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两人便被四周的喧嚣声吵醒。大都市就是不一样,人们早早就起来了,开始了新的一天。两人稍事洗漱,下楼吃了点东西,梁子若就迫不及待地向伙计打听是否有另一个商市。
伙计告诉她说,前面春明门大街向西,经过皇城和皇宫,走过六个里坊,便是另一个商市,叫“利人市”。那里商品更多,且较“都会市”便宜。梁子若听罢,喜出望外,催着张承宇吃完饭,拉着他就去找那个“利人市”。
他们从客栈出来,向北走了七八个里坊,来到了昨天来过的那个春明门大街,按伙计说的折向西,刚好经过皇城前的安上门、朱雀门和含光门,再过了一个里坊,果然见大街左侧有高墙围成的商市,外观与东边的“都会市”相似,入口处的横匾上却是“利人市”三个大字。
这里进进出出的人群明显比“都会市”多很多,这里不仅人头攒动、店铺林立、商品丰富、贸易极其繁荣,更有很多胡商在此设店,进行交易。听说这里不仅有来自高丽、百济、新罗和倭国的客商,还有来自波斯、大食的胡商。这些胡商多卖些香料、药物、毡垫、地毯等物,还有经营波斯邸、珠宝店、货栈和酒肆的。
梁子若一进来,真真地如鱼得水,东一头,西一头,目不转睛,眼盯着令人眼花缭乱的各色商品,如痴如醉。张承宇对逛街毫无兴趣,只是看着她上蹿下跳地逛街,觉得很是好玩儿。他心中不禁感慨:“真未想到女子于逛街竟然如此痴迷!”这里的东西较“都会市”便宜很多,梁子若买了衣物、首饰、靴子等等,兴奋不已。
两个人逛了一整天,梁子若不时问张承宇有否想买的物品,张承宇想了想,好像真的没啥要买的。于是,梁子若在一家卖腰佩的店铺前,挑选了一个吉祥物送给了他。
那是一个方形红底、中间绣有一金黄色圆形的龙凤呈祥图案、左右绣有“安康”二字的腰佩。张承宇很是喜欢,马上把它带在腰带上。趁这个机会,他从怀里掏出那个水滴项链,举在手上,递到梁子若眼前。
梁子若一见,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眼中发出惊喜的光芒。她一把接过来,拎在手上,仔细端详着,一脸陶醉的样子。看了一会儿,她把项链握在左掌中,将手贴在胸前。突然,她鼻头一酸,落下泪来。
张承宇见状一惊,关心地问道:“子若,因何落泪?”
梁子若一听,眼泪止不住又流了出来。她哽咽道:“哥哥所携银两不多,竟为子若购此贵重之物,心中感激,因此落泪。”
张承宇笑道:“既然欢喜,该当微笑才是。”
梁子若面有羞色,低着头,用袖子擦了擦眼睛,道:“哥哥所言极是。”
张承宇伸出两手,以两只食指触到梁子若的嘴角,轻轻向上挑起,道:“笑笑才是。”惹得梁子若“扑哧”一声,破涕为笑。
两人在商市的“万家食店”吃了晚膳,就回客栈歇息了。
第三日,两人按照前晚商量好的计划,早晨去隋朝的国寺、大兴善寺逛逛,然后就离开大兴城,继续西进之路。
大兴善寺在遵善里,从客栈过去,有六个里坊的距离,倒是很容易就找到了。大兴善寺似乎颇为低调,寺门修得古朴简约。进入内里,却有许多殿堂。来这里上香、许愿、求签的人也不少,但除了寺院里的木鱼声、诵经声外,大家都极其安静,显出难得的清净,与前两日商市的喧嚣嘈杂,对比鲜明。他们先来到天王殿,拜了弥勒佛,然后便是大雄宝殿,又拜了释迦牟尼佛,最后来到了观音殿。
观音殿为大兴善寺的法堂,里面供奉着一尊千手千眼的菩萨。进殿前,梁子若对张承宇道:“娘亲曾言,拜观音许愿,多能如愿。哥哥可愿一试?”
张承宇道:“汝吾各许一愿,看事后是否应验,如何?”
“如此甚好。” 梁子若回道。
两个人焚了香,跪于巨大的观音雕像前,持香三拜,然后闭目,心中默默许愿。张承宇许愿道:“愿菩萨保佑吾等,尽速查出爹爹遇害真相,为家人报仇血恨。” 梁子若则在心中默念道:“愿菩萨保佑,哥哥早报大仇,与吾早结良缘。” 两人分别立起,将香插在香炉中。
出了观音殿,张承宇问道:“子若许了何愿?”
梁子若小嘴一翘,,道:“此乃秘密,无可奉告。”她一转身,却问张承宇道:“哥哥许了何愿?”
张承宇学着梁子若的样子道:“此乃秘密,无可奉告。”
梁子若将头一扬,道:“气量忒窄小也,不知也罢。”
两人又去看了东西禅堂、钟鼓楼等,又去寺院西侧,参观了佛塔,便离开大兴善寺,向西出了延平门,继续向西进发。
两个人昼行夜宿,日间几乎马不停蹄,先后经过扶风、天水、临洮,前面就快到枹罕了。即使这样赶路,路上还是走了将近十数天。从大兴城出来,越往西行,越是荒芜,人烟也是越来越稀少。两个人最初想象的西域景象:荒山残壁、尘土飞扬;沙漠枯骨,骄阳似火等等景象,全然没有见到。一路上除了人烟稀少外,反倒是山青水秀、景色宜人。
此时正值初春,虽然气温不算高,早晚还有些寒冷,可是白天已感受到和煦的春风,以及回升的气温。放眼望去,是湛蓝的天空和满山的嫩绿。道路两旁的树上,结满了粉红和粉白色的花苞,有些已含苞待放了。
梁子若在马上伸开双臂,闭上眼睛,仰头深深地呼吸着微微的春风,高兴地叫道:“春来也,春来也。”
张承宇也在享受着那微醺的阳光,大口地深吸着那令人神清气爽的微风。他直身,伸双拳举向天空,高喊道:“长身也,长身也。”
梁子若听罢,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哥哥早已过那长身之年矣。”
张承宇亦笑道:“子若岂不知‘心想事成’之说?不想不成,若想方成。”
“孩童长大成人,乃时光流逝。哥哥如何可使得时光倒流?” 梁子若道。
张承宇笑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可万一长身如愿了哪?”
梁子若“咯咯咯”大笑道:“哥哥倒是自信满满啊!”
就这样,两个人边欣赏着路边风景,边说笑着赶路,眼看着快到枹罕了。
张承宇想起应该跟她介绍一下尉迟建功家里的情况了,于是对她道:“尉迟叔叔与俺爹为结拜兄弟,形同亲叔叔一般。尉迟叔叔有二子一女:长子尉迟寒,与俺哥同年;长女尉迟雪,与吾同年;次子尉迟冰小吾三岁。自尉迟家离东都至今,已有多年未见。”
“还能识否?” 梁子若道。
“吾等自幼一同嬉戏玩耍,一同于集贤院上学,情同手足。虽多年不见,情谊不减当年。” 张承宇道。
梁子若“嗯”了一声,稍事沉吟,又道:“子若…… 之事,却…… 如何相告?”
张承宇道:“只道是吾友即可。”稍顿,又笑嘻嘻地道:“或称我待过门之夫人,如何?”
梁子若一下子羞红了脸,低头娇嗔道:“哥哥只会戏言,蛮不正经。”
张承宇立刻低头,拱手过头,笑嘻嘻道:“子若恕罪,戏言而已,不必当真。”
“论正经事。尉迟叔叔想必知悉那钥匙之秘密,只不知其肯告知否。” 梁子若又道。
张承宇信誓旦旦地道:“白道城之时,感觉马叔叔不愿告知详情,故不便直言,以致复无机会。此番不再顾忌,必直言不讳,尽力询得实情。”
梁子若道:“但愿尉迟叔叔能如吾愿,免得又要多费周折。”
两人这样聊着,出了山口,开始看见路两旁的林间、有零星的农家房舍出现。愈往前走,人烟渐多。前面出现了一条河,两人来到河边,让马饮过水,然后过了河,见前面有条大路,左转上了那条路,这才远远地看见一条大街,街口建有牌坊,似是一个小镇。走近那小镇看时,只见那牌坊上书有“枹罕镇”三字,两个人长舒了一口气:“善哉,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