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这位叫清儿的小道士不同，老道长仅仅只是微微一愣，用眼角斜了一眼迟景，就镇定自若地答道:
“贫道今年66岁。”
迟景听罢，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仔细打量着道士。
“呦！这搁我们普通人，可是要办大寿的，道长，不知道，你们这行，兴不兴这个？”
清儿听到这话，脸色由青又憋成了紫红，猪肝一样。
“我们道家，是避讳询问年龄的，这位善人，还请就此打住吧！！”
“啊？有这个讲究？”迟景眨了眨眼睛，眼神里含着吃惊与无辜。
“抱歉，道长，是我不懂……”
迟景忙道了歉。
“无妨，不知者无罪。”
老道士伸手捋了捋胡须。
迟景把手机递了过去，放大的照片上，是那张皱巴巴的纸，大部分已经烧焦，样子模糊，只能看清是黄色纸张，上面的图案和字体，已然成了褐色，看不清楚。
道士伸手接了，端详了好半天，又开始伸手捋自己的胡须。
“这个，大概能看出来是张符，但是，具体是什么，是不是我们道家的东西？就不得而知了……”
时晓早点了点头，了然。
“哦，多谢道长指点。”迟景忙感激道谢，“那，方便让我们进去，参观一下道观吗？”
他话锋一转。
“当然，建观的目的，就是欢迎各方人士前来朝拜的。”
……
武习队长一大早就赶到了法医鉴定中心。找到了与他们一支队对口的法医小王姑娘。
一进小王姑娘的鉴定室，就闻到一股子刺鼻的腥膻味儿，直冲嗓子眼。
武队长心里琢磨，这鉴定中心的法医，除了检验人的尸体，莫非，还验动物的？这味儿，怎么像是熟了的……莫非，还得烤熟了验？？？
王姑娘听见开门声，一扭头，满嘴的肉沫子、辣子红油，还有点面粉渣，眼神里还发射出喜悦的光。
武习堂堂八尺男儿，见到此情此景，差点儿没吓得坐地上。
他以为王姑娘一嘴的血……
“呦！武队长，您这么早就来啦！”
王姑娘呲开血盆大口。
武习稳住了神，瞧清楚了王姑娘的嘴，原来是在吃早餐。
“这一大早，你……吃什么呢……”
他用手指头搓了搓鼻子，缓解了一下呛。
“驴肉火烧！隔壁街那家七友卖的，他家每天开门必排队，这味道……绝了！香啊！”
武习环视了一圈这间鉴定室，挺大。
四张验尸台上躺了仨，青紫色的脚掌一律露在外头，大脚趾上挂着标签。
离他最近的一具，武习几乎能看清尸体脚指甲缝里的黑泥……
武习快吐了……这……也能吃得进去？？？！
“这……你不害怕吗？”
他蕙质兰心，委婉地问。
“怕啥啊？！在这吃，才安全！办公室那帮孙……嗯嗯……同事，看见了，还能有我的份？！做梦一样！就在这吃，没人跟我抢……”
王姑娘得意洋洋，又嚼了两口。
“我跟你说，武队长，你知道七友家的驴肉火烧精髓在哪吗？就在这他们自己家做的辣椒油上！绝了！每次我都多要一勺。”
王姑娘嘴上喋喋不休，也没耽误吃，红油顺着嘴角，有垂直而下的趋势，这血盆大口，更生动了……像是在茹毛饮血……
武习几乎快吐了。
“咳咳……”他醒了醒嗓子，“小王，昨天晚上给你发的微信，看了吗？”
“看了看了！不过收到时，都快半夜了，我已经回家了。这不，今天一早我就在这等着了，等我吃完这口，我们一起，再查一下。”
小王姑娘赶紧又啃了几口火烧，唇齿所到之处，“香味”满溢……
武队长借故去门口抽烟，开门溜了……
二十分钟后，俩人穿上防护服，开始验尸。
布一掀，里面躺着的这位，确实模样诡异。
男性，右手握拳放在上腹部，左手和整个胳膊向左舒展开，头也整个扭向左侧，双腿叉开，双脚却并拢在一起。
全身布满了灰白色、油腻的皂状物，这就是典型的全身性尸蜡。
“就像你之前说的，他没出现巨人观，是天时地利人和？”
武习问王姑娘。
“嗯，没错了，一般来说，即使是那些溺水而亡，因为特殊环境原因尸蜡化的尸体，也很少有全身性尸蜡，多数是局部性的尸蜡。这具，堪称教科书式的了。”
王姑娘眼中又迸射出喜悦的光，这次不是对食物的渴求，而是对学术的追求。
天时：尸体抛尸的时候比较炎热，抛尸点水温也不算太低，河水没有受到污染，有利于尸蜡化。
地利：凶手包裹尸体用了两种东西——油布和编织袋，这不但隔绝了空气，还避免了尸体被水中生物咬噬。抛尸袋中被放了石头，尸体久经水泡，全身上下环境相似，有利于形成分布均匀的全身性尸蜡。
人和：死者有着相对丰富的脂肪含量可以促进尸蜡形成，或凶手为死者包裹了较多的衣着也可以促进其形成。
王姑娘双手握住尸体的左肩膀，运气，使劲往上一掀。
尸体侧卧过来了，露出后脑，尸蜡保存下来的完整头部伤痕形态。
呦霍！这姑娘，驴肉火烧没白吃，真有劲啊！
武习心里暗念着，脸都皱成一团了，不知该不该伸手帮忙。
“要再看一遍吗？这个头部的致命伤？”
王姑娘连气都没喘一下。
“不了，之前看过好几次了，把喉咙切开吧，找一找。”
武习答到。
王姑娘把尸体放回原位，取来器具台，择出手术刀，一脸的失落，唉声叹气。
“你咋了？”
“这么完美的大体老师，不，受害者，教科书级别，真不忍心破坏，我觉得自己是在毁灭……艺术。”
“打住！小王，算我求你了，你可正常点儿吧！赶紧的！”
小王姑娘正色，摁下录像设备开始键，开始专业解剖。
武习把脸转了过去，男孩子，怎么能看这么血腥的镜头？！
“卧槽！真的有！”
王姑娘一声惊呼，武习听闻立马蹿到了跟前。
“这上面有字，这是‘沙’字，布……中、们、听……还有，了、水、的……乐……‘音乐’？”
她依稀辨认出了几个不算太模糊的字体，应该是油性笔写的，所以这么久了，还没有被腐蚀掉。
“啊！我知道了！
流沙，瀑布，水晶，音乐……
会不会是……
从流沙的瀑布中
我们听见了水晶撞击的音乐”
王姑娘大喊一声。
“这是北岛的诗《白日梦》的第十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