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天后土,炁荡黎元。天星异彩,四时来渡。辰缘共遂,浩魅伏诛!破!”
关山凝重地看着眼前这番场景。由于南郊临近马家寨,所以此处并不算是偏僻,医僧又在寺前当众医治,四周便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群众。只见这永懿寺的医僧煞有其事地在这片布置满符纸、香烛的地方“作法式”地治疗周夫人,围观群众不由啧啧称奇。关山倒是很想问问他们看明白了什么,反正他自己是一头雾水,过了一会,觉得实在没意思,就退到人群之后转了转,找了块石墩子坐下。
这时,迎面走来一个灰头土脸的年轻人,步履虚浮,俨然是一幅赶了许久路的窘困模样。关山初看时不以为意,继续低头摆弄着手中的刀。但低头刹那,忽然发觉这套穿着有些似曾相识,再次抬头,认真一打量:只见他双手缠着布条,身着深红劲装,背负剑匣,手中又持一剑。
“赤炼袍?”关山嘀咕道,“莫不是雷枭?”
那年轻人仿佛感应到了关山的目光,侧目一瞥,然后一愣,紧接着咧嘴一笑:“关大哥,你怎么在这?”
“没想到真是雷老弟啊。”关山大喜,连忙站起,“许久未见,如今怎么这么狼狈。”
“害——别提了。”雷枭一边摆手一边说道,“前段时间天水郡守温离的宅子失窃,丢了本价值连城的古籍,派出去追查的探子大多殒命,不然就是一无所获。于是委托了我们镜霜城。这差事最后落到了我和赵祈身上,想来也是师父们想看看这段时间研习的成果。我俩便一路追查,两天前找到了那窃贼,不想他武艺高强,一时竟没能捉住,又让跑了。我俩一合计,就兵分两路,但临走时我忘了找她分盘缠给我了,这才如此窘困。”
两人又是一阵闲谈之后。雷枭突然问道:“对了,关大哥,你这些日子可曾听闻这一块有没有流传什么神仙妖怪的故事?”“兄弟何出此言?”关山疑惑道。“只因那日我与赵祈姑娘和窃贼一阵厮斗,感到这人手段玄而不实,加上若是修成了从温府盗来的古籍上的功夫,别的不说,装神弄鬼应该是把好手。我们追查至此尚且潦倒,他又要防范着我们,总该有些讨生计的手段,否则如何过活?所以才如此相问。”
关山感到有理,可随即尴尬了起来:“兄弟,实不相瞒,我也是刚刚才到这鹤县,算是人生地不熟。迄今唯一和你这‘装神弄鬼’相近的,貌似我也只知道眼前这‘永懿寺’中的什么云游医僧了。”接着关山把县令夫人寻医治病云云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雷枭。雷枭“嘶”了一声,道:“的确可疑。”然后起身,见寺前人群阻挡太多难以辨认医僧面容。左右张望一阵,轻功施展跳到一棵树上冲里望去。片刻跳下,对关山道:“身形差不多,面容却不太像。”“江湖奇人异士颇多,万一是易容当如何?我看还是要找个机会对峙一番。”关山说道。“在理,我这就前去!”雷枭站起就要往里走。关山连忙拉住:“兄弟不可冲动,你想万一这医僧真是窃贼,届时免不了一场打斗,现在人多眼杂难免伤及无辜;二来倘若不是,岂不是在百姓和县令面前闹了场大笑话?”“嗯——”雷枭听进去了,“有理,有理,还是关大哥想得周到。”
“我看你如此狼狈,不如等我事情办完领了赏钱之后先带你吃喝一顿,再洗个澡睡一觉,等到明早,我和你再一道来看看如何?”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有劳了关大哥。”雷枭闻言欣喜,连忙抱拳。
过了没多久,县令夫人的医治就差不多了,关山抬着轿回到周府,雷枭尾随在后。关山领完赏钱如约请客。诸事完毕后开了间房昏昏睡去。
说来也怪,没多久只听得阴风阵阵拍打着窗户,不一会竟被吹开,屋内顿时充满寒气。关山被冻一激灵立马醒来,起身关好窗户,但待再次回到床上却全无睡意。左右翻腾还是没有入眠,心下一时烦躁,打算外出走走。想着便下床穿好鞋,披了件衣服走了出去。
谁想这不出去还好,一出去,就见原先的客栈厅堂不知去向,开门居然是深山野外,关山顿时疑心大起。他转身想要回到屋内再做打算,可这时身后却什么也不见了,关山大骇。正在此时,林子深处传来道道哭声,似乎是个男人。关山犹豫一会,随后心一横,径直朝那哭声所在冲了过去。等到了地方,眼见是一个背着药囊的中年男人慢慢走来。关山停住,男人则是一边哭着一边走到关山跟前,然后扑通一声跪下,拜道:“求壮士为我求个公道!求壮士为我求个公道!”
关山上前扶起了他:“快快请起,不知您是所遭何事?”
“我也不知,我也不知啊!可怜小人一生行医未做亏心事,也应是积了些福报。谁曾想一朝受辱,丢了性命不说,让我女儿也入了魔窟!壮士啊,就算是看在你我有一面之缘的份上您就帮帮我吧!”男人抽泣道。
“此话怎讲,还请先生细细道来。”
“小人姓严,是这鹤县的郎中,平日里医治的病人也不在少,在此地也算小有名气。前些日子来了个马家寨的人,衣着还挺讲究,谁知一上来就讲我是个庸医,说我胡乱抓药害死了他的娘,揪着我就上了官府。我本想着是身正不怕影子歪,就安心和他去了。谁知公堂上不知哪里冒出来个人证,就把我定了死罪,还要赔偿那马家寨的人。我平日行医的营收也只堪堪够维持生计,哪里赔得起?县令大老爷就说把我女儿典给他们得了。我当然不愿可又无可奈何。被抓入牢中,没几日就被砍了头。如今也不知女儿如何。可进了马家寨那个满是畜生的魔窟又怎有好境遇?唉——请壮士救救我女儿。”
听到这,关山哪有不应之理?于是问道:“你先说说你女儿相貌如何,也好让我找。”“要的要的。”严大夫忙道,接着就是一通描述。而听着听着,关山愈发觉得熟悉,突然仿佛想到了什么,问道:“可是额头一点朱砂,眉间一颗泪痣?”“正是正是!壮士怎么得知”“前几日有伙马家人来我一朋友的店里闹事被我们打跑了,临了留了个丫鬟下来,就是你这女儿,只是受伤严重,能否活下来就得看她造化了。”
“既如此那便还好。”严大夫点头,面色似乎得到些许宽慰,然后化作一道白烟消失不见。
“关大哥?你做什么梦呢?叽里咕噜的。”
“我……我刚刚没醒?”关山缓缓睁眼看向四周,还是在那间客房内,“竟是场梦,实在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