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完井渠之后,越渊带着百姓们在城外的沙地里种树。孟清钰闲着无事,也去帮忙。在薄壤县的山坡上,他们顶着烈日种下一棵棵幼苗,并用井渠里的水来灌溉。虽然有些幼苗经不住烈日的灼烧,没几天就被烤焦了,但是多数幼苗都活了下来。仿佛它们也知道自己身上肩负着重大使命,所以不敢轻易死去。
孟清钰看着那些在烈日下艰难成长的幼苗,仿佛看到了自己。她暗下决心,自己一定要像这些树苗一样活下去,不管是烈日灼烧还是风吹雨打,她必须活下去,长成一棵苍天大树。
孟清钰知道自己除了越渊,谁也依靠不了。她既没有武功,也没有谋略,靠自己是靠不住的,只能利用身边能利用的一切。她想让越渊帮助自己重回孟国,可是她又不能急切地暴露自己的需求。因此这些日子以来,对于重返孟国的事情,她只字不提,而是每天装出一副安之若素的样子,对自己的处境丝毫不担忧。
不知不觉,薄壤县的抗旱事宜结束了,可是老百姓的日子依旧穷苦。孟清钰回想曾经读过的各种书籍,回忆着关于赈灾的相关记载,想到了一个方法——通过吸引外地游人的方式来促进旱区的食货发展。于是她向越渊建议,可以在薄壤县举办一场灯会,让百姓们卖些东西,多一些收入。同时,这对于久经穷苦的百姓来说,也是一种心理上的安慰。灯会带来的快乐可以让他们振作起来,迎接新的生活。越渊觉得她的建议具有可行性,便开始着手准备灯会了。
接下来,越渊派人去各地宣传,把薄壤县举办灯会的消息放了出去。过了几天,时机成熟了,灯会得以如期举办。灯会这天,薄壤县的大街小巷都装饰着各种各样的灯笼,好像过元宵节一般,十分喜庆。街市上,百姓们在售卖各种物品,绸缎、玉石、首饰、美食等等,各种货物应有尽有。除此之外,还有猜灯谜、杂耍、歌舞等活动,甚是有趣。其他各县的人们得知这里有灯会,纷纷前来游玩。平日里冷冷清清的薄壤县,一下子变得热闹非凡了,完全看不出这里一个月前还在闹饥荒。
越渊和孟清钰走在集市上,看着灯火辉煌的街道,俩人的心里都十分感慨。原来只要用心去想办法,无论多大的困难,都会得到解决的。看到百姓们的脸上都是幸福的笑容,孟清钰受到感染,心情好了许多。
越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不禁会心一笑,对孟清钰说:“自从来了薄壤县,今夜还是第一次可以静下心来,在街上闲游。”
孟清钰微微一笑,对越渊说:“王爷心系百姓,日理万机。如今终于可以卸下担子,歇一歇了。”
“说起来,这也有你的功劳。”越渊说,“你提出的挖井渠和办灯会这两个主意,真是妙极了。”
孟清钰仰头看了看越渊,恳切地说:“王爷救了我的命,我无以为报。能够提出一点小小的建议,为你分忧,是我的荣幸。”
越渊低下头来看了看孟清钰,想说点什么,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了一声轻叹。
“王爷想说什么,不必有所顾虑。”孟清钰温和地说。
越渊带着孟清钰往城楼上走去,边走边说:“我是觉得,你和以前不一样了。你如今对我的态度,太过客气。”
孟清钰解释说:“您是王爷,而我是一介平民。我们之间尊卑有别,自然需要保持距离。”
越渊微微蹙眉,不以为然地说:“你怎么会是平民?你是公主,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孟清钰苦笑一声,“如今的我,已经一无所有,甚至到了无家可归的地步。我只是遗憾,有生之年不能为父皇报仇,不能让恶人得到应有的惩罚。”说到这里,孟清钰的双眼泛起了泪花。这段时间她忙着替越渊分忧,都没能顾得上自己的事情。如今闲下来,她积压在心中的悲伤如洪水决堤一般,全都涌了出来。她此刻真的很想大哭一场,可是她忍住了眼泪。她心里清楚,自己越是表现出故作坚强的样子,就越能勾起越渊的怜爱之心。
孟清钰看着满城的灯火,试图忍住眼泪,可是泪水还是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见她如此悲伤,越渊心疼不已,他不禁伸出手来,为她擦拭眼泪。
这一切都是孟清钰的计划之中。她故意装作诧异的样子,微微抬头,泪眼婆娑地望着越渊。她的双眸本就明艳美丽,如今含满泪水,更是显得楚楚动人了。越渊想要将她拥入怀中,又怕冒犯了她。他犹豫片刻,最终避开她的目光,说道:“你若是不介意,就先跟我回天钺城。我会想办法帮你重回孟国,拿回属于你的一切。”
孟清钰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她等的就是这一句话。她呆呆地望着越渊,半信半疑地问:“王爷说的是真的?”
“满城灯火作证,绝无虚言。”越渊看着璀璨的灯火,语气坚决。
孟清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朦胧泪眼中,她看到眼前是一个仙境般明亮而美丽的世界。她伸手抹了抹泪,感慨道:“满城灯火作证……我何德何能,能够让王爷如此上心呢?王爷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越渊转过来看着她的双眸,问道:“对一个人好,需要理由吗?”
孟清钰和他对视片刻,俩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孟清钰低下头来,慢条斯理地说:“可是天钺国和孟国向来不和。从目前的局势来看,孟国已经是虞柳月说了算,虞孟两国联盟已成定局。我们所处的阵营,是对立的。你真的不在乎吗?”
越渊说道:“傻姑娘,你以为你现在还属于孟国的阵营吗?只要孟国是虞柳月说了算,你和孟国就不再属于同一阵营了。”
孟清钰觉得他的话有道理,不禁叹了一口气。他说的对,自己现在已经被剥夺了公主的身份,已经不再被孟国所接受了。除非有一天虞柳月倒台了,这样或许自己还可以恢复孟国公主的身份。
越渊见她神色忧虑,又道:“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帮你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养好身体,其余的事,等回了天钺城再做打算。”
听到越渊这么说,孟清钰总算放心了。她点了点头,对他说:“那就多谢王爷了。你的恩德,我定会铭记于心。以后若有机会,我定会报答……”
“行了。”越渊打断她的话,“我不要你的报答。”
孟清钰泪眼汪汪地望着越渊,见他的眼里满是心疼,她不由得向前倾去,扑进了他的怀里。孟清钰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越渊有些不知所措,他知道她现在确实需要一个依靠。于是他也没有想太多,而是轻轻地拥住了她。
此刻对于孟清钰而言,满城灯火都已经黯然失色了,她的心里亮起了属于自己的一盏灯。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自己必须用尽一切办法,使这微弱的灯火越燃越旺,使它照亮自己的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