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若水说道。
“今晨饶你清梦，再睡会儿吧，一会儿就到了。”
若水越想越觉得有问题，从他身上挣脱下来，落地却是空的，差点直直掉下去，还是栖梧君拉着她才稳稳站在不知道什么东西上面。
她一把揭开红盖头，只见眼前二人站在半空中，脚下是一把悬剑，数不清的悬剑排列成梯，后不见底，前不见头，而她刚刚从他身上下来刚好踩在缝隙里。
所以他是抱着他一阶一阶剑梯爬上来的吗？
若水看了看一眼望不到头的剑梯，“逢场作戏而已，何必这么麻烦？”
“你若是觉得麻烦，我抱你上去吧。”
“算了算了。”若水摆摆手，“我还是自己走吧。”
二人并排一步一步往前走。
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招摇的影子，那么近又那么远，她实在迈不动步子了。
栖梧君把她的盖头重新盖好，拦腰抱起，“今日辛苦你了，日后对夫人必定言听计从。”
“君上你莫不是入戏太深了？今日之后……”若水一顿，说道：“今日若一切顺利的话我还是要回魔界主持大局的。”
“嗯。”
“这剑梯一共多少阶？”
“九千九百九十九阶。”
“啊？”
“因为‘九’谐音‘久’，寓意长长久久。”
长长久久？再迟钝，若水也悟出点什么了，“世间万物，瞬息万变，哪有什么是长长久久的？”
栖梧君没答话，只是低头看着她，不过只能看见红色的盖头。
“苏木，我觉得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你……过去的就过去了，我已经有了一个小跟班儿，他对我很好，好到我已经离不开他了。”
“嗯。”
“所以……你也放下吧，曾经，我在无数个日夜里梳理我们的关系，却发现我们之间就像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谁欠谁，谁又对不起谁，早就理不清了，所以今日过后，大家各自安好吧。”
“好。”
若水松了一口气，隐隐听见有喧闹声传来。
“要到了吗？”
“快了。”
“你放我下来自己走吧。”
“不用。”
喧闹声越来越明朗又渐渐微弱，是她们绕过凌霄峰直上孤鹜峰，直到梧桐居的大门口，栖梧君才把若水放下来。
剑尘和剑影已经等候多时，小白鹤也把一身白羽锦衣换成了喜庆的衣服。
剑心拿来红绸，一端递给栖梧君，另一端放在若水手心。
若水任由他牵着走至堂前，如同当年一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变，事实上什么都变了。
她不似当年那般颤颤巍巍、胆战心惊，他不似当年那般冷若冰霜、面无表情。
牧临君一改往日作风，在主位正襟危坐，充当证婚人。
二人站定，千羽明亮的声音传来。
“诗题红叶天授意，一鞠躬。”
“蓝田种玉地做媒，再鞠躬。”
“结发成婚有海盟，三鞠躬。”
“礼成，送入洞房……”
洞房在偏殿，以前若水住的地方，栖梧君把她放在床上，拿了一柄玉如意把盖头挑起，红盖头下的日思夜想的人儿终于成了他名正言顺的妻。
虽然适才已经看过了，但是如今在昏暗的房间里，红衣的映衬下更显娇媚。
栖梧君倒来两杯酒，一杯递给若水，“合卺酒。”
若水没有伸手去接，“据我所知，合卺酒意味夫妻二人合为一体，永不分离，我们……就没必要喝了吧。”
“就当是为了成全我吧。”
若水这才接过来，与栖梧君两手相交，一饮而尽。
“你先在这里歇着，如果累了就睡会儿，我先去凌霄峰，吉时到了我再来接你，若是有什么变故也会让你来通知你的。”
“好。”
栖梧君离开，若水看着屋子里陈设，床帐、被子、毯子都是大红色，两边还挂满了红色的绸缎，随处可见的家具都贴上了大大的“囍”字。
圆桌上摆着红枣、花生、桂圆和瓜子，每一盘都磊得尖尖的。
栖梧君似乎特别看重这场婚礼的仪式，若水突然有种负罪感，因为她一开始只是想要折辱他，后来一心是想着利用这场婚礼对付顾宁，两相对比之下，算是辜负他一番苦心，酸涩之感涌上心头。
不过事已至此，辜负就辜负吧，世间安有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
“婚”字拆开为“女”和“昏”，“昏”即黄昏，白昼相替，阴阳相合，是拜堂行礼的最佳时辰。
晨迎昏行，栖梧君一大清早就把她拖起来，眼下不过未时，时辰尚早，若水和衣而卧。
东海海岸，顾宁身后跟着三千弟子，他跟前儿正有人禀报招摇仙君万阶剑梯迎魔界圣君之事。
“看不出来栖梧君还是个痴情种啊。”顾宁感叹道。
“掌门，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就现在，荡平招摇，生擒玉无殇，我瀛洲就无人能敌了。”
随后，以顾宁为首的三千弟子齐齐御剑前往招摇。
此刻，凌霄峰宾朋满座，热闹非凡，青山君在大殿坐镇，牧临君和栖梧君在外面迎客。牧临君倒是习惯了这种场合，栖梧君略显拘束。
“终于得偿所愿了吧。”牧临君拐了他一下。
“终是不合礼数，不能尽善尽美。”
“哪有什么是尽善尽美的？弟妹生性洒脱，本也不是一个在意礼数的人，她不会介意这些的。”
“她当然不介意。”栖梧君苦笑道：“她从头到尾都只把这场大婚当做幌子，今日之后，栖梧君苏木和魔族圣君玉无殇就只能各自安好了。”
“啊？她还是不愿……”
“破镜不能重圆，前嫌不能冰释。”
“哎~你也想开些，感情的事不能勉强，沧海君之死是你们之间横亘着的鸿沟。”
不止如此，她一个曾经杀鸡都不敢看的人被逼到杀鸡儆猴的地步，他没办法想象那段日子她到底承受了多少身体和心灵的折磨。
栖梧君看着孤鹜峰的方向，若今日一切顺利，日后或许不会再有栖梧君了，以柒寻的身份相伴于她才是最好的归宿。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