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悄无声息地到来,已是晚上11点半左右。
空荡的楼房上,小雪仍孤身一人倚靠在墙角里,虽然感觉很冷,身上也好痛,但这一觉对于她而言,可说是睡得还算踏实。
因为在她跟着爷爷从城里回来之前,不,该说是一直以来,她都活得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会做错事。
前边与桥安通了那么长时间的电话,着实让她感到心安不少,她真想自己能就这样一直甜美地睡下去。
只不过啊,到头来还是会被那场梦给惊醒。
梦里,从很早很早之前开始,她就一直活在恐惧之中,每次都忐忐忑忑地站在那两道身影面前紧抓着小手。
随着干冷的竹条鞭次次挥下,所有的哭喊与血泪都显得如此苍白又无力。
最终只能化为无数淤青与疤痕深深烙印在她那细嫩的体肤上。
半年多前,因一次偶然,爸爸发现妈妈在外面跟其他叔叔在一块玩,便与妈妈在家门前吵了起来,怀疑我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
妈妈说不知道,爸爸就把我拖进卫生间里锁了起来,直到爷爷赶来后,把我带回了镇子里,让我有了新的生活。
可是暑假时,爸爸突然回来把我踹出门外,让我赶紧滚蛋。
爷爷不忍心看下去,又没有力气能阻止爸爸,不让他再继续打我,直到警察叔叔来了,把我送到医院里,我以为我能得救了。
可是没过多久,爸爸就把我从医院里拉了回去,又开始打我,爷爷气急之下拿刀把他赶回了城里去。
而今天早上,他又突然回来用开水泼我,说是因为我才让他丢了工作,被人咒骂,他感到非常生气,还把爷爷给推倒了。
然后抓着我的头发,把我拽进了车里……
她刚从睡梦中醒来,不由望向旁侧露台,因为眼下四周一片漆黑,只有那里有着从天下洒落而下的淡淡月光。
似被某种看不见,又摸不着的东西所吸引着那样,驱使她慢慢挪动起身躯,想要爬去那儿看个究竟。
可殊不知,那却是来自死亡的诱惑~
自她醒来后不久,桥安已驱车赶往了她所在的小镇里。
出乎意料的是,此时镇上竟有不少人影在和几名警官交谈着什么,而小明与他父母也在其中。
“孙女,我的孙女啊,求求你们一定要帮我找到她!求求你们了!”
桥安一眼就注意到了人群中那名风尘仆仆的老人家,因此怀疑,他很可能就是小雪的爷爷。
“嗯?哥哥?你是痞人哥哥吗?”一名圆脸男孩突然凑来他车前。
“小明?”桥安打量道。
“真的是你啊,哥哥,你居然真的来啦!”
“哇,你好帅啊!”他满脸崇拜。
“真聪明,来,快上车,带我去找你之前说的那栋废楼,系好安全带。”桥安催促。
“诶,好嘞!”
“往前面走,然后右拐……”他马马坐进车里指挥。
“诶,娃儿?我娃儿呢?!”
“警察同志,我娃儿刚被人拐走了!”小明妈妈急喊。
“啊,什么情况?”
“是不是被刚才开来的那辆黑色小车给带走了?”
“可我怎么看好像是那娃儿自己坐上去的?”
“先别管了,赶紧追呀!”众人意外。
于是不出20分钟后,桥安就猛踩油门带着小明一起赶往了附近的一栋烂尾楼前。
“你先在车里等着,我进去看一眼。”他即刻下车道。
“对了,哥哥,噢不,叔叔。”
“之前听小雪爷爷说,小雪是被她爸爸给带走了,所以她应该不会在这吧?”小明解释。
“什么?”桥安惊了会,因为他之前仅是通过电话与小雪交流,并不了解具体情况。
“听说有人看见他爸爸今天下午已经开车回城里去了。”小明补充道。
这信息着实有些复杂,因为从先前桥安与小雪的通话中来看,应是她自个起了想要了断生命的念头。
可现在看来,恐怕事实并非如此。
但直觉告诉他,小雪很可能就在这栋楼里!
看向不远处的楼梯口上正立着块厚重木板,且里边还堆积了许多杂物,像是有人故意用来挡住通往楼上,或是通往楼下的唯一安全出路,桥安心中不禁感到越加恼火。
因为之前通话中,小雪曾说过一句让他感到很奇怪的话——“我出不去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
“畜牲!”
他径直走去,一脚踢破木板,踢开所有阻挡在前的杂物,赶紧跑向楼上!
此时此刻,小雪正静静地斜坐在布满灰尘的露台边缘上望向楼下,眼神迷离,像是在发呆,慢慢思考着什么。
自天上缓缓飘落下片片雪花沾染她身,和飘落到她扬起的手掌上来。
是如此的洁白晶莹,如同她的灵魂一样。
好奇怪,她已经感觉不那么冷了。
听见极速奔来的脚步声后,她慌忙收起手掌,身体下意识地往前倾去。
看着像是要跳往楼下,跳往那座她一直都想要去达的天堂,却闻身后那人急忙止步大喊:“小雪!等一下……”
“不要~”
“你,是谁呀?”她回眸看去。
“是我呀,痞人叔叔。”
他边说着,边慢慢挪步靠近对方,可在逐渐看清对方手背上的烫伤,及脸颊上的部分红肿淤青后,就连他都不由原地愣了会。
还有一点,她现在的坐姿非常奇怪,双脚扭曲弯折,好像无法动弹的样子。
难道是——被打断了……
“痞人叔叔?”
小雪呆了会,瞧见对方越走越近后,又慌忙把身体斜向楼外:“你不要过来。”
“好!我不过去,我不过去。”
桥安急忙摆手,此时他离小雪仅有七步之遥,而他们所在位置是四楼,离楼下地面足有二十多米。
虽楼房周围设有外脚手架,但废弃多年,又像是曾被火烧过的样子,现已损毁大半,根本无法当做落脚点。
小雪若掉下去,将必死。
“痞人叔叔,真的是你来啦?”
“你为什么要来找小雪……”她抿了抿嘴唇,脸上泪珠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爸爸不要我了,妈妈也不要我了,只有爷爷肯要我。”
“但是小雪还没有长大,不能帮爷爷去干活,去赚钱。”
“是小雪,是小雪拖累了爷爷~”她哭诉道。
“不用,你不用这么做的,赚钱的事,就交给大人来,好吗?”
桥安微摇了摇头,他不知该如何形容眼前这名女孩,该说是过于纯真,懂事么?
不对,更大的一部分原因可能是她之前的父母给她强力灌输了一种卑微的价值观,让她误以为自己必须要有用,才不会惹人嫌弃,才不会挨打,才能够获得爱。
“只要你能活着,再慢慢长大就好,不然爷爷肯定会伤心的,你说对吗?”他小心劝说。
“都是小雪的错~”她频频摇头,身体再度向外倾去。
“只有一直努力想要活下去的人,才有资格去往天堂。”桥安紧急说道。
“谢谢你,告诉小雪答案。”
“谢谢你,痞人叔叔~”
最后灿烂一笑,她就完全将身体倒向外头,从楼上直坠而下……
可是闭眼时,她却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臂像被谁给紧紧拉住了!
危机时刻,桥安迅疾跑去,猛地俯身趴下抓住了她的左手。
但因惯性使然,导致他的整个身体也都瞬间滑出楼外,仅靠另只手臂又根本抓不住方才位置的露台边缘,只能在空中再度转身试着去抓住些残破的竹竿网架,怀里紧紧抱着小雪,两人一块向下落去!
寂静的夜空下,飘荡在空气中的茫茫白雪染上些许猩红,断落的外脚手架与被撕裂的黑色衬衫,以及摔落到冰冷地面上的两个人影。
随后片刻,一辆警车与镇上的众多居民相继赶来,围堵现场。
哄闹声中,又突然开来两辆轿车,原来是晴姐与猫哥带着星语工作室里的其他伙伴们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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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往此生云崖处,鳞河兰幽夜桥安。”——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