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降魔女
书名:绝剑情侠 作者:沧浪客 本章字数:12321字 发布时间:2024-07-30

一匹白色骏马飞弛而来,马上人鲜艳夺目的红衫似一 团燃烧的烈焰,在疾风中滚动。
蓦地, 一条洁白如雪的身影像似从天而降,突兀横在 马前。
红衫人一提缀绳,骏马突然凭空飞立,陡一转势,箭 一般射向一旁的岔道。
刹那间,白衫人一个筋斗翻身掠出, 一只手已握住随 风飞舞的马尾,
骏马惊粟狂奔,白衫人身影飘飘,悬空紧紧相随。
红衫人身子突然自马上飞起,凌空踢出两脚,直取白 衫人面门。
白衫人身形陡然暴起,反手一拂一揽,霎时已将红衫 人擒在手中。
转瞬间,白彩人已凭空飞出十丈开外,不偏不倚,端端正正落于马背之上。
雪白的骏马狂奔如飞。
那是匹健壮无比的大白马,雪白的马鬃在疾风中飞 舞,银亮的四蹄在柔软的林间草地上发出柔和的声响。
红衫人身不由己,被迫伏在马背上,白衫人自后面紧 紧将其抱住。红衫人两手突然反拍袭出,忽拳忽掌狠击白 衫人.

白衫人右缀勒拢,左掌扣住红衫人腰际,竟是任其扑 打撕拍, 一味安如磐石。
白马驰过崇山峻岭,越过铺满墅花闲草的幽幽小径。
白马驰向沙滩,跃过湖岩,箭一般射向远处的湖面, 白马飞驰之处,劲风拂起片片薄薄的涟漪。湖水极清,映 衬着墨绿色的群岭,湛蓝色的天空,火一般燃烧的朝霞, 更清清楚楚映衬着那飞施的白马。
蓦地,白马前蹄踏上了湖面,只见它猛然飞立起躯 体,霍地将马背上那一对扭打作一团的人抛上半空中.
白衫人与红衫人凌空横飞竖翻过一阵,重重地坠落在 数丈开外那一片五光十色的金沙银滩之上。
白马气息急促,汗流如注,呆立着,似在为它的主人 的安危感到紧张、惊悚、恐惧!
白衫人仰面朝天,直挺挺躺在湖边,
红衫人半侧而卧, 一动不动躺在沙滩上。
初秋的天空,明亮、湛蓝,像一块水晶。
冷清湖畔,绿树成荫,崇岭叠翠。那。山崖相连的湖 岩一道道挺拔耸立,居高临下的注视着这一对躺着的人儿 .
这白衫人无疑是个男子,而红衫人却是个女子.一对 人儿一动不动地躺着,自朝霞,至骄阳,由薄暮,近黄 昏,直至穹苍灰黯,湖光山色沉入一派深碧之中,
忽然,白衫人弹身跃起,轻呼道:“你还是不肯理我 么?”
红衫人像似睡熟了, 一声不应。
白衫人疑然道:“我可以走过来么?”
蓦地,红衫人猛一转身,侧脸盯视着白衫人。
白衫人看到了一双娇柔万状的眼,两行滚滚涌动的 泪 .
其实,红衫人这一天都在悄悄落泪。
原来,他们这一整天不过是在睹气。
白衫人面无表情,他呆呆地躺了一整日,呆呆地凝视 着水一样的天际。天际姿容娇嫩,如同被湖水滋润多年, 才将破浪而出一般,他的心胸,似乎突然开阔了许多,他 葛地跃起身来,呼唤着的红衫人。
他的呼唤是那样地轻柔,似和风细雨,撩拨浸注着红 衫人的整个身心,可是,红衫人蛾眉轻颤,美目微睁,篓 时哭成个泪人儿.
白衫人飞奔过去,将红衫人揽入怀中,白衫人道:“你 若不肯答应,我怎会自作主张去了. ”
红衫人大放悲声,哭道:“你的心早已去了,我岂能留 住!”
白衫人道:“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么!”
红衫人突然恨声道:“燕南天为何偏将天下无敌剑法传 予你,而不是传予那小鱼儿呢?如若你得到的不是剑法, 而是宝藏,我们不就可以终身厮守,永不分离了!”
此言一出,有若一道闪电, 一声惊雷,击穿了静谧的 夜空,划破了沉寂的湖面。
有人于暗处听到了一切!
那人眼睁睁瞧着这对人儿睹气,瞧了一整天,瞧得兴 趣索然,早已准备离去。
那人本无一点心思前去打搅这一对人儿的丝毫举动。
然而,那人听到了一切,那人听得刻骨铭心,恨得咬 牙切齿。
有道是病从口人,祸自口出。白衫人与红衫人就要大 祸临头了,只因,他们的话剑一般刺伤了一个人。
白衫人姓花名无缺,只不过,自随了燕南天之后,他 便不再姓花,而改姓江,叫江无缺了。
红衫人姓铁名心兰,正是川中第一高手铁心兰!
这两个名字,说来只怕比当年江湖武林中的江枫和燕 南天两人的名头还要响亮得多.想当年,江湖中绝无一人 没有听说过 “玉郎” 江枫和天下第一剑客燕南天这两个 人的名字的,也绝无一人不想瞧瞧江枫的绝世风采和燕南 天的绝代神剑的。正因如此,世上没有一个少女能抵挡江 枫的微微一笑,也绝没有一个英雄能抵挡燕南天的轻轻一 剑!
而今,江枫有的,江无缺应有尽有;燕南天有的,江 无缺也一并俱全。无怪乎,江湖武林盛传,天下若有那完 美无缺之人,那人无疑定是江无缺。
江无缺具有江枫的绝世风采,又得了燕南天的绝世神 剑之真传,更为紧要的是,他还有个娇美艳绝的铁心兰。
江无缺轻轻捧起铁心兰的脸颊,柔声道:“我们再莫睹 气了. ”
铁心兰道: “只要你不走! ”
江无缺心潮起伏,热毛涌动,却是硬铮铮地答道:“我 不走了!”
铁心兰嘤嘤哭道: “你不走了,我再不离家出走, 我保证. ”
江无缺道:“我知道,你是为我担忧,为我好,你是真 心对我好. ”
铁心兰娇嗔道:“好心往往坏事儿?”
一对小夫妻含泪而笑,笑声欢畅明朗,在静夜中传得 很远。
.有人怒得浑身颤抖,气得攥紧了冰冷的长剑,却又不 立即出手,他在期待着一腔怨恨自心底暴发出来,他还得 耐心等待这一时刻。因为,那一腔愤恨怨毒实在压得太过 久远,太过深邃,他无法于瞬间将它们一并发作出来。
星光灿烂,天高气爽。虽然是秋夜,但这片被烈日曝 晒了一整天的沙滩上,无不散发着温誉的暖流。 .
江无缺紧紧揽住铁心兰,将她轻轻放在热气蒸腾的沙滩上.
铁心兰忽然展颜笑道: “我们从前总是这样,没有 家,没有住所,没有床,也没有被,却从未觉得浪迹江湖 的艰辛。 ”
江无缺将她搂得更紧,笑道:“我们有了一切,你却反 到不如以前快活. ”
铁心兰道:“你便是我的一切,你若有心离去,我便没 了快活的日子。”
江无缺心绪万千,痴痴望着铁心兰。
铁心兰美目清扬,凝视着他,双臂悄悄滑下来,温柔 的抚摸着他那尽善尽美的脸颊。
江无缺禁不住心荡神移,垂下头去亲吻她的秀发, -她 的额角,她的眼睛,她的耳朵…他不觉喃喃道:“你的眼 晴像似两颗小星星,两颗极远极亮的小星星。”
铁心兰任他亲吻自已的眼睛,柔声道: “我看不到 你的脸,你的神情。” 她的心头蓦地掠过一丝不安, 一丝 恐慌, 一种很奇怪的滋味涌上心头,她竟说不出是种什么 感觉。
忽然,她张开双膂紧紧拥住了他,仿佛害怕失去似地 再也不肯松手。
他亲吻着她,抚摸着她,开始解去她的衣衫。
她甜甜地合上美目,无声地笑了。 一个女孩,当她躺 在自己倾心相爱的人的怀中,除了感到幸福、甜美、激 动、兴奋,只怕略微有些不安也是极自然,极正常的事儿 。
她蓦地惊道:“我真的看不见你的神情!我的眼前是满 天星斗,它们离我极远,却又闪烁在我的眼前,就如同你 在我身边,我却感到你似乎很远。”
江无缺仰起脸来,极温柔地对着她,笑道:“你要看我 的神情么?我其实一直在看你!”
他们紧抱着,脸对着脸。他发现她的眸子非但比湖水 还深,而且比星星还亮;她的眼睛里满是温柔,满是娇媚 还有适才未流尽的一泓晶莹的泪水。他欲对她诉说:他是 怎样地爱着她,恋着她,舍不下她,但他的喉咙似堵着块 轻柔的棉花,使他作声不得,他只是轻轻的,飞快的亲吻 她,目不转瞬的疑视她,他的整个身心在轻轻的颤抖,渐 渐地无法控制自已了.
她含情脉脉,樱唇微启,似有千言万语要自口中流露 而出,他不容她把话说出口,早已将灼热的嘴唇贴了上 去.
她再说不出什么来,她幸福地呻吟了一声,似在表达 “你是我倾心的人儿,我的夫婿,我的密友,我的兄弟, 我的灵魂,我的生命,我只要你一个,我不能没有你。”
银河微亮,星宿闪闪,满天辉耀似暴射出一幅美妙绝 伦的图画,似汇成一支艳丽婉转的恋曲。冷清湖静若银 盘,沉稳稳托住了整个天宇,这无边的夜色与宁寂,岂非 正是上天对有情人的恩赐!
天当被,地当床,大自然无尝的恩赐,是江湖武林中人特殊的享受,尽情的享受,无忧无虑的享受,自由自在的享受.

早已有人看不过这份享受,早欲将它拆散、夺走、毁 灭。那人此刻正满心怨毒,孤零零呆立在冷清湖对岸。

那是个女人!是个上了年纪穿着蓝衣的女人。
她清楚地记得,曾经有首美丽的情歌,唱的是在那秋 天的清晨,芦苇苍苍,霜露晶莹,心爱的人儿在湖那一 边,少女仿佛看到了心上的人的身影,她呼唤着他,逆流 而上去寻找他,但是路途迂回阻绝,她眼睁睁看着他远去 ;她回过头,飞也似地顺流而下去追寻他,他早已去无踪 影,她只得可念而不可及,可是,她眼巴巴望着心爱的人 在一片渺茫恍惚中消失了,那一番热烈的追求痴狂的迷恋 化为终不可得的惘怅情感!她哭倒在地,不知哭过几多光 阴,不知哭过几度春秋,她哭着变成了一个又丑又老的女 人。
现在,她的左手指头轻轻抚弄着光滑的玉鞘,右手悄 无声息的抄起一捧白沙,握在手心里缓缓的搓着,揉着。 直到比那玉鞘更要冰冷的手心冒出热气,浸出阵阵汗溃, 直到将那些一捧白沙搓揉成一只洁白银亮的大鹅蛋。
蓦地,这蓝衣妇人发出一阵低声的冷笑,笑声过后, 但见她展手轻轻一扬,只似打水漂一般,那白沙揉成的蛋 丸像条灵巧万状迅疾无比的梭鱼,自湖面直窜过去。
接着,只见她的双脚突兀离了地面,身子凌空掠至湖上,一双足尖趁着弹丸窜出水面之际,在它之上轻轻一 点,人已稳稳落在湖的对岸了。
蓝衣妇人好俊的功夫,好绝妙的身法!
此际,正如那首美丽的情歌所唱,在秋天的清晨,芦 苇苍苍,霜露晶莹,只不过,湖的对岸并非什么心爱之 人,而是一对相依相偎,双双沉浸在万般柔情蜜意中的恋 人,一对不知大祸临头的梦中人。
蓝衣妇人却又未立即出手!
她突然觉着浑身一阵颤栗,思绪陡然大乱,一时变得 六神无主罢了。
她内心早已翻江倒海,她已有二十年没有到过湖的这 岸了,虽说她一睁眼便能看清这个地方,一抬脚便可占据 这个地方,但她终究克制了二十年,她只是远远地望着这 沙岸,这曾经有过许多深邃奇妙的感觉的沙岸。眼下,她 毫不费力地过来了,她双足落在一片柔韧的沙地上,她蓦 地感觉到了一个人的气息,一个人余留在沙地的足迹与余 温。
她心底那无穷无尽的怨毒与怒恨终于涌出心扉,她暴 怒如狂,蓦地怒啸一声。
“嗨!”
但见一道寒光破空而起,江无缺身形已在丈余开外。 “什么人?”江无缺喝声骤起。
蓝衣妇人冷森森一笑,不言不语进前一步。
江无缺手中长剑扬空一展,剑势若虹,剑尖疾走蓝衣 妇人面门。
蓝衣妇人冷笑道:“此乃最不中用的一招,也敢妄为 使来对付老身!”
说着身形悠然一晃,人也轻飘飘、滑溜溜地避过了对 方剑锋。
江无缺心头暗自一惊,不待他二剑复出,忽见一双银 亮亮耀闪闪的手指宛若十根利钩,霎时已至眼前,江无缺 吃惊不小,挫身朝旁一闪。
蓝衣妇人一招“双钳卡蟹”擦着江无缺肩膀掠过。 铁心兰惊得娇呼了一声!
江无缺若是躲闪不及,必被那十根银爪卡住的。
蓝衣妇人急欲一招制人于死地,施尽浑身功力,不料 却扑了个空,身体险些倾倒下去。
江无缺定睛看时,眼前不过一个年迈老媪,他一时竟 似糊涂了,呆立道:“在下与前辈素不相识,却是为何存 心加害?”
蓝衣人冷笑一声,道:“放肆!”展势再扑江无缺。
江无缺身形急转,回剑反挑,岂料蓝衣妇人十指上忽 又多出十根短剑,由四面八方,划向江无缺面门。
江无缺横踏斜跨,转眼间已自蓝衣妇人的双爪之间轻灵闪出。
原来,蓝衣妇人每根手指上都留着五寸长的指甲,并 佩戴上白金铸就的银色指甲套,平时,指甲套是缩在手指中间,与人动手时,真气贯注掌心,手指暴涨之际,指甲 套便剑一般弹出,附于指甲尖上。此十枚金指甲套不仅利 如刀剑,且扶裹着剧毒,只要有谁被它划破,哪怕只是针 尖大的一点,就会即刻丧命。
这一着袭来,招式怪异阴险,恶毒至极,实是天下无 双 。
江无缺心中惊骇,顾不及抽剑撤身,情急中就地一 滚,竟滚出三丈多远。
蓝衣妇人木然一喜,倏的变招,单出左手,五指如 钩,一招游空探爪,欲抓向江无缺肩上的琵琶骨。
江无缺眼见蓝衣妇人五爪抓来,虽说尚距甚远,但连 过丙招之后,早已领教了蓝衣妇人的诡辣狠毒,一时哪里 还敢轻狂怠慢,一招拨草寻蛇,剑诀捏于左眉梢上,剑气 紧护周身要穴,极小心地施了出去。
蓝衣妇人眼看对方出剑,左手未及收回,右掌霍然转 势,冷不防拍向一旁的铁心兰。
此着原系虚取江无缺,实则对准铁心兰。
江无缺情知危急;一招登山赶月,抢先封住铁心兰周 身,再回势变招阻隔对方突如其来之怪招。
“着!”蓝衣妇人抢先一声怪吼。 铁心兰不觉轻轻“嗯”了一声。
蓝衣妇人掌过之处,划破了铁心兰左肩头上一小块衣 衫。
可蓝衣妇人仍迟了那么一眨眼的功夫,江无缺的剑尖抢先嚓嚓嚓三响,极准确的点在铁心兰左肩之上,将她 “期门”、“气血囊”、“喀门”三处穴道一并点了。
江无缺急呼道:“兰妹千万不可动弹,待我将这可恶 至极的疯婆子拿下,取她的解药。”
铁心兰呆了呆,道:“莫非我已中了她的暗算了!”
江无缺手中长剑不敢放松丝毫,大声道:“兰妹不必 担忧,要取这疯婆子并非难事。方才全怪我疏忽大意,叫 她偷了空子,瞧我定在十招之内将她取下便是了!”
铁心兰暗提一口真气,只觉左掌心一麻,接着,麻木 就传致整个左臂,她拚着力量,想挣扎起来,手脚都是散 了架一般,没有一丝力气。
铁心兰心头一凛,道:“我的手臂怎生这般沉 重 ! ”
江无缺道:“兰妹万万不可自行运气冲穴,你那左臂 已中了剧毒!”
江无缺说得坦然。他绝对有把握,能在二招之内将这 蓝衣妇人制服。
蓝衣妇人也不慌不乱,因势乘便,并不硬迎其锋,一 味闪避游斗。
铁心兰斜倚在沙潍上,突然道:“我的右臂也有些麻 木了!”
蓝衣妇人一跃掠出丈余开外,冷冷道:“只怕你的两 只小蹄子也要麻木了!”
铁心兰明知蓝衣妇人武功不过诡辣怪异,但实力远非江无缺的对手,不觉道:“你这婆婆好没道理,我们又没 惹你,为何要下如此毒手?”
蓝衣妇人纵跃之间,已经避过江无缺迅疾凌厉的三招 攻击。听得铁心兰的话,阴阴一笑,道:“再过半盏茶的 时辰,我保你舌根也要发麻的。有何后话,还不快对你的 小情人诉说!”
铁心兰怒道:“真是个疯婆子!江郎,你便快快与我 取她的解药来!”
蓝衣妇人轻哼一声,道:“你恐怕还不晓得你中了何 毒?瞧你二人已是死到临头,说与你听也无甚关系。你那 肩头之上,已被我这银甲划破,而我这银甲之上,本是浸 注过刺骨万毒蝎腹精的。此种毒液,只怕你们连听都不曾 听说过,是以虽然封住了穴道,你们也休想将此毒液解 除。你们只能乖乖的,慢慢的,痛苦无比的死在我的脚 下。”
铁心兰娇叱道:“你这蛮不讲理的疯婆子,我夫君不 过念及你体儒年迈,不忍将你置于死地,你却这般不识好 歹,也实在欺人太甚了!”
江无缺道:“兰妹快别动气,我自会对付得了这疯婆 子 ! ”
蓝衣妇人冷冷道:“你怎生对付得了我!” 语声未了,一串叮当乱响直扑江无缺而来。
江无缺定睛细瞧,也不知蓝衣妇人如何施放的暗器, 在他的周围,早有四只银玲飞绕旋转。那银玲越旋越快,越转越近。铃声聒耳,银光晃眼。
江无缺和铁心兰虽说年少气盛,都也从小涉足江湖, 谙熟武林各派之绝顶功夫和独门暗器,但似眼前这等怪异 的招式,他两人何曾见识过。一时束手无策。
蓝衣妇人道:“我这旁门左道比之你那天下无敌剑 法,究竟孰优孰劣!”
江无缺怒道:“区区雕虫小枝,岂能与我天下无敌剑 法相提并论!看剑!”
一招杏花春雨,霎时已将周围那似乎围困得水泻不通 的银光银铃一扫而尽。
天下无敌剑法,果然神通广大。
蓝衣妇人阴阴一笑。道:“好一招杏花春雨,只是火 候未到,便迫不及待的使将出来,如此岂能伤得了我一丝 毫毛!”
江无缺听她信口说出杏花春雨之招式,心头大骇,猝 收剑乎于胸前,惊诧道: “你这疯……你这婆婆如何识得 咱家剑法?”
当今世上,识得天下无敌剑法的人,除了他江无缺之 外,恐怕唯有他的师傅燕南天了。眼下多出个蓝衣妇人 来,江无缺心头岂能不惊不骇!
要知道:燕南天总共也不过拥有两件宝贝!为了这两 件宝贝,江湖中曾掀起过轩然大波,斗得天昏地暗,拚得 血雨熏风。
然而,谁也没有得到这两件宝贝。
燕南天最终将他的两件宝贝送予了两个他最亲近的 人。
一个便是江无缺!一个自然是江小鱼!
江无缺得到了燕南天的天下无敌剑法。江小鱼则得到 了燕南天的藏宝。
江无缺心里有些不踏实了,他的手软了,他杀不了眼 前这个怪异的蓝衣妇人,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将这阴毒凶 险的蓝衣妇人与他的天下无敌剑法相联系在一起。
更确切的说,他是不愿将这浑身憔悴不堪,满脸丑陋 之色的老妇与他所崇敬、所爱戴、所钦佩的人相联系在一 起。
蓝衣妇人与燕南天究竟有何关联?江无缺心中一片茫 然 !
但蓝衣妇人实实在在就站在他的眼前,且千真万确地 悉知天下无敌剑法。
杏则,依蓝衣妇人的功力,休想避过江无缺的三招两 式。
蓝衣妇人非但避过了江无缺那天衣无缝的天下无敌剑 法,还能左右开弓,随心所欲施放暗器,逼得江无缺手足 无措,枉怀一身绝顶功夫,硬是难以一一施展开来。由此 足见,蓝衣妇人对天下无敌剑法可谓了如指掌,熟悉至 极。
江无缺持剑呆立,只似入定一般,凝视蓝衣妇人道: “在下江无缺,敢问前辈莫非与天下无敌剑法有些宿缘 ? ”
蓝衣妇人沉吟片刻,冷冷道:“是便怎样?不是便怎
样?”
江无缺道:“如若是了,在下便与前辈清本溯源,消 解前嫌,再与前辈施礼陪罪,乞求前辈海涵恕谅。如若不 是,在下定当全力以赴,以保我无敌剑法之神圣尊严!”
蓝衣妇人道:“说你可笑,真更可笑!” 江无缺道:“我为何可笑?”
蓝衣妇人道:“我昨天见你二人,本无意伤害你们。只 是,只是……只是眼下我已不许你二人再活在这人世间, 我一出手,便已欲置你二人于死地,这你总该看得清楚, 瞧得明白。却是为何还要罗罗嗦嗦,询么什本溯什么源。 你如此呆立不动,我若取你性命,你岂不白白送死!你说 你是不是又呆又傻,又愚又笨,是不是可笑得很!”
江无缺道:“那前辈为何还不来取我性命?”
蓝衣妇人道:“一举夺下你的性命,岂非太便宜了 你,我要你像她一样,慢慢的衰竭,痛苦地死去!”
江无缺道:“着来前辈的确是疯了!”
铁心兰道:“岂止是疯了,简直是丧心病狂,无可救 药 ! ”
蓝衣妇人道:“不可救药的是你们自己!闲话休讲, 接招吧!”
她发出的哪里是什么招式。她不过飞快地一按碧玉剑 鞘,鞘稍向下疾倾时,触到了地上的沙粒,那星星点点的沙粒经她用鞘稍一拨一送,霎时变化成数粒无声无息的凌 厉暗器,由四面八方朝江无缺合围过去。
好个江无缺,急借一招青龙赶云,化险为夷。虽然他 的功力略占上风,无奈被蓝衣妇人的一套套旁门左道、异 端邪术,缠得接应不暇。
这却真个苦了江无缺!
套要保护铁心兰,要对付蓝衣妇人;最恼火的是,他 犹其要防备一粒沙子,一滴湖水,一丝微风,一片落叶, 一声鸟鸣……
整个周围的东西几乎都与蓝衣妇人联手进进,都为蓝 衣妇人调遣使用。
如此光景,江无缺便是会十套天下无敌剑法,又怎能 化解得了呢。
铁心兰虽身不由己,动弹不得,但她瞧得清楚,瞧得 明白,娇声嗔道:“江郎不可再犹豫!快快出剑将她取 下 ! ”
江无缺何尝不想一剑将蓝衣妇人取下。 江无缺心绪纷乱。
铁心兰眼睁睁瞧着心爱的人儿步步被动,招招挨打, 转瞬间却已是被蓝衣妇人逼得进退无主,寸步难行。
“江郎为何还不出手取她!” 铁心兰撕心裂胆的喊了一声!
此话喊出口,她自己心中竟是豁然明朗,清楚的感觉 到了个中的原委。
铁心兰虽然身不由己,心头却明镜一般。
凭着女人与女人之间相通的地方,她分明觉出了蓝衣 妇人那穷凶极恶的仇恨。那杀心狠毒的一招招,一式式, 决无一丝半缕的手软,蓝衣妇人必杀她和江无缺。
铁心兰既已看出个究竟,她决不会让江无缺死于蓝衣 人之手。
只可惜,她一点儿也帮不了江无缺。江无缺其实也用 不着她帮什么忙,便可置蓝衣妇人于死地。
然而,江无缺决不可能动真格的。
铁心兰太了解江无缺了。她也太珍爱江无缺了。她不 愿说出令她所心爱的人不愉快的任何一句话。尤其是在这 种情境下。
好个细心的女入铁心兰。
好个爱得至真至诚的女人铁心兰。
她猜得准,料得神。在江无缺未弄清蓝衣妇人如何精 晓天下无敌剑法之前,他是决不会伤害蓝衣妇人的。谁都 晓得,当年那场“绝代双骄”的生死决斗,极深的刺伤过 江无缺那颗善良正直的心。那是一场多么惊心动魄的决死 搏斗啊!他险些在不知不觉中毁了他自己,毁了他唯一的 亲人。那恶毒而残酷的决斗虽未酿成悲剧,但那道阴影时 常伴随着他,提醒着他,甚至左右着他,束缚着他的随心 所欲。
眼下,那道深深的重创完全有可能将他置于死地。他 却无力自拔,他不可能,永远不可能将自己解脱出来。
自有人将他解脱出来!铁心兰不是已经为他死过了 么!
铁心兰那么爱他,珍惜他,她就绝对不可能忍心眼看 着他为她而死,且死在她的面前!
与其看着心爱的人死,不如永远失去他。好让他去成 就他梦寐以求的事业。
因为爱极,便得失去。这样极不合情理,真正于情于 理不符。然而世间美满之事,自古以来难得俱全。
铁心兰一心要救心爱的人,她别无选择。她的一张脸 蛋憋得通红,红如桃花。她的一颗心却似霜打寒冻,渐渐 结成一块坚硬的冰块。
江无缺越斗越无招法,蓝衣妇人攻势越加凌厉。 江无缺哀声道: “婆婆不要再逼晚辈了!”
蓝衣妇人道:“不置你于死地,我何得后快!”
江无缺道:“婆婆却是为何!我们与婆婆素昧平生, 从未得罪过婆婆,既然往日无怨,今未结仇,婆婆为何非 要我们死呢?”
蓝衣妇人道:“你们死了,才有人为你们伤心!你们 若不死,岂非便宜了那本应为你们好好伤心一场的人!”
江无缺整个儿听糊涂了,道:“婆婆怎生这般说话,婆 婆要令何人伤心,咱们住了手平心静气地谈还不好么?”
蓝衣妇人毫不放松,道:“轮到有人替你们伤心的时 候,我自会与那伤心人平心静气地谈话的!”
江无缺步法零乱,无奈道:“婆婆为何定要逼人伤心不可?”
蓝衣妇人道:“有人伤心,才有人欢乐!就同一悲一 喜,一好一坏,一正一邪,若无对比,怎能显出事端的差 异。我要你死,那想要你活的人必然伤心,而我正好获得 此事端的另一部分,那就是欢乐!”
江无缺道:“婆婆此话好没道理!”
蓝衣妇人道:“有道理也好,没道理也罢,老身我打 了这半响,恨也解了不少,如今该是送你去见阎王爷的时 候了!”
蓝衣妇人末一句话不曾说完,身腰微挫,如影随形一 般疾趋过来,同时,随手去抽那柄插在碧玉精磨而成的剑 鞘里的剑。
江无缺见蓝衣妇人起势速变奇快,招式诡异,心头不 禁一震,向后跃退了二丈有余,稳稳落在铁心兰身边。
铁心兰知他唯恐自己再受伤害,心里不禁一阵温热, 同时起了几分担心。
突见一道绿光,冲天飞起,江无缺急忙稳住身形,挺 剑去隔蓝衣妇人的劲气。
但蓝衣妇人手中抽出的并非宝剑,而是一串串晶莹透 明的水珠子。
江无缺挥剑隔挡,脸上手上仍被溅了几粒水珠。那水 珠成串成排,远比出鞘利剑还要厉害,被击中之后,顿时 气血反逆,疲乏无力。
蓝衣人嗷嗷怪笑着,提醒道:“方才乃湖中之水。眼下此水已尽,看我出鞘的才是真正天下无敌之剑。”
情急之下,也不知何处来的力量,铁心兰但觉热血冲 顶,不顾一切,突然飞扑上去,挡在江无缺面前,大声 道:“我再不逼你留下,你快走吧!”
江无缺被铁心兰推出二丈开外。
铁心兰自己也踉跄了几步,终于跌倒下去!
江无缺眼见蓝衣妇人的剑尖指向铁心兰,挥动出一片 金光。
江无缺一头扑向铁心兰身边。
铁心兰虽未被直接刺中,但却被剑尖射击的金光剑气 所伤,此时已脸色灰白,眼神昏黯,一副奄奄一息之态。
江无缺凄声呼唤道:“兰妹!”
铁心兰失声道:“我再不与你睹气,再不逼你,再不 留你。我答应你走,你快离开这里。快走吧!”
她以为答应让他走,他便能得救。
可她错了!因为他也像她爱他那样地爱着她。
他轻声说:“别担心,你不会死的。只要我活着,你 就不会死,不是么!”
铁心兰道:“我知道我能活,我已下了决心,一定好 好活下去,决不再寻死路,决不再悲悲愁愁。你本该早去 的,是我误了你。你走吧!快走吧!”
江无缺道:“我是很想走,但我此刻不会走,我不能 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江无缺忽然站起身来,对蓝衣妇人冷言:“不论前辈是何人,是否与在下有什么牵连!在下此番无理,俱为搭 救爱妻性命,便是从今往后惹什么祸根乱子,皆属天经地 义之举!”
江无缺真正动了杀机,他将使出真正的天下无敌剑 法。他非得让蓝衣妇人答应解救他的心上人不可。
江无缺的剑尖已逼到蓝衣妇人的鼻尖上,蓝衣妇人竟 不知他这剑是如何出手的。
蓝衣妇人往后疾闪,目中似有热泪。
这却奇了!似蓝衣妇人这等可恶至极之辈,竟也有一 腔看不见摸不着的真情实感。
蓝衣妇人厉声喝道:“江无缺快快住手,听我言
来!”
眼见江无缺并无住手之态,连忙道: “你二人路过此 处,偶然停留下来,原本为着睹气,现今怨消气散,何不 速速离去,却是为何反过来要与老身寻过不去呢!”
江无缺一字一句道:“你要我们死,我看出来了,我 决不会放过你的。”
蓝衣妇人道:“说你这人又愚又笨又呆又傻,却是一 点也没冤枉你。方才老身意欲将你除掉,你当老身与你斗 着不过为了活动活动筋骨。现在老身改变主意,不想要你 死了,你反到咬定老身要加害于你。你说你是不是可笑至 极。”
江无缺闻言浑身一震,心中不禁道:“看来此蓝衣妇 人并非疯颠之人!”口中却道:“恕在下冒脉直言,在下实在看不出前辈此刻有何善意。”
蓝衣妇人道:“老身若意欲置你于死地,适才你俩说 话之时,正是老身下手之大好时机,岂能容你喘过气,缓 过神来反取老身?”
江无缺道:“前辈果真不要再下死了么?”
蓝衣妇人双眼一亮,似有泪光闪现,转目凝视着躺在 沙滩上的铁心兰,语调竟也随和下来,道:“老身非但不 要你们死,却是还要将解药白白送与你们。”
江无缺失声道:“此话当真?”
蓝衣妇人道:“决无半句假话。老身这把年纪,莫非 还会轻出妄语,自食其言不成!”
江无缺道:“如此说来,在下江无缺这里深深谢过前 辈,万望前辈速将解药取出,以减轻兰妹之痛苦。”
蓝衣妇人道:“要得解药并非难事,只需铁姑娘应允 老身一事?”
铁心兰道:“何事?”
蓝衣妇人的话几乎是由牙缝里蹦出来的一般,恨声 道:“铁姑娘方才所说的话,必须句句对现,字字照办, 不得反悔!“
这蓝衣妇竟是如此怪异,出言亦是天一句,地一句, 叫人无所适从,却又摸不着头脑。
铁心兰娇声嗔道:“这原本是我们夫妻自个的事,用 不着前辈替我们费心的。”
蓝衣妇人厉声道:“我既已决定救你性命,从今往后,你的事便样样与我有关。” 好个蛮横无理的蓝衣妇人!
铁心兰恼怒至极,却又发作不得。她眼波流动,凝视 江无缺。
江无缺也在目不转睛地盯着铁心兰。
二人四目相对,一个温柔凄婉,一个肝肠寸断。
铁心兰道:“我说过了,我本是乐意让你离开我 的。”
江无缺一时语塞,道:“兰妹…… ” 铁心兰心一横,道:“你走吧!”
江无缺道:“你真让我走?”
铁心兰道:“你快走!”
江无缺道:“那好,我陪着你把身体养好了再走!”
“老身决不允许这般!”蓝衣妇人几乎是怪腔怪调地 吼出这一声来。
蓝衣妇人道:“老身既已认定救她,便已将她当金当 宝,决不会怠慢于她。你既已决定要走,老身决不答应你 在此处稍留。”
江无缺轻轻抱住铁心兰,忧虑道:“可是兰妹这身 体 … ”
蓝衣妇人上前道:“你便将她放心交与我得了!” 江无缺道:“我怎生信得过你?”
蓝衣妇人抬手轻轻一抹碧玉剑鞘,数百枝玲珑剔透的 珍珠翡翠顷刻间落了一地。蓝衣妇人将手心里剩下的一捧珍宝举到阳光下,看着五彩斑滴的珍宝道:“似这般价植 连城的珍宝,老身只当寻常物品把玩,莫非,你还信不过 我养不起区区一介女子?”
蓝衣妇人语音未了,抬手一扬、一捧珍宝篓时飞散出 去,闪着缤纷五彩落入胡中去了。
江无缺暗忖,蓝衣妇人的这身怪异武功,这些暗算之 术,只怕正是如此这般演练出来的了。也不知这冷清湖的 湖底下,沉积着多少这样的奇珍异宝。
江无缺道:“前辈方才所举,不过挥金如土而已,在 下凭什么就该相信于你!”
蓝衣妇人看一眼铁心兰,忽然豪爽道:“你既已跟着 燕南天学得了天下无敌剑法,便该知晓燕南天其实拥有三 件宝贝的,其中两件你已知晓,并得到了一件。老身不妨 让你见识见识这第三件宝贝如何!”
蓝衣妇人语毕,手中已是多出一柄细如柳枝的三尺长 剑!
江无缺和铁心兰齐声惊呼:“星宿剑!”
江无缺忽闻蓝衣妇人直呼其师傅燕南天大名,心中已 是惊骇万状。顿时晃悟道:“这蓝衣妇人着实花招繁多, 她要的原来是剑中有剑,鞘里藏鞘的把戏,也真亏她想得 出来。这可真正绝了。”
铁心兰颜声道:“前辈……前辈莫非就是江湖中人盛 传的神奇之辈,“玉娘子”张三娘!
蓝衣妇人凄惨道:“玉娘子,张三娘,我还是么?”

蓝衣妇人说毕,走近铁心益,坦然道:“老身眼下便 该救你!”
蓝衣妇人话音刚落,举手一个冷不防从江无缺怀中抢 过铁心兰,顺势一抛手中的星宿剑,那剑朝着湖面飞梭而 去,蓝衣妇人挟着铁心兰,踩着飞梭般的星宿剑,三纵两 跃之间,早已到了湖的对岸。
江无缺失色惊呼!
但一切都来不及了,一切都已经迟了。
蓝衣妇人得意地怪笑两声,扬扬手中的星宿剑道:
“那燕南天的宝藏寻得了传人,老身这宝也得寻个传人 才好。依老身之意,这星宿剑传与铁姑娘真个是再合适没 有了。”
江无缺在湖那边急得直跳脚,高声道:“你这婆婆好 不近情理,便是要我们分开,也该叫我们夫妻话别几句, 怎能叫我们如此分手!”
铁心兰泪眼朦胧,眼睛里似浸入了整个冷清湖的凉 水,想擦擦不干,欲抹抹不尽。她唯一想说的一句话,却 是要告诉她最心爱的人:“我不能没有你…… ”
她终于未能把一腔心里话对着那对岸的人儿顷诉出 来,只能以哭代语了。
蓝衣妇人兴致依然很高,朝着对岸频频挥手道: .这 样子分手岂不最好!不正是你们自己心甘情愿说出米的 嘛,而老身我不过依你们的话行事罢了!”
江无缺隔湖瞧着蓝衣妇人替铁心兰治伤,替铁心兰解开穴道。
冷清湖,湖水依旧极清澈,高高耸立的树木和白云蓝 天俱都映在水里,一片美丽的倒影,溶进岸边举止各异的 三个人影。
江无缺高呼道:“前辈为何要帮我的忙?”
蓝衣妇人的怪腔调隔着湖面传过来,道:“只因你也 帮了我的忙!”
江无缺不解,道:“在下怎地不明白,何时竟帮过前 辈的忙?”
蓝衣妇人道:“你们夫妻二人各有各的要事需去办 理,而你欲让她顺从于你,她却非得逼你顺从于她。然而 你二人所思所想欲办欲行之事,又都是只能独自去完成 的,这个,老身敢打睹决未瞧错了眼!”
江无缺道:“这与帮前辈你的忙有何干系?”
蓝衣妇人道:“你自不晓这其中的干系。老身不妨一 一对你叙来。你们吵吵闹闹,争争睹睹,末了还是不得不 分开一阵子。这期间,你二人需得生离死别一番,如此依 依不舍,别后天各一方,且会面难期,这个中的相思之 苦,千回万转之迷恋的悲哀,真个能叫人苦不堪言。而老 身恰喜事端的两极。你们苦死了,老身岂不乐坏了!是以 收留铁姑娘,将她好吃好喝,当金当宝地好生侍候起来, 正对老身的乐趣!”
铁心兰听得分明,江无缺同样一字不漏听在耳里。 一对恩爱夫妻从此别离。
莫非正如唐人玉妃归蓬莱仙院,似明皇游月宫中之 说,世间本无精诚不散之情缘!
江无缺欲喊无声,欲哭无泪。他抬眼注视湖光山色, 此处景致确实奇特。
那一座座山崖,一道道峻岭,俱都倒映于碧绿的湖水 之中,给人一种山在水中,水在山间,山水环绕,天地相 连的独特景观。如此独特的景观,只属于两个人。
一个蓝衣妇人。
一个铁心兰。
在此如诗似画仙境般美妙的地方,多出个美艳绝伦的 女人。而如此美艳绝伦的女子身边,陪伴着个怪异至极丑 陋无比的老婆婆。
一个美极,另一个却丑极。
一个伤心至极,另一个快乐无比。
莫非这便是美与丑,好与坏……这类辞藻的真正含 意?
谁又能说得准,叙得清呢!
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江无缺离开了铁心兰,去做 他和她都觉得是很重要的事情去了。
难道,在这个世畀上,江无缺还有件比铁心兰这个他 最亲最爱最能为之舍去一切的人还要重要的事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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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剑情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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