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手爷却声调压低,又道:“不过老夫身怀玉符金令,有权变更施罚,金城,若论你今夜恶行,残尔四肢是服与不服?”
金城道:“金城心服!”
神手爷嗯了一声,道:“不想抗辩?”
金城道:“属下不辩,愿领施罚!”
神手爷颔首道:“姑念尔自愿领罚,老夫作主,罚减二级,只以本庄刑堂独门‘截穴’办法,暂封右身重穴半年!
在半年之间,准尔离庄外出,设若其间有善、义之行,到期由本堂代解所封经脉!”
金城大喜,躬身道:“属下永铭刑堂恩典。”
神手爷却震声道:“在半年之期内,尔若有不法情事或私与梅剑风勾结而不报,则身受十残之刑而死!”
金城道:“谕示死不敢忘。”
神手爷道:“可愿服刑?”
金城颔首道:“愿意!”
神手爷沉重地说道:“立将真气归穴,免落残废!”
金城点点头,果按神手爷所谕,真气自然归穴。
神手爷上步出掌,连拍六下,金城全身一抖,右肩及腿,立即一矮一短,半身穴道已被封死!
神手爷声调温和,但神态却郑重地说道:“金城,你应该知道,这种封穴之法,是老主人只传刑堂的奇功,若妄冀自解而死,莫怪我未曾预嘱!”
金城道:“属下知晓厉害。”
神手爷道:“你可以走了,记住半年之期,期前十日回来!”
金城道:“遵命!”
话罢,金城转身向神手爷一礼。脚步一跛一拐,踱出了大厅,行未数步,神手爷突然说道:“金城停步!”
金城停步道:“属下敬候吩咐!”
神手爷道:“梅剑风设有逼迫威胁之事,许你当面承诺,但却必须立即将消息送到总庄之中不得有误!”
金城应一声是,又一拐一拐地走出苏州分庄!
神手爷跟着发落了其余的人,多半是点封一处或二处重穴,留置分庄效力,没用多少时间,事已完毕。
众人退出大厅,各归宿处之后,大厅中只剩下了神手爷和陆地、高川三人,神手爷问道:“陆老弟,这银筒中是什么东西?”
陆地噗哧一笑,左右顾盼刹那,认定附近已经绝对没有第四个人在之后,拇指一按卡簧,砰然出声!
但是在一声响动后,银筒却不见任何东西喷射出来,神手爷眉头一皱,深感莫名其妙!
高川适时也按动银筒卡簧,当然,也发出一声轻响,但却依然不见任何毒物发射出来!
神手爷道:“这是怎么回事?”
陆地道:“很简单,杯弓蛇影耳!”
神手爷摇头道:“怎样讲?”
高川道:“那歹毒异常的恶人报,是真的,但此物制成太难,三年来,仅得一筒,哪有许多!”
神手爷道:“可是如今连一滴都没有呀?”
陆地道:“不错,这也是老主人的锦囊妙计,先令我兄弟,取出内装恶人报的真银筒,对巨石相试,相试之时,彼等皆在当场,目睹一块千斤巨石,经恶人报喷盖之后,刹那消失无踪,业已心胆皆寒,但彼等不知,恶人报制成原汁不多,因此老主人断定,彼等见到这种银筒,必然动都不敢动!”
高川此时一笑道:“后来的事情,五爷你是目睹亲见,用不着我兄弟多说,总之,老主人临行妙计,依然能安定了大局!”
神手爷深有所感,喟然道:“老主人经天纬地之才,只是……唉!”
陆地道:“我不该问,但因悬念不安,实难放心,那龙腾云……司马奇骏和肖啸林,与老主人有何……”
神手爷道:“我们不谈这可好?”
高川道:“不瞒五爷说,我兄弟想见那司马奇骏一面!”
神手爷皱眉道:“有必要?”
陆地道:“想和司马奇骏开诚一谈!”
神手爷道:“谈些什么?”
高川道:“俗话说的好,‘光棍打九九’!”
陆地加上一句,道:“况,杀人不过头点地,老主人为他,放弃了今夜足可致他于死地的机会,扔下一切基业,这……” 神手爷接口道:“你们两位认为这很够了,对吗?”
陆地道:“如此设仍不够,岂非逼人忒煞?”
高川也道:“是呀,设仍不够,真不知老主人欠他多少?”
神手爷字字沉重地说道:“你们真想知道,老主人到底欠司马奇骏多少?”
陆地道:“是的!”
高川却加重语气道:“了然内情,始能妥善安排!”
神手爷道:“很好,首先告诉你们,老主人是昔日名震天下,无人能敌的十义侠中的最末一位!”
陆地道:“我们刚刚已听老主人自己说过!”
神手爷颔首道:“很好,可知另外九位是谁?”
陆地摇头道:“只听说过司马大先生是‘蛟龙舸主’,二侠姓岳,三爷叫肖雷,还有位班爷不知行几,其余的……”
神手爷接口道:“你们已经知道不少了。”
高川道:“听说好像仇怒牵连甚广?”
神手爷喟叹一声,道:“我只能再告诉两位一句话,十君子中,除掉颠神僧外,其余八位,都惨死在咱们老主人手下!”
陆地和高川闻言色变,互相木愣而视。
半晌之后,陆地似有疑问地说道:“五爷,这是实情?”
神手爷不答此问,道:“司马奇骏,也就是从前的龙腾云乃父就是十君子之首的‘蛟龙舸主’,肖啸林之父,是大侠肖雷!
“奇梅姑娘是尹大侠之女,乔鹏飞乃乔平之子,班大侠公子也已来到,他们个个要替父母报仇!”
高川道:“老主人当年何必……”
话未说完,陆地已接口道:“设若事情属实,我们相信必有重大原因,否则老主人待人虽然严厉,但决不会这样大开杀戒!”
神手爷道:“原由不必多问,但我可以告诉你们,错在老主人!”
陆地剑眉一皱道:“这真想不到。”
神手道:“现在两位还想和司马奇骏谈谈吗?”
高川摇头道:“内情如此不堪,见面已然无益!”
神手爷颔首道:“我深知两位对老主人的情感,所以有一句话。必须现在郑重而严肃地告诉两位!”
陆地道:“五爷请指示!”
神手爷道:“老主人和这些年轻人之间的仇恨,是太深也太久了,因此,这些仇恨,他人无法从中化解!”
高川接话道:“五爷,时间是可以冲淡裂痕的!”
神手爷郑重地摇头道:“错了,高小弟,你错了!”
高川道:“错在何处?”
神手爷道:“仇恨并非裂痕,裂痕,经漫长时日,自然淡没,仇恨却不然,不然,唉!大不然!”
陆地道:“俗语有‘冤家宜解’之句!
高川却道:“小弟愿闻不然之说!”
神手爷长叹一声,道:“仇尚可解,恨却难填,况年月经如此之久,老弟们。这像是把一粒石子,扔在湖心似的……”
陆地道:“石子扔在湖心。不过是激起丝丝涟漪而已!”
高川接口道:“是的。况这涟漪渐渐长大,一团团,一圈圈,会自然的慢慢远了,也慢慢淡了!”
神手爷却字字惊心地说道:“不错,这丝丝圈圈的涟漪,是渐渐的远了也淡了,可是这粒石子呢?它却永远压在湖心底,越沉越深!”
陆地附首而叹,高川垂目唏嘘。
神手爷接着又道:“老弟们,请千万记住,为人错不得一步呀!”
陆地道:“一失足成千古恨,唉!”
高川似是不由自己的,接上下句道:“再回头已百年身!”
神手爷突然道:“不,真已百年身,心悲心死百已矣!”
陆地道:“难道还更有痛苦?”
神手爷道:“怕只怕,失足即悔,乍错已悟,未来无尽无止的年月,将为这错、这失,流尽心泪肝血!”
高川恍有所悟般,道:“五爷,你似是伤心人?!”
神手爷倏忽退步,双目中,英雄泪下!
高川歉然道:“五爷恕我失言!”
神手爷蓦地背转身去,挥手悲切地说道:“老弟们,老主人谕令已知,今后,愚兄要日夜伴姑娘和司马公子,作釜底抽薪之备,庄务一切交托给你们了!”
说着,将玉符金令递过,又道:“我深信老弟们的德能,预祝这独家客庄,成为武林中,大放异彩的磊落门户!”
话锋一停,突地一变道:“言语尽矣,告辞!”
“辞”字出口,人已飞纵而去,等陆地和高川想起出声招呼的时候,神手爷早已身影消失于远处了!
独家客庄改了,外表和名称,动也没动,但内部却变更了作法,邪恶之徒,皆被摒弃!
武通双侠拿出来了真正的面目,在短短一个月内,将总庄分庄,改成了磊落光明的武林门户!
相距霍震宇远隐,独家客庄改制后的三个月整,武林中传出了惊天动地的消息——
“肖家堡,在八月十五夜,召开天下武林大会!”
几千份武林柬,在江湖中纵横飞传,仅短短的十天,东自崂山,南至南海,北临长白山,西踵无垠黄沙之地,凡有武林人寄居逗留的地方,已是人手一柬,个个不空,只这一一点说来,已令天下人惊!
各大门户,自更无法例外,掌门人都早已收到了这份帖柬,各绿林霸主,竟也没有落空。
凡是接到柬帖的人,不论武林各大门户掌门,抑或是绿林巨魁,和独善其身的高手,无不胆颤心寒!
因为这帖柬奇怪,竟印着一艘八帆巨大的蛟龙舸!
背面是个金色的“令”字,十分扎眼!
具名的那些人,说他名不见经传,可以!但若说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却也并非夸大!具名柬上的人,有十位,按顺序排列着,是——
司马奇骏!
肖啸林!
尹友武!
乔鹏飞!
焦英华!
班书贤!
岳蛟!
柯赞!
木呆和尚廖一化!
尹奇梅!
明眼人或知道内情的人,都清楚,目下具名柬上的这十位,像征着昔日瓦解冰消了的十义侠!不!应该说是,十义侠重现于当代武林了!
肖家堡在武林中,早有盛名,更是无人不知了!
计算日期,相距大会之日,还有七天,通往肖家堡的大路、·小道上,已成人潮相接之势!
肖家堡不算小,却决不广阔宽大,漫说有数千持柬赴会的武林人,就是三两百位,也招待不下!
但是肖家堡主人肖啸林,却早有安排,在堡外,围堡搭建了几百座棚屋,足够三千人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