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冰清情波脉脉,叹道:“我既劝不转师兄,又不忍 眼看着师兄身陷困境,只有暂且委屈师兄一程了!”
江无缺征怔望着寒冰清,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寒冰清靠近江无缺,道“师兄,我们这便去吧!” 江无缺心中一片茫然!
寒冰清一双慧眼极近地凑到江无缺眼前,江无缺清楚 的看到,那眼里明眸善眯,柔情似水。
江无缺心念一动,眼前一片模糊!蓦地,他眼前浮出 另一个身影,那身影渐渐清晰,分明是铁心兰站到了跟前。
但见铁心兰舞袖翩翩,轻盈端立,媚妍婉妙,和顺如 春!
铁心兰并不言语,嫣然一笑间,伸出纤纤素指来拉江无 缺。江无缺急道:“兰妹不可如此!兰妹不是亲口答应了 我,我才去办那件事情的么!”
“师兄!”
寒冰清忽听江无缺说出此言,心中不解其意,连忙唤出一声!
江无缺闻声一惊!霎时回过神来。他的眼面前唯有寒 冰清,哪来的什么铁心兰!晓是自己走神,想入了迷!
寒冰清不待江无缺再说话,伸出右臂正欲将江无缺揽 起。
江无缺骇然变色,恨声道:“师妹果然要害我么?” 寒冰清道:“师兄此话说到哪里去了!”
江无缺道:“我既舍家离门,便是早已抛开了一切私 念!一介七尺男儿,若不力争上流,反倒务求下品,消遣 闲情,岂非我心中所愿!”寒冰清道:“师兄于江湖中便 不能成就事业么?”
江无缺道:“师妹今日定欲断我志趣,我偏以志趣最 为宝贵,若被人所灭,空留此身又有何用!”
言毕,左掌霍地暴起,五指似五柄锋利的钢刀,径朝 自家面门扣去!
“师兄!使不得 … … ”
寒冰清一声惊呼!抢先解开江无缺右肋“灵墟”大 穴,单掌一隔,化解了江无缺欲置自家性命的一击。
寒冰清虽然已化了险招,救下江无缺。心头仍禁不住 一阵余悸!她做梦也料不到江无缺性情会有如此剧变……
寒冰清满心伤痛,声色俱厉,道:“师兄………”喊
过之后心中一片惶然,再也无言以对。
江无缺一腔热血直往上冲,再不犹豫,挺身使剑, 霍地凌空而起,只远远抛过来一句话:“师妹珍重!”
寒冰清惊呆了!
“师兄!”她想高声呼喊,却喊不出声!
“师兄!”她终于喊出声来,顿时声泪俱下。 她连喊数声:“师兄…… ”
不见回音!她膦望后院! 后院深不可测!
她对着后院最后喊了一声:“师兄……”她还喊了几 句,那是在心里喊的,只有她自己的心听得到,她喊: “你可以不要我。可我还带着你的亲骨肉,你的女儿,你 怎能弃她而去呢!”
夜空寂寂,院中已无声息。
紫阳山变得冷冷清清,只剩下一片死寂。
江无缺去得好快,去得无影无踪!
寒冰清不死心,又喊:“师兄!”却是她的心在喊, 她根本就没喊出声。
月色溶溶,花香幽幽。
月光如水,泻下一片冷漠,一片凄清,一片诡秘……
更泻下一片凶险,一片杀机!
汇无缺去得速疾,去得洒脱,莫非他竟忘了于此静夜 之中,原本包藏着万般的杀机的。莫非他真忘了,于此杀 机四伏之中还有个可爱的少女,况且,那少女怀中还抱着 个婴儿的!
寒冰清孤零零站在院中。
她的确被方才的剧变吓晕了,她心里一头接一头反复 在想,“便是我自己死了,我也不会让你伤一丝毫发的, 你又何必如此的待我,如此的唬我呀…… ”
江无缺好福气!有个如此美艳的少女甘愿为他去死! 他竟连想都想不到,于是心中少了些内疚,少了些惭愧,少 了些负重。这不是好福气,不是天赐的恩惠,还能是什么!
寒冰清好怪的一个人,好奇的一个女子,明显是江无 缺对不起她,她却丝毫不加责备。明明眼下危机四伏,只
怕连自家性命都保不住了,她还在胡思些不着边际的事 J 儿。
突然,一道青光划破静夜,自昏暗的屋角底下射向寒 冰清!
寒冰清何等的机敏!
她出神地呆立着,突遭此暗算,看似猝不及防,却不 知怎的,但见她身子一缩,软软避了过去。
“轰!”的一声,黄河清手中的拐杖用力过猛,一时 遏制不住,落空劈在地上。火星四射处,竟将一条三尺来 长的青石板齐錾錾拦腰震断!
珍兽出身形一展,横在寒冰清面前,喝道:“这妖女 竟能避开三令主的拿手绝活,却也算得上有两下子,徒儿 们切莫放过她!”
黄河清暴喝道:“这妖女甚是可恶至极,方才之事全 坏在她身上,咱哥们可不能叫她好死!”
寒冰清眼看黄河清拐杖一收,换打为扎,其来势汹汹,足见内心怨毒之狠,也不硬接,身形轻展,又避过一 招。
寒冰清眨眼间连避两招,轻松自如,形同儿戏。 祥瑞门中人人变色悚容!
寒冰清好俊的身法!
六条汉子形同六具鬼魅,张牙舞爪围在四周。 突然,“丝”的一声急响。
寒冰清陡闻声起,心中又惊又恨,知有人暗算,身形 一矮,霍地转势上步,一掌劈向发声之处。
“锵”的一声暴响,掌风与扇气凌空相接,异禽见顿 觉气急心虚,竟被寒冰清掌力所逼,连退数步。
异禽见虽说武功也还算一流水准,然而单打独斗,确 非寒冰清的对手!
二令主庆云现眼看五令主明显不支,即刻从旁跃上, 玉带一收,使一着“雨打白沙地”,帮助五令主苟避寒冰 清指锋。
寒冰清指锋顺势一转,直戳庆云现一双眼睛。
庆云现暗中玉带一抖,乘寒冰清五指转戳的旧力已 过,新力未生之际,双手抱拳一扬,十乘功力俱已浸入手 中的玉带之上。但见他一抖双手,玉带似箭一般突兀闪 出,直射寒冰清中腰。
寒冰清不慌不急,以绵软巧,柔中有刚,将展未展之 间,已是迈步如猫,形如抽丝,晃晃悠悠避过庆云现所发 险招。
珍兽出眼看弟子连连失手,竟无一人抵得过寒冰清, 心头羞愤难当,再顾不得什么江湖道道,喝一声:“弟子 们与我齐上,将此妖女千刀万剐了!”
瑞雪降道:“是呀,咱兄弟几个一齐上,还怕制不住 一介妖女!”
异禽见道:“今夜之事,全坏在这小妖女手上了!”
黄河清道:“咱哥几个办事,几时似今夜这般栽得 惨!何不将她活活取下,给咱哥几个消消晦气!”
乩兆帮祥瑞门六大高手怪喊怪叫围了上来。
江湖中也还算得上有名有姓的乩兆帮祥瑞门,竟以六 条恶汉欺辱一个柔弱少女,庶天下后世人传说,岂不为天 下人所不耻!
珍兽出管不了这许多。
珍兽出心中清清楚楚,此事唯有天知地知,本门弟兄 全当不知!
因为他们全都无耻至极!
因为他们全都臭味相投!
而寒冰清已不可能将此举张扬出去。因为,她连自身 都走不出去了。
六条恶汉六具身影,齐刷刷同时扑向寒冰清。
寒冰清整个被困在了一片劲气激撞之中。
蓦地,一声婴儿的哭声划破夜空,盖过了一切拚斗, 一切暴喝,一切狂吼乱叫……
“哇…… ”
哭腔拖得很长,也很嘹亮。
寒冰清未曾料到,婴儿偏偏在此刻与她作难! “哇!”—
婴儿只图痛快,一个劲地哭着。
寒冰清芳心一阵凄凉,她立刻用手紧抱着婴儿。
珍兽出喜道:“此妖女原来还有帮手的,如此说来, 眼下与她动手,咱们也算不得以多欺少了!”
好个无耻至极的乩兆帮祥瑞门大令主!
但见他人随声起,跃扑中双掌并出,拍向寒冰清脑 后。
其门中五大弟子只似得了信号一般,于此同时出招, 攻势锐不可挡。
寒冰清左臂紧搂着婴儿,心中默念道:“你既躺在我 的怀中,我便给你当一时的爹爹,当一时的妈妈,你尽可 放心好好睡你的觉吧!”
寒冰清身形一矮,护住啼哭的婴儿,右手一收一扬, 也不知从何而来,手中只似无中生有一般,霍地撑出柄三 尺长剑!
此剑细如柳枝,柔如柳丝。
此剑一出,寒冰清周身即刻防守严密,剑扫之处,一 片金光密如蛛网,紧紧罩住自身。
.此剑朝外一划,所到之处金光闪射,一片流星耀眼, 周围一干人等陡觉眼花缭乱,纷纷跃出圈外。
寒冰清一手护紧怀中婴儿,一手执剑前后挥舞,一圈金光笼罩着她的身子,保护着她的性命。 “星宿剑!”
珍兽出一声惊呼,霎时呆立如痴!
此剑状似柳枝,其形怪异,乃江湖中盛传多年的奇珍 异宝,名“星宿剑”!
星宿剑决非削铁如泥的攻击利器,却是防身护体之宝 物。有星宿剑在手,寒冰清情安胆放,稳如泰山。
珍兽出死死盯着星宿剑,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祥瑞门五人全都呆住了,半晌回不过神来。 星宿剑!在江湖中早已失踪数十年。
星宿剑,原本是江湖中人朝思暮想,梦寐以求的奇珍 异宝。
珍兽出终于第一个醒悟过来,星宿剑就在眼前,实实 在在的握在一个小女子手中。
珍兽出两眼发光,喜道:“好一柄宝剑!”
突然单掌飞出,半道变为指戳,取的是寒冰清左肩 “中府”大穴。右手紧随其后拍出,欲夺寒冰清手中宝 剑。
祥瑞门中五人稍后惊醒,齐声欢呼着抢上前去,手眼 片刻不离那星宿剑!
寒冰清左引右牵,避过珍兽出此一击,挺身仗剑一 扫,竟将周围一干大汉同时逼退。
珍兽出嗷嗷怪吼,盯着星宿剑急红了眼。
一干弟子围着寒冰清,急得张牙舞爪,却又不知如何才能得手。
星宿剑,不愧为武林至宝!
星宿剑不善攻击,但它能借助对方所使劲力,反搏对 方的攻势。况且,对方劲力越凶猛,反弹之势也越有力。 是以祥瑞门中人人上前施着,个个欲得那宝贝,岂不料, 转瞬间已是俱被逼出圈外。
珍善出干瞪着一双血红的斜眼珠,恨声道:“待老夫 亲自动手取来!”
寒冰清眼看六人俱被逼退,情知此刻全凭借星宿剑的 神威魔力,久留对自身必定无利。偷得这一空子,岂容珍 兽出再发招攻击自己,刷!刷!刷!接连三剑,剑剑不离 其身体左右,三道金光似三条金龙,绕身缠体,守住门 户,脚尖一踮,跃出了圈外。
寒冰清不敢耽搁,出得圈外,脚不点地,施展开一身 绝顶轻功,护着婴儿掠过院墙,飞一般掠下山去。
祥瑞门中人人手忙脚乱,先后跃上院墙,紧追不舍。
瑞雪降道:“放过了姓江那小子,赏金自然是拿不到 了,咱们可不能再将这妖女放跑了!”
庆云现道:“欲将那姓江的小子拦在前院,咱哥几个 只须略施小计,原本是能办得到的。若非此妖女胡搅,咱 哥几个眼下只怕该去领那万两黄金了。”
黄河清道:“星宿剑乃奇珍异物,才是真正的无价之 宝,它非万两黄金所能及之。”
甘泉涌道:“此话有理!星宿剑乃无价之宝,咱们便是打着灯笼寻遍天下,未必就能寻得到,而今实实在在就 在眼前,岂可错过此天赐良机!”
异禽见道:“制服那妖女其实容易,她有星宿剑做护 身符,咱哥们有的是施毒放暗器的绝妙手艺。”
珍兽出半晌不吱声,适下突然道:“弊令主手中正缺 件家什使使,星宿剑想来必定十分称手,尔等速去将剑取 来。”
祥瑞门五祥齐应道:“遵令!”
五条身影应声而起,霎时飘向前去,消失在一片暝漆 之中。
珍兽出眼看弟子纷纷追下山去,蓦地折回身子,再次 打量着不远处的金莲山庄。
金莲山庄好气派,层层叠叠的阁楼顶端在月色晖映下 泛出乌溜溜的青光。
金莲山庄幽暗极了,好似在月光下沉睡了一般。
珍兽出独自呆立片刻,忽然展势掠上院墙,仔细打量 着院内所有的一切。
前院不过是个宽阔整洁的天井,院墙边上一座小楼, 此刻早已人去楼空。院中靠近通往后院去的一片角落,早 已被方才的打斗糟踏得混乱不堪。
珍兽出突然阴森一笑。
珍兽出两眼泛出光亮,竟似狼眼一般恐怖阴险。
珍兽出飞身掠入后院。 后院较之前院还宽敞。
后院方方正正,南北方向两排古屋雅致静谧。东西两 座公祠,雕梁画栋,内陈诸多名流诗画。
珍兽出暗自观测,却见一人工雕凿的小桥流水,竟倒 流上山去,小桥流水穿过一圆形拱门,门中又是一个院 落。如此这般,花园流水,一个院落紧套着另一个院落, 竟达四、五处之多!
珍兽出惊叹万千,一层一层走进去。
珍兽出好大的胆!竟敢独闯紫阳山金莲山庄! 他其实提心吊胆,从头虚到脚后跟。
然而,他的心里充满奇异,充满神秘,充满一个怎么 解也解不开的疑虑!
这疑虑如同一种绝症,深深的隐藏在珍兽出的心底, 时时刺激着他,折磨着他,威逼着他,控制着他的生命, 他的思绪,他的一举一动……
这疑虑真正成了珍兽出的一块心病!
正是好奇心与神秘感驱使他返回金莲山庄来。
怀着一种难以遏制的本能,他存心要探个究竟!探个 明白
好个胆大妄为的乩兆帮祥瑞门一帮之主!
这金莲山庄里的一切,岂是他这等人能够刨根究底 的 ?
他能来金莲山庄走上一遭,已是他天大的福份,而他 竟擅作主张,违约自闯后院,全然忘记了那道禁令。那禁 令只许他带着他的人到前院办事,至于后院所发生的一切,俱与他珍兽出一干人等无关。
今夜一战之后,珍兽出满心愤恨,他悟出了一个极简 单再明白不过的道理。他不过是只过河的卒子,不过是只 马前卒!那事成之后要赏他万两黄金的主儿根本没把他当 做一名英雄好汉,一名绝顶高手。
乩兆帮祥瑞门历经江湖数载,却还从未排过似今夜这 般强大,这般严谨的阵势。整个乩兆帮中的绝顶高手俱都 来了,人人以为来干一桩惊天动地的大事,殊不知都是来 充当个小小的马前卒。
乩兆帮从此背时倒运!皆因连个小小的卒子也当不 了。
珍兽出心中好绝望。
珍兽出满心怨毒,再加上心头那解不开的致命隐患, 他只怕会变得丧心病狂,实实在在与豺狼虎豹一般的。
一个人有点好奇心不足为奇。只不过,如若有了好奇 心便定要去探个究竟,岂非要伤精费神。便是探得个结 果,总免不了要牵扯些是是非非。既然有是有非,便少不 得有利有弊,利者,好歹无损于己,弊者,岂不害了自 ·身!
似珍兽出此等丧心病狂之徒,一旦卷入是非利弊之境 地,只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这一夜晚紫阳山上好不热闹,有趣的事情一桩接着一 桩。
珍兽出悄悄接近这一个套着一个的后院,于是就要大祸临头了!
却有一人,处境比珍兽出还要险恶,还要危急万分。
时值午夜。
那人房中一片灯火辉煌。
室内,四壁之上点着四支大红烛,红烛火苗甚旺,只 照得满室生春,耀眼如白昼。
这是套一座二开间的大厅。大厅当中一块金匾,上提 三个大字:“无为堂!”厅上中堂条幅,云板花瓶,雕花 端砚,金丝笔筒……整个陈设得甚是考究,甚是气派。
此时此刻,那人端坐于中堂之上首,正挥笔舞墨,神 思极是专注。
霍地,窗纸之上“嚓!”一声破响。
“咚”!的一声,一件东西落在室内!
那舞墨之人丝毫不睬,写得甚是凝神。但见他写毕一 幅,搁下朱笔,双手小心将字画移至一旁,尔后重操起 笔,静默片刻,着墨再书。
那人身边,一左一右,两个妙龄女子婷婷端立。
两个少女陡见窗纸破碎,眼波同时落在响动之处。两 个少女对视一惊!
地上,红烛照着一只血淋淋的断臂!
断臂自窗外飞入,落在离两位少女端立之处不到五步 远的地上。
红烛闪出一片白花花的亮光。那断臂悄悄躺在地上, 还像活着一般,红红的鲜血一滴滴往地上流。
两个少女娇容骤变,四双美目齐刷刷射向那稳坐中堂 上首之人。
那人挥笔平稳,偃仰顿挫,丝毫不乱!
两个少女回目对视良久,终于没开口说话。
她俩一个叫红花!一个叫绿柳!衣着打扮也如人名一 般,一个红妆素裹,一个绿衫飘飘。一红一绿,两袭花衣 映衬着一对美艳绝伦的妙龄少女。
“咚”!响声是从门上发出来的。 不知又是何物撞在了门外。
红花蛾眉轻舒,一抬眼帘,竟若海棠初开,素馨将 放 。
绿柳珠唇轻抿,似叹非叹,如花解语,似兰嘶声。 两个少女垂手静立,四目流波对视不安。
院中响动不绝,时轻时重,时隐时现,红花绿柳日光 穿梭,却是无法看到外面的情形。
蓦地,又是一声低吟“哦……”仿佛是那垂死之人临 终前的一挣!
红花眼神一凛,瞟向窗外! 绿柳美目一睁,瞅向门厅!
两个少女眼眉传神,似在打着什么主意!
红花轻轻一摆头:“绿柳妹妹,院中的情势,你可听 清了?”
绿柳眼波一闪:“红花姐姐,院中的情势可是有些不 妙呀!”
她们默默对视片刻,目光又转向门窗之间搜寻着。
她们方才的对话,用的是精气密耳传音法,此功夫能 使说话的人相互听到对方的声音,却又不露其声色,便是 紧靠在发话人嘴边,也休想偷听得到一字半句。
红花绿柳之所以使用精气密耳传音法,显然是怕一出 声,打搅了那位一心写字的人儿。
红花:“绿柳妹妹,院中响动却是越来越厉害了!” 绿柳:“红花姐姐,我们只怕已经占了上风了!”
红花微微点头示意:“不错,较之先来确是好多 了 ! ”
绿柳:“可也不能疏忽大意呀!” 红花:“妹妹说的正是!”
绿柳:“姐姐,似乎又多了些什么?” 红花:“不好,我们这边又吃紧了!”
两个少女媚眼膦视,一派蕴含杀威之神情浮至面上。 红花: “妹妹,留神了!”
绿柳:“姐姐放心!”
一对美若天仙的少女,骤然一凝神,如雕似画一般, 凝定不动。
两个少女心情紧张到了极点,暗中早已运十乘功力 静待一触即发。
唯有那中堂上首之人,稳如泰山,行墨自如流畅,揭 按照应一丝不乱。
情势如此紧迫,满室杀机四伏。那人莫非是个聋子!
那人其实非聋非哑,且耳聪眼慧1 无疑,那人是个男子。
且是个天资粹美的华贵公子。
华贵公子神思凝骤,写得忘物忘我,一副痴了醉了的
样于。
华贵公子面无异色。
其实,他的内心早已翻江倒海,思绪万千。
勿须抬头观测,他也能感觉到,他身边的两个少女早 已凝神敛气,摆出箭拔弩张之势,时刻准备着去拚命了。
华贵公子心中明白,两个少女婷婷端立其身旁,看似 两个娇艳无比的柔弱侍女,然而,一但动起手来,两个少 女绝非园中的红花,池畔的绿柳那么弱不禁风。两个少女 遇上危急时刻,出现在华贵公子身边的,无疑将是两个身 杯绝顶武功的厉害角色!而非眼下这副模样。
红花绿柳确是一对柔弱少女。两个少女如花似玉,貌 美体纤,寻常人等,又有谁能够想象得出,她俩竟会是武 林中人呢!
红花绿柳正是武林中人!
她们原本便是对武功绝顶,足以驰骋江湖,独步天下 的好姐妹。
这一切,华贵公子无一不知,无一不晓,简直可说是 了如指掌。
华贵公子明白这一切又有何用!
他心中清楚地知道,今夜里金莲山庄这座深邃的府院中,究竟来了多少人!且明白无误地知道来的都是些什么 人!
这些人成群结队地来到金莲山庄,无非正是因为他在 金莲山庄而已。他希望这些人到金莲山庄来走一趟。其 实,这正是他苦思冥想策划出来的,是他潜移默化意欲达 到的。
眼下,他得逞了,他的目的达到了。这些人到得紫阳 山中,进了金莲山庄,且来到这最末的一座院落。
只不过,这些人不甘心,不罢休,还想再接再厉,一 鼓作气进到这厅室中来。这样恐怕就不是华贵公子精心策 划中的那个部份了!
华贵公子心明如镜!任何人都不可以进到这座厅室中 来的。
有道是人算不如天算1 “曜”!
一条身影破窗而入。
眼看身影便要撞在那华贵公子身上,倏然间,那疾射 进窗来的身影凌空一提,一个苍鹰回旋之式,反弹一般落 在中堂下首。
那身躯落得平稳,生根一般牢牢扎在地上,竟是丝纹 不晃。
红花手中一枚短剑,不知何时已立在眉心中央,显然 招数尽施,此刻已是收势。
绿柳以掌推拳,十乘功力俱已用上,拳掌猝出之际,劲气愤发汹涌,一时遏制不住,拳掌均被所发劲道吸住, 一时收势缓迟片刻,是以还能瞧得明所发招式。
红花绿柳身法如电,快得实难令人相信。然而,她们 方才已是实实在在地各发一招,将偷入室内之人逼到了中 堂下首。
来者也不觉脱口道:“绿的不错,红的尤佳!” 红花绿柳闻声惊膦。
来者神貌恐怖,一张黑得锃亮油光的脸上,颧骨高耸 齐鼻,颌下留着浓密的银髯,双眼一睁一闭,独眼却目光 锐厉,摄人胆寒。
红花绿柳俱是一惊,齐声道:“寒斗独星!”
来者阴寒一笑,道: “正是你二人的克星到了!”
红花道:“想不到,寒斗独星这般独步江湖的大侠, 竟也参与此暗算行刺的勾当!”
寒斗独星冷森道:“接招!”
他话甫毕,突见眼前剑光一闪,寒气直逼脸面而来。
寒斗独星身形稳立,双掌一拨,以守制攻,震起掌 风,化解急向他眉目之间刺来的短剑锋芒。
红花好快的身法,好疾的招式,竟抢在寒斗独星之前 出招,且不露出一丝半毫的迹象。是以寒斗独星虽然出手 在先,却是被动之势,瞬时跃身挪动位置,只有化解抵 挡。
寒斗独星一声暴喝!他连做梦也想不到,他居然被逼 得展身挪动了两步,而红花竟自袭上前来,紧逼其身前。
寒斗独星无论如何不愿承认这一事实,他伸出左手, 疾疾向红花右臂抓去。
这一抓名“万魔牵魂”之招式,看似轻轻一抓,实则 深含凌厉的内劲,乃寒斗独星拿手绝活。
红花不闪不避,反而欺身上势,倏然出剑以抵。
绿柳蓦然叱道:“寒斗独星,你放着好端端的江湖大 侠不做,却来此处送死,休怪我姐妹手下无情!”
“呼!呼!呼!”
霍地,绿柳连拍三掌。
掌风呼啸,潜力激荡,封住寒斗独星的进退两路。 红花身形微移,短剑倏然朝下一带。
寒斗独星闷哼一声,双膝一屈,几乎摔在地上。
寒斗独星的手臂上,一条血口子拉得足有二尺来长, 他显然已被红花所伤。
寒斗独星浑身颤抖,一身衣衫颤起涟漪似的波光,霍 然立稳身形,狂怒至极道: “再接‘阴曹夺命’!”
语毕凶猛一扑!袭向红花。
绿柳身躯猛然欺进,以迅雷疾势,素掌连挥。 “拍!拍!拍!”
寒斗独星迎手不及,他胸部、肋骨、腹部各中一掌。 寒斗独星一声不哼,跌仆在红花脚前。
寒斗独星本欲袭取红花,但他终就差了一指之距离。 红花低头看去,寒斗独星七窍出血,早已气绝身亡。 寒斗独星独目暴睁,斜视中堂上首。
中堂上首,一人稳坐疾书,闲情甚是雅致。
寒斗独星乃江湖中一代星宿,却如此轻而易举地结束 了生命。
寒斗独星死不瞑目。
红花拾眼望着绿柳,叹道:“其实,我们不必非杀死 他的!”
绿柳眼波流动,道:“此等之辈,死不足惜。”
红花道:“不论怎么说,寒斗独星也算是江湖中响当 当的人物。妹妹下手也过于狠急了一些!”
绿柳道:“姐姐,你我还是退回去,护住那最要紧的 人儿,切莫再提这已过之事了。”
两个少女花衣飘飘,霎时跃上中堂上首,护住那华贵 公子。动作之轻巧,脸色神情之平和,竟似从未发生过任 何事变一般。
华贵公子心头轻轻舒了口气!
华贵公子心中紧接着又是一凛!
院中,那才平息下去的响动骤然又起。
华贵公子十分明白,红花绿柳已经尽力了。如果再有 突变,只怕红花绿柳再是武功绝顶,也无济于事了。
不过,如若再出意外,这金莲山庄还有一个人的。华 贵公子认为还应该有一个人!
然而,那本该有的人却踪影全无。 莫非,俱都出了意外?
莫非,华贵公子的神机妙算差错连天!
华贵公子心中不觉涌起一丝烦恼,烦恼引出一阵失 望。
华贵公子不能烦恼,更不能失望!他忽然出声道: “字犹用兵,同在制胜!”
红花绿柳俱是一惊!
四目齐刷刷射向华贵公子。
华贵公子这一夜便没停过一刻。他就这么疑神地写, 不起身,不抬头,甚至连眼角都不斜一下。
红花小心道:“主公有事吩咐在下么?”
这一夜晚,红花这还是第一次出声说话,虽然语音放 得极轻,却是厅中三人皆能听到的。
华贵公子其势不变,自语道:“兵无常阵,字无定 形,临阵决机,将书审势,权谋妙算,务在万全。”
红花知他根本没听见自己的话。因为,昕他所言,答 非所问,且句句字字,俱是书法韵律。
绿柳看一眼红花。红花无奈一笑。
绿柳美目一扬,转眸对着华贵公子道:“主公,恕在 下冒昧打搅!在下于此听凭主公吩咐,已是候了多时 了 ! ”
华贵公子凝然道:“然势虽变,行伍不可乱也,字形 虽变,体格不可逾也。反之亦然!”
言毕,置笔于案头端砚之上,复又撤下一幅写毕的字 画,换上新的一页。
红花绿柳不知,华贵公子一番话出口,神思怡然稳定,一颗翻江倒海的心顿时镇静下来。在这种情势下,他 比任何人都懂得该怎样镇定下来,该用何种方式使自己镇 定下来。于是他稳坐堂上,挥笔舞墨间口吟闲雅之情。
金莲山庄,已是明明白白地涌进许多人来,这些人个 个神灵,个个武功高强,身怀绝技。他们聚众而来,不为 别的,皆因金莲山庄里有位华贵公子。
华贵公子是谁?
那些破门而入的不速之客绝不会知道华贵公子是谁! 他们也从未想过要去打听华贵公子是谁?他们不过受雇于 人,遵令行事罢了。
他们既为华贵公子而来,无疑,是想取华贵公子的性
命!
要取华贵公子的性命,谈何容易! 岂止谈何容易,简直异想天开。
但是他们来了,他们充满必胜的信心,冒然闯入金莲 山庄,且极有章法的层层设障,层层攻击,极周密的逐一 缩小范围,最终进到这座深邃的后院,剩下的事情,就是 进屋去将那华贵公子除掉。
要除华贵公子,真个是难于上青天。
除非,这些人真个是吃了老虎胆,真个是具备上天入 地的本事。
院中响动缓和下来。华贵公子却心头一沉!
直至此刻,他似乎才觉出今夜之情势颇有些不妙! 迟了么?
华贵公子心中一紧,一沉,眼角终于瞟动了一下。他 瞟的不是室外,更非红花绿柳,他瞟的是手边那只极精致 极考究的雕花端砚。那只砚台碧绿透明,竟是方茶碗大的 碧玉雕凿而成,其边沿研墨之处,一条小蛇雕刻得活灵活 现,身躯曲卷处正可搁笔研墨。
华贵公子不易察觉地嘘了口气。他暗自叹道:“今日 若是靠你这小小砚台解围,岂非枉费了我的一番心机!”
华贵公子神思俱动,思在心头,神态依然,闲闲雅 雅,意态完足。
墓然,红花耳中响起绿柳急促的语声:“姐姐,你分 辩得出院中的情势么?”
红花粉腮陡沉,道:“妹妹,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你: 我千万不可轻举妄动!”
绿柳道:“反正已经豁出去了,还怕他何来!” 这华贵公子分明是个奇人!
他明知室外来了诸多绝顶高手,他们都是来取他性命 的。他却不藏不避,静坐室中,挥洒闲情,且坐得端,坐 得稳。更奇的是,他心中原本便期望能像今夜这般,将座 金莲山庄闹得天翻地覆,杀得天昏地暗,他盼到了。
他一直静坐堂上,分明还在等待着什么,企盼着什 么……
莫非,他等待着有人来取他的性命?
莫非,他自觉武功已逾过登峰造级之境畀,对天下之 武林高手根本用不着一顾,是以声色沉稳,丝纹不动,唯 求雅兴意态完足。
其实不然!华贵公子心中早已打好如意算盘。他明知 今夜有难,且知势必如此,但他不藏不避,倒颇有几分心 思,想看看有谁能够独自一人站到他的面前来。如果真有 人能独自来到他的面前,他定会兴趣索然,轻轻按一下那 条缩在砚台上的小蛇,然后消声匿迹。如果谁都到不了他 的面前,他定然满心欢悦!自此之后再不用细心谨防什么 明劫暗刺之类的勾当。
华贵公子今夜拿自己当诱饵,引来诸多的绝顶高手, 显然并非为钓什么大鱼。他之所以精心策划这一切,原本 有着其它目的的。
那又会是个什么样的目的呢?! 华贵公子心明如镜。
红花绿柳一知半晓。
另有一人心中也有谱。 那人为何迟迟不露面?
蓦然,“轰隆!”一声巨响,响声破窗传入,似有一 座院墙倒塌下来!
院中,人声、械斗声,所有的响动嘎然而止 红花浑身一震,美目闪出两道寒光。
绿柳胸脯剧烈起伏,猛提真气于胸。 四只美目相视。
红花道: “妹妹紧随我身后!”
绿柳道:“姐姐不该担心我,我们要保护的是那华贵 公子!”
二人交谈。 用的仍是精气密耳传音法。 室内室外俱是一片死寂
静谧的夜中,红花绿柳相互听到了对方的心在剧烈的 跳荡着。
院中吹过一阵凉风,风声淅沥,似有似无。 室内骤然增添了几分诡秘,几分杀机!
轻风吹拂着窗户,窗纸破碎之处,白晰柔软的纸条一 闪一晃,时起时落,在这些闪动的破纸条中,仿佛包藏着 万般的诡计,包藏着无数一触即发的危机。
风吹纸动,叫人眼花缭乱! 风挟纸响,叫人防不胜防!
红花凝神定睛!绿柳暗中运足十乘功力。 霍然,“砰!砰!”两响。
两扇紫红的板门被人掌力震落,飞入厅内。
也不见怎样作势,红花绿柳已是双双横在华贵公子身 前。
但见红花身形一展,迎着扑面飞来的一扇门板直掠过 去,双掌齐出,一拔一引,竟将偌大一扇门板反投出去。
“轰!”一声闷响,门板飞出厅外,落在院中。
绿柳自红花身后闪出,娇躯向前一挪,纤掌上扬,恰 逢另一扇门板飞临眼前。绿柳闪避不及,掌势陡变,托住 门板运力一按,“喀嚓!”一声暴响,门板摔在地上,竟 被掌力震得碎成数段。
她俩并排拉开架势,定睛看去。 门外,缓步走进三个人来!
三人脚步沉稳,身形矫健,竟是走得大模大样,决无 半点巧夺偷取之态。
为首一人,稍稍走在前面。但见他身躯魁伟,青绢包 头,将一张脸蒙得严丝活缝,便是一双眼睛,也不显露在 外,是以根本无法看清他的脸面,更无从猜度得出他的年 龄。
他唯一的标志,不过是条魁伟的彪汉!
另一个人随其左右,身形枯瘦如柴,一身灰衫皱皱巴 巴,既肥又大,穿在身上松松跨跨,极不协调,极不得 体。此枯瘦如柴者也戴着具面具,面具上镶了一副白骨骷 髅,煞是有些阴森恐怖。
还有一人紧随其右后。也是青绢蒙面、不露真容。此 人走在最后,个头也最矮,投足举步之姿态,煞似个文弱 秀才。
三人缓缓进到厅内,齐转身面对着中堂上首的华贵公 子。
华贵公子伏案疾书,飞快地将笔投向雕花端砚,再飞 快地投向案前纸上。
三人似有疑虑,顿足相互瞧了一眼。 突然,彪汉一人向前走去。
枯瘦如柴者与那文弱秀才则站立不动。 红花绿柳见状不觉心头大惊!
红花惊骇之际,倏地一扬螺首,娇声叱道:“站住 ! ”
彪汉似无所闻,一直朝前走。
绿柳纵身一跃,霎时到了红花前头,杏目圆睁,怒 道: “叫你站住,你还敢往前!”
红花绿柳一叱一怒,竟忍招未发,心头实在有些无 底。
皆因她俩已掂出了对方的实力!
红花用精气密耳传音法道:“妹妹,你我须得一齐施 着 ! ”
绿柳也用精气密耳传声法道:“姐姐,你我必须在一 招之内将眼前这人除掉!”
欲在一招之内将彪汉除掉,当今世上,只怕还不敢有 谁这么想过。
红花绿柳若不在一招之内除彪汉,那后果将不堪设 想!
拼死一搏,兴许还有指望!
红花绿柳满心指望那华贵公子能如愿以尝,是以暗下 决心拚死一搏。
红花颤声道:“你等还不避开么?”
绿柳道:“再不站住,我可要……”声音嘎然顿住。 彪汉已走到绿柳面前。
彪汉双手垂着,走得规规矩矩,毫不防备,毫无攻击 之势。
彪汉只似个聋子,听不见红花绿柳的声音,又似个瞎 子只顾一味往前,也不管已快撞到了人家的身上。彪汉 活似个哑巴,一声不吭,甚至连气息也不喘。
彪汉目中无人,直朝绿柳身上撞去。 红花绿柳一齐站在彪汉眼前!
红花绿柳何等的绝世姿容,彪汉却视若不见。 绿柳岂能容忍彪汉将她撞上。
突然,彪汉眼前两道影子晃过,红的似火,绿的似 浪。红花绿柳斜身错开,疾如弩箭离弦,两人同时翻腕回 掌拍出一击。
四掌挟风,掌风奇猛,有如惊涛击岸一般,呼啸着扑 向彪汉左右两侧。
彪汉虽然目中无人,简直可说是目空一切!但他有约 在先,却是不能下手伤害眼前这一红一绿两个姑娘的。是 以走至绿柳身旁,一直不曾出手。岂料红花绿柳武功的确 不凡,招式即出,猛有一股撼山震岳的内力,直压彪汉头 顶而来,此时他欲闪避,却哪里还来得及,万不得已,彪 汉震身遥发一掌,劈向头顶上空。
强厉的掌风,划空带起一股啸声。
彪汉掌力尽施,竟未遇袭来之势,心中正暗自生奇。 徒觉得脚下一股劲气冲撞过来,若非内力浑厚天成,遭此 偷袭岂不顿时倒地。
彪汉身形一矮,脸上立现杀机。
红花绿柳联手出招,竟是一招两式,二人俱发;便形成了二招四式。前一招分扑其对方左右,专打人身七窍。 第二招分打其对方前后,专拍人身下三路。此连环招名 “寒宫双揽月!”
彪汉身形旋转,忽见红花凌空一跃,展势如电掣般迅 疾,双掌平齐胸前,十指微微张开,掌心竟成乌紫色。双 掌一推,自上而下,拍击彪汉双膝。
彪汉只似不支,侧身一斜,侧面朝天向后倒去。
绿柳劈空点出二指,直取彪汉后脑,陡见彪汉软软倒 下,暗提真气,突然一掌劈出。
这一掌力道强劲,非同小可,一股强烈绝伦的排空寒 气猛击彪汉门面。
彪汉心中甚怒,杀机再起。但有约在先,不得不忍再 三,此刻眼见自家性命难保,“嘶”的一声劲响,使一招 “白蛇吐信!”
彪汉身躯蓦地一缩一伸,竟带出两股强猛劲风,一股 拦住绿柳袭来的掌势,另一股劲风隔住红花推下来的掌 风。
红花绿柳正自奋力施着,已将十乘功力用尽,忽觉彪 汉身上发出一股劲气,气流如剑,竟有些封架不住。
绿柳率先“哎哟!”一声娇嗔,从旁跃开身去,踉跄 着险些倒下。
红花出手便使出十乘功力,明知此一着意味着铤而走 险,眼下的凶吉祸福全系于此着施展的怎样,是以早将内 力耗尽。再运力回掌之际,彪汉身上所发劲力已袭至眼前。
红花自上而下,两掌连环,两招发出,均在一瞬之 间,无奈凌空出招,运气迟缓了片刻,遭到彪汉劲气所袭 时,两劲冲激,相消化解。而红花身形尚在空中,劲力耗 尽之时才得落地,一时收煞不住身子,身体借着凭空落地 之势,竟一头向前扑出去。
绿柳一声惊呼:“姐姐当心!”
声落形起,转瞬间,绿柳已到红花身旁。但见她伸手 一带,霎时已将红花拉了回来。
若非绿柳出手迅疾,红花岂非要一头栽进那彪汉的怀 中。
红花立稳身形,早已满脸嫣红。
但见她樱唇紧闭,羞怒至极,娇叱一声:“好个无耻 的恶贼!”
骂声不止,人已飞扑上去,拳掌相击连发数招。
绿柳见红花气得只顾拚命,全然不顾自身,生怕红花 吃亏,霍地欺势上前,尖声尖气道:“红花姐姐快快退 下,让我来收拾这恶贼!”
呼喊中,展身横在红花与彪汉中间,双掌一划,划出 道其强无比的劲风,将红花与彪汉隔开一步之地。
红花绿柳一前一后,纵来晃去,连连出招,连连施 着,却是不进攻彪汉,只将他拦截在中堂下首。
红花紧齿闭唇,恨恨盯着彪汉! 绿柳拳掌并进,不离彪汉左右!
两个少女只想将他拦在中堂下首,不让他靠近华贵公 子。
彪汉方才连施两招,俱是化解之势,并无攻击之意, 红花绿柳瞧得明白,彪汉并非想伤害她俩。红花绿柳得寸 进尺,霎时死守住中堂,穿来行去,在彪汉面前展演各种 招式,全然摆出副胡搅蛮缠的样子。
彪汉心中一恼,心中杀机乱窜,已是极不耐烦! 只听他轻嘘一声!
枯瘦如柴者和那文弱秀才骤然晃身一跃,横在红花面 前,文弱秀才立在绿柳面前!
四人对视片刻,骤然斗成一团。
红花与枯瘦如柴者旗鼓相当!绿柳与文弱秀才势均力敌!
如此两对人儿斗在一起,谁也占不着谁的上风。
红花绿柳愈斗越猛!枯瘦如柴者和文弱秀才杀着连 出。
斗搏之声正激烈高昂之时,又突兀终止了! 红花绿柳跃出圈外,樱唇惊启,欲呼不能。 原来那彪汉赫然已站在华贵公子面前了!
华贵公子不抬头,不起身,连手中的笔也未停下来。
他不是很想看看有谁能够独自站到他的面前来么?如 今果真有一人站在他的面前时,华贵公子却不想抬头,不 想去看这个人了。
华贵公子原本料定谁也做不到这一点。他有些失算了!
只见华贵公子伸手一摆笔尖,笔尖轻轻点在砚台边 上。砚台边上有条活灵活现的小蛇,华贵公子研墨时,笔 尖凝然顿住。
华贵公子终于停了下来!知道自己输了!
华贵公子却不死心!他手中的笔凝住了,但他没有即 刻点在那条小蛇身上。如若点了,他转瞬间便可离去,任 你多绝顶的高手,只怕也碰不着他一根毫发的。
好个莫测的华贵公子!他究竟想干什么?想达到什 么?
彪汉不知道。彪汉只知一出手便可取华贵公子的性 命。
彪汉未能即刻出手,只因彪汉自己也呆了一下。他不 明白华贵公子为何不避不逃,为何却坐得稳如泰山?
“呼!呼!”两声,枯瘦如柴者与文弱少年同时落在 华贵公子面前。
三个蒙面人将华贵公子围在当中。
蓦然,三人同时出手,俱都使出平生绝学。
彪汉直取华贵公子门面,枯瘦如柴者偷取华贵公子后 心 。
最奇的是,那文弱秀才出手较彪汉和枯瘦如柴者还 快,文弱秀才所袭的并非华贵公子,而是那案上的雕花砚 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