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得形意龙凤三阴拳、五雷诀剑谱、欲断魂四十绝暗 技、杏花春雨千百掌这四门登峰造级的绝世武功,岂非容 易之事、便是得了,也不定就能练成!
眼下有一人,几乎快要发狂发疯了! 不为别的,正是为了这四门绝世武功。 旷野晴朗,阳光柔和而明媚。
近处山岗,几片半透明的白云,静静地笼罩在山峰 上。
蓝天白云下,高山育松,重峦叠翠,显得格外葱郁, 格外清晰。
然而,红佛珠的一颗心,却被深深地埋没在疑云雾海 中。
她为了治好铁逍的病,夜闯金莲山庄,盗得不少金丹 草药。
然而,她什么方子都试过了,试了整整九千九百九十 九种药方,铁逍的病情丝毫不见起色,反倒比先前更恶化、更虚弱、更见加重。
红佛珠五脉把过,已知铁逍的病乃练功走火入魔所致。
按常规料理,一般的练功走火入魔只须先吃麻药,尔后 以指探索骨下诸气穴,同时以食盐炒热,置少许于药粉之 中,以手指擦于骨下诸穴道,每日三次,三日后,自然痊 愈。
红佛珠十二经脉把完,心头不禁骇然。
铁逍腹内功火之旺,早已将十二经脉一并冲乱。此等 走火入魔之病,莫说有无药方医治,只怕听都没听说过这 样的症状
红佛珠纵然拥有千丹谱,能出九千九百九十九种药 方,号称包治天下之疾症,然而,她从未遇到过这样奇异 的事情。
一个十二经脉俱乱的人,竟然还活着。且还能吃能 睡,除了无力动弹之外,一切皆与常人相同!
红佛珠得此异人,心头大喜!
只因,一个十二经脉俱乱的人决不可能还活在世上。 千丹谱之所以延续了几百年,总也凑不成万丹谱,正是缺 了这十二经脉俱乱之治。人死不能复生,十二经脉毁坏无 从治愈,也无从尝试,是以这第一万道药方一直空缺着, 空缺了整整几百年。
红佛珠虽说出身豪门显贵之家,却自幼随祖爷爷行医 治病。祖爷爷有种天定的预感,尤其偏宠这位重孙女儿,整日带她游戏于草医国粹这块奇妙的天地之中。光阴轮 回,日月流逝,转瞬间;红佛珠已年方二八,且出落得美艳 伦绝,质贵愈金。出闺之日,祖爷爷将其珍藏了几辈人的 千丹谱传予了她。
红佛珠奇道:“祖爷爷,这千丹谱你一向视为命根子 的,岂可将它予人?”
祖爷爷笑道: “这是给你的陪嫁物。”
红佛珠道:“祖爷爷,怎能将你的命根子予我作陪 嫁 ? ”
祖爷爷怜爱道:“你要嫁去的人家乃当今皇宝显贵之 族,岂能不随身备具一两件宝物?”
红佛珠道:“为何非得身具宝物呢?”
祖爷爷笑道:“为了叫人对你另眼相待,为了你的身 价百倍!”
红佛珠不解,美目流波,盯着祖爷爷道:“我要嫁去 的人家不知是否都像祖爷爷这般待我好!”
祖爷爷笑道:“自会待你好!”
红佛珠道:“我那夫君是否也像祖爷爷这么老?”
祖爷爷一楞,神情微变,道:“自比祖爷爷小些!”
红佛珠一脸天真,美目清扬道:“到底小多少? 祖爷爷犹豫道:“只怕,小二三十岁吧!”
红佛珠笑了,笑得美极,笑出一副绝世风采,温柔的 看着祖爷爷道:“你们只怕糊涂了!”
祖爷爷一惊!
红佛珠含笑道:“你们快去退了这门亲事!” 祖爷爷惊呆了!
这哪里还是先前那个一脸天真、满身稚气、羞人答咎 的重孙女儿。
红佛珠笑得舒坦,正经道:“我岂可嫁给那么老的一 个人!”
祖爷爷吓傻了!
全家人俱都惊呆了!
红佛珠款款起身,不慌不忙离开一大群惊呆了的人, 走回后花院中,走进自己的闺房里去。
她走得慢不经心,走得婀娜多姿,心中却早已成竹在 胸,暗自下了狠心。
她的家人以为她在要千金小姐脾气,以为她过了一时 半会儿便会好起来。
她却将他们要了,她翩翩步入闺房,又砸门又摔东 西,少顷,她觉得没趣了,便爬上后窗,自后院侧门溜了 出去。
她的家人俱被蒙在鼓里,谁也未曾想到她竟会逃走。 然而,她实实在在的逃走了。
她带走了红家唯一的祖传至宝,千丹谱! 眼下,千丹谱一点也帮不上她的忙。
她苦思冥想,几乎要发狂了,就是想不出能治铁逍的 药方来。
她实在想累了,也忙坏了,她靠在一株小树上,忽然想起家来。
家离这个地方,实在太遥远,比天边还遥远。
天边就在山背后,一拾眼便能看得清清楚楚。天边有 山峦,山峦苍翠欲滴、清新如洗;天边有云杉,云海茫 茫,雪浪滔滔,一派浩瀚无涯,宛若波涛起伏的大海。
红佛珠思绪纷繁,痴痴望着天边。
她暗自叹息,家为何偏生在家里,而不是在天边呢? 天边一眼便能看得见,家则连影子也见不着!天边多无 情,冷冰冰的,一点想头也没有;家多美妙,家总是温暖 的,舒适的,最使人留恋的。
但是家却决定让她去做一个老头儿的夫人。
她从未想过家又是这样的无聊,这样的乏味,这样的 令人作呕。
此刻她极不愉快,极不舒心,极是想哭!
红佛珠咬住嘴唇,瞟了一眼铁逍。 铁逍半躺半坐,依在一丛花枝中。
铁逍定睛正瞧着红佛珠,瞧得出神,瞧得忘却了一 切。
铁避一脸坦诚,满目淳厚,英姿俊粹,意气成采。
红佛珠美目一闪,两滴泪珠挂在了流苏般的睫毛之上。
她忽然有种哭的愿望,有种抑制不住的强烈愿望,渴 望有个很爱她的人来拥抱她,抚摸她,听她的哭诉,拍着 她的头,替她试去眼泪。
铁逍忽然道:“我还没死,你哭什么?”
红佛珠陡地扑上去,抓住铁道的手,狠狠摇道:“你 死不死于我何事,我是哭我自己。”
铁逍轻轻一笑,道:“我就知道我死不了,我这种情 形习武之人常会遇见的,只须静心运气调息,要不了十天 八日,便能恢复起来了。”
红佛珠泪花一闪,道:“你懂得什么?一般的走火入 魔至多毁坏五经五脉,是以还能医治得了。你这是浑身上 下十二经脉俱已毁坏,我纵有回天之术,又岂能救得活 你?”
铁逍一惊,道:“你如何得知我已是十二经脉俱 坏 ? ”
红佛珠急道: “那几日在客栈中,乘你昏睡不醒之 际,我早已将你从头到脚,浑身上下查了个遍。”
铁逍陡然色变,道:“你居然私下动过我的身体?”
红佛珠自觉失言,脸上蓦地一红,垂下头道.“甚实 我也没怎么……我只是查了你的 … ”
她实在说不出口,她已无一遗漏的查遍了铁逍的周 身。
铁逍气急道:“我怎地早未瞧出你这人竟是如此作 贱,你还有脸站在我面前,你滚开!远远的滚开,别再叫 我瞧见你!
红佛珠一楞,万分羞怯道:“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只 是想…… ”
铁逍吼道:“你想替我治病,你以为凭仗着这一点就可以随意动我么?你以为我会感激你么?”铁逍突然怒容 满画,大发雷延。
红佛珠松开双手,后退了一步,痴痴道。 我这般地对你,你岂能如此待我?”
铁道又吼了起来,道:“你还想我对你怎样?你以为 你做得很光采么?”
红佛珠道:“我又不会武功,不可能将你制住,除 暗施手脚,我实在想不出还能用什么法子……”说着说 着,她再也发不出声来。目中泪珠滚滚一串串坠落下 来。
铁逍只当不见,满心恼怒至极,道:“你为何还不快 滚!还要来羞辱我!我真恨不能亲手杀了你!”
红佛珠一怔,抬手擦干了眼泪,但是眼眶只似遇止不 住的涌泉,即刻又有成串的泪珠滚落下来,红佛珠又擦了 一把,指着铁逍道:“你不是人!江湖武林中难道都是你 这种蛮不讲理的人么?我再不与你们混迹一处了,你不知 好歹!”她不知为何,心中俱是愤恨,除了愤恨,还是愤 恨,她恨声说着,语音渐渐哽咽,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掩面奔下山去。
铁逍一楞,突然道:“你站住!”
红佛珠哭得嘶声裂肝,心中道:“你休想再要我站 住!”两只脚竟似不听使唤,入定一般动弹不得。
铁逍墓然道:“你说我周身十二经脉俱已损坏。可是实言?”
红佛珠暗道:“我便是死 也不愿再答理你了。”眼 波禁不住微微一瞟。
铁逍忽然像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似地深深一叹,道, “我信你的话。可是我为何还不死呢?”
红佛珠浑身一震,不觉回头看着铁逍。
铁逍自语道:“身为习武之人,我何尝不知道,人身 上只须乱了五经五脉,便有性命难保之灾,何况我已是十 二经脉俱乱。”
红佛珠即刻擦干眼泪,娇叱道:“恶人恶报,你活 该 ! ”
铁逍心头一凛,再也怒不起来了,苦着脸道:“我若 真的死去,便也用不着记恨你了。”
红佛珠满腹委屈,霎时一并泄出,娇声喊道:“你以 为你还有一线希望么?你以为你还能挣扎着多活几日么? 实话与你说吧,你这点气色,至多还能再活两日。”
铁逍一惊!
另有一人比铁逍自己还要惊骇! 那人心急如焚,便要踪身跃出。
霍的,铁逍挣起身来,摇摇晃晃道:“你不是说过, 你能将我治愈么?”
红佛珠狠狠瞪着他,冷漠的目光中,突然像是要冒出 火来,一字一顿道:“你这么狠,这么坏,待我这么无情 无义,幸亏我没将你治愈,真是天报应你!”
铁逍心头一寒,踉跄上前半步,恨声道:“你是在耍弄我,拿我做你的本钱,就当对待一只猫、一只狗,来替 你试药,替你尝药,然后你便可以借此获得你所需要的东 西,对么?”
红佛珠娇声道:“看来你还能活过今夜,因为你脑子 很清醒,人也还算聪明,终于明白了我的用意何在。”
铁逍一咬牙,怒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便这般恶 毒,如若将来长大了,还不知要害多少人!”
红佛珠目中还在闪着泪花,眼角已露出兴灾乐祸的笑 意来,故意道:“怕我日后害人,你何不趁早杀了我!”
铁逍两眼血红,几乎冒出火焰来了,挣扎着欲走上 前。口中此道:“你以为我杀不了你么?你等着瞧!”
红佛珠娇容舒展,霎时恢复了千金小姐那种活脱、才 蛮、泼辣的天性,自然,也包括着诱人的美丽、高傲、可 爱之态。
红佛珠轻轻一跳,反倒上前一步,道: “你忘恩负 义,你比猫狗一类的禽兽都不如!
铁逍四肢飘浮,无力道:“你比毒蛇还狠毒,我决饶 不过你!”
红佛珠全似捉谜藏一般,蹦来跳去,道: “你还是乖 乖的躺在地上好些,老老实实听我骂来,我若骂得痛快,
骂得尽兴,说不定会赏你一粒金丹,叫你再多活那么一顿 饭的时光!”
铁逍吼道:“我决不会靠你这种人的施舍来乞求多活 一 刻 ! ”
红佛珠滿目怨恨道:“那么,你只有死了, 你 死吧 ! ”
铁道心头一凛,霎时跌坐在山坡上
山玻上格外宁静。
浅藍色的天幕下飘着儿丝淡淡的流云,而天际之角却 云海浮游,浩瀚无涯。
同是一块天空,空中的流云似透明轻盈的绸缎,天际 之角浩渺的云海则呈现出冰一般的白亮。
多么壮观的奇景!
疾道坐在山坡上,痴癡望着这奇妙无比的景致,全然 癡醉了。
位不知道什么是死,他也不怕死,但他却明白一点, 只要他一闭上眼,便永运不可能再睁开来。
他就要看不到这壮观的奇景了。
他贪婪地盯着这奇景,目不转睛地盯着。
他心底忽然涌起一阵绝望,一阵什么也不愿去想,什 么也不愿去看的绝望。
他蓦然悟到,他甚实已是在等死!
他的生命越来越短促,他心中的绝望越来越深重。 他突然仰天狂笑起来!
他笑得疯狂,俱是绝望之声,他狂第道:“白让你们 费心劳神了,你们本不该叫我来做什么大事迹的,我不是 那块料,我不死!”
他笑得声嘶力竭,笑得只想在山坡上打滚,若能自山 头一宣滚到坡脚,无疑将是他死前最快乐的事情。只因,他 实在憋得太久了,一个浑身劲气暴满的人,却是四肢无 力,动弹不得,这是件多么难忍难挨,多么痛苦的事儿。 他之所以忍受住了,俱是因为他不想死,他想活!他一直 以为自己能活,一但謎底戳穿,他不过还能再活一日,他 凭什么还要忍受!他手上无力,脚下瘫软,但他的嘴巴能 动,话已说绝,骂又不解心火之悶,他唯有笑了。
他笑得响亮,拚出性命去笑,去发泄满腹的奇异功 力。
笑声疯狂如潮,穿透山岗,划破天际,笑得山摇地 动,笑得天昏地暗。
借着笑浪,他真的被冲下山下。 他横翻竖滚,箭一般射下山去。 他笑声不绝,再也遏制不住。
红佛珠怔征望着铁道,她以为他疯了!
地一下子泄了气,心中满是后怕,满是悔恨,顫兢兢 道: 你要死了么?”
铁道听不见,他的笑声压倒了一切。
红佛珠顫声道: “你这是回光返照么?” 铁道早已狂笑着滚下山去。
霎时跳着脚追下山去,一路喊道:“你可不能死呀! 这荒山野岭的,你丢下我一个人可怎么得了。”
铁逍滚下山坡,一直滚到山脚下的溪流旁,溪流拦住了他的身体,他无法再滚了,也无力自己用劲翻滚,这才 停了下来,
红佛珠追逐到山的半坡,不知是脚下绊了何物,还是 在意嫌自己跑得太慢,也一个跟斗摔了出去,跟在铁逍身 后朝山下滚。
那暗中窥视的人儿惊呆了
山坡下吹起一阵微风,满坡的野花闲草,发出沙沙的 声响。
红佛珠翻滚的身躯终于停了下来。
铁逍的身子横在水边,拦住了她。
红佛珠一翻身跪坐起来,去瞧铁逍。 溪水悠悠,水清见底,清澈如翡翠。
水波映着铁逍侧卧的身影,仿佛熟睡了一般。水波映 着红佛珠的脸蛋,红佛珠呆子傻子似的,定睛瞧着铁逍。
铁逍笑声已竭,但仍作出一副在笑的样子,保持着狂 笑不已的姿态。
红佛珠眼泪涟涟,哀声道:“你还活着么?” 铁逍不答。
红佛珠颤声道,“你死了么?”
铁逍不理。
红佛珠哭出声来,道:“我并非有意害你,我委实无 奈,我已是竭尽全力了!”
铁逍毫无反应。
红佛珠犹豫道:“你不让人摸你,我怎知你是死是活?我不知你是死是活,又岂能救得了你?” 铁逍一脸笑色,笑得像个小孩儿。
红佛珠叹道:“好歹你也救过我一命,你莫怨恨我, 我还是要摸摸你的。”
红佛珠稍一迟疑,纤纤素指轻灵搭在了铁逍左手腕脉 门之上。
蓦地,红佛珠的手被反弹开去。
红佛珠一惊,再次将手搭了上去。这回,她使劲按住 铁逍的手腕。
红佛珠两眼一亮,她分明感到有种奇异的劲气在她指 下奔流。
红佛珠惊喜之极,娇声唤道:“铁逍!” 铁逍陡地睁眼望着她,道:“何事?”
红佛珠一怔,呆了半晌,才道:“原来,你是装死吓 唬我呀!
铁逍道:“谁吓唬你了,我这是在静息运气!”
红佛珠奇道:“你体内劲气暴满,早已堵塞窒息,怎 能自如运气?
铁逍道:“也不知为何,方才一笑一滚,那满身被隔 断了的真气,却骤然为之畅通起来。”
红佛珠又一证,道:“你能动了么?”
铁逍道: “待我试试。” 蓦地,他一跃而起!
红珠佛只觉一条身影掠过,定睛看时,铁逍人已在数丈开外。
铁逍笑声又起,妄形之极,他飞起一脚,将一块岩石 踢得粉碎,身形一晃,反手一掌劈出,“咔嚓”一声暴 响,生生将一棵大树拦腰震断。
铁逍兴喜若狂,身形展动,在林中掠入掠出,如游龙 穿云,在山坡上打左扑右,横扫一切。
渐渐的,铁道变成了一个影子,一个幽灵,不见其 人,只见满山树摇凤动,只见满坡飞沙走石,便是红佛珠 这不谙武学之人,也能瞧得出来,这阵阵风挟树摇,这满 坡石破沙飞,俱是铁逍所为。
这还了得?
铁逍武功突飞猛进,即在瞬间,如若叫他练成了绝 活,练够了火候,那还了得?
有人欲除铁逍,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铁逍不知暗中有人盯着他,他根本顾不得什么人会来 暗算他或是关注他,他目中无人,目空一切,但觉心血上 涌,宜冲华盖,他需要疯狂,需要发泄,需要将满腹劲气 施完施尽。
此时此刻,织然满山遍野杀机四伏,纵然意欲明施喑 偷的不止一人两人,却又有谁敢上前一试呢?
莫说上前一试,便是叫他们逃,他们也提不起脚来。 因为,一个个暗中窥视之人俱都惊呆了!
从烈日当顶,到余晖夕照,铁逍一刻也不曾停下来。
他遏制不住,也从未想到要遏住。
红佛珠呆在溪边,呆在落满金红色余晖的溪水边上, 倾听着溪水潺缓地流走,眼望着铁逍忽隐忽现的身影,她 不知该如何阻止他。
她心中十分清楚,铁逍体内虽已真气贯通,然经脉堵 塞仍很厉害,他能够运用真气挥霍内功内力,却无法将体 内入魔之火气逼出。依此狂打狂冲,到头来只会使走火入 魔之病根越陷越深。
红佛珠想上前阻止他,但她知道自己无法办到,她追 不上他,更不可能靠近他。
他全然疯狂了。
疯狂之人往往忘物忘我。
铁逍此刻正是忘物忘我,神解体散,全然一副神去离 形之状。
他心不动念,无去无来,不出不入,自然常往,勤而 行之,进入了固守虚无,以养神气,神行则气行,神往则 气往之境界。
铁逍自不明白他已达到神气相注,虚生神,神生气, 气生精此三宝本相合一之化境。
有人却是一眼便看出,铁逍此刻俨然以气化神,务使 神气并而为一,心无生灭,息无出入,即此已是武功大成 了!
铁逍行踪渐渐迟缓,身形展动甚势已竭。
他慢慢回过神来,但觉自己气力似已将竭,身子也摇摇欲倒。他那一腔浑厚暴满的劲气,也似已由盛而衰,由 衰而竭。
他一但清醒过来,浑身一松,脚下软如踩棉,踉跄着 后退了几步,终于“噗”地倒在山坡上。
这一跤跌下,他霎时惊出一头冷汗。
他彻底清醒过来,他明白自己已完成了一件天大的事 情,他练成了形意龙凤三阴拳,同时也练成了杏花春雨千 百掌!
他想放声开怀大笑,他却哪里还笑得出声音来! 他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条人影!
他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他眨眨眼,看清了站在他 面前的是红佛珠。
他忽然尽力作出个善意的微笑姿态,他感觉到,此刻 他十分需要有个人在他身旁,无论是谁都行,他太惊奇,
太兴奋了,他忽然很怕孤独,很怕寂寞,他希望红佛珠来 陪着他。
红佛珠就站在他的面前。
他蓦地感到,他很想捉住她,捉住她的手,捉住她的 脚,捉住她的脸……
他的心中,还是那火烧火燎的,热浪滚滚,灼得难 受,但他体味到了一种新的感觉,一种奇异的滋味穿透了 他的全身。
红佛珠满脸惊诧,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他陡地发现,躺在地上朝上看她,她竟显得更美,更动人。
夕阳黄昏。
红霞在天边浮游,微风从山坡上拂过。 四野静寂,唯有一条清溪蜿蜒流淌。
红佛珠安祥下来,静静地瞧着铁逍。 铁逍早已痴醉了。
铁逍盯着红佛珠的眼睛。 那是双什么样的眼睛呀!
它不是春水秋月,不是闪烁耀动的明星,它不是媚 艳,不是清丽,不是妩妍,这一切俱已无法比拟。
那眼睛里神光异采,闪现出一种绝代的风华,足以令 人自惭形秽。
铁逍本欲避开红佛珠的眼睛,但他无力做到,尽管他 心告诉他,他不配平视她,不配正视她,然而他还是目不 转睛地盯着她看。
因为,她的眼睛里有种慑魂夺魄的魔力,一种便是鬼 神也抗拒不了的魔力。
也许,这便是美!
是美极所至 是美极的魔力。
红佛珠缓缓蹲下身来,更近地对着铁逍。她的眼中浮 起一丝淡淡的惊呀,一丝高贵的埋怨之状,她樱唇轻启, 道:“你为何这样看着我?你的眼神很吓人!莫非,你还 想杀死我么? ”
铁逍静息了半晌,稍稍缓过气来,轻声道:“你怕我么 ? ”
红佛珠摇摇头,复又点点头,道:“你越来越吓人 了。”
铁逍突然豪爽道:“我练成了武功,可以保护你了,
你信不信?”
红佛珠竟又有些委屈起来,娇声道:“我一点不希罕 你来保护我,你只要不责怪我,不吓唬我,我就谢天谢地 了。”
铁逍奋力一挣,坐起身来,近乎乞求道:“我们还在 一起,我给你作伴壮胆,你陪我练习武功,你答应么?”
红佛珠想了一下,道:“我无路可行,不如此又能怎 样 ? ”
铁逍道:“你答应了?”
红佛珠道:“我还没答应,你先别傻笑。我告诉你, 你身上真气虽已恢复,但走火入魔之症结却未除尽,如若 再练下去,只怕会有两种结局。”
铁逍道:“是何结局?”
红佛珠道:“你走火入魔,经脉邪气横生,形成无数 魔障,发功运气之时,无疑动生嗔愤,抑闷气恼,既有烦 便有恼,有恼既成气,有气既有死,岂不伤神败事,毁了 自身。”
铁逍怔了半晌,又道:“那么另一种结局又是什么 呢 ? ”
红佛珠凝视着铁逍,良久才道:“若是还有第二种结局,那无疑是天意所定了!” 铁逍道:“天意如何?”
红佛珠神思飞扬,霎时变了个人样一般,兴喜若狂 道:“方才我把你脉穴,知你身上十二经穴已有十脉十经 自行冲开,如若你身怀二经二脉邪火运功,自比完好之人 功劲二筹,只要幸免于死,练成之武功自比完好之人所练 武功高出二筹。”
铁逍凝神望着红佛珠,道:“怎样才能幸免于死 呢?”
红佛珠两眼放光,炯炯有神,道:“那便只有第一万 万道药方能治得了啦。”
红佛珠顿了一下,纤指托腮道:“想必是不顾邪火攻 -心,泰然处之,混俗和光,混而不入,和而不出,以不动 主人为本,逆来顺受,行住一般,不用性急,存其心,养 其性,方是天地息心注身之法。”
铁逍静静地听着。
红佛珠侃侃而论,又道:“练功之时,一切思绪,均 需以解脱法避免为佳,勿思如何对付,俱往善道上想,往 宽洋大道上走,无论历经若干辛苦,几许魔难,几许风 霜,始克有光明之一日。”
铁逍奇道:“这也是一种药方么?”
红佛珠嫣然一笑,道:“你当千丹谱上那九千九百九 十九道药方便俱是川大黄、真川乌、枳壳、南星、白豆 蔻、白檀香、细辛、草蔻一类的药物构成么?”
红佛珠一提到千丹谱,娓娓叙来,倒背如流,数家珍 一般。
铁逍道:“药方不开草药,怎称药方?”
红佛珠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寻常人等的病症自有 寻常药方,然习武之人不同于寻常之人,习武之人所得病 症往往怪异刁钴,诡辣棘手,是以自有那不同寻常的秘方 能治。如若药方便是草药名称所集,我这千丹谱也就不希 罕了。”
有人心中一动,暗忖,千丹谱其实不希罕,真正希罕 的是红佛珠!
红佛珠完全可能将千丹谱变为万丹谱!
西边天际,夕阳迟迟不忍沉下去,连它们也受了红佛 珠的诱惑,依依不舍地徘徊着,留滞着。
夕阳如此,何况人呢!
山野一片茫然,幕色渐渐四合。
红佛珠蹲在地上,地上一遍繁花闲草。
铁逍低头瞧着地上,繁花闲草柔情地拥簇着红佛珠的 衣裙。铁逍心跳怦怦,轻声道:“你待我太好!”
红佛珠委屈道:“我待你实在太好,便是我家里那许 多奴仆,他们待我虽极好,但相比之下,还是没有我待你 这么好。”
铁逍笑道:“你真是个千金小姐!”
红佛珠心中有气,恼道:“你真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铁逍不怒,心头反觉暖暖的,甜甜的,有种异样的热 情,有股异样的冲动,他笑道:“你予我有何恩?”
红佛珠气得举起手来打他,娇声道:“我为你都快累 死了!我天天予你熬药,苦思冥想更换药方,我整整侍候 了你九千九百九十九次,就连那种子神效丸药方,我也做 出来予你吃下了。”
铁逍不闪不避,任她抓任她打,心里竟是甜透了。 道:“什么是种子神效丸药方?”
红佛珠脱口道:“就是那专治妇人不生子之症的药
方。”
铁逍哭笑不得,也怒不得,道:“我又不是妇人,也 不求一子半女,为何予我此药!”
红佛珠道:“我也是急昏了头,谁知哪一味药正对你 的怪病,我只好胡乱碰运气了。”
铁逍又好气又好笑,道:“幸亏你未将我药死。”
红佛珠一神气,尖声道:“我能解九千九百九十九种 毒,何尝怕你吃错了药。”
铁逍道:“你真是件宝贝!”
红佛珠道:“宝贝算得了什么?” 铁逍道:“你比宝贝还稀罕!”
红佛珠道:“谁稀罕!”
铁逍道:“皇宫里希罕你的美貌,江湖武林中希罕你 的才华!”
红佛珠一瞪眼,千金小姐气十足,道:“那么你呢? 你稀罕我什么?”
铁逍怔了一会,脸竟不觉红了起来。
红佛珠不依不饶,恼道:“你为何脸红?”
铁逍心动神移,不禁拉住红佛珠的手道:“从今往 后,我要报答你!”
红佛珠一怔!
有人心中骇然,再也按奈不住。
红佛珠怔怔道:“你保证不对我大吼大叫了么?”
铁逍道:“我保证!”
红佛珠道:“如若有人要害我呢?”
铁逍道:“我发誓,没有人能够伤害你。”
红佛珠只觉得铁逍的手似两把铁制利爪,将她的双手 死死攥住;攥得火烧一般,灼人的痛疼。她没有挣扎,轻 声道:“你既已发过誓,便该时时将我带在身边,切莫把 我一个人丢下不顾。”
铁逍将她抱到身旁,轻声道:“你真是个千金小姐, 这么多虑,这么不相信人。”
红佛珠仰脸望着铁逍,忖道:“宫中那欲娶我的人, 如若也似铁逍这般年少,这般英姿俊粹,这般武功绝顶, 自己又何苦逃走呢!”
铁逍凝视着红佛珠,心头一阵紧似一阵,痒痒的,慌 慌的,翻腾着一股奇异的狂浪,他暗道:“我只怕离不得 她了,今生今世再也离不得她了。”
暮色渐深。
一阵凉风拂过,满坡醉人的暗香。 红佛珠倏然打了个冷颤。
铁逍双臂一伸,将她揽进怀里。
红佛珠缩作一团,缩得像只小猫,紧紧依在铁逍胸 前,柔声道:“我太委屈了。”
铁逍紧紧搂着她,拍着她的肩膀,低下头,鼻子蹭着 她的秀发,轻声道:“是我委屈了你!”
红佛深的眼泪落在铁道胸膛上,铁逍只觉整个胸膛热 烘烘的,暖洋洋的。
红佛珠道: “我想哭!”
铁逍道:“你莫哭。”
红佛珠道:“我忍不住。” 铁逍叹道:“你便哭吧!”
红佛珠伏在铁逍怀里嘤嘤地哭起来。
铁逍心头一紧,慌了手脚。他拍她的肩膀,抚摸她的 头发,她的耳朵,她的白玉般的脖颈。
他的手有些颤抖,他感到浑身血脉暴涨,满腹劲气冲 动,他一低头,将脸紧贴在红佛珠脸上,气急道:“你莫 哭!你莫哭,我快要疯了!我真的要疯了!”
“呼!.... ”
数声轻响,挟着五道凌厉劲风,直袭铁逍所在之处。 铁逍正自陶醉在无限的柔情蜜意中,陡觉脑后一凉,抱紧红佛珠顺势一滚,足下再一点,霎时已掠身跃在数丈 开外。
“轰”一声暴响。
铁逍方才歇身之处一片草折花碎,五道劲气竟将此处 震裂开来,劈成一个土坑。
铁逍定睛看去,幽幽暗暗的蓉色中,一字排列着五条 身影。
五条身影五个恶汉,个个形同鬼魅,丑恶至极。
来人正是乩兆帮祥瑞门乩兆五祥,号称独霸白光水色 的一令主瑞雪降,二令主庆云现,三令主黄河清,四令主 甘泉涌,五令主异禽见这五大高手。
瑞雪降阴阴道:“我当这小子得此美人儿,早已将内 力消受殆尽了,殊不知他还暗地里留了一手呢!”
五人齐声大笑起来,笑得甚是猥琐,令人作呕。
铁逍目光闪动,怒道:“你等何人门下,怎地这样无 理 ! ”
瑞雪降更是笑斜了眼,道:“这小子连江湖中赫赫有 名的祥瑞五兆都不知道,却是从何处偷学来此等厉害的武 功。留他不得,真个是留他不得。”
数声轻响,五条身影四处散开,将铁逍和红佛珠团团 围住。
铁逍怒道:“你们既已看到我的武功之厉害,为何还 敢上前送死!”
瑞雪降冷笑道:“你虽功夫了得,却已走火入魔致深。一个胸怀邪火之人,一但内力竭尽,一时半刻间,哪 曾生得出新的内力来!”
铁逍心头暗暗吃惊,暗暗叫苦不迭。
他护住红佛珠,沉声道:“只怕未必,想送死的,请 上前来!”
“砰!”凌空一声暴响!
二令主庆云现亮出手掌中的玉带。
庆云现满脸横肉,全无一丝表情,模样只似块生铁一 般,喝道:“接招!”
玉带凌空划出道闪电,直劈向前。
铁逍自知力不从心,不敢硬接,抱着红佛珠闪身一 掠,避过劲道。
祥瑞五人不分先后,霎时围住铁逍大打出手。 铁逍心中吃紧!
却有一人比铁逍还要焦急万分。
若说天下还有那么几个人在为铁逍担忧的话,只怕唯 有这暗中窥视多时之人尤为担忧,尤为焦虑。
只因这人身临其境,深知铁逍已是危在旦夕。 这人只有暗自着急,却无力出手相求。
这暗中窥视之人无疑正是铁逍的师傅,莫名洞主。
莫名洞主身法之了得,早已臻于化境。但是,手上功 夫偏偏一鳞半爪,既无像样的招式,更无凌厉劲气,至多 只比寻常人等略高一筹。
面对乩兆帮祥瑞门这样的高手,她岂敢轻举妄动,随 意出手。
莫名洞主身法惊世骇俗,难道就不能诈取么?
莫名洞主早已想过此一着!然对付江湖武林中耆宿之 辈,此着到还有可能凑效,因为武功一但登峰造极者,往 往比一般的武林高手要谦逊得多,谨慎得多!也更明白所 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这一道理所含的奥妙所在。自然, 出手施着也较一般武林高手慎重得多。这类人一般不轻易 出手,便是掂得对方份量,出手之际往往也是施三分留七 分,不至于一并施尽,断了后路。
莫名洞主不畏惧武林耆宿之辈,她的身法绝顶,足以 叫武林中的耆宿之辈敬畏三分,仗着这三分的便宜,她尽 可与之周旋,不露出丝毫破绽,又得已逃之夭夭。
莫名洞主惧怕的,正是乩兆帮祥瑞门这类江湖武林中 比比皆是的高手。这等人时常仗着身怀一二绝技,便不知 天高地厚,狂妄之极,每每出手,不是鲁莽行事便是随时 拉出副拚命的架式,一出招就是浑身解数尽施,十乘功 力俱发。何况,眼下是五大高手合力齐上!
莫名洞主想得仔细,想得周到,她急而不乱,一心要 寻个万全之策。
夜静如眠。
方才呼吼狂笑的乩兆五祥此刻不吼不笑,一个个凝神 敛气,欲得红佛珠,欲除铁逍。
铁逍一味避闪,招与招之间从不交锋,自然就少了些热闹,少了些声响。
莫名洞主屏息静听,心头豁然一亮!
但见她身形展动,无声无息间,身影已掠过围斗的人 群,消失在山坡下。
莫名洞主轻灵至极,快异至极,于此夜暮中转瞬即 逝,谁又能发现得了她。
莫名洞主疾行如风,转瞬之间已行至对过山下的小道 上 。
那小径曲曲幽幽,险峻得很,隐秘得很。
莫名洞主摸索着,颤兢兢走在这条小径上。 小径那头,说说笑笑走来四个人。
两个女子两袭花衣,一红一绿在夜幕中也能分辨得 清。
两个女子无疑正是红花与绿柳。
另外两个男子,平排并行,穿一样的衣物,个儿也差 不多一般高大,其中一人独臂轻摇,自是铜跃铜踪二人无 疑 。
红花蕃地停住步,惊道:“那边有个人!”
绿柳笑声若银玲,道:“我早看到了,那分明是个瞎 老太婆。”
红花一把拉住绿柳,道:“妹妹不可冒失,这更深夜 阑的,如此一条险峻小径,怎会突然冒出个瞎老太婆 来 ? ”
红花疑得有理。
铜跃道:“二位姑娘不可大意,待我前去看来。” 红花不放心,道:“还是我与你一起去吧!”
铜跃、红花足下一点,人已立在莫名洞主面前。 铜跃突然道:“你是何人?”
莫名洞主一惊,霎时吓得脚下一软,瘫坐在地上。 红花“啊”地一声惊叹,便要上前去扶莫名洞主。
铜踪倏地掠过来,厉声道:“你们不要上当受骗,试 想一个瞎子深夜摸到此处、有何可图的,这其中分明有 诈。”
莫名洞主瘫在地上,哀声道:“原本好端端的一条山 道,怎地变得强人出没,不得安宁了呀!”
铜踪冷哼一声道:“我看这瞎老婆分明伪装瞎子,心 怀回测,决非善良之辈!她既横在路心,无疑有算计我等 之意,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将她放过。”
语声未了,人已窜前一步,单掌陡地朝莫名洞主顶门
直击下去。
莫名洞主坐在地上,浑身颤抖,可怜巴巴道:“你们 这些强人好狠毒呀,你们去抢什么红佛珠自也罢了,却是 为何连我这瞎老婆子也不放过呀!”
蓦地,铜跃的手掌终于劲势一转,擦着莫名洞主的头 顶斜飞而过。
但饶是如此,莫名洞主也被余下的劲气击倒在地上。
莫名洞主声色气怒,却是不闪不避,稳稳呆在地上, 俨然一副真正的瞎子模样。
铜纵心中暗忖:你便真是个瞎子,我也不能留你,是 以骤下杀手。殊不知,莫名洞主冷丁冒出句“红佛珠”
来,铜纵心惊之际,疾抽掌收势,那莫名洞主不堪一击, 不过一丝余风微势,竟被击得朝后一倒,直挺挺跌在地 上 。
红花惊呼一声,出手扶起莫名洞主,不忍道:“她若 不是瞎子,眼看着你这致命的一袭,岂会稳稳坐着等 死 ! ”
莫名洞主一听有人替她说话辩白,竟是“扑通”一声 跪在红花面前,哀声道:“仙姑救命!仙姑菩萨心肠,仙 姑大慈大悲,我实在是个孤苦伶丁,身无分文的瞎老婆子 呀。”莫名洞主求得凄婉,求得悲凉。
红花心头一酸,连忙将她扶起,柔声道:“婆婆不必 害怕,我们俱是善良之辈,并非强人草寇。”
莫名洞主对着红花千恩万谢止不住还是缩作一团 寒窣发抖。
红花轻言细语道:“婆婆莫怕,听我问来。婆婆为何
深夜一人在此?”
莫名洞主生怕有人害她似地,紧紧抓住红花的一只 手,断断续续道:“我原本在山下的驿道上走着,那驿道 我熟,走了几十年了。”
红花道:“那山下驿道距此甚远,婆婆为何走到此处 来了?”
莫名洞主道:“我原本走得好端端的、忽然周围就打起架了,也不知是些什么人?我听他们喊要把人都杀了, 只留下红佛珠,我寻思他们是在抢宝,听声音打杀得又 急,情知已是祸从天降,是以折身逃走,逃了这半晌,连 自己也不辨到底逃到何处来了。”
绿柳道:“如此说来,那红佛珠就在山下了!” 铜纵道:“说不定,铁逍那小子也在场呢。”
绿柳急道:“那我们快些去吧!”
红花忽然道:“擒住红佛珠固然要紧,只是这位老婆 婆怎么安置呢?”
绿柳失声道:“随她去吧!我们还是快走。”
红花稍一犹豫,道:“要不由我陪看这位婆婆缓些赶 来,你三人先去将红佛珠劫住。”红花到底要敦善些。
铜跃道:“留你一人在后,我也放心不下呀!”
红花心中一热,拾眼看着锕跃,温柔一笑,道。“你 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带上这位婆婆一起下山啊?”
铜跃老实说了出来,道:“你说应该,自是应该 了。”
绿柳急道:“好一对婆婆妈妈的壁人!你们就慢慢陪 着这位瞎老婆吧。我与铜纵先行一步总该可以了吧!”
铜纵应声道:“我愿与绿柳同去。”
红花嘱咐道:“你二人可要细心些,处处慎重行事,千万不可…… ”
红花话未讲完,那一对人儿的身影早已在数十丈开 外。
红花无奈一笑,道:“叫他俩前去,不如还是我俩先 去稳妥些。”
铜跃道:“要唉他二人回来,眼看是赶不及了,我们 还是走紧些,想必也眈搁不到那里去。”
红花回头道:“婆婆,我来牵着你走。”
莫名洞主感慨道:“你真是仙姑!我这一辈子从未做 过恶事,总算老天爷有眼,叫我遇上了一位好心的仙姑。 仙姑你的大恩大德,我这瞎老婆子今生今世怎能报答得了 啊 ! ”
莫名洞主唠唠叨叨,喋喋不休,左一声仙姑,右一声 恩人,直叫得红花浑身上下一阵阵不自在。
红花道:“婆婆你莫说了,你安心行路,我们也好走 快些呀。”
铜跃上前一步道:“红花姑娘你莫着急,你嫌行得 慢,我来背这位婆婆下山!”
红花道:“是我自找的事儿,怎好拖累你呢?”
铜跃早将莫名洞主背了起来,大步向前道:“只要红 花姑娘不急,我的心里也才得安宁,千万别说什么拖累之 辞,你若真的这么想,我心里又要不得安宁了!”
铜跃步履迅捷,轻灵灵疾行在小径中央。
红花紧随其身后,听得见他那熟悉的喘息声,感觉得 到他身上那股男子汉所特有的青春的气息。
红花瞟眼膦视铜跃。
她的一颗芳心,竟有些动荡不安。
她蓦然想到,自己为何不是那瞎老婆子呢?
红花紧走两步,与铜跃齐肩并行,不知不觉中,她的 一只手臂轻轻搭在了铜跃的肩膀上。
铜跃感觉到了,侧脸对着红花一笑,便又专专心心, 老老实实回过头去赶那曲曲弯弯的羊肠小径。
红花望着铜跃,一副痴了醉了的模样。 红花唇边蓦然绽出一丝甜美的笑意。
小径弯弯无尽头。
小径悄悄躺在地上。
两条身影踩着小径,一个娇柔至极,一个敦厚至极。 他俩都巴不得小径无边无际!
淡淡的星光,照在铁道脸上。
铁道神情阴冷,牙关紧闭,嘴唇都咬出血迹来了。
星光照不到红佛珠的脸上,红佛珠深藏在铁逍怀抱之 中。
铁道被乩兆五祥紧紧困住,欲走不便,欲打不能,早 已折腾得筋疲力竭,却又不得不处处提防,根根神经俱都 绷得紧紧的。
铁逍虽然处处被动,唯有招架之功,毫无回手之力。 但乩兆五祥攻了这半晌,倒也一直捉他不着,伤他不得。
二令主庆云现道:“这小子身法诡异,变幻莫测,诡 计多端。眼下情势看来,强攻硬取实在是枉废周折,不如 罢手,改用暗器取他,定然将他置于死地。”
瑞雪降道:“二令主好主意,待我上前与他施着。”
瑞雪降迈步之际,早已扣在掌心中的一把暗器同时射 出。
他这一出手,隐秘诡辣至极,使人根本瞧不出他何时 出的招,怎样出的招,但是一把暗器实实在在的射了出 去。
夜空中一片星光攒动,点点星光疾迅扑向铁逍,打的 正是铁逍周身七坎大穴。
铁逍自知无力抵抗,心中暗暗叫苦不迭,唯一能做的 只有紧紧搂住红佛珠,用身体将她护住,以防暗器伤着 她。
铁逍心中悲叹一声,绝望之中索性闭上了双眼。 但听“叮当”一片暴响!
瑞雪降所发暗器俱被剑势震落。
瑞雪降心头大骇,回身一跃,退出五步之外,暴喝 道 : “何人?”
“你的克星到了!”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凌空落下来。
铁逍睁眼看时,目前赫然立着两条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