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云正要上前相见,忽听那僧人含笑说道:“琼儿,我随你白眉神师,已成了正果,早晚飞升极乐。便是你也得了仙传,异日光大师门,前路正远。我父女俱是出世之人,怎还这般情痴?我此次和你相见,原出意外,正好快聚两日,只管哭他做甚!”正说时,轻云已上前跪下口称伯父,一面又招呼易静上前拜见道:“这便是琼妹妹的令尊李伯父,现在白眉老禅师门下。”易静早知不是常人,闻言益发肃然起敬,忙即上前拜倒。原来那僧人正是英琼之父李宁。
二人上前拜见之后,英琼眼含清泪哭问:“爹爹怎得到此?”李宁道:“我近来独在一处,静养参修,本没想到能和你们相见。今早做完功课,恩师座下神雕飞来,衔着师父法旨。说今日是黑雕佛奴脱毛换体之际,现在崇明岛身受火劫,命我带了天地功德水先去为他净身洗骨。到了崇明岛一看,你们已然去远,黑雕早得白雕预告,存心犯此重劫,等我前去相救,并未走开。当时我带了佛奴飞往离此百余里的依还岭上,替他剪毛洗体,赴会以前,准可换了毛羽复原。适才山顶闲眺,运用慧目神光查看,特地追来相会。此时你姐妹二人可随我去依还岭小聚一二日,等佛奴伤愈复原同往峨嵋也还不迟,只不知易道友可愿同去?”
易静久闻白眉和尚是近数百年第一神僧,李宁是他传授衣钵的门徒,又是英琼之父,知道此去必然还有缘故,连忙躬身答道:“老前辈盛意见招,哪有不去之理。”英琼、轻云二人自然更无话说,李宁便命三人站好,大袖挥处,一片祥光瑞霭,簇拥着腾空而起。三人俱都惊羡佛法精奥,比起玄门道术又是另一番妙用。百余里路程顷刻之间便到,祥光飞落岭腰便即落下,一同步行而上。
三人见那依还岭正当峨嵋归途的西南方,伏处深山之中,并不见怎样高。满岭尽是老桧松柏梗楠之类的大木,郁郁葱葱,参天蔽日,奇花异卉遍遍皆是,加以溪谷幽奇,岩壑深秀,珍禽异兽见人不惊,端的是一座灵山胜域!李宁率了三人边行边说:“此岭为西方十七圣地之一,僻处苗疆万山之中,四外都是崇山恶岭包围,更有数千里方圆的原始森林隔断,常人无一个可以到此。百年前有一女子在此岭上修道,因为她是人家弃婴,为灵鸟衔上岭来抚育,后服本山所产灵药成仙。生无名字,便以岭名做了道号,人称依还神姑,飞升以后,所造遗迹甚多。”英琼、轻云、易静用心听着,李宁又道:“那神女修道的洞府在岭顶幻波池底,外人不知底细,定难进入。幻波池关系甚大,异日你们定然还要再来。今藉佛奴脱体之便,一则使你们先行认清出入道路,好为异日之用。二则池底洞中藏有神女遗留的毒龙丸,乃古今最毒烈的药,专能降妖除怪,异日颇有大用。但是神女遗偈,取丹须是女子方能如愿到手。你们少时取了这毒龙丸,还可将池底神女所植的十二种灵药仙草连根移植回去,岂非妙绝!”说时,已达岭顶。
那岭原是东西横亘,长约数十里,就只当中隆起如坟,最高最大。英琼到了上面一路留神细看,并未见佛奴踪迹,正开口想问,耳听泉声淙淙响个不绝,彷佛就在近前,四面一看,却找不着水源在哪里。这时已走出一片树林,正当岭的中心地带,眼看前面生着大片异草,绿波如潮,随风起伏不定。李宁忽然笑道:“我们已然到了幻波池边了,你觉得看不见佛奴影子,心中奇怪吧?我们慢慢下去,好让大家见个仔细。”说罢将手往那片异草中心一指,那草便往池底陷落下去众人飞身上面一看,只见离顶数丈之间,清波溶溶,雪浪翻飞,从四处奔来,齐往中心聚拢,现出一个数顷方圆的大地。原来那地方是一个大深穴,适才所见异草乃是一种从未见过的奇树,约有万千棵,俱都环生穴畔,平伸出来互相纠结,把穴口盖没除当中那一点较稀外,别的地方都被树干缠绕得没有丝毫空隙。树叶向上挺生,万叶怒发,每叶长有丈许,又坚又利,连野兽都不能撞入,休说远处看不见下面有池,便是近看也只能看见些少许根杆,众人俱都称奇。
李宁道:“真正奇景还在下面呢!说罢又朝下面池水左侧浪波较平之处一指,那池修地分开,现出一个空洞,望下去深浅莫测。英琼这才率领众人由水空之处飞身而下,约有数百丈深方行到底。英琼等抬头往上一看,那池竟凌空悬在离地数百丈的空隙处,波光闪闪,一片晶莹。细一观察,才知穴顶一圈俱是泉汤,因为穴口极圆,水从四面八方喷出来,齐射中央,成了一个漩涡,然后化成一根大水柱直落千丈,宛如一根数百丈长的水晶柱,上头顶着一面大玻璃镜子。
那穴底地面比上面要大出好几倍,有五个高大洞府齐整整分排在四围圆壁之上。池底中心水落之处是一个无底深穴,广约数丈,恰好将那根水柱承着。所以四外都是干干净净的,并无泛滥之迹再加四壁石英云母相映生辉,明如白昼,愈显得宇宙之奇,平生未睹,益发赞妙不止。
李宁道:“这里五座洞府,南向一洞为圣姑生前修道之所,此时尚不能入内。西洞为炼丹炉鼎所在,她飞升之际,此丸刚刚第二次炼成,尚未开炉便即化去。那十二种仙草也在其内,此洞与其余三洞相通,关系日后不小,大家务要留心,以为异日之用佛奴现正在丹炉上面养伤,大约再有一日便可痊愈了。”说罢便率众人往西洞走去众人先见五洞五样颜色,因为只顾看那水幕晶柱,都未在意。
这时走进南洞,见那洞门质地颇似珊瑚,比火还红,上面有两个大木环,双门紧闭,英琼上前推了两推未推动。及至走向西洞一看,形势大略相仿,两扇洞门金光灿烂,上面有两个黑环。洞门俱关得严丝合缝,如非门色与石色不一样,几似通体浑成。李宁笑道:“你们虽然道法深浅不同,俱都得过仙人传授,这门曾经圣姑封锁,可有打开之法吗?”
易静平日虽颇自恃,闻言知非容易,惟恐万一出丑。轻云更是谦退,俱不作声。英琼和慈父重逢,早就喜极忘形,闻言便答道:“女儿先推那红门没有推动,今番且来试试。”李宁笑道:“琼儿毕竟年幼无知,你看你两个姐姐道法俱比你高,均未说话,只你一人逞能试由你试,但是不许你毁伤这洞门。”英琼原想紫郢剑无坚不摧,打算齐中心门缝来上一剑,一听不准毁伤,便作难起来。李宁又道:“此洞须留为异日之用,并且内中还有层层仙法埋伏,故而不可妄为,欲加破坏。你易、周二位姐姐哪个没有法宝仙剑,还能轮到你吗?你夙根秉赋无一不厚,只是涵养还差。此番开府盛会以后,教规愈严,门下弟子不容有丝毫过犯,你杀气太重,凡事切忌鲁莽,以免有失,悔之无及!”
英琼闻言,便停手不前,只管望着乃父嘻嘻憨笑。口称:“女儿谨遵不敢忘记!”李宁这才走上前去,先对着那门躬身向南默祝了两句,然后伸出左手三指捏着门环轻敲了两下,将右手一指,一片祥光闪过,便听门上起了一阵细乐。
那两扇三丈多高大的金门徐徐开放,李宁在前引道,走进洞去。众人见那头一层石室甚是宽大,室中黄云氤氲,仅能辨物,李宁走到尽头,拉着璧上一个金环往怀中用力一带,再往右一扭,忽觉眼前奇亮,一阵隆隆之音,当中三丈多高的一块长方形石壁忽往地下沉去,进门一看,乃是一个与门一般大小的曲折甬道。顶上一颗颗的金星往前直排下去,每隔二三丈远必有一个,间列甚是整齐金光四射,耀眼生花,行约七里,才行走到第二层洞府的壁前,那门比头一层要矮小一半,门黑如铁,上有两个木环,李宁如法施为,祥光闪过,门即开放。
众人见那门宽只四五尺厚,恰似两根石柱一般,也不往内开竟向壁间缩了进去。众人入内一看,比头层还要高大出两倍,四壁尽是奇花异草,正当中设着一座大丹炉。英琼急於要见神雕佛奴,正待赶奔过去,忽听李宁道:“琼儿先莫忙,将这两条路要看明了省得明日走时匆忙,有了遗误!”
李宁说着,便指着那缩进壁中的两扇方门道:“这门设有圣姑的仙法,不知底细的人固然不能关闭,即使知道运用,能开能放,绝不能使其平开平放。那两条要道均在两扇门里。且待我用金刚大力神法试他一试。少时我如将门抵住,你和轻云可由门中入内。约进二尺,朝内的一面便现出一个尺许宽的小门,与门的空处恰好合榫,一点也错不得!只一错过少许,任是天上神仙也难出入。我行法颇费精力,你二人分头进去,得了通入别洞的要道,急速回来,不可深入,以免我支持不住,将你二人关闭在内。易贤侄女愿去,可与琼儿一路。
李宁嘱咐巳毕,走向门中盘腿坐下。两手捏着灵诀,朝着两旁抬一放,那门便朝中央挤来。李宁忙将两掌平伸,一边一个将门抵住,闭目合睛打起坐来。二人见那门心离地尺许,果有一个人高的洞。轻云向左,英琼向右,易静跟在英琼身后,三人分两路入内。
轻云进有二尺,壁上现出尺许宽的一个小门,里面黑洞洞的。因恐时候久了不便,索性驾起遁光前进,那路又狭又曲折,飞行了一阵,渐行渐高,忽见前面有了微光,出去一看,已达一间石室之中那室四壁漆黑,估计高出地面已有数十丈,奇香袭人,四壁黑沉沉的。剑光照处,只当中一座长大黑玉榻,上面平卧着一个羽毛星冠的道姑,美秀绝伦,安稳合目而卧,神态如生,甚是娴雅,那微光便从道姑头上发出。轻云猜是圣姑遗躯,忙躬身施礼默祝,道了惊扰。正要近前细看,忽见道姑星眸微启,竟似回生一般,缓缓坐了起来!轻云虽然久经大敌,不觉也吓了一跳,忙往后退了两步,那道姑也随着卧倒,似这样三起三落,轻云知道圣姑不愿人近前,方在迟疑进退,忽听一声长啸,似龙吟般起自榻底。阴风大作,四壁摇摇欲倒,猛想起李宁来时之言,不敢久停,慌不迭回身遁走。一路加急飞行,暗中默记道路,不消片刻,已达门外。
恰巧英琼、易静也同时由对面驾遁光飞出,再看李宁面色已不似先时安宁,颇有吃力神气。三人刚一飞入门内,李宁突地虎目圆睁,大喝一声,一道祥光闪过,接着便听叭的一声大震,两扇门业已合拢李宁道:“我只当艳尸玉娘子崔盈还未炼体复元,怎知适才元神分化进内,妖尸已可起身了!”轻云惊问道:“李伯父,莫非侄女适才所见,并非圣姑遗躯?
李宁道:“圣姑遗躯藏在中洞,虽可相通,寻常人怎能到得?那具艳尸便是我所说的玉娘子崔盈,是左道中数一数二的人物。百年以前,因来此洞盗宝,为姑太阴神雷所殛。”
李宁道:“还算玉娘子事前预有准备,人虽死去,元神不曾受伤。她因舍不得那臭肉身,又想藉着这洞天福地躲去一重大劫,索性留守在此,早夜将元神附着死体虔修,静等两甲子后复元,占据此洞,为所欲为。如今历有百年,身子已能起坐,再有一二十年便可重生了。适才如非贤侄女逃遁得快,只要被她元神迷住,你便会失了本性,甘为她的爪牙,万劫不复了。我起初只闻人言她被禁在此,不知深居何处,如非一时触动灵机,分神入内观查,也难知底细呢!
英琼道:“以爹爹的法力,何不趁着她未成气候以前,带了女儿与二位姐姐合力将她除去,岂不是少去许多后患吗?”李宁道:“琼儿你哪里知道,此事关系群仙劫运,如能弭患无形,还用你说吗?”
轻云要冋英琼、易静入门所见,英琼猛想起佛奴尚未见到,忙往室中火鼎前跑去。李宁、轻云、易静跟着走到炉侧。李宁先命三人跪下虔诚通白,才将手一指,一片祥光将鼎盖托起,李宁便命三人快快取丹。
三人见炉火中托着一朵青莲,昙花一现般顷刻消逝,闻得鼎内异香扑鼻,比起先时所闻还要浓烈。各将身剑合一飞入鼎内一看,适才花现处有一双碧玉莲房立在鼎的中心,内中含着莲子大小的十二粒丹药,每人拾起四粒,李宁便吩咐不可摇动那碧玉莲蓬,大家速速退出。三人依言出来,英琼上下四顾,未见佛奴存身何处。忍不住又要间时,李宁道:“我现不知艳尸所在,恐她暗中走来加害佛奴,已用佛法隐过,待我收法,你们就看见了。”说罢朝上一指,又是片祥光闪过。
只见佛奴果然高悬大鼎的上面,离地约有四五十丈。周身毛羽也已落得净尽,仅剩一张白皮紧包着一身,闭目倒挂,状如已死,神态狼狈之极。英琼连喊两声佛奴,佛奴才微抬了抬眼皮,慢说英琼见了伤心落泪,便是轻云也惋惜不置。李宁笑道:“痴儿,这正是他的成道关头,你不替他喜欢,却哭什么?他已服了灵丹,伐毛洗髓,如今正在敛神内视,明日此刻便换了一身白毛,与你师姐座下白雕一样的灵异了。
英琼定睛往上一看,佛奴身上果如轻霜也似薄薄的生了一层白茸。虽知乃父之言决不会差,佛奴已是转祸为福,终是有些怜惜,便想飞身上去抚慰一番。李宁拦道:“佛奴生有至性,他此时正当养性宁神紧要关头,不可去拉他。他明日便可功行圆满,何必忙在这一点?待我行法将这炉鼎神火重新燃起,助他些力吧。”英琼只得恋恋而止,李宁吩咐三人随意游散,径自走向炉鼎后面盘腿坐定,口宣佛咒,两手合掌搓了两搓,然后朝着炉中一放,便听炉鼎中有了风火之声,一朵青莲花似的火焰冉冉升起,离鼎约有丈许高下止住不动,再看李宁,业已瞑目入定。
轻云见侧洞不远横着一条玉榻,甚是宽长,形式奇古,便拉了英琼、易静二人坐下,重问适才右壁探路之事。才知英琼、易静二人也和轻云一样,由李宁指示的门心仄缝里飞行而入,初进去时的门户道路俱和轻云所经之路差不多,不过经了几个转侧之后,渐闻地底波涛之声阵阵盈耳,路尽处也有一扇小门,出去一看,面前顿现出一片奇景。
那地方大约数百亩,高及百丈,四壁非玉非石,乃是一种形如石膏白色透明的东西凝结而成,内中包含着千万五色发光的石乳,大小不一,密若繁星,照得各洞透明。地面坦平若镜,光鉴毫发,却有许多石乳石膏到处涌起,经了一番人工,就着膏乳原形加以雕琢斧修,成为许多用具。如同几案、屏风、云林、丹灶、饰物鸟兽之类。猿蹲虎踞,凤舞龙蟠,样样明清如晶,映着四璧的五色繁光,大放异彩再寻那水声发源之处,乃是洞中心一个十亩方塘。那塘甚深,塘中云雾蒙蒙,波涛澎湃,激成数百根大小水柱,直上塘边,水花乱滚,珠迸雪飞,景尤奇绝。
二人正自留连观赏,易静猛一眼看到近洞的壁上面有好些处地方水光闪闪,流走如龙。仔细一看,想起下来时所见幻波池奇景,不禁恍然大悟,便和英琼说了。英琼随她所指处一看,再一听解说也自把疑团打破。原来这里石壁俱都有缝,可通上下,那十亩方塘便是幻波池的水源。从洞顶幻波池中心直落千寻,下入深穴,流向潭中。因着天然形势,再经当初洞中主人苦心布置,用绝大法力压水上行,由各处石缝中万流奔赴,直射到上面幻波池四外的那一圈发水口子,使其夺关喷出!
这四外的水飞出数百丈,射在中央,力绝大又极平匀,所以上下看去只见白茫茫一片。那四外的水到了中央互相击撞,经过一番排荡回旋,才成了一个绝大漩涡引着那股子洪瀑下临。上面的人以为是一个大水池子,下面的人又疑池在上面被一根擎天水柱托起那水落到深穴以后,便归入这个方塘里面重行往上喷射,循环往复,永无休歇,真是巧夺天工,奇妙到了极处!
二人赞赏了一阵,因为不可久停,还想有所发现。易静因此来除将幻波池水源探出外,别的尚无所得,这洞中如此神秘,说不定珍奇重物藏在塘中,为水所隔看不出。与英琼一商量,决计一同辟水入塘查看究竟。英琼天生好奇,自是赞同,当下便由易静行法,各驾遁光,一同飞身穿波而下二人先以为塘中也和上面幻波池一样,谁知下面的水其深无际,二人下沉了百十丈还未及底。渐觉那塘竟是下宽上仄,下圆上方,大小相差数十倍。正降之间,猛见四璧有许多凹进去的深沟,条极长而细的银链,光色灿烂横拖在那里,看不到头,也不知有多少丈长短英琼心中奇怪,随手抓起那链子,刚拉得一拉,耳边忽听李宁低唤:“琼儿贤侄女速回,迟便无及!”
二人一听大惊,知有变故,连忙舍了链子飞身上塘时,四外波涛忽如排山倒海一般挤压上来。二人虽有飞剑法术在身,也被撞得荡了几荡。同时又见水深处有千点碧莹飞舞而上,二人哪敢怠慢,各运玄功加急飞升。及至行出波心一看,上面已是阴风怒号、怪声大作、四璧摇晃、似要塌倒!百忙中窥见入口小门,刚得飞身出去偶一回头,小门已合,声响顿寂。仗着飞行迅速,虽然顷刻出险,因为来去匆忙,变生瞬息,闻警之时急於夺路逃回,经行之路并未记清。不似轻云去时就处处留心,默识于心,以致后来二人三入幻波池,费了许多手脚,此是后话不提三人谈了一阵,见四壁俱都植有奇花异卉,不下百余种,因李宁入定,也未去取,互相观赏品评,各人俱看中了好几种。再看顶上青莲光焰纯碧,里外通明,悬立空隙,甚是美观,上面悬的神雕身上白茸毛已长了好些,英琼自是心喜。似这样过有两三个时辰,李宁才行开眼,将手往炉鼎中按了两按,那朵青莲便沉入鼎中,转眼消灭。李宁道:“佛奴经我用天池真水刷毛洗骨,筋髓皆密,如无这座现成炉鼎和我本身元阳之火融精暖骨,复元决无这等快法。他周身新毛已生,元气已复,只须再隔一日夜便可长成。琼儿如要看他,此刻已无妨了。英琼巴不得有这一句,忙即飞升顶上,到了神雕身旁手徽一抚摸,那些新长的茸毛真是比雪还白,入手温暖,柔滑异常,以前的铁羽钢翎早已脱落净尽。
英琼不禁把神雕的头搂在怀内,一阵心酸,落下泪来。神雕见主人这等爱抚,也微睁二目将头连点,意似感激。一会儿轻云、易静也一同飞了上去观看,英琼还只管抚慰不休,直到李宁相唤,才随了轻云、易静一同降落。李宁道:“痴儿痴儿,似你这般情长·异日怎得容易解脱!”
英琼笑问那些花草何时取走?李宁笑道:“这里奇花异草虽多异日凝碧仙府俱有,且胜于此。可供摘取的灵药只有一十二种,此时勿急,而且取时也非容易,等到行时我自有吩咐。这里共是五洞府、九条甬道、八十七间玉房石室。除却中洞是圣姑仙体所在外,北洞上层为艳尸潜踞,北洞下层为幻波池的发源,全洞命脉埋伏重重,这两处最关重要。你们三人已然去过,可一而不可再。余如东南二洞和那上下三层、五六十间仙房石室,尽多奇景。那东洞中层是藏珍之所,当年圣姑封藏留有缘,你们既入宝山,岂可轻回,只是那洞三层过路俱有仙法封锁隔断,既不能仗着尔等仙剑法宝将它毁坏,好好进去又非容易,说不得我只好略存私心,仗我佛法相助入内了。”
英琼道:“爹爹说我们进去要受惊恐,难道爹爹这么高深的法力都不能破吗?”李宁道:“你哪里知道,圣姑生性最恶男子,直至成道化去时仍未能免除这点私见。洞中灵药异宝俱都传女不传男。她所学不是玄门正宗,婴儿成形脱体以后,只能遨游十洲、绝迹飞行介乎地仙之间,不能飞升紫府,登列天仙。现在上昆仑仙山、自本岩潜修,要炼过九百年后方遂飞升之愿。只你师祖能以佛力助她减却许多苦修,只我可以代求,有此一段缘由我方能为你三人开路。至于洞里险阻,全仗你三人同心合力相机应付,我不便一同入内,违背圣姑的本意!”英琼闻言,拉着李宁前手面带愁容道:“女儿和爹爹多时不见,梦里都在想念,好容易才得相会,爹爹又说赴会之后便即回去。此别茫茫,不知何日重见,一想起就万分难受,还有多少话均未顾说。这才为了入洞探路与救助佛奴,已耽误了好些时候,如今又要去耽延上大半天,明日回山,爹爹与许多师长们相见,不能与女儿多谈。师长们都说女儿这口紫郢剑足称无敌,爹爹同去尚可,既不同去,宝物有什么稀罕?周、易二位姐姐入内取宝,女儿随侍爹爹在外相候便了!”
李宁道:“此乃千载一时良机,不可轻易放过!里面说不定有仗双剑合璧之处,你怎能不去?你既有如此孝思,等到开府以后,只须多积内外功行,不愁没有相见之日,何必重此半日之聚?”英琼不敢违命,见进来时的门户已闭,便问道:“易姐姐说此门已难开了,我们去往东洞可打此门而出吗?”李宁看了易静一眼,笑对英琼道:
“毕竟易贤侄女道力见解都胜似你二人。以我法力,此门再开虽然比先前费事,尚非甚难。只缘左侧艳尸已然警觉有人来此,我已用大力金刚禅法将此门封固,易贤侄女既能观察隐微,足证道力,可还知除却此门尚有其他出路吗?”易静躬身答道:“侄女这才听周姐姐详说探险经过,忽然想起侄女所经之路,所见之景。此洞外分五行,暗藏五相,通体脉络相通,分明是一人体!此地西洞属金,金为肺部,此门颇似左叶六塞之脉,出路必在右侧旁通肺管之处。寻得此道绕向南洞心部循脉道以行便达东洞,不知是否?”李宁赞道:“贤侄女来此不久,经阅不多,居然领会到此,异日成就实未可量,我不愿用法宝法力毁伤此壁,也是为将来有许多用处之故,这里外面看去俱是石壁,所有道路可经人行者不下十处,全都暗藏壁内,你三人可各去寻来,看看你们眼力如何!”
英琼、轻云一闻易静之言,早就往右侧注视。见壁上石形虽然间有凸凹,却是通体浑成,并无缝隙。这时再走过去推弹查看,毫无可疑之状,一点看不出路在哪里。以为易静既然悟到,必能查出,及至一看易静也和二人一样,说虽容易,行起来却难。二人自知道浅,还未怎样,易静素来好胜,闻见李宁夸奖,意颇自负。自己见解既然不差,必可按图索骥,谁知这等难法,好生内愧,急得满面通红!
李宁道:“不是你们眼力不济,只因不能有所毁坏,受了限制。两洞人形是个卧相,你们再略为详审部位便可看出来了。”易静本就看出石璧满是大小不一的磊块,惟独靠里一面有一大片石壁凸起,圆拱平滑,血痕万缕隐现其间。闻言忙奔过去用力一推。没有推动,再两手扳着朝里一面的边缘,试轻轻往怀中一带。说也奇怪,那一片十来丈方圆、数万斤重的石壁竟是随手而起,拉开有二三尺远近。英琼、轻云忙赶过去相助,三人合力,居然将那石移了开来,现出莲房也似七个圆孔,最大的一个偏下约有三丈,其余也可通入,不禁同声欢笑起来原来那片大石正是门房,一则石体庞大,又经过圣姑神工修饰布置,严丝合缝,密如浑成,如非知道底细的人决难看出;二则三人为壁间许多奇怪的磊块所惑,没想到那大的石壁竟和门一般可以移动开闭。七个圆洞现出以后,三人觉着靠上面两洞微微有光影闪动,寒气侵人,不知何洞可以通行。
李宁走过来说:“这七个洞暗分日、月、五星。最上一洞乃是万流交汇之路,中层斜列三洞,左右二洞一通中洞一通北上洞,已被封锁。下层左右二洞,一风、一火,俱不可深入。只二层和下层居中两洞的圆路,一个是由南洞去往东洞的曲径,一个是明日我们启行时的出路。我们此时且由这二层小洞中走去,我当先引路,所经甬路有几处转折和道路均与别洞相通,需要记住才好。”
李宁说着,一按祥光,径往中层当中洞内穿去,三人也即跟踪而入、两洞相隔虽然不算甚近,四人飞行何等迅速,原本无须多时但因此行一半为了深悉路径,以备日后之用,加以甬路盘曲迂回,李宁一手指点解说,时行时止,约有刻许功夫才将这一条黑沉沉的长甬路走完。三人正行之间,见甬路尽处门间焰影幢幢,出去一看,乃是一个极高大的石洞,正当中有一盏倒挂的大灯,灯形颇似人心,由一缕银丝系住,从顶上垂将下来。上面发出七朵星形的火光,赤焰熊熊,照得合洞通红。灯下面是个半亩方圆形如莲花的水池,深约三尺,清可见底内外石色俱是红的,水色俱是清碧,细看绿波溶溶,仿佛是什么液汁一般。
三人一问李宁,才知这洞便是南洞的主洞。李宁说:“池中所贮并非真水,乃是石髓。上面所悬心灯之火,便是为吸取此髓而发。发出来的火焰又被此池吸收了去,如此循环不息,亘古常明。灯上面洞顶万流总汇,圣姑用法逆水上行,成为幻波池奇景,全仗此火之力,这里也是全洞最紧要的所在。过去便是东洞藏宝之所,难关将到,你们务须仔细。少时你们行至甬道中见光之处,可将各人所带法宝飞剑施展出来护身前进,以防不测。我只能护送你们走完东洞用路,便不能再进了。到了里面危机四布,埋伏重重,后洞设有圣姑打坐的云床,须去虔诚通白,方可随意取摘。至于何处有什么险难尚无所知,全仗你们相机应付了。
李宁嘱咐已毕,三人俱都如临大敌一般,随定李宁往东洞飞去。这条甬路孔道是长方形的,还未进去便微闻远远狂飙怒号,如万木摇动惊涛飞涌,声势浩大。
甬路里面更是酷寒阴森,黑沉沉的只是一片浓影。剑光照处反映成绿色,人行其中,须眉皆碧。有时看见壁上俱是一根根又粗又大和树木相似的影子,路径迂回甚多,上下盘曲,连经了好些转折剑光迅速,一会儿便即通过那一条长甬路,飞出南洞侧门之外,三人见那地方正是地洞的外层洞府,也是一间广大石室,满壁青光照眼。靠里一面有三座洞门,当中洞门最为高大,两旁较小。只左边来路的一门开着,中门和右侧门都紧闭,门是青色,门上各钉着两个朱环,气象甚是庄严。室中陈设颇多,形式奇古,大半为修道人所用,也未及细看。三人正待李宁开了中门入内,忽闻异香透鼻令人心神皆爽。又听李宁微微噫了一声,回头一看,见李宁从地下抬起一根残余的香木,余烬犹燃,面现惊讶之色。英琼忙问何故?李宁道:“我们来迟了一步,已有人先往洞中去了!”
英琼惊问道:“爹爹佛法高深,这洞如此难开,又不为外人所知,难道事前竟未觉察吗?”李宁道:“我虽能入定默察未来,但是功行还浅,非仓卒之间所能做到。此番奉你师祖之命,说经洞幽僻,可助佛奴脱毛换骨,方知这里有许多奇景,来此尚是初次。此香乃东海无尽岛千载沉香,看这烧残异香尚未熄灭,来人决非在我到以前来此,必是适才我们在西洞逗留之时到达。这人既知用异香向圣姑虔诚通白再行启关入内,必已尽知底细,只不知他是何派中人,道力如何?你们此时进去难免与人争执,来人如果有缘,必能怀宝而去,何必徒种恶因?如若无缘,他必被陷在内,不如还是多耽搁半日,由我参禅入定,察明了再进不迟!”
三人满腔热念,闻言不觉冷了一大半。先是面面相觑,不发一言,末后轻云说道:“伯父之言,侄女等怎敢违背。只是适才伯父说洞中取宝限於女子,来人既焚香通白,决非前辈女仙。方今正邪两派中后起的女弟子有名者并无几个,异派中更少。只有一个许飞娘是万恶的根苗,宝物如为同派中人得去还好,万一为此人得去,岂非如虎生翼,益发辅长恶焰!依侄女之见,还是伯父施展佛法开了这门,由侄女等进去相机行事。来人如是妖邪一流,便将他除去,如是同道,侄女等也可藉此多一番经历,伯父以为如何?”
李宁忽然闭目不语,一会儿睁眼说道:“这事很奇怪,此时洞中的人乃是一男一女,非敌非友,已然陷困在内。虽然时间短促,不及详查他的来历,他既然犯了圣姑之禁而来,必然自恃,不是寻常人物。你们进洞须要量力而为,有得即退,不可贪多。等到功成退出之时,如见那被困之人不能脱身,尽可助他出险,不必再问姓名来历、是敌是友。你们各自准备,待我行法,此门大开,速即一同飞入便可了。”
李宁说罢便朝着中门,相隔三丈许站定。口宣佛咒,将手搓了两搓,左手掐诀,右手一扬,随手发出一股尺许粗细的祥光,由手往前逐渐放大,最前面光头有丈许方圆,正照在门的中心。那光好似种绝大的推力,照上去约有半盏茶时,那门渐渐露出一丝缝隙接着便听那万木摇风、松涛怒吼之声从门内传将出来,比起适才甬道所闻更为猛烈,转眼间又射出一条青光,门已渐启。这时已是到了紧要关头,那门后也好似有一种绝大的推力与光力两相抵触,双方互有短长,各不相上下。李宁站在当地,右掌放光作出前进之势,双目如电,注视前面。眼看那门已被光力推开数寸,又往前合拢。似这样时启时闭了好几次,有一次竟开有两尺许宽仄,论理三人原可飞身冲入,偏生开得宽稀时,关闭起来也更速。
李宁又嘱咐须俟门大开始可入内,英琼轻云自然尊重李宁之言,不敢造次!
易静虽然未便独行,这半日功夫对于李宁,因白眉和尚名高望重、佛法无边,李宁却是成道未久,自己是个晚辈,恭敬之心则有,信仰之心却不如周、李二人。及见李宁用祥光推门,半晌未曾大开,后来两次门已露有一二尺的空隙,还是不令进去,未免有些性急。
心想门中厉害未必尽如李伯父所言,何必这般慎重!不由又起了自恃之心。正自等得烦躁,忽见李宁虎目圆睁,猛将手朝前用力一推,那股子祥光顿显异彩,发出万朵金莲,如潮水一般朝前冲去,一片怒涛澎湃声中,那门立时大开。三人俱是一双慧目,也被光华射得眼花缭乱,正在惊顾之际,耳听李宁暍道:“你们还不入内,等待何时。
易静闻言,用手一拉周、李二人飞入。二人也忙将身剑合一,疾同电掣,直往洞中冲去。三人身刚入内,双门已合,轻云稍为落后,几乎擦着门边而过,虽未碰着,已觉出门上那股子青光的力量迥异寻常,不禁咋舌。低嘱英琼洞内埋伏必厉害,我们能力较低,伯父那等叮嘱,千万不可逞强任性,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才好!
英琼自与老父重逢,喜出望外,进来并非所愿,一心只想早些完事,好出去与老父相聚,对洞中宝物并未怎样看重。只因这一念孝思,不想贪念,免却许多魔难,此是后话不提。
且说女神婴易静幼蒙父师钟爱,出生未久便即得道,独得师门秘授心法。后来奉命下山重修外功,纵横宇内从没受过挫折,未免心骄气盛,不把一干异派妖人放在眼底,遇上便随意诛戮。终因在芒砀山用飞针刺伤了赤身教门下淫女隋精精,两下结了仇怨,被赤身教主鸠盘婆用邪法困住,险些形神俱灭,万劫不得超生。幸而遇救脱险,虽然经过一番重劫,除与鸠盘婆结了不解之仇外,平时盛气仍未敛抑。等到苦心积虑炼成灭魔七宝以后,益发有些自恃。这次进了幻波南洞后,暗忖周、李二人只有那两口宝剑,如论道法还差得远,满拟独显奇能,破了洞中埋伏,独自将宝物得到手中再行分与二人,到了峨嵋面上也有光辉。所以一进洞,便独自当先人到了里面,见四壁空空,耳听风雷水木之声愈发浩大,只是有声无形。这二层内比起外洞反小得多,正面壁间有一根大的林木阴影,一闪随逝,随生随灭,与甬路所见相同四外不见一点门户痕迹,那被困的两个男女也不知何在。易静算计正面壁上必然藏有门户和法术埋伏,细看了看形势方位,想起此洞既按五行部置,东方属木,壁间又有这许多林木阴影闪动,说不定用的是玄门先天五行遁法,且喜当年随侍父亲学习此法,深明其中妙用,何不试一试?
主意既定,便请英、云二人暂行按住遁光,略为退后。手捏灵诀,口诵法咒,暗中准备停当,然后将手一指,一道黄光朝前飞去。刚一飞到正面壁上,果然触动埋伏,立时狂风大作。对面千百丈青光夹着无数根树木影子如潮水一般涌到。易静见所料不差,心中大喜,两手一合再朝前一放,便有一片白光带起千把金刀朝前飞去。两下才一接触,转眼之间化为一股青烟和一股白烟同时消散。前面哪有墙壁,乃是一条极大的路,风涛之声已不复作,那条甬路竟长得看不到底!
英、云二人俱觉奇怪,易静道:“以我三人的目力,少说也可看出数百里远近,这条甬道难道比紫云宫还长吗?看前面空洞洞的,除徵有一点云气氤氲外不见一物,不是幻象,便是埋伏。好在头个主要难关已然渡过,想来纵有法术埋伏也无足为虑。”
易静说罢,仍由她当先,往前飞进。一进甬道还没多远,忽然眼前一暗,轰隆之声大作。轻云见势不好,忙把天遁镜取出,百丈金霞照向前面一看,甬路已然不见,前面一片甚是空旷,千百万根大木,碧玉森森,重叠叠潮涌而来。被镜光一照,前排的虽然止住,后排的仍是一味猛进不已,互相挤轧,汇为怒啸,声势惊人!回头再看易静,手中持着一个刀刃密布的金圈正在禹步行法,脸上带着愧容,倏地大喝一声朝前掷去。才一出手,那金圈便中断开来,化成一个丈许长的半环金光飞上前去。生克妙用果然希奇,那些林木看上去原是密密层层无边无际,及至这半环形的光华一迎上去,先是将最前面的木林包住了些,按着环光的两头像双龙出洞般分左右包围上去。环径并不甚大,顷刻之间,那么多大木好似全被包住。一声雷震,青烟四起,万木全消,连那条长甬路也换了一个样。三人存身之处,是一间数十丈方圆的石室,前面立着一座二十多丈长短的木屏风,时有缕缕青烟冒起,上面刻有林木景致,近前一看,不禁恍然大悟。
原来屏风上不但刻有成千成万成丛大木,所有幻波池底全洞景物,在此一一俱有,每一景必有一些符咒附在上面。不过那些林木俱已折断,生气毫无,余外也有好些残破的所在,只西南北中两洞俱都工细完好。易静知是全洞各处禁法埋伏的总汇,上面埋伏发动未完,侥幸发现,正可按图索骥,拣那有害之处,逐一破去,可省去许多阻碍。便和英、云二人说了,照着屏风所刻东洞全景,仔细查,凡是属于东洞的埋伏,大部毁坏无遗。只那藏珍之处是一间宝库,尚还完好,料是先来的一男一女所为,易静暗忖先来的人既有如此本领将好些禁法埋伏破去,为何宝物尚未取走?这一路又未见着一点踪迹?
正自诧异,忽听轻云手指东洞一角“噫”了声。易静、英琼随指处一看,东洞那片断木入口处的前面,有一个水池,下有青烟笼罩,大约尺许见方。屏风虽是立着,居然储有一泓清水,并不下滴。最奇怪的是有两个赤身男女在里面游泳,身材才如豆大,浮沉上下,嬉乐方酣。女的生得和玉人相似,眉目如画,仿佛甚美,男的须髯如卓,遍身虬筋裸露,奇丑非常。这两个男女虽然生得极小,却是具体而徵,无一处不与生人相似!
英琼问易静道:“这里埋伏俱在屏风上面,难道发动起来,连人也摄了上去吗?”易静道:“此法名为大须弥障,适才那些成排大木卷来,一个破不了,便即被陷,此时我三人正好在屏风上树林之中捉迷藏呢!当时不知如此厉害,稍为疏忽了些,已然入伏!若非周姐姐动手的快,那面天遁镜先将它止住,怎得从容应付!这一男女定是李师伯所说先来探洞之人,他已将洞中好几处埋伏破去,明明知道这里虽是以木为本,暗中藏有五行生克,变化无穷,何以不能趋避,被这一泓之水所困?”
易静说时,英、云二人一面留神细看。那池中小人俱已闻得三人问答,醒悟过来,先将身化两道白光打算凌空飞起。谁知那水竟和胶漆一般,任他闪转挪腾,只不能离开水面。这才惶急起来,互相还了原身,跪在水面上,狂呼道:“何方道友至此,相助一臂,异日必有一报!”人小,那两道光华真其细如丝,呼声更是比蚊子还细,约略可辨,神态悲窘万分,看去颇为可怜。英琼不由动了恻隐之心,刚要开口,易静连忙摇手示意,将英、云二人拉到一旁,低声说道:“我看这两个人路数,虽不敢断定他便是异派妖邪,也未必是什么安分之辈。我们已得此中奥妙,此时将他放走并非难事,不过藏珍尚未到手,万一放出之后他比我们深知底细,捷足先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