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八）无字之碑
“他已经保持这样的状态多久了？一个时辰？”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看着试石之路上依然毫无动静的齐天弈，百里无月忍不住向着身边的沈景冰问道。
“应该，已有一个半时辰。不过既然连战师兄和洛师姐都没有着急，我等也未必需要如此的担心。齐兄的这番做法必然有着他自己的道理，更何况在走上石阶之前，我观察的没错的话，他没有进行过共鸣，所以这可能也是其中的一个缘由吧。”沈景冰并不如百里无月这般急切，而是平和地说出了他的猜想。
“若是放在平时，我倒不觉得奇怪，但眼下等得越是久，我就越是感到有些不安。若换作是我，一旦对此有了几分把握，那必然会开始去尝试而不是接着等待下去……”百里无月面色渐肃，一对眉毛也在不知不觉中蹙得愈发紧了起来。
欧阳曦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从齐天弈坐下起，她的目光便没有离开过对方的身体。在场的其他人不知，她自然不可能不知道齐天弈身上所散发出的气息属于谁，甚至是说，在最开始的一炷香之内，她的命海还对此产生了强烈的反应。
齐天弈一直都十分清醒，他并没有如众人所想的那样真的进入了冥想状态。但正是在这种清醒的状态下，他更能感受到此刻似乎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噬咬他脑袋的痛苦。
若非登天的契机，那这一块从未有人触及过的巨石，一直存在于此的意义究竟是什么？若其所连接之处真的已消失不见，那此刻在去触及它的意义又是什么？
在齐天弈看来，这第十块巨石好像就如同一块无字之碑，全然不知由来，亦不知降临于此、存在于此的目的。他不知道自己继续向前的理由究竟是什么，仿佛在那一瞬间，自己所有的兴趣都因为一个真相而荡然无存。
“在它上面，我找不到我想要的，这是眼下我所确信之事……”
齐天弈缓缓睁开双眼，站起了身来。
所以这其实才是，它千年来都未曾被留下痕迹的原因？一块象征着十莲归仙境的巨石，到头来，却让自己得出了“无用”之论。
它向前走了几步，将自己的右手放在了巨石上。
没有任何奇异的感受，甚至说在齐天弈的触感里，它就和普通的石头一样，其中没有任何的天地灵气流动，也没有任何让人觉得能把它与神迹联系在一起的特殊之处。
除了一点，与齐天弈所想的一样——这块巨石的质地的确无比坚硬，即便是动用了源自于麒麟的天地灵气，其他的手指都没法在其上留下任何一道细微的刮痕。
但也，仅此而已。
齐天弈收回手转过了身，在一众期待的目光注视之下，他径直走下了第十处石台，离开了这无数人朝思暮想欲涉足之地。
“这……为什么？”见到这一幕，就连一直都以引导者身份自居的战七七都傻了眼，完全不明白齐天弈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你决定就如此离开？”
听着脑中传出麒麟不温不火的声音，齐天弈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抿出了一个苦笑，传声道：“或许真的是我太过心急了，一直固执的认为九霄宫的大试必然会存在着一些特殊的机遇。到头来，还真是自作多情。”
等他继续向下走了几步后，麒麟的声音便再度响起：“就吾而言，你不该舍弃这次机会。”
“我似乎已经找不出一个理由，让自己去替一块无字之碑刻上第一笔，它的意义不该是由我来赋予……我总觉得，过去的人并非是做不到，而是同我一样失去了继续前进的理由——它不是我们所寻找的那个终点。”
“可你又怎知，它便是一个终点？”
齐天弈停下了脚步，但不过短暂的思索后，他便准备再次迈开脚步。
“而你又怎知，无字之碑，便真的不存在任何意义？”
齐天弈陷入了沉默，但心中的躁意却一点点占据了他的全身。他意识到自己似乎又忽略了什么。
麒麟还未将第三句话说出口，齐天弈便已经张口喃喃道：“而我又怎知，这所谓的终点，为何不可是一个从未遇见过的起点……”
无字之碑的意义，正是因为其无字而存在。历经历史长河所洗礼而一尘不变之物，它的意义实则便为存在本身。
自己对于它来说，必然只是一位过客，不论究竟能否在其上刻下划痕。但它对于自己来说，又何尝不可是一份机遇，哪怕它并不如众人所说的那般神奇。
齐天弈闭上眼轻轻吁出了一口气，再睁开时，他突然暴起，整个人几乎化为了一道残影向着那第十块巨石疾驰而去，被他抛于身后的真气与天地灵气更是由于这极快的速度而被迫挤向两旁。因为谁都没料到事情会再次发生转机，因而等众人从惊讶中回过神时，齐天弈的身影已经重新回到了那先前他端坐的地方。
“现在，我确实不需要什么理由了。”齐天弈看向那块干净到令人感到诡异的第十块巨石，整个人的气息随之开始慢慢攀升。
无字之碑，功与过自留他人评判，而自己若能在其上留下痕迹，那其结果亦随日后世说纷纭。
这不是终点，或许也并非起点。它并非机遇，但亦能成为机遇。
齐天弈的右手上，一层接一层的鳞甲开始疯狂地从皮肤下钻出，但与先前不同的是，这整一条手臂竟开始迅速膨胀起来，就仿佛内部的骨骼正中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逐渐脱离原本的凡体。
痛。这是齐天弈在第一时间最为清晰的感受。
就如同是将他整一条手臂给打碎再重新拼接一样，无法正常流动的真气无时无刻不在冲击着他堵塞的经脉。但同时，一种重获新生的喜悦也同样止不住在齐天弈的内心涌现而出。
“麒麟二变，其名为，锻骨。于此刻起，你将真正意义上接受我的肉体，而并非只有那些天地灵气，锻骨亦非一蹴而就之事，越是关键的骨骼，所需的经历与时间便会更长。在完全习得第二变之前，不可冒然释放，而若想完全习得此二变，则更需惊为天人的毅力相撑……”
伴随着手臂上的经脉重新被连接打通，位于齐天弈体内那些无处可去的天地灵气一瞬间如找到了突破口一般进入了右臂之中。从肩膀一直到指尖，似乎每一寸的皮肤都活跃着完全独立的、只属于麒麟的天地灵气。
齐天弈很容易便明白了为何麒麟迟迟不让自己习得这第二变，因为它的整个过程在眼下根本就是不可逆的。除去引导之外，他根本就没有能力再去收回那些进入手臂的天地灵气。
“所以，这才是机遇本身……”
看着眼前的第十块巨石，齐天弈将自己的右手贴了上去。而巨石似乎真的拥有灵性一般，感受到齐天弈身上传出的天地灵气后，即刻释放出了强于先前十倍的威压想要将齐天弈弹开。
不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