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母亲跟妹妹有过怎样的交谈,安娜还没见到妹妹,她就又像十六岁那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正月里的时间过得很快,余楚每天在屋里醒了打游戏,困了就睡,不知不觉就到了年初十,出去旅行的人都回来了。
连陌在侄子呼呼孝敬的小别墅里辛酸体验了一把滑雪的快乐,回来看余楚面色红润,还问:“不是病得起不来床了吗?你是肚子里有了吗?这怎么还越躺越圆润了?”
余楚瞪他:“我是这里的贵客,还能让养瘦了?那也太对不起珩哥和嫂子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了。”
余楚坐起来,又贱兮兮问:“哎,屁股还好吗?真有个好爹,这么大岁数了还手把手教你怎么在雪里打滚。”
连陌一拳头举出去,又气哼哼收回来,“你就欠吧,听说安娜又要回家,你知道吧?”
余楚一愣,“我还真不知道,不是说家里的事都处理完了吗?怎么她又要回去啊?”
连陌啧道:“她是你儿媳妇,又不是卖给你们家了,还不能回去啊?封建就属你最封建。”
余楚撇嘴:“我哪是不让她回去,是难得我们家有个贤惠的女主人,我这是不舍。连话都听不明白,不知道长耳朵是用来干嘛的?”
连陌气得瞪眼:“听你嘴碎的,没事就赶紧起来,少在床上装死,你又没生过孩子,你装什么产妇?”
余楚往下一躺,懒得理他。
连陌往前走一步,余楚一脚抬起,“修养禁地,闲人免近,再靠近,别怪哥哥我不顾兄弟之情,驱逐你出境啊。”
连陌嫌恶一躲,“我稀得理你,我那个好爹也来了,你再不起来,你这个儿媳妇就该被扫地出门了。”
余楚一下子坐起来,又去踹床边的连陌,“这倒霉孩子,你怎么就不会开口说正事呢?”
连陌贱兮兮道:“跟你学的呗,哥。”
余楚急忙收拾好出来,还到前面就听见郑三爷爽朗的大笑声,他转头小声说:“干爹这身体比你看着都好。”
连陌翻白眼:“他就是心情不好,哪有什么病,经常都要这么来一回。刚才蔓姐已经说过他一回了,你可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余楚不信,但在郑三爷这种骂人从不看场合的长辈面前,就是连陌不说他心情不好,他也不敢学肖珩去随意开玩笑。
他可不像肖珩,他要脸。
郑三爷也不经常训人,更何况才刚诚恳认了错,这会儿再去给肖珩脸色,难保不会让祁蔓以为是不服气在找补。
看余楚进来,郑三爷笑容还没淡,“这懒小子,太阳都照脑门了,你居然还能睡?看看,也没缺斤少两,怎么就病得起不来了?”
秦吾在旁边挡着嘴笑,“他要缺斤少两,还能发朋友圈诉苦?早像坨烂肉摊床上不肯起来了。”
余楚暗瞪过去一眼,又扯出笑脸问:“干爹,您这玩得开心啊,都不知道我嫂子担心成什么样了,真该她说您两句。”
郑三爷一脸晦气,秦吾赶紧训:“要你说!过来。”
余楚也知道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了,他灰溜溜坐过去,看郑三爷转头跟念念说笑去了,才小声说:“你别一见面就训我,我没缺斤少两,但我心理创伤大。”
秦吾往他手里塞了块烤得正软和的红薯,“吃了,正好堵上。”
余楚剥着皮,又问:“怎么都快十二点了,这还不吃饭啊?珩哥他们呢?”
秦吾侧头过去,小声说:“听说祁五叔身体不太好,他们过去看了,饿了?”
余楚小心啃一口红薯,摇头道:“也不饿,就是奇怪,哥,你们这一家子真奇怪,一个个喜欢装病,也不嫌晦气。”
秦吾转眼看他,余楚又脑袋一缩:“我晦气,我嘴碎,你别大过年的跟我没好脸,我都五十的人了,我要脸。”
秦吾没好气笑,“知道你要脸,你现在风光了,都成救命恩人了,还知道五十了,你大冷天往冰窟窿里跳什么呢?”
余楚也觉得没脑子,但还是嘴硬道:“那当时多吓人啊,我哪有空想别的,肯定得先救珩哥的宝贝疙瘩啊。我不能对不起我们几十年的兄弟情啊。”
秦吾懒得拆穿,只站起来,“吃你的吧,干爹,我看他们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了,咱们自己做点吃的吧。”
念念忙说:“干伯伯,我们家有做饭,前面已经做上了。”
秦吾已经挽起袖子,“前面那些送过来都凉了,这冷飕飕的天,让他们自己吃吧,咱这吃点热乎的,今天真冷。”
暖气充足的医院走廊上,钱淑的心却像在冰窖里,她从没想过她只是一点气话就把老爷子气到医院来了。
祁蔓从医生办公室出来,看钱淑呆愣愣站在那儿,也没好气:“孩子都还小,带他们回去吧,还没到见最后一面的时候呢。”
钱淑又气又尴尬:“孩子担心爸爸,怎么就成,到底怎么样啊?”
祁蔓冷冷道:“小中风,所幸抢救及时,回去好好修养,别再刺激他就行了。你们是夫妻,他能活得长点,你的依仗也更多点。”
扫过三个孩子,她目光停留在祁大宝身上,微笑道:“陪你母亲回去吧,医院里人来人往,你们孩子抵抗力差,不适合总在这儿待着。”
祁大宝点点头,又去扯母亲袖子:“妈妈,我们回去吧,爸爸有医生和姐姐照顾,我们在这儿也帮不上忙,还是回去给爸爸做点吃的。”
钱淑不肯,但大儿子又用力扯了扯,她只好招呼另外两个:“走吧,我们回去给爸爸做点吃的。”
到车上,钱淑又后悔:“我就应该在那儿守着,刚才都说要下病危通知书了,怎么突然就好了?她不是想支开”
“妈!”大宝重重一喊,“姐姐都说是小中风了,爸爸都没事了,那是私立医院,都是专业的护士和医生,还是姐姐姐夫守在那儿,你担心什么?”
钱淑以为孩子不懂,可一回头,她又很清楚,儿子明白她在想什么。
大宝脸上是一个孩子不该有的早熟,他淡定道:“别担心。爸爸真有危险,不会让我们不在身边的。”
祁小宝冷哼:“大哥你就知道贴着她,她又不是我们一家的,你总跟她亲近,她又不拿你当回事。”
祁二妞也道:“大哥傻呗,他跟谁都这样,早晚让人抢光了还替人鼓掌。”
大宝懒得理弟弟妹妹,只靠在座位上闲悠悠说:“抢什么抢?我们都还是小孩,我小学都没毕业,就是有姐姐那么多的钱,我也得能长大才有机会花。”
钱淑心里一惊,她才当多久祁五夫人,怎么就忘了战战兢兢那些年了?王如茵那个野鬼是没了,可她两个儿子还都好好活着呢。
回头看了眼大儿子,又看了眼更小的小儿子,钱淑彻底歇了再回医院的心思,她转身开车,“说得也对,我们啊,还是好好哄着你们爸,他能”
“嘭!”
祁蔓和肖珩两个刚把祁云仲安顿好,又急急往急救那边赶。
“听说是刚上路就被对面的车撞了,三个孩子还好,只是轻伤,钱淑身上有多处骨折,需要立刻动手术。”
肖珩语气低沉,他也没想到这个年能过得这么多灾多难。
祁蔓叹了口气,道:“通知她家里人吧,让她弟弟过来,这边总得有个他们信得过的人看着。我可不想惹一身麻烦还得担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