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姑一齐唤起,命云凤在洞外将所习图解练出来。云凤因仙师在前,格外用心,五姑一面指点传授,等到练完,喜道:“我本意来时你能将那图解悟岀一半就算是难见了,你竟能悟彻玄机,触类旁通,精进如此!照这样练下去,这功夫可练成无疑。”
云凤听了也自心喜,五姑又道:“这四个小人资禀心志都在中人之上,被你无心接引到此,为千古散仙剑侠留一佳话,可见前缘注定。这四小人暂时随你在此为伴,可将坐功一一传授,观其勤惰,以待我的复命。沙、咪二人可收你的门下,健儿自有他的机缘,玄儿等你到了身剑合一绝迹飞行地步,可自行离山将他送往四川岷山白犀潭去求见韩仙子,再带沙、咪二人下山积修外功,静候峨嵋开府去赴盛会便了。”说罢便开始传授剑法真诀,又赠了四小每人件法宝五姑授完自去,云凤和四个小人,便在崖上日夕勤练。四小根器太差,进境迟缓,过得半年余,云凤已练到可以身剑合一。一日,四小出外采粮,回报云凤,说他们在山后发现一座古墓的入口,云凤带了四小前去一看,见是一个极大的山洞,分明是人工开凿而成,洞外已破碎不堪,气象仍是不凡。云凤向四小道:“这山洞既这等幽深,里面难免藏有山精野魅之类。我竟欲身剑合一飞入洞底查来历。你四人道行浅薄,不可入内,可在洞外觅一藏身之处相候,等我出来再作计较。以免我顾了自己还顾你们,诸多碍事。”嘱咐已毕,然后端整衣裳走进洞去。
走进几步,云凤向着洞内行礼默祝道:“往古圣贤先哲的佳城,本不应窥伺,不过弟子修道的白阳崖离此甚近,四个门人又是僬侥之民,道力浅薄,若蒙保佑,此中如藏有仙迹圣训,足以启迪蒙昧、嘉惠末学者,敬乞大放光明,勿吝昭示,区区愚诚,伏惟鉴佑。”恭恭敬敬祝告方毕,忽闻洞内隐隐传出笑声。云凤虽然艺高胆大,黑暗中听去也觉有些胆怯,心付莫非墓洞之中竟有妖物?
云凤心中存了意,当下把心一定,放出飞剑与身合一,化成道光华,直往洞底飞去。剑光迅速,沿途留神观查。这洞有数十里的深远,片刻功夫便飞到洞尽处,前面乃是一排木栅。云凤停下来,细看那木栅俱是整根合抱树木排成,由东壁到西壁挨挤严密,不见一丝空隙,只是浮立在地上,既未打孔,也没个羁绊,看样子一推便倒,试用力一推,却动都不动。暗忖上古时代俱用石瓦之类作殡宫装饰,这排木栅不知是何用意。情知有异,二次将身站起,越过栅去。过时暗中果觉阻力甚大,因本身飞剑出自五姑仙传,神妙非常,并未阻住,飞没数丈远近,忽见前面剑光照处似有一座石碑,高约丈许隐隐似有朱文字迹。近前落下剑光一看,上面只有“再进者死”四个大字。体作八分,颜色鲜明,甚是雄劲茂密。心刚一惊,忽然一阵阴风自碑后吹来,风中徵闻咀嚼之声。知是妖物到来,忙拾头定睛看,那东西生得兽头如龙、双角桠杈、大如根斡、鸟身阔翼,也不知有多少丈宽长。目大如斗,乌光闪闪,张着血盆大口已快飞临头上,待要扑下!云凤不敢大意,忙纵遁光先避过去,用飞剑护住全身以防万一。随将飞针取出,大喝一声:“大胆妖物,安敢伤人!”便化成溜火,发光纵去。
云凤纵时甚是迅疾,妖物本似有后退之状,针还未飞到头上便自在黑暗中隐去。云凤,见妖物伎俩止此,心神顿放,收回了针,纵遁光跟随追赶。越过那碑又近有三两丈远近,妖物全身倏隐。忽又见面前矗立着一座石碑,比先前的碑还要高大得多,近前一看,碑上满是形如蝌蚪文,云凤竟是一个字也不认得。借剑上光华映照碑文,顺着碑顶上升一看,不禁“噫”了一声。
原来这一座碑高峻达十六七丈,宽约五丈,厚有丈许,是一整块山石造成。碑顶刻着一个东西,非禽非兽、盘踞上面。双翼虬睛,形状狞恶,势欲怒飞,神情如活,才知先前怪物乃是碑上雕石成精。
估量这碑必在三代以上,只惜一字不识,查不出年代来历。洞是古人墓穴,已在意料中,先见那碑有“再进者死”四宇如指的是碑上怪兽,自无妨害,否则还不定有什么花样呢!因是古代遗迹,那怪物既知难而退,便也不愿毁损,仍是按着剑光前进再深入约有半里,忽见六七颗明星,都有碗大,流光荧荧幻为异彩,在前面不远异影中出现,只一转便渐渐隐退。猜是古代星宝放光,不由起了贪念,匆促中未及寻思,一催剑光往前追去。剑光何等迅速,眼看飞近,星光倏隐。接着一阵寒风吹过,身后轰隆之声大作。云凤纵然胆大,因为洞中幽险,处境可怖,也未免吓得一跳。暗忖这个洞黑暗得这般奇怪,凭自己目力黑暗中本能见物,又经在白阳崖照着仙传苦练多时,怎会一到洞内便觉昏茫无睹?就算目力不济,那一剑一针乃是异宝,每用来照路,数十丈以内无不如烛照光明,为何离开宝光丈许外便看不见?莫非那碑上的警语果有其事?
刚想暂时退身出去,这一转瞬间。巨震忽止,微闻异香,眼前倏地一亮,光照处已能见物,只是微带绿色,光并不强。方要查看光从何来,猛见来路上现出二门,甚是高大。匆遽中还以后为前,转身时错了方向。及至定睛往侧面一看,不但两边墙壁俱仄了拢来,没有初进时宽大,并且洞已矮了许多。再一回身,正中央是一长大石榻,上面卧着一具长大的死尸,衣饰奇古,与传闻古人衣冠不类。左手持弓,右手合着一件似矛非矛的石头木质的兵器,头里脚外仰天而图。两旁立卧着许多死尸,也各捧着石器用物和器械,约有百十个,身材俱比常人大出一倍以上,神态如生。在石榻两旁各有一个数丈方圆形式古拙的石釜,里面装着半釜黑油,各有三个灯头,光焰荧荧,时幻异彩,灯捻儿大如人臂不知何物所制。细查形势,三面是墙,石门已闭,分明已陷闭古墓殡宫以内,进来时因为洞中奇黑误入,这一下吃惊不小!见那些死尸虽像活的,并不动转,便急于逃出,不敢再行招惹。朝着榻上卧着的古尸默祝几句,道了惊搅,正待回身破门而出,猛觉榻前死尸似在眉竖目转,忽又一阵寒风,夹着香气从油釜中卷起!
就在这时,只听门外两声冷笑,榻前死尸全都活转来,各持弓箭器械一拥齐上云凤慌了手脚,忙运剑光护身迎敌,且战且退。那些活死尸力猛械沉,云凤剑光扫上去,所持兵器都粉碎,并近不了身。可是,那座石门却是坚厚异常,剑光冲上去只见石屑纷飞,却攻不透。那些活死尸更不放松,追杀不舍。
云凤料那榻上尸灵是古代有名的圣贤先哲帝王,那百余死尸必是当时随殉之臣,自己无端搅及圣贤帝王的陵寝墓宫,已觉负有罪愆,怎敢再妄加伤害?可是那些死尸一味向剑光上硬冲,毫不畏忌。云凤留神闪避,只抵御他的器械,不使来到近身,所以战起来甚觉吃力费事。似这样支持冲突了一会儿,飞剑已把石门冲袭了八九尺深广的一个大坑洞,不特没有洞穿出去,好似前进石质益发坚固,飞剑冲上去碎裂甚少。身后那群活尸更是一味猛攻不已,云凤身剑合一,虽不怕受伤,可是照此下去要想不使敌人受伤却不能够。
云凤一时情急,不由大喝道:“我凌云凤误入先代佳城,事出无心,并非有意侵侮。既不肯开放幽宫,任我自己冲出去也可,何事得罪,如此苦苦相逼!我已多次相让,再若倚众欺凌,说不得便要无礼了!”说时,忽听中间石榻上有了声息,百忙中回脸一看,那具长大主尸已缓缓坐起,同时门外亦是笑声不住。那百余活尸见中榻主尸坐起,立即停战,恭恭敬敬的排班躬身上前参拜。云凤这时方看清主尸头如巴斗,双目长有半尺,合成一条细线,微露瞳光,再趁着那张七八寸长突出的阔口,上下唇髯髯浓密又粗又劲,仿佛刺猬般,愈显得相貌凶恶,威猛异常!
云凤心有主见,认定那是古圣贤先哲与帝王陵墓。乍见群尸停手来拜,只当是尸受了自己虔心默祝所动,不但去了戒备,且收了剑光恭恭敬敬下拜祝告道:“后民无知,误入圣城,多蒙止住侍从,不加罪刑,大德宽仁万分感戴,只是圣灵居此,当在数千年以前,粤稽古史,未闻记载,盛德至功,欲悉无从。”还要往下说时,忽听玄儿的声音,细声喝道:“你算什么神圣,却拿暗箭伤人!”接着一点寒风从迎面头上飞过,再听锵的一声,左壁侧上火星飞扬,四五尺长的箭杆已没入石里,猛抬头一看,主尸仍坐榻上,左手持着一张大弓,右手拿起第二枝箭搭上去。那双大眼业已静开,瞪着酒杯大小的蓝眼,正怒视自己,张弓要射!
云凤知道不好,忙运剑光护身飞起时,又听玄儿在暗中说道:“师父用飞剑飞针杀他们吧,这些活尸都不是古代的什么好人!”言还未了,那主尸手中箭倏地改了方向,竟朝玄儿发声之处射去,锵的一声又射到石上。玄儿又在右壁骂道:“大妖鬼,我有仙太祖隐身之法,你如何能射得到!”云凤才想起玄儿用五姑所传仙法隐了身形,不知他怎得进来,虽知道这些古尸都未存善意,但到底是我犯人,非人犯我,这数千年前陵墓必有来历,不敢轻举妄动。一面忙喝止玄儿,不可妄言妄动,再用五姑所传隐身法掐诀一看,玄儿隐身右侧拿油釜当了挡身牌蹲在那里,手里抱着咪咪,状似昏迷。那榻上主尸两箭未中,来人又看不见,意似暴怒,三次搭箭又要射去。玄儿因云凤禁止发话,已住了口,见状没等射出已避入釜后。云凤急欲知道就里,看咪咪已受伤不能言动,恐玄儿万一被射,决吃不住。
又见主尸颇有起身下榻之意,心想两小既然能进,我必能出,何不将两小挟了过来,即使被主尸发觉,两小有剑光护身也不妨事。想到这里忙即飞身过去,就地上挟起两小奔回原处,低声一间,才知玄儿胆量素大,先因云凤恐四小有失,不准同行,好生扫兴,后来待了一会儿,玄儿坚持进洞,说动咪咪陪他。
二小到了云凤受困之所,一眼看见云凤身剑合一,正与许多长大妖人力战,不时往石门上冲去,情甚惶遽,不由大惊。正苦无法近前,忽见古尸渐渐坐起,先前动手的妖人都停了战过来朝着榻前拜倒,云凤也住了手也身礼拜通白。两小心中好生不解,猛一眼看见云凤刚拜了下去躬身默祝,榻上古尸竟将榻旁弓箭拿起对准云凤便要射!咪咪救师情急,也忘了使用法宝,竟是由左侧飞身上去,对准备箭杆就是一掌挡去。这时箭刚离弦,被这一下将箭挡歪,失了准头,竟往斜刺里射了出去。虽未将云凤射中,可是咪咪的手刚触到箭上,立时凉气攻心,浑身抖战,暗道一声不好,强自挣扎纵开,也已支持不住,滚落榻下。这时云凤行法看出两小所在,不由惊喜交集,忙身剑合一飞上前去挟抱过来,向玄儿问知就里,不由大怒大喝道:“大胆妖尸,无知腐骨,竟敢如此猖獗,今日是你劫运到了”
云凤随说将手中飞针发出,一溜火光夹着殷殷雷声,直朝榻上古尸飞去。玄儿见师父动手,也将归元箭发出。眼看两件法宝先后飞到,忽然一阵怪风,两边油釜中的灯光全都熄灭,光华倒映处,榻上古尸业已不知去向。接着一片玉石相触之声,铿锵杂鸣,先前那些旁立的尸体灵俱在黑暗中持着器械蜂拥杀来!
云凤运转飞剑飞针迎敌,这次是除恶惟恐不尽,顾忌全无。剑光雷火所到之处,那些尸体连同所使器械纷纷伤亡断碎。杀了好阵,觉步履奔腾之声逐渐减少,那些古尸已被消灭殆尽。
云凤正不知如何进退,猛又听壁内有一女子声音喊道:“道友,外面出路已断,古妖尸设有厉害埋伏,我等恐非其敌,请随我由此出去吧。”接着一道金光飞到,现出一个年纪十四五岁的道装少女,身背剑匣,腰带革囊,英骨仙资,美如天人。云凤先还当这里不会有什么生人,是古尸诡计,及见来人现身,所用剑光竟是五姑所说正派中的能手,立时改容笑道:“道友何人,怎会在此?”少女答道:“事在紧急,此非善地,不及细谈。我是姑苏杨瑾,快随我先出去要紧。”
说时一口南音,甚是清婉,云凤未及回答,杨瑾早将手一拍革囊,立见一团银花,其明逾电。先往壁内飞去。随即举手一让,云凤忙催剑光一同飞入。里面乃是一间极阴森黑暗的大地穴,银花飞到壁上面,只听一片爆烈之声响个不歇,银雪流辉中壁石坠落如飞雪。晃眼功夫已开通出十丈深广,真个山崩地陷无比神速!不多一会儿,半里多厚的山石便已穿透。
二女刚一同飞出险地,隐隐闻得身后厉声啾啾,甚是刺耳。云凤回头一看,一团烟雰簇拥着一张似人非人的怪脸,头前脚后平飞过来。怒目阔口,獠牙外露,雾影中也看不出他的身子,仿佛手上拿着一张大弓搭箭要射。正待回身飞剑迎敌。杨瑾已回手朝后一扬,立时便是三点赤红如火有拳头大小的光华朝那怪脸打去,便听一声怪叫,又冒起一团黑烟,簇拥着怪脸往洞内退去,同时又现出张大口,口里飞射出无数金星黄丝,正挡那三点火光的去路。
杨瑾定睛一看,不禁吃了一惊,忙将手一招,收了法宝。这时玄儿竟不等招呼,将手中飞箭发出。等杨瑾收回法宝,看出想要喝止,已是无及。一道光华过处,直射入大口之中,如石投海,杳无声息,那大口也在此时隐去,只剩了新辟的那个洞穴。玄儿运用两次收法,俱未收转,急得直喊:“师父,弟子归元箭被怪物吞去了。”杨瑾先见宝光飞出,当是云凤所为,一听小人语言,才知云凤还带有徒弟隐身在侧。忙道:“你那法宝许已消灭,此时速离险地,商量除妖要紧,别的暂时顾不得了。”随说,用手一招云凤,飞身而起。
云凤只得相随飞身,一同飞出谷方行落下,飞时遥闻墓穴中怪声大作,又尖又厉。及至落地,杨瑾才道:“穴中为首尸灵乃上古三苗之君,老的一个名叫无华氏。乃子戎敦秉天地乖戾之气而生,自幼即具神力,能手搏飞龙,生裂犀象。此时正当轩辕之世,蚩尤造反,驱上古猛兽黄牛作战,将不周山天柱宝峰撞折,几乎损了无数珍物。后来蚩尤伏诛,戎敦与蚩尤交好,曾与逆谋,也被轩辕捉去囚了他三年零九个月,经乃父服罪泣求,始行放归戎敦生性暴烈,认为奇耻大辱,愈想愈恨,扶病就道,未到国门便自气死。乃父无华见爱子身死,愤不欲生,每日悲泣怨悔,不到一年也是死去,就葬在此处。”云凤听杨瑾道来,闻所未闻,心知对方看来年小,必非常人,态度更是恭敬。
杨瑾说道:“因葬处地脉绝佳,他父子又非常人,年代一久竟是得了灵域地气,成了气候。起初他父子如向正处修为,本可成一正果,无奈乖戾之性难革,终于成了妖孽。无华氏生前坐下有一神鸠,当年曾仗着此鸠威震百蛮,神异通变,因此又叫做鸠后。无华氏死后殉葬,那鸠入了墓穴便蹲伏内寝石穴之中,还多年来每日都在冥心内炼,服气勤修,潜伏石穴之内已数千年,这前古神鸠,大是有用,我便是为此而来,再者数百年前,另一古时尸灵,叫做穷奇,在轩辕墓中盗了两件至宝来归,这轩辕二宝,也决不能落入狂邪之手!”
云凤听罢,忽想起五姑曾说曾祖姑凌雪鸿现已转劫,托身在姑苏七里山塘一个姓杨的家中,此女恰好姓杨,明是他老人家无疑!
不禁脱口说道:“你老人家前生莫非姓凌,名讳是上雪下鸿,五十年前在开元寺兵解坐化的吗?”杨瑾惊道:“我原姓凌,如今小字凌生便为的是这一层因果,你是怎么知道。”云凤慌忙下拜,口称曾祖姑,说了前事。杨瑾闻言大喜,忙拉起道:“道家不比俗家,重在入门班列,所以你又可算我前生嫂氏崔五姑的门下,你对白道友用那尊称尚可,我已转劫易姓,如此称呼,实有未便,彼此门户不同,你以晚辈自居足矣。”云凤自然不肯,经杨瑾再三解说,方允僭称师叔,杨瑾虽然道法高强,转世年纪毕竟还轻,见了四小甚是心爱,与云凤更为莫逆,互称奇遇不止。
杨瑾转劫之后,得神尼优昙和乃师芬陀大师助力前生法力,已大半恢复,法力道术,均非寻常。又蒙芬陀大师赠给她佛门至宝法华金轮,更是除邪克敌的异宝。当下二人带了四小回转白阳崖洞,杨瑾名分既高出几辈,又有两世修为,云凤自然不敢擅专,一切唯命是从。杨、凌二人除静中修养日常论道外,闲中无事。杨瑾心爱四小,便加意传授他们各种防身术。一晃七八天,二人商议再去探无华氏古墓,云凤道:“四小甚是机灵,可从他四人中选派两个人前往妖穴墓中探查一回!”
杨瑾摇手道:“别将妖尸看得太轻,他们有多少道行,怎能令他们涉险?”二女谈了一阵,乃就各自用功不提。四小自随云凤,向道之心十分坚诚,又极好胜,巴不得立功自荐。二女说时沙沙、咪咪适在侧侍立,先听云凤说要选出两小往探妖窟,心中甚喜,见被杨瑾拦,老大失望。等二女入定后,咪咪和沙沙使了个眼色,引向无人之处,说道:“沙哥,你听见了没有,师父既肯叫我们去,当必知道无碍,偏是杨太先师不答应,我们何不自去立功?”
沙沙为人比较沉稳闻言好生踌躇。由于咪咪贪功心盛,再三激劝沙沙,说修道人灾难原有,怕不了许多,这也怕,那也怕,日后还成什么正果?沙沙被他说动,只得应了。二人计议已定,等到亥时,寻到那两小,假说奉了恩师之命,往妖穴附近去办一点机密要事,晚间恩师做完功课,因明日便去除妖取宝,不许远离等语,说完径自离了白阳崖往妖窟跑去,快达谷口刚行法把身形隐起,忽听头上有破空之声。沙、咪二人目力本佳,忙抬头一看,一道青光像电射一般由东南方斜刺飞来,晃眼到了谷口上空。略停了一停,一个转折径改道往谷中投去,一闪不见。二小随了云凤多日,看出是剑仙一流人物,只分不出是邪是正。等二小赶到妖窟附近,那飞行人早已无迹可寻。月光之下遥望妖穴口外烟雾溟濛,突突飞散。二小知有妖法埋伏,也不去管它,仍往前进。行至妖穴,正要冲烟而入,忽听洞中有隐隐雷震之声从烟雾消散中,飞出先见那道青光,紧接着一条匹练也似的火光和一团带有两点豆大碧光的黑影,一前一后星飞电掣朝着青光后面追去。青光看似不敌,一出洞便破空上升,眨眼间余光曳影没入云影之中,红光黑影兀自追逐不舍。
咪咪正在昂头观看,沙沙猛地灵机一动,料那青光定是妖尸仇敌来此窥伺,不胜败走。妖尸没有出现,后面追的就是妖窟中发动的埋伏,此时大可乘虚而入,良机瞬息,岂可错过!忙一拉咪咪,径往窟中跑去,这一猜居然被沙沙猜中!二小一路小心前进,进了内寝墓门一看,一切情形仍和上次云凤来时差不了许多。原被云凤飞剑斩断碎裂的古尸灵已恢复了原状,各持弓矢刀矛之类的器械侍立在停灵的石榻近侧,谛视与生人状貌无异,只榻上不见了妖尸,釜中妖火一律静静地放着星一般的光华,照得石室通明,不似上次一派幽深诡异的气象。
二小一时乘机侥幸进来,咪咪眼望着石壁那座大油釜,恨不能移动一下试试。沙沙力说此釜重有数千斤,何况又是宝物,还有法术禁制,万近不得。咪咪也知事同梦想,只得作罢。可是人已近釜侧,彼此附耳商量怎样设法犯险,正自筹计不决,觉得身侧一阵风过,身旁油釜倏地平空悬起丈许,下面现一深穴。接着又见穴底烟霏雾涌中似有青光闪了一闪,那油釜悬起空中也往地面缓缓降落咪咪见状惊愕中,猛地触动灵机,胆量大增,一拉沙沙,竟趁那油釜离地还有四五尺光景,往穴中钻去。沙沙见咪咪入穴,事出仓卒,一把未拉住。见油釜下落渐快,离地面不过二尺,心里一着急,不暇深思,忙跟着把头一低钻将进去。身刚入穴,那油釜已压到地面,头顶差点碰上,不禁吓了一身冷汗!二小会面,一看那穴口只丈许方圆,下面是条坡道,越往前走越大。前面青光逐渐显盛与初来时洞外所见青光一样,却添了一道。飞得很慢,所过之处,穴底五色烟光全被冲散,二小才看出适才逃走那人前来报仇,只不知怎生进来。
那两道青光愈往前飞愈慢,穴中的五色烟光也随时变灭不停。有一次前面忽然垂下一片五色烟幕阻住去路,青光到此略停了停,从头一道青光中射出一团奇亮无比的蓝光。初出时不过弹丸大小,一经射入烟幕之中,立时无声爆裂,化为光雨,蓝晶晶万芒电射,耀目难睁,烟幕当时冲破,化为残烟消灭二小福至心灵,想起杨瑾所言,妖尸埋伏甚多,那些烟光彩雾必是妖法。见青光所到之处,恰似风卷残云·势如破竹,那两个人又是身剑相合,没现真形,虽看出也是妖尸的仇敌,但是其意难测,摸不清是敌是友。如果不被察觉,处置得宜,不但可以藉他力量带入,探明穴中虚实,还可与他一同进退,少时随之出险。如被看破,岂不是在妖尸之外又添了一重危机?想到这里,未免有些胆怯,不敢追随过近,只在两下相隔十来丈左右。他快也快,他慢也慢,亦步亦趋,加意戒备,相机进止。
二小一路留神观查穴中形势,大半绝似断了的金环,甫道浑圆,大约数丈,四外石质一色暗红,甚是光滑坚实。仿佛本是坚厚的实地,经了人力硬打通成弯长大洞一般。自从穴口下降,穴径渐宽,降至二三百丈又往内弯了回来,渐渐变顶为底。如是常人,步行经此难以立足,仗着二人身轻体健,甫道弯圆甚大,又有青光前导,隔老远还可看出,尚未失脚。只是上下相去太高,二小行至快转折处往下纵落时,免不了有些声息。前面青光,似已听出身后有了动静,内中一道竟往回路飞来,一直飞到转弯,才如闪电般飞掣回转,一瞥而过,却仍与先行那道青光会合前进。
那两个剑仙把穴底一切都当妖尸妖法看待,一概扫除,绝不留情,二小如被青光稍微挨着一点,还不身首异处!幸是洞大人小,又灵警异常,着地之际,自知脚底稍重,首先有了戒心,见剑光往回一动,慌不迭地贴壁伏好,青光已从身旁闪过。那青光见后面无迹可寻,也料身后声响决非无故,但是二小隐身之法由白发龙女崔五姑仙所传,又经杨瑾用本门心法加意指点,看不出邪氛妖气,万没料到会有这么两个僬侥细人潜伺在侧!
二小又尾随了百余丈,途中渐有浓烟鬼怪之类发现,青光中照样射出一团蓝光,无声无臭将之消灭。那谷径也渐渐弯向平处,行到后来前面忽似路尽,遥望漆黑一片石壁,空无所有。青光到此又停了停,依样放起一团蓝光,千里爆射冲向壁间,激荡开千层浓雾。
妖烟后,现出一座圆门,两道青光便合在一处往门中飞去,二小忙即跟纵追入,那门内乃是一所极广大倒圆形石窟,窟顶上面悬着一团白光宛如明月,银轮四射,照得到处通明,清白如画。全窟广约十亩,高大平旷,一面圆壁上一排并列着五个腰圆形洞门。中左右三洞中各放一座大小形式不同的古鼎,俱有红黑金三色的轻烟笔直上升,离鼎三丈凝结成一朵莲花般的异彩,聚而不散。鼎后面仿佛有一长大石榻,榻上卧着一个古衣冠的大人,余下两洞里面却是空的。二小知青光迟早会惊动妖尸,必起恶斗,时刻都在提心吊胆留神退藏之所,一眼将那右侧空洞看中,忙轻轻跑了过去。
那两道青光飞近当中三洞门外,忽又停住不往里面冲入,约有半盏茶时,青光闪处现出一男一女,俱是玄门装束。男的年约二十多岁,生得猿臂鸢肩、蜂腰鹤膝、眉目英朗、神来奕奕。青光并未收回,像一条长大青蛇一般斜绕左肩右肋之间,寒光闪闪,电转虹飞,还挂着一张与他人一般长的大弓,背后斜背着一个矢囊,箭长五六尺,有茶杯般粗细,共是八支,箭簇上直泛乌光。女的看来比男的略小,长身玉立、姿容雅秀、顾盼英武,腰间挂着一个革囊,鼓绷绷的不知中贮何物。所用青光也和男的一样,斜绕肩肋数匝,现身之后互相指点门内低声细语,好似有些作难神气。
那洞壁是个圆形,从侧面细看,可以观察中洞以内景物。二小见二人法力高强,来时那般势盛,怎会胆怯起来,好生不解。忙回首定睛往当中圆门内仔细一望,当中一洞外面虽然各有一门,里面却是通开的一间广大石室。有三个妖尸各据一榻仰卧其上,头朝门外,脚微向里聚拢。每一妖尸的身后洞壁上面都悬有一团烟雾,簇拥着一个相貌狰狞比骷髅还大上一倍的奇怪人头,六只怪眼齐射凶光,注定三妖尸的脚下,一动不动。
凶光所注之处,似有一团金光霞彩,被妖尸石榻遮住,看不见是何宝物。此外还有一只奇形怪状的大鸟,蹲伏在中左二妖尸之侧,瞑目若死。那壁间怪首看去虽然丑恶可怖,但是目光呆滞,只注视到一处,眼也不眨,和泥塑木雕一样,连四外围绕的浓烟也似呆的,不见飞扬,好似专为吓人而设,细加观察,并无什么过分出奇之处,倒是妖尸头前那三座大鼎形式奇石,金、红、黑三色烟光上升结为异彩外,鼎腹之下各多出一根半尺粗细的铁柱插入地底。侧耳静听,隐隐闻得烈火风雷之声从鼎中透出,更可怪的是鼎与地皮色质竟是相同,恰似上下联成一体,生根铸就。
二小猛想起杨瑾曾说三个妖尸使法下穿,勾引地肺中的水火风雷,鼎腹铁柱是通连地肺的枢纽,妖尸高枕无优,定恃此物,所以来人那么大的本领道法竟会望门却步,不敢擅行闯入。
二小正揣测间,来人又互相商量了几句,那少年忙取下身上佩带的大弓长箭照准门内三个怪头张弓待发,女的意似无奈,秀眉往上一皱,一手拉开腰间革囊,也未见取出什么法宝,便身剑合一化成一道青光飞将起来。这里少年弓已拉满,一并排三枝长箭同时带起一溜乌光,电掣星流般直往妖尸身后璧上怪首飞去。
二小方以为宝弓宝箭决无虚发,那三个怪头必被射中无疑,知那三道乌光一进圆门,鼎上烟花立即摇动。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一眨眼功夫都不到的当儿,猛见洞内金光一亮,妖尸脚后倏地现出数丈长一张大口,正遮在怪头前面,微一开合之间,大口中便飞射出无数金星红丝,像狂风卷雪、急浪漩花一般将三道乌光一齐裹住,少年见状大惊,连忙伸手去招,已自无及。眼看万千金星红丝裹定三道乌光,只吞吐了两下,便被吸进口去,金光敛处,无影无踪,璧间怪头依然狰狞,那张大口也隐而不见。咪咪上次和玄儿随了杨、凌二女脱险,见过这个专吞法宝的大口,杨瑾也说过,那是前古至宝九疑鼎的妙用。
那来的两个人,也非弱者,所射出的箭,乃是后羿射阳箭,这时见被大口连吞三支,又惊又怒,立时将那团蓝光放将出来。三尸灵中间一个,正是无华氏,一见大惊,知是至宝,可是身还未及起立,护身法术首被蓝光破去,爆散开来。紧接着数十粒桂圆大小紫黑色的暗光又从另一道青光中打将下来,也未容看出是何法宝,便觉周身痛痒,连中了好几十下,知道禁法全破,心中大惊,因为来势万急,连念头都未容他转到,只怪叫出半声,便被两道青光、一团蓝光连形神带尸骨绞得烟飞而散。少年男女一心专注为首妖尸,合力下手,左右两旁的妖尸,一个是戎敦,一个是穷奇,也早觉出来敌强盛,势不可悔。见无华氏形散神亡,这一惊非同小可。慌不迭纵起身来退向洞后,一个取了轩辕昊天镜,一个取了九疑鼎,暴跳如雷,厉声怪笑,迎将上来。
少年男女斩了洞中妖尸,忽见左右二尸同时在榻上失踪,料知不妙。回首一看,壁间三个怪头业已先后隐去,左右二榻上原卧的两个妖尸,一个相貌狰狞,形如恶鬼,身高两丈,长着络腮胡子,右手持着一柄金戈,左手高举,似握着一面镜子,乍看镜光青蒙蒙的,光华并不甚亮,略一注视,青光里面仿佛很深,金霞隐隐旋转不停另一个妖尸身材更高,腰间围着豹皮,全身看去只是一付大骨头架子,瘦硬如铁,口中不停怪笑,声类枭鸟,响彻全洞,两条奇瘦长臂当胸平举,却看不出拿的是何物,头脸上半身全被遮住,仅现出适才收去三支射阳神箭的那张大口,无量数金星红丝射将过来。
少年男女知那大口厉害,飞剑取不了胜,女的一个先放出法宝,照准大口打去,男的也将那团蓝光放起,朝那络腮胡子的妖尸飞去。谁知光华刚一飞出,便被大口中的金星红丝卷住,略一吞吐之间,如石落大海无影无踪。那团蓝光眼看飞近妖尸,那古镜上面倏地一片轻烟飞过,从青蒙蒙微光中忽射出万道金光,百丈虹霞彩芒电转飞射,迎着蓝光微一接触,蓝光虽然应声爆散,奇彩流辉,精光四射,但被镜上金霞阻住,不能伤着妖尸分毫。两个妖尸却不放松,紧紧追逼过来!
戎敦和穷奇二妖尸手中所持的是轩辕二宝,是妖尸攻破地穴在轩辕墓中盗来,少年男女也是为此而来,这时看出厉害,再不见机遁走,必无幸理,两下一打招呼,纵遁光便往外逃去,这时穴中三个妖尸,中榻上的无华氏已被少年男女所诛,形神消灭。
妖尸穷奇、戎敦,原意本要将少年男女逼退出室,才好发动埋伏,见状只互相怪声叫笑,并未随后追赶。
这少年男子名小仙童虞孝,乃昆仑派中名宿钟先生门下最心爱的大弟子。那女子是半边老尼的高足,石氏二姝之一缥缈儿石明珠,俱是昆仑门下小一辈中杰出之士。一见妖尸得胜不追,便知必有诡计,再定睛往前一看,果然归路已失,来时的圆形弯长甬道不知去向,四外俱是坚厚石壁,无路可通,正自斟酌怎生出路,石明珠悄声说道:“目前妖尸定然发动埋伏,隐身暗中作祟,我们归路已断,你看洞顶上面那轮月儿依旧光明,照在身上并无什么感觉,甚是古怪,莫非妖尸故布疑阵,那里面隐藏着出路吗?”
句话把虞孝提醒,一想此言果然有理,记得下来时那条甬道又弯又长,恰是个半环形,算计程途远近间隔,那月光好似正当上面油釜下入口。此时出路已封,再不急谋脱身之计,非被陷在此不可。随想随将后羿射阳弩取在手内,张弓搭箭,便要往月光射去,准备箭射上去,看准虚实再乘势冲出,就在二人商计脱身,还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当中三圆门内三座大鼎上的烟光异彩全都隐去,只听地底轰隆之声如迅雷初起,烈火烧山,惊涛急涌,狂飙怒号,渐渐由远而近从鼎内透将出来,室内妖尸穷奇笑声阵阵,杂着戎敦怒吼咆哮之声,愈发凄厉难闻,入耳惊心!
石明珠见势危急,看出妖尸已然发动地肺中的水火风雷,再无幸理!一面将飞剑法宝施展出来,一面又使用五雷天心正法以备相助一同冲出。这里虞孝的箭刚刚发出,一溜乌光射向白月之中,那旁三座大鼎上一条火焰、一线白光、一缕笔直的浓烟已似箭一般升起,只转瞬间,便要化成水火狂风向虞、石二人布散袭来。幸而虞孝情急智生,无心巧得出路,这一箭射上去,那团白光被乌光冲破,化为白烟波分云裂而散。又正赶上石明珠发挥五雷天心正法,扬手一团雷光打将上去,红光照处,现出从上到下井一般直的一个圆洞。知道料中,出路已得,不禁惊喜交集,忙使身剑合一,催动轮光往上冲去,身才离地,鼎中冒出那条火焰,轰的一声,化为万千紫绿色的火弹,由小而大,纷纷爆散,布满全洞。
二人飞升中回首下视,瞬息之间全洞已变为火海,那白色浓烟也依次发动,知道此火乃地肺中千年地阳之气所积,非同凡火,如被固住,纵仗法宝飞剑护身,也只能支持少许时日,早晚连人带宝均被炼成灰烬。真个危机一发,哪敢有丝毫怠慢,加紧运用玄功催动轮光,电射星驰一般,转眼升到顶上,用大力千斤神法托起油釜,离了险地径往墓洞外冲出不提。
妖尸万不料敌人神箭如此厉害,竟会将洞顶用禁法封闭,连自己也从不经行的秘径冲破逃走,去时又是那样神速,容到看出敌人破法逃走,欲待追赶,偏生地底水火也已引动,自身也不能冒火冲出,须要行法收去方能追赶,哪里还来得及!
二妖尸中,穷奇狡猾无比,本就和无华氏父子不和,又想独吞轩辕二宝,来人一走,二妖尸将轩辕二宝藏在一个地穴之中,收了地火,便自走出。等二妖尸相偕出洞上升,咪咪也想尾随出去,却被沙沙一把拉住道:“你怎会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如今妖尸退出,危机已过,那两件圣陵至宝仍藏原地未动,岂不是我们的天赐良机?
二小商议片刻,走向妖尸藏宝之所,才一走近,忽听妖尸笑声由上面远远传来,料是妖尸回转。妖尸穷奇的笑声已由远而近二小潜伏右榻侧面,连大气也不敢出。
不多一会儿,壁间浓烟过处,忽然现出一绝大圆洞,妖尸穷奇从洞中走将出来,走向中榻后面,低头伸开两手往左推了一下,起身时手里已拿着一面古镜,镜中青蒙蒙一片,正是适才与少年对敌之物,妖尸面对着镜,满脸狰笑之容,抱在怀里,看去甚是喜欢。隔不一会儿,将镜放在榻上,又俯身下去照前样推了两推,捧出一座古鼎。大小不过二三尺,通体金色,鼎盖上蹲着一头异兽,鼎腹上也满刻着许多奇禽异兽与山岳风云水火之状,还有不少丹书古篆,形制奇古,光彩夺目,妖尸略一端详,一手揭开顶盖,口中喃喃不知念些什么,立时鼎中飞出先见的那张大口,连鼎带妖尸全部遮住,一会儿隐去,复回原状。
妖尸将鼎盖放好,左手举着,右手搔了搔头,朝鼎腹上古篆文仔细看了又看,面上似有怀疑之容,几次伸手又缩了回去,最后好似实忍不住,口中又复喃喃念咒,声音与前微异,猛地怪眼一睁,高举右手,照准鼎腹上拍去,鼎上立时发出无数禽鸣兽啸,轻鸣巧叫,怒吼长吟,杂然并作,汇为繁响,种类何止千百,震撼全洞,吵耳欲聋,妖尸忙取古镜朝鼎一照,顿无声息,妖尸喜极忘形,抱着那鼎乱跳,口中不住怪笑,声若枭鸣。
二小看在眼里,方知宝镜能制鼎,只要不揭鼎盖,那大口也不会飞出。正惊喜注视,说也真巧,妖尸宝藏地下石穴之内上有太极八卦禁制,存放照例须用禁法封闭。偏生穷奇是暗中悟出一些九疑鼎的奥妙,背了戎敦秘自下来试试,果然灵验,照此研讨,必能悟其微妙,正得意欢跃间,忽听戎敦在上面怒吼怪叫之声远远传来,知已觉查,恐被走来看破,忙将二宝仍放地下,起身便走,去时慌张,也忘了行法封闭。
二小见妖尸刚进壁间圆门,浓烟过处妖尸不见,石壁回了原状,便听二妖尸在壁中争闹之声由近而远渐渐消逝,大意是戎敦怪穷奇居心叵测私入地穴。二小听了听,声音已渐远去,忙也依样在地上一推,立时现出一个七尺多深的孔洞,底下放着一面古镜,沙沙听了听上面没有声息,忙纵身下去拿起一看,正是那面有青蒙蒙光华的昊天镜,其质非金非玉,甚是沉重,背有蝌蚪文的古篆和云龙奇鸟之形,看似隆起,摸上去却又无痕,内中花雨缤纷,金霞片片,风云水火一一在金霞中现形,随时转幻,变化无穷。咪咪也纵身下去看了一会儿,都是喜出望外。
二小再去看那宝鼎,只见那满鼎腹是万类宝物的形相,由天地山川、风云雷雨至日月星辰、飞潜动植及从未见过的怪物恶鬼、昆虫鳞介无不俱全,中间还夹有许多朱书符箓。最奇怪的是那鼎通体不过数尺方圆,可是上面所有万物万类的形相多至不可胜计,不特神采生动,意态飞舞,那么无量数的东西不论大小看上去都是空灵独立,各有方位,毫不显得混杂。咪咪胆大好奇,接连绕鼎走了三圈,想看看鼎腹上到底有多少希奇古怪的东西,谁知鼎腹竟是时常变幻,每次所见俱不同,方知鼎腹所现诸般形相包罗万象,无有穷尽!
二小再看鼎盖上面,蟠伏着的那个怪物,生得牛首蛇身、象鼻狮尾、六足四翼,前腿高昂,末后四腿逐渐低下。形相猛恶已极。鼎盖不大,那怪物却是神威凶猛,势欲飞舞愈看愈令人害怕。咪咪心想鼎里那张大口,不知是什么怪物?妖尸既能随意使它出现,往前飞出收宝伤人,如今站在后头,想必不致受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