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紫玲等彩云落下,转瞬便撞入妖阵中去,弥尘幅虽然神妙,毕竟不如九天元阳尺玄天至宝。又值雷火最烈之际,众人在彩云拥护中兀自觉得有些震撼,便将飞剑纷纷放起以备万一。这时四周都是一片暗红。罡风飙怒号,火焰弥漫,一团团的大雷火直往下面打去,山摇地震,声势委实有些惊人。六人正行之间,对面一个解雷带着十几团构老大的烈火疾如闪电打将过来,众人有弥尘幅护身,也不禁晃了几晃。紫玲知是来了敌人,口诵真言,将手一指,六人全从彩云中现出全身,各运慧眼定睛往前看去。雷火过处,对面飞来一个妖娆道姑,手里拿着一面红旗,上面绘着许多风云符篆,旗角上烈焰飞扬,火星滚滚,只一展动,便是震天价的劈雷烈火飞起打来。这女子正是史南溪的新恋淫女,异教邪魔追魂姹女李四姑。因见史、郑等人今日动用全力出战,自己以前和施龙姑在飞雷崖前吃过峨嵋派的苦头,自知能力不济,敌人有九天元阳尺,迷人的妖术魔法又无处施展,特意向史南溪讨了这个轻松差使,代他持着都天烈火神旗,从上面往下发挥雷火。
这旗经烈火祖师修炼多年,有无穷妙用,人一遇上,便成面粉。李四姑虽知来人厉害,并不着慌。头一次施展烈火风雷,正值紫玲等在彩云中现出身来,并不知是敌人存心露面,还以为风雷收效,将彩云冲散了些!说时迟,那时快,早二次又将风雷祭起。紫玲知道烈火厉害,还在持重,打定有胜无败的主意,想俟二次风雷过去再行下手。英琼方听紫玲说了一句:“那女子持的不是妖阵中的主旗吗?”早已忍耐不住,就在对面风雷二次又起之际,同时喊一声:“周师姐,还不动手,等待何时!”
二人剑光原已放出,英琼说完将紫郢剑首先飞起,轻云的青索剑也跟着出去,两条剑光才一离开云幢,便似长虹亘天,神龙出海。一紫一青两道光华汇成一道异彩;扩展开来似电闪乱窜,迎着烈火风雷掣了两下,立刻雷散烟消。更不用人指挥,就势拨转头往前驶去。倏地光华大盛,触地经天,因为去势太疾,淫孽李四姑连看也未看清,只觉眼前紫青色光华一闪,登时连人带手中拿的都天烈火神旗同时被青紫光华绞住,血肉残焰雨落星飞,就此一齐了帐,连声都未喊出!
众人破了妖旗,见阵中余焰未消,先不下去。各人动用法宝飞剑,随紫郢、青索两道剑光驱散妖氛,只见光霞潋滟,所到之处如飘风力扫浮云,立见消逝。
在洞中守护的灵云等人,也纷纷祭起法宝飞剑冲杀出来,一干淫徒如何能是敌手?九天元阳尺九朵金花到处,金光闪耀,众妖人纷纷被金光卷进,化为轻烟,形神皆灭,只有史南溪、郑元规法力较高,见机逃走。
这时妖云尽散,清光大来,仙山风物依旧清丽,风光水色幽绝人间,除了地下妖人的尸身和血迹外,宛然不像是经过了一番魔劫的神气。及至到了飞雷洞前一看,好好一座洞府已被妖人雷火轰去半边,灵云见飞雷洞受了重劫,非一时半时所能整理,又恐妖人去而复转,后洞仍须派人轮流防守,便问:“何人愿任这第一次值班?”
紫玲方要开言,寒萼先拿眼一看司徒平,抢着说道:“妹子愿任首次值班,但恐道力不济,平哥新回,不比众姐妹已受多日劳累。他又有乙真人赐的乌龙剪,意欲请他相助妹子防守后洞,料可无碍,不知大师姐以为胜任否?”灵云因善后事多,又忙着要救石、赵二人和袁星,知道二人俗缘,寒萼要借此和司徒平叙些阔别,略一思索便即答应。留下寒萼、司徒平防守后洞,大家一齐回转太元洞去。
司徒平知道寒萼有些拗性,虽觉她会有些不避形迹,却也不以为怪。紫玲闻言却是大大不以为然,又听寒萼当了众人唤司徒平为平哥,形迹太亲密,一点不顾别人的齿冷,虽说众同门都是心地光明,总是不妥。又知二人孽缘牵缚,寒萼心淫性活,万一有失检点,连自己也是难堪。心中好生难过,本想拦阻,无奈灵云已然随口答应,只得走在后面,回头对寒萼看了几眼。寒萼心里明白紫玲用意,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装作不知,把头偏向一边去。
众人回转太元洞,灵云拿着九天元阳尺去救袁星,先在口里塞了灵丹,诵罢真言,将尺一指,九朵金花和那一团紫气便围着袁星滚转起来,不消片刻,袁星怪叫一声,翻身纵起,一见主人同众仙姑一齐在侧,知是死里求活,忙又跳下榻来跪倒叩谢。灵云道:“你这次颇受了些辛苦,快出外歇息去吧,少时还有事要你做呢。”且说寒萼、司徒平等人去后,便并肩坐在后洞外石头上面叙说别后经过。二人原有俗缘,久别重逢,分外亲密。司徒平毕竟多经忧患,不比寒萼童心犹在,见寒萼举动言语不稍顾忌,深恐误犯教规,遭受重罚,心中好生不安,却又不敢说出。寒萼早看出他的心意,想起众同门相待情节,显有厚薄,不禁生气,满脸怒容对司徒平道:“我自到此间,原说同门一家,自应一样待遇。若论本领也不见得全比我姐妹强些,偏偏他们大半轻视我!”
司徒平惶惑道:“不至于吧?”寒萼冷笑一声,道:“那次得那七修剑,连不如我的人全有,却不给我一口:明明看我出身异教,不配得那仙家宝物;更有大姐与我骨肉,却处处向着外人,你道气人不气?只说等你回来诉些心里委屈。谁知你也如此怕事!我也不贪什么金仙正果,仙人好修,这里拘束闲气却受不惯。迟早总有一天把我适回紫玲谷去,有无成就,委之天命罢了!”司徒平知她爱闹小性,众人如果轻视异类、何以独厚紫玲?不过自己新来,不知底细,不便深说,只得用言劝解,说的话未免肤泛不着边际,寒萼不但没有消气,反倒连他也嗔怪起来。
司徒平见她翠黛含裂,满脸娇嗔,想起紫谷玲救她时许多深情密意,好生心中不忍。不住的软语低声,温言体慰,说道:“我司徒平百劫余生,多蒙大姐和你将我救活。慢说牺牲功行同你回转紫玲谷,就是重坠泥犁也心甘。无奈岳母转劫在即,眼巴巴望我三人到时前去救她。此时负气一走,不但有理变作无理,岳母千载良机,岂不为我二人所误?”
寒萼冷笑道:“你哪知道!听大姐素常口气,好似我不知如何淫贱似的。只她一人和你是名义上的夫妻,将来前途无量。似我非和你有那苟且私情不可!慢说正果,还须坠劫!却不想我们这夫妻名头既有母亲作主,又有前辈仙长作伐.须不是个私的!再过两日看看,如果还和以前一样,我宁受重谴,也是非走不可的!”
司徒平见她一派强辞夺理,知道一时化解不开,只得勉强顺着她说两句。原想敷衍她息了怒,问明紫玲之后再行劝解。偏巧紫玲飞来,一眼看见二人并肩同座,耳鬓厮磨,神态甚是亲密。知寒萼情魔已深,前途可虑,不禁又怜已恨。寒萼笑着招呼一声,仍如无事,司徒平却看出紫玲不满神色,脸涨通红。
当下紫玲略为招呼,就此走去。寒萼等紫玲走后,又谈到自己遇神驼乙休相救一事,道:“乙真人还赐了三粒仙丹、一封束帖,吩咐到日才许开看。他又说你和他有缘,他定助你成功。适才又听你说他也赐了你一封束帖,开示日期与我正同,都是应在十日之后。”
寒萼道:“我听大师姐和申若兰说起乙真人来历,真是神通广大、法力无边,此人并不拗性,人所以为不能的,只要得他心许,无论如何艰难的事都要出力办成。比了怪叫化凌真老人的性情还要古怪,不知是不是?”
司徒平道:“乙真人本来不过身材高大,容颜奇伟,背并不驼。因为屡次逆天行事,被几个能手合力行法暗算,移山接岳,将他压了四十九年。幸而他玄功奥妙,只能困住,不能伤他,反被他静中参透大衍天机,一元妙用。等到七七功行圆满,用五行先天真火炼化封馈,破山出世。当初害他的人闻信大都害怕不敢露面,谁知他古怪脾气,反寻到别人门上道谢。说是没有当初这一压,他还不能有此成就,只要下次不再犯到他手内,前仇一概不记。内中有一个便是凌真人,反和他成了至好朋友!”
寒萼道:“齐师姐说他还有一个妻子,与他本领不相上下,百十年前不知为何两下分开,没有下落。他素还爱成人婚姻。他赐我等的束到时开看,束上的话定於我们有益。”司徒平也把代他拜上氓山之事详细说明,正谈得高兴,忽见若兰、朱文飞来,说是奉了大师姐之命他二人来接班防守。
寒萼见紫玲才去不久,便有人来接替,又起疑心,迟疑气闷了一会儿。正要转身回洞,忽听遥天一声长啸,甚似那双独角神鹫,寒萼连日正在惦记,飞身空中,寻着啸声迎上前去一看,新月星光之下,彩羽翔飞,金眸电射,从西方穿云御风而来,转眼便到了面前,正是那双独角神鹫。爪上还抓着一封书信,心中大喜,便跨了上去。飞近洞口,便唤:“平哥,你去太元洞相候,我骑了它由前洞下去。”
说罢便驾了神颤径飞前洞,在凝碧崖前降落,见一干同门正在比剑。
紫玲早迎上前来问道:“神鸯是怎样回来的?”寒萼并不回答,只将神就带来神尼忧县大师的书信递给灵云。拆开一看,昙大师在信中说神颤横骨已然化去,可与神雕佛奴的功行不相上下。知秦氏姐妹还有用它之处,特命它飞回。
灵云因仙府开府在即,自是小心在意,每日督促同门用功,到第七天上,妙一夫人忽然回山布置了一番,住了两日,嘱咐灵云一阵才行离去。其间先后又来了许多同行,不下百十位,大家聚在一起,新交旧雨,真是一天比一天热闹。每日欢聚一阵,不是选胜寻幽,便由灵云、纪登为首,领了众人习剑法,互相切磁砥砺,功行不觉大进。
这其间只苦了寒萼、司徒平两个人。因为紫玲见她一味和司徒平常时厮守在一处,外表上俨然优俪一般。心中怕她因情生魔,坠了魔孽,坏了教规,不时背人劝诫。谁知寒萼暗怪紫玲不应时常给她难堪。这一责难过甚,反倒嫌怨日深。司徒平左右为难,无计可施。偏偏又遇见一个喜事的神驼乙休给二人各留一封束贴。到日二人借着防守后洞之便,将束贴打开一看,除了说明二人姻缘前定以外,并说藏灵子定要到紫玲谷报杀徒之仇。秦氏姐妹本非敌手,就连峨嵋诸长老也有难之处,不便出面相助。乙休怜二女孝思和司徒平拜山送简之劳,准定到时相助一臂,命二人只管前去,必无妨碍!
二人看了大喜,忙即向空拜过。本想和紫玲说知,偏巧紫玲因今早上不该二人值班,却双双向灵云讨命愿代别人往后洞防守,起了疑虑,暗中赶来。见二人在那里当天拜脆,更误会到别的地方,便上前盘问。语言过分切直了些,恼了寒萼,也不准司徒平开口。顶了紫玲几句嘴,说明自己不想成仙,要和司徒平回转紫玲谷去。紫玲也气到极处,没有详察究里,以为二人早时必定闹出事来。既是甘心自弃,无可救药,莫如由她自去,省得日后闹出笑话!紫玲心里原谅司徒平是为寒萼所逼,还想单独劝解。不料寒萼存心呕气,也不容人说,立逼着司徒平随她飞走,不然便要飞剑自刻!
司徒平知她性情,无法挽转,好在有神驼乙休作主,且等事完之后劝她姐妹言归于好。当下便与紫玲作别,随了飞去。紫玲正气头上,竟没有想起宝相夫人转劫之事。因后洞无人,只得代为防守。二人刚走不久,忽然想起救母事大,正值轻云、文琪游玩回来,紫玲匆匆请她二人代为看守,忙即回转太元洞,正遇灵云、英琼、若兰。
英男四人在洞外闲谈。
紫玲略说经过,问该如何处置?灵云说道:“他和琼兰二师妹情感甚好,可着她二人前去劝她回转便了。”二人领命去后,紫玲终觉不妥,执意要去。灵云阻她不住,想起优县大师那书信曾有“神鸯备用”之言,便命骑了同去。去时三人先后遇见金蝉、石生、庄易、笑和尚等回山,前已表过不提。
且说司徒平和寒萼二人剑光迅速,没有多时已飞临紫玲谷上空。刚落在崖前,忽见一片红霞从身后照来,知道不妙,刚要回身,猛听身后有人喝道:“无知贱婢,你授首之期到了!”寒萼、司徒平双双回身一看,面前站定一个面容奇古的矮小道人,寒萼认出是青海教主藏灵子。那日与朱文拿了九天元阳尺去撞史南溪的妖阵尝过厉害,心中未免有些作慌。
这时二人身子已被红云照住,只得硬着头皮挺身说道:“青海教祖休要逞强,贵高足师文恭朋比为奸,杀害生灵,无恶不作,虽被愚姐妹用白眉针将他打伤,此时同党恶人如肯约请能人施救,并非不治。不思这些同恶妖孽乘人于危,将他断体惨死。即此而论,贵高足纵不遇姐妹,已有取死之道!”教祖不明是非,放着首要不诛,却与一二弱女子为难,只恐胜之不武,不胜为笑!”
藏灵子怒骂道:“大胆贱婢,死在眼前,还敢以巧语花言颠倒是非!孽徒师文恭命丧毒手,罪有应得,我决不加担护。汝姐妹倚仗天狐遗毒,用此恶针为祸人世,我寻汝姐妹,乃是除恶务尽,为各派道友除害!我姑且网开一面,容你半日。看你有何伎俩,只管使将出来!这半日之内,汝姐不来,便是规避,我自会前去寻她!”说罢,怒容满面,将袍袖一扬,一道光华闪过,藏灵子踪迹不见。司徒平要开口说话,寒萼使眼色止住,与司徒平飞落谷底。直奔里面一看,后洞藏宝之处被紫玲用法术封锁。宝相夫人当年遗留的两件御敌之宝和一副保山保命的阵图全都不能取出。这一急非同小可,后悔来时应当与紫玲说明,约了同行,不该负气任性。少了这副阵图,能否御敌,实是未知之数!
想了一想,寒萼候地把心一横,暗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总须和藏灵子一拼。既有神驼乙休答应事急相助,想必不致便遭凶险。好在还有一会儿,便对司徒平道:“御敌之宝被大姐封锁,事在紧迫,至多挨过两三个时辰便要应敌,全凭齐仙姑这个霞障保命了。如果敌人厉害,宝障无功,乙真人来早还好,若是来迟,我们两个人性命休矣!不但连累了你,还误了母亲飞升超劫大事,如何使得?那藏灵子与你无仇无怨,你如回山,必不阻拦。你可趁此时速返峨嵋,我凭齐仙姑霞障与母亲先天金丹至宝与那矮鬼决一死活,存亡委之命数,以免为我误了母亲大事!”
司徒平道:“寒妹切莫灰心短气。乙真人妙术先知,决无差错,既命我二人到此,必有安排。他束上原说要约大姐同来,虽你一时负气疏忽了一步,须知我二人仙缘前定,生死都在一处。”
司徒平又道:“昔日在往岷山以前,乙真人曾对我说过,道我重劫大灾业已过去,如今只有一难未完,决无死理,难道你死我还独生?寒妹休要过虑!”
寒萼未始不知司徒平在此一样凶多吉少,但口里虽强迫他走,心里却正相反。人在危难之中,最易增进情感。两个人这一番携手并肩,心息相通,说的又尽是些恩深义重荡气回肠的话,在不知不觉中平添了许多柔情蜜意,连二人也不知怎的,虽未公然交颈,竟自相倚相假起来。藏宝之处既被紫玲封锁,更无别的准备,寒萼仍不住在催司徒平快走,固是口与心违,司徒平天生情种,到这种急难关头,更是何忍言去?一阵推劝延宕,不觉快到时候。
寒萼心想与其坐以待毙,何不出谷应战!见司徒平执意不走,便道:“平哥你既如此多情急难,反正死活我二人都在一起。那矮鬼好不厉害!那日朱师妹拿着九天元阳尺,玄天至宝竟被他夺去。寻常飞剑法宝全用不得,白白被他损坏。此番上前,但盼齐仙姑霞障有功,我二人还可苟延性命,否则不堪设想!如等他来,倒显我怯敌怕他,上去吧!”一边说着,上了谷口抬头一看,崖顶上一角隐隐见有红霞彩云混着一团,才知紫玲已然赶到,先与藏灵子动手,弥尘播被敌人困住,不由起了同仇敌忾之心。把成败利饨置之度外,口中念动真言,正待展开霞障护身驾近飞起,忽听头上喝道:“秦家贱婢既敢出面,有何伎俩只管使来!你的姐姐已将伏诛,我已设下天罗地网,不怕你逃上天去!”一言还未了,一片红霞随着罩将下来。
幸是寒萼防备得快,同时也将霞障展开迎上前去。那齐霞儿的五云仙障,原是优县大师镇山至宝,又经霞儿多年修炼,真是神化无穷。初起时只似一团轻绡,及至被红霞往下一压,便放出五色毫光,百丈彩霞,将二人周身护住。二人知难上去,便在谷底搂抱坐定,静候外援不提。
紫玲来时,在半途遇见前辈剑仙衡山金姥姥与天狐宝相夫人,份属至交,看出紫玲有难,便将衡山镇山至宝纳芥环借给了紫玲。紫玲一赶到,便见藏灵子在崖上正待施为,藏灵子一见紫玲,也不打话,两手合拢一搓,将那多年辛苦,用先天纯阳真火炼就的离合神光发挥出去,化成数十丈红霞,向紫玲当头罩到。紫玲早有防备,一面展动弥尘播护住全身,暗中念诵真言,又将金姥姥新赐的纳芥环放起。
那玄门异宝,果然妙用无穷。大约寸许的小圈儿,一出手便变成青荧荧一圈亩许寒光。在彩云拥护中将紫玲全身套定,一任藏灵子运用神光化炼,竟是毫无觉察。紫玲暗中留神观察,静等寒、司徒平出来。如二人能见机逃走更好,不然自己运用玄功飞移前去,连他二人一起护住以待救援。谁知敌人厉害,哪能容她打算?待没多一会儿,忽见藏灵子手一搓一扬,分起一片红霞飞向崖下。紫玲待要移动,猛觉身外阻力重如泰山,虽然有二宝护身不受伤害,却是上下四方俱被敌人神光困住,休想挪动分毫!
由此紫玲姐妹与司徒平三人分作两起,俱被藏灵子的神光困住。藏灵子运用玄功,发挥神光威力,待把敌人炼化。几天功夫过去,果然两处法宝光华逐渐减退,也无后援到来,心中甚喜,第七天头上,紫玲虽然看出身外彩云减退了些,纳芥环青光依旧晶莹,还不觉得怎样,那寒萼、司徒平二人仗着齐霞儿的仙障护身,先时只见头上红霞低压,渐渐四面全被包裹,离身两三丈虽然彩烟霞雾拥护,但是被那红霞逼住,不能移动分毫。因紫玲有弥尘播护体,五云仙障又将神光敌住,以为时辰一到自会脱难,仍和司徒平说笑如常,全不在意!
二人感情本来极好,又前世宿缘和今生名分,寒萼更是秉乃母遗性,一往情深。不过一方有乃姐随时警觉,一方又老成持重,熟知利害,不肯误人误己。所以每到情不自禁之时,二人总是各自敛抑。这种勉强之事原难持久,何况患难之中,形影相依,竟日不离,那情苗不知不觉的容易滋润生长。果似二人预料仅止略遭困厄,并无危难,还可无事。谁料到第三日,护身仙霞竟自逐渐低减,这才着慌起来。
初时,二人还互相宽解,说既是一番灾劫,哪能不受丝毫惊恐?乙其人神通广大,事已前知,到了危急之际必定赶到相助。及至又困候了两天,外援固是查无消息,护身仙云却只管薄起来。那敌人的红霞神光还在离身五六尺以外,已自有了感应。渐渐觉着身上不是奇寒若冰,冷浸骨髓,便是其热如火。一任二人运用玄功怯寒屏热,又将剑光放出护身,俱不生效,这是中间还隔有仙障烟霞,已是如此。万一仙障被破,岂能活命!
似这样苦死支持,度日如年,又过了两夜一天。眼看护身仙云被敌人神光炼退不足二尺。危机顷刻,不定何时仙云化净,便要同遭大劫!司徒平为了二女,死也心甘,还强自镇静,眼巴巴盼神驼乙休来到。寒自从仙云减退,每到奇寒之时,便与司徒平很倚在一起,紧紧抱定。此时刚刚一阵热过,含泪坐在司徒平怀中,仰面看见司徒平咬牙忍受神气,猛然警觉叫道:“我夫妻绝望了!”
司徒平忙问何故!寒萼道:“我们只说乙真人背约不来救援,却忘了他束中之言!他原说我等该有此番灾劫,正赶上他也有事霸身,约在七日以外才能前来。所以他命我们将母亲炼就的仙阵施展开来,加上齐仙姑这紫云仙障,足可抵御十日以上还有余裕,那时他可赶到,自无防害。偏我一时任性,想和大姐赌胜,宁愿单身涉险,不向她明说详情。以致仙阵不能取出。仅凭这面仙障如何能够抵御?如今七日未过,仙障烟霞已快消尽,看神气至多延不过两个时辰。
寒萼说到这里,将双手环抱司徒平的头颈,竟自哀哀痛哭起来。司徒平见她柔肠欲断,哀鸣婉转,也自伤心。只得勉抑悲怀,劝慰道:“寒妹休要难受,承你待我恩情,纵使你粉身碎骨,坠劫沉沦,也是值得!何况一时不死,仍可望救,劫数天定,勉强不得。如我二人该遭惨劫,峨嵋教祖何必收入门下?”
寒萼道:“平哥哪里知道,我小时听母亲说异派中有一种离合神光,乃玄门先天一气炼成。能生奇冷酷炎,诱人走火入魔,最是狠辣。未经过时还不甚知,今日身受才知厉害。仙障一破,必被敌人神光罩定,何能解脱?”说时又值浑身奇热过去,一阵奇冷袭来。仙障越薄,更觉难禁,二人同时机伶伶打个冷颤,寒萼便将整个身子贴向司徒平怀里面去。本是爱侣情鸳,当此危机一发之际,更是你怜我爱,不再顾忌,依很越紧。
寒萼还是冷得难受,一面运用本身真气抵抗,两手便从司徒平身后抄过,伸至两肋取暖。正冷不可支,猛想起神驼乙休给自己束贴时,曾附有一个小包,内中是三粒丹药,外面标明日期。那日一同藏入法宝囊内,因未到时不准拆看,怎即忘却?想到这里,连忙颤巍巍伸回右手,向法宝囊内取出一看。开视日期业已过了两日,打开一看还附有一张条,上书“灵丹固体,百魔不侵”,连忙取了一粒塞进司徒平口内,自己也服了一粒,因紫玲无法送服,便将剩的一粒藏下了。
这丹药才一入口,立时便有一股阳和之气顺津而下,直透全身,奇寒酷热全都不觉,仍和初困之时一般。深悔忙中大意,不曾想起,白受了两三天的大罪。即至一想仙障破在顷刻,虽然目前暂免寒热之苦,何济于事?不禁又伤心起来。司徒平见寒枣不住悲泣,只顾抚慰,反倒把自己的忧危一齐忘却。似这般相抱悲愁,纠结不开,居然又延过了一夜。护身仙云眼看不到一尺,司徒平还在温言抚慰,寒萼含泪沉思了一阵,忽将身仰卧下去,向着司徒平,脸泛红霞,星眼微扬,似要张口说话,却又没有说出,那身子更贴紧了些!
二人连日愁颜相对,虽然内心爱情越深,因为危机密布,并不曾略开欢容。这时司徒平一见寒萼媚目星眸觑着自己,柔情脉脉,尽在欲言不语之间。再加上温香在抱,暖玉相偎,不由情不自禁俯下头来,向寒萼粉颊上亲了一亲,说道:“寒妹有话,说呀!”寒萝闻言反将双目微合.口里说了一声:“平哥,我误了你!”两双藕也似的玉腕,早抬伸起来将司徒平头颈圈住,上半身微凑上去,双双紧紧搂定。这时二人已是鸳鸯交颈,心息相通,融化成了一片。恨不能地老天荒永无消歇,才趁心意。谁知敌人神光厉害,不多一会儿便将二人护身仙云炼化。一道紫色彩光闪处,仙障被破,化成一团彩丝坠地,十丈红霞直往二人身上罩来。这离合神光原是玄门厉害法术,专一随心幻相,勾动敌人七情六欲,使其自破元贞,走火入魔,清形化魄。何况二人本就密爱轻怜,神移心荡不能自持之际,哪里还经得起藏灵子离合神光的魔诱!
仙障初破的一瞬间,司徒平方喊得一声:“不好!”待要挣扎,无奈身子被寒萼紧紧抱持。容到寒蔡也同时警觉,那神光已自罩向二人身上,登觉周身一软,一缕春情由下而上,顷刻全身血脉涌涨,心旌摇摇,不能遏止!似雪狮子向火一般,魂消身融,只顾暂时称心,什么当前的奇危大险,尽都驱入九霄云外!正在忘形得趣,眼看少时便要精枯髓竭,形神一起消灭,猛见一团冷气直透心脾。由上而下恰似当头拨下万斛密泉,心里一惊,登时欲念冰清,心地光明。只是身子悬空,虚飘飘的,四面都是漆黑一片!
二人这于想起适才仙障破去,定是中了敌人法术陪算,心里一急,还想以死相拼,待将剑光法宝放出,耳旁忽听到有人低语道:“你们俩已然脱险,还不整好衣履出去见人?”一句话将二人提醒,猛忆前事,好不内愧!暗中摸索,刚将衣衫整好,倏地眼前一亮,面前站定一人。正是神驼乙休。知已被救,连忙翻身拜倒,叩谢救命之恩。因知适才好合,已失元阴,好不慌急羞惭,现于容色。
神驼乙休道:“你二人先不要谢,都是我因事耽搁,迟到一天,累你二人丧失真元。若再迟来一步,事前没有我给的灵丹护体,恐怕早已形神一齐消灭!我素来专以人定胜天,偏不信什么缘孽劫数,这里事完,你夫妻姐妹三人便须赶往东海助宝相夫人超劫,即返峨嵋参加开府盛典。等一切就绪,我自会随时寻来,助你夫妻成道。虽不一定霞举飞升,也成散仙一流,你二人只管忧急作甚?”
寒萼、司徒平闻言,知道仙人不打证语,心头才略为放宽了些,重又跪谢一番。并问紫玲有无妨害,吉凶如何?神驼乙休说:“这里是黄山始信峰腰,离紫玲谷已有百十里路。秦紫玲根基较厚,毅力坚定,早已心超尘孽悟彻凡因。既有乃母弥尘幅,已新借了金姥姥的纳芥环护体,虽然同样被困七日,并未受损害。”
神驼乙休又道:“此时已由齐灵云从青螺谷请来怪叫化凌浑,相助脱险,用不着我去救她。如果当时你姐妹不闹闷气,你二人何致有此一失!不过这一来,也使各道友看看我到底有无回天之力,倒是一件佳事。如今凌化子正拿九天元阳尺在和矮鬼厮拼,到了两下都势穷力竭之时,我再带你二人前去解围便是了!”
寒萼、司徒平闻言,往四外一看,果然身在黄山始信峰半腰之上。再往紫玲谷那面一看,正当满山云起,一片浑茫。近岭遥山全被白云遮没,看不出一丝征兆。神驼乙休笑道:“你二人想看他们比斗吗?”寒萼还未及答言,神驼乙休忽然将口一张,吹出一口罡气。只见碧森森一道二三丈精细的青芒,射向前而云层之中,那云便如波浪冲破一般,滚滚翻突,疾若奔马,往两旁分散开去。转眼之间、便出现了一条丈许宽的笔云巷。寒萼、司徒平朝云孔中望过去,仅看出靠近紫玲上空有一些光影闪动。云空中青冥氤氲,仍是不见什么。正在瞻辨;又听神驼乙休口中念动真言,左手掐住神诀,一放一收,右手戳指前面,道一声:“疾!”便觉眼前一亮,紫玲谷景物加在目前,果然一个形如化子的人坐在当地正与藏灵子斗法。金花红霞满天飞舞,紫玲身上围住一圈青荧荧光华,手持弥尘幅站在化子身后。
二人知道神驼乙休用的是缩天透影之法,所以能看得这般清楚。定眼一看,藏灵子的离合神光已被金花紫气逼住,好似十分情急,将手朝那化子连连搓放,一手一扬处便有一团红火朝化子打去。那化子也是将手一扬,便有一团金花飞起敌住,一经交触,立时粉碎,洒了一天金星红雨,纷纷落下,只双方飞剑却都未见使用。化子和矮子正斗得难解难分之际,忽然一幢彩云起自化子身后。寒萼见紫玲展动弥尘幅,暗想难道她还是藏灵子对手,凌真人要她相助?及见云幢飞起,仍在原处,正不明是什么用,耳听司徒平“咦”了一声。再往战场仔细一看,不知何时,藏灵子与凌浑虽然身坐当地未动,两方元神已同时离窍飞起,俱与本人形状一般无二,只是要小得多。尤其是藏灵子的元神,更是小若婴童。各持一柄晶光四射的小剑,一个剑尖上射出一幢金霞,竟在空中上下搏刺起来,真是霞光潋滟,烛耀云衡,彩气缤纷,目迷五色!有个把时辰,正断不出谁胜谁败,忽见极南方遥天深处,似有一个暗红影子移动。二人起初疑是战场上人在弄玄虚,又似有些不像。顷刻之间,那红影由暗而显,疾如电飞,到了战场,直往凌浑身坐处头上飞去。
眼看就要当头落下,这时凌浑的元神被藏灵子绊住,不及回去救援,身后站定的秦紫玲好似看出不妙,正将彩云往前移动,待要救护凌浑的躯壳。忽然又是一片红霞从凌浑身侧飞起,恰好将那一片暗红赤光华敌住。两下才一交接,便双双现出身来。一个是红发披拂的苗僧,另一个正是助自己脱困的神驼乙休。忙回身一看,身后神驼乙休已然不知去向。
二人还想再看下去,见神驼乙休朝那苗僧口说手比了一阵,又朝紫玲说了几句。便见紫玲离开战场,驾了云幢往自己这面飞来。面前云巷忽然收合,依旧满眼云烟遮住视线,二人谈没几句,紫玲已自驾了云幢飞来,说道:“寒妹、平兄,乙真人相召,快随我去。”说罢,双方都不及详说底细,同驾弥尘幡,不一会儿飞到紫玲谷崖上,落下一看,神驼乙休、藏灵子、怪叫化凌浑、连那最后来的红发苗僧俱已罢战休兵。除神驼乙休和怪叫化凌浑仍是笑嘻嘻的外,那红发苗僧与藏灵子俱都面带愤愤之色,似在那里争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