,我情必灭,我心必死矣!”
她顿足摇头,悲苦已极。 他幕地背转身去。
她浑身凉透了,她整个儿冻僵了。
他慢慢离她而去。
她眼睁睁瞧着他走过洁白无疵的沙滩,渐渐走远了。
她知道自己的心胸实在太窄,她只能容得下他一个 人,如若他消失了,那么她的狭窄的心胸无疑装不下身旁 这偌大一个湖,她只有跪下来乞求冷清湖容纳她。
一个爱得至深至诚的少女,到了此等地步,只怕惟有 一死,才能比活着更好受了。
她的脸上又滴下几滴泪珠来,那其实不是泪水,是她咬破了嘴唇,落下来的是血珠子。

突然,那走远去的人儿狂吼一声 他发了疯似地回头飞跑过来。
她猛地扑了上去!
他用他那博大温暖的胸怀拥紧她,拥着她那美极的胴 体。
他狂吼道:“你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定是的!”
她哭倒在那梦寐以求的恋人怀里,嘶声道:“除了深 深地爱着你,我原本还有一份情的!”
他抱起她来,在沙滩上横冲直撞,发疯似地吼-道: “我要听你的声音,我要你对我说话!”
她只说了一句:“那是另一种无以替代的姊妹之 情!”便哽住了。
那夜,显得过于的长。
冷清湖对岸,两条身影呆似入定一般。
婉茹姝与莫名见张三娘深夜未归,心中担忧,寻了出 来。
两位少女隔湖相望,目睹对岸的千般柔情,聆听了对 岸的万般恩爱。
婉茹姝道:“二妹,你莫哭!”
莫名道:“我没哭!我是在拍打眼前的飞虫!”
婉茹姝一把擦尽脸上的泪迹,极温柔道:“二妹莫哭 了,姊姊一定替你寻个更好的!”
莫名双手捂住嘴唇,哭倒在婉茹姝怀中,泣不成声道:“我不要!我永远不要男人!” 两位少女哭了整整一夜。
两位少女眼睛都哭出血来了。
两位少女手牵着手,离开了冷清湖!
她们走得是那样的坚定,目不斜视,头也不曾回一 下。
两个少女,揣着颗破碎的心儿,那破碎的心儿还在滴 着血珠子,她们认定一个方向走出去,无疑再不会回头 了。
两个少女走到山峰上。
莫名道:“姊姊,我们便在此处分手吧!”
婉茹姝道: “妹妹此主意甚好!” 莫名道:“我们俩人不可一路!”
婉茹姝道:“我们俩人若在一处,还会有更伤心的事 情发生的。”
莫名道:“因为,我们都是太有情意的人了!” 婉茹姝道:“如此我们便分手吧!”
莫名道:“我往南去!”
婉茹姝道:“我往北行!”
两位少女分头走去。 多好的一对姊妹!
多了不起的两位奇女子! 多莫测深邃的一个寒夜!
那夜流逝了。
冬天的月,清光皎皎,分外明亮。
人仰看时,那一片寒光,冷透肌骨。 冬夜静谧,悄无声息。
冬月无人观赏,月更独形其皎。
冬月寒气袭人,也愈见其月的清光。
夜已将明。
讲故事的人泪眼朦胧,看不见一丝曙光晨色。 张三娘老泪纵横,呆呆地仰望着关空。
宿命郎君道:“徒孙明白祖师爷为何愿授武功绝学予 在下的原因了!”
张三娘一怔,抹于净眼角的泪道:“老身所许诺的一 切,俱会如数予你!且随老身走来!”
临晨时分,天云四皎。
张三娘带着宿命郎君,缓缓朝湖边小径行去。
冷清湖边的山崖上有座破败不堪的小庙,庙前是几处 危崖突兀。
绕过小庙,穿过危崖,峰峦突起,洞谷寶曲。
再行至山顶,山巅有四柱方亭,挺拔秀丽,居高临 下。
张三娘指着此四柱方亭,冷森道:“此四柱方亭乃四 处机关所在,每一道机关,守住每一门武功;自西向东, 依次排列为形意龙凤三阴拳、五雷诀剑法、欲断魂四十绝:
暗技、杏花春雨千百掌这四门绝世武功!”
宿命郎君喜出望外,只差没有狂呼大吼,扬声长笑 了。
他沉住气,道:“祖师爷当年练习武功的地方,无疑 就在此处了。”
张三娘冷笑道:“只怕,还差得远呢!”
宿命郎君一怔,只恨不能一眨眼过后,面前即刻就有 四份武林秘笈出现,急道:“祖师爷,此去还有多远?”
张三娘冷冷道:“习武之人切忌心浮心躁,似你这等 模样,岂能练得成什么绝世的武功招术!”
宿命郎君一正容,敛声随在张三娘背后。
张三娘又道:“此四门绝世武功一并予你,老身实乃 异想天开之举动,老身只怕老得不中用了,全糊涂了。”
宿命郎君生怕张三娘反悔,低声下气道:“祖师爷神 气盖世,自比我等平庸之辈精干得多,明白得多。”
张三娘冷笑道:“我既已答应过你,便会叫你如 ·愿 的,只不过,你便是得了那诸多武谱经卷,又怎能肯定你 就一准练得成?”
宿命郎君道:“祖师爷放一百个心,徒孙没有学不会 练不成之理!徒孙定能令祖师爷满意的!”
张三娘叹道:“你这等用心良苦,总由情至,情而 已,可悲可叹呐!”
张三娘仰天长叹。
宿命郎君急促道:“祖师爷还是迅速领徒孙到那练武之地去吧!”
张三娘冷冷道:“这不已经去在余中了么?!” 但闻轰然一阵震响,山在颤抖,地在陷落。
宿命郎君惊异地发现,他与张三娘同处的这块地方在 缓缓陷落下去。
宿命郎君奇道:“祖师爷,我们这是要到何处去?” 张三娘阴阴道:“到阴曹地府去!”
宿命郎君道:“这地下有通道么?” 张三娘冷笑道:“地下只有坟墓!” 宿命郎君一凛!
张三娘足尖一点,地陷止住了。
原来,消息机关就在张三娘脚下。
张三娘笑眯起眼,盯着宿命郎君道:“你若适下改变 主意,到也还来得及。”
宿命郎君沉声道:“徒孙心念已定,决无更改之 意。”
张三娘叹道:“你执意如此,老身也奈何不得,我们 这便下去吧!”
蓦地,宿命郎君感到脸面一凉,只觉耳朵里都灌满了 风,身体飞一般直坠下去。
二人脚下的地面消失了,两条身躯全然失重,风驰电 掣般直掠下去。
宿命郎君咬紧牙关,他觉得他似乎快要喊出声了,因 为他的身体仿佛骨架已散,实难再撑持得住了。
就在此刻,但听“蓬”的一声轻响。
宿命郎君的脚似乎又踩着了地面,地面晃荡不稳,摇 了几摇,才渐渐稳定下来。
陡听得张三娘阴阴笑道:“你怎生浑身发抖,怕成了 这副模样?”
宿命郎君大睁着双目,怔怔道:“徒孙自幼到大,还 从未体味过何为害怕,祖师爷也太小视徒孙了。”
张三娘道:“那你为何抖成这样?”
宿命郎君神情一振,即刻止住颤抖;道:“徒孙俱为 惊奇所至!徒孙实在大骇大异,此等暗道机关,岂非人间 所能制造得出来!”
张三娘道:“天上也好,人间也罢,适下一并俱是你 的了。”
宿命郎君环顾四周,惊叹如痴。
地底下竟有此等豪华气势!黑暗的地道中,没有光 线,也无灯火,却是亮如白昼,四下珠光宝气,耀目攒 动,辉煌成趣!
犹其是那满地撒落的碧绿翡翠,于幽深静谧的地道中 特别的耀眼,特别的璀璨。
宿命郎君朝里走去,只见宽敞的暗道一个连接一个, 一道道门户机关数也数不清。
宿命郎君不辨方向,他放任脚步随意行去,心里只觉 得,天下人间所有的珍宝,俱都集中在此处了。
宿命郎君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走过了多少座门道,不知走向何方,他早已走得晕头转向了。 蓦地,他的双眼一亮!
前面有片空旷的地方,那地方比珠光宝气还辉煌耀 目,比撒落在地的碧绿翡翠还璀璨。
那地方宽敞,四壁俱由白玉琢成。
白玉琢成的四壁之上镶制着四色珊瑚图案。西首一片 红光闪烁,镶的是一副红胡子老头儿画像,画像上叠镶着 一部拳经,字迹俱用红色珊瑚拼成。
东面壁上,华光耀眼,一片明亮,图案上一老姐闭目 养神,平卧其身,身下一柄锋利长剑凭空耸立,剑尖恰巧 托住老媪后心。剑锋两侧,直书一部剑诀,俱由琉璃拼写 而成。
南面寒气夺人,一鹤发童颜的老道侧目微笑,笑意扩 散之处,俱用青玉镶一部暗器绝技之谱。
北面一老者面壁入图,只见其背影,一身黄衫,背上 飞花拂柳,风雪交加,图案上叠着一部掌法经卷,俱由金 光闪射的琥珀镶饰而成。
宿命郎君呆呆立于四壁之中。
他不知道这四位仙人异士究竟是何朝何代之星宿,但 他知道,这四壁之上的东西,正是他欲得到的。
他眼光如炬,自西首瞧出,上书拳经正是形意龙凤三 阴拳。
以此数下去,无疑正是五雷诀剑谱,欲断魂四十绝暗 技,杏花春雨千百掌!
他心喜若狂,他却笑不出声,也跳不起来,他整个儿 沉醉了,惊呆了!
他甚至有些心虚,怀疑自己昏了头,陷入了奇妙的幻 想之中。如若只是一场梦境,一次幻想,那么,他眼前这 一切都将化为乌有。
他心虚得很,他竟平生头一次感到了害怕!
因为,他怕失掉眼前这一切,他暴吼一声道:“这一 切都是真的!”
地道深邃莫测,一股巨大的回音震荡四壁,发出隆隆 巨响。
宿命郎君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他知道,眼前的一切俱是真的无疑!
蓦地,张三娘的声音响了起来,那声音似离宿命郎君 很远,悠悠道:“你总该如愿了吧?”
宿命郎君呆立道:“实在难以想象得出,这一切俱已 归我所有了!”
张三娘冷笑道:“得到这一切,未必就是件好事儿!”
宿命郎君道:“祖师爷已知徒孙底细,徒孙只要得了 这一切,便能与江无缺讨回个公道,徒孙此生不枉矣?”
张三娘语声悠悠道:“想必你已看清了壁上那四门武 功经谱了!”
宿命郎君道:“徒孙瞧得明白!”
张三娘道,“此四门武功之奇,可曾瞧出奇生何处 ? ”
宿命郎君神思微振,道:“徒孙以为,奇在此四门武 .功各有千秋,各具其异,然却是四人对照而练,岂非无忌 相互疆扰,勿须凝神敛气?此功如何练得了啊?”
张三娘叹道:“孺子可教矣!你果然是块练武的好料 儿!”
宿命郎君道:“祖师爷此话怎讲?”
张三娘道:“你既能将此四门武功联在一处思想,足
见你绝非寻常之辈,实乃前世有缘,此四门武功非你 莫属矣!”
宿命郎君目不离四壁,急问道:“祖师爷所言何意, 徒孙实在不得其所,还望祖师爷予以明示!”
张三娘道:“你既死心塌地欲得此四门绝技,老身不 防将其练功之谜底叙说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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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剑情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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