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腾云面色一寒,怒叱道:“大哥乍见肖叔父惨死尸体,故然难免激动,但激动就能替肖叔父报这血海冤仇吗?!”
肖啸林初次看到龙腾云暴怒,不由一愣,龙腾云已接着说道:“大哥若有人子孝心,若想代肖叔父报仇,就请忍耐片刻,压制下怒火和激动的心情,听小弟从头说起!”
肖啸林气势被龙腾云正气所服,业已逐渐冷静下来,闻言点了点头,但仍难止悲哀地说道:“二弟可知这……这………”
龙腾云走向近前,以坦诚的面目相对,道:“小弟知道,肖叔父就是大哥朝夕要找的尊人!”
肖啸林二指乃父致命的伤处,道:“这……这下手的恶贼,太狠毒了些!”
龙腾云悲涩地说道:“先父母之死,还胜过肖叔父多多!”
肖啸林道:“二弟,你到底是谁?”
龙腾云道:“大哥原谅小弟经年未敢坦露真情,实因怕消息外泄,仇家远逃或暗中以毒计谋算小弟……”.
肖啸林接口道:“愚兄也没能说出身世……”
龙腾云道:“这是上苍的安排,若小弟早知大哥是谁,至少在初见面后,即可来此柳烟楼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小弟曾说,久居苏州,但却未出大门一步,这是实话,大哥,这柳烟楼就是小弟的居所呀!”
肖啸林啊了一声,道:“原来如此,唉,二弟怎么不早说!”
龙腾云低吁一声道:“大哥,小弟恩师姓岳!”
肖啸林惊呼一声,道:“什么?是……是盟伯?”
龙腾云颔首道:“正是他老人家!”
肖啸林道:“二弟,这真是从何说起,彼此要能早将身世说明,岂不省了多少事,二弟,你可知道鸡公山头的孤坟……”
龙腾云急忙问道:“难道那是先恩师葬处?”
肖啸林道:“不错,是他老人家!”
龙腾云悲声泪下,道:“为我一人,使九位父挚及自己的双亲,皆遭毒手,这一身罪孽,用什么东西才能涤净!”
肖啸林一惊,道:“二弟何出此言?”
龙腾云猛地向肖啸林一跪,道:“大哥你当小弟是谁!”
肖啸林道:“你是谁?”
龙腾云悲声道:“小弟就是那个罪魁祸首的司马奇骏!”此言出口,肖啸林大惊失色,道:“原来……原来二弟,不!是盟主……”
龙腾云道:“什么盟主,是个一身罪孽的祸首!”
肖啸林才待开口,却突将话咽了回去,龙腾云看在眼中,剑眉微微一挑,低沉地问道:“大哥想说什么?”
肖啸林道:“有句话,明知说出不当,但不能不说。”
龙腾云道:“大哥说就是!”
肖啸林道:“怎能证明二弟你就是司马奇骏呢?”
龙腾云道:“小弟自然有证明身份的东西,不过现在却拿不出来,因为恩师遗训之上,谕令小弟莫要随身携带。”
肖啸林道:“很好,二弟请说,何时能给愚兄一看?”
龙腾云道:“离开此处之后,三日之内!”
肖啸林道:“就这样说了,目下咱们仍以兄弟相称。”
龙腾云道:“任何情形下,我们也是兄弟相称的!”
肖啸林摇头道:“不可能!”
龙腾云道:“为什么?”
肖啸林道:“二弟若无证明之物,恕愚兄直言,恐难免割袍之举,这并不是因为二弟为人错了,而是事态迫人如此!若二弟取出证明之物,证二弟乃司马奇骏本人,则愚兄死也不敢有违先父之训谕,妄称为兄!”
龙腾云道:“小弟还是不懂?”
肖啸林道:“昔日十义侠滴血共誓,尊司马奇骏为武林盟主,先父曾因此下过严谕,愚兄何敢违抗!”
龙腾云道:“大哥可是指着那‘旗令’说的?”
肖啸林道:“二弟能说出‘旗令’二字,愚兄业已相信必是司马盟主了,但为大局着想,仍愿一见此令!”
龙腾云道:“若小弟不幸,将‘旗令’丢失了呢?”
肖啸林正色道:“大先生夫妇之仇,和先父等八位前辈惨死之恨,今生今世也没有办法雪复了,愿二弟三思!”
龙腾云长叹一声道:“真是害人的灵芝血丹!”
肖啸林神色欣然道:“没有错了,就算没有‘旗令’,啸林我已深信您就是司马盟主!”
龙腾云道:“为什么?”
肖啸林道:“先父行前,曾有秘嘱,留有一册日志,曾将岳伯父之事,详记其上,盟主说的都对,自非假冒。”
龙腾云道:“大哥怎么现在就盟主短长起来了?”
肖啸林道:“既知无误,怎敢再行放肆!”
龙腾云道:“大哥说过,一切要等看过‘旗令’而定的!”
肖啸林道:“话故不错,但现在……”
龙腾云接口道:“大哥若不答就,今后始终兄弟相称,小弟就不作出去的打算了!”
肖啸林道:“盟主必欲置啸林于不孝?”
龙腾云诚恳地说道:“大哥,武林盟主,不是关上门说说就能当的!”
肖啸林道:“当然,此事已有安排!”
龙腾云道:“莫非当真要以‘旗令’之上,十二门户掌门人所留的信物,来号召各大门派,及武林中人?”
肖啸林道:“盟主之意?”
龙腾云道:“盟主乃有德者居之,小弟不配!”
肖啸林道:“这是前人血盟而定!”
龙腾云道:“但后人也应该自知是非!”
肖啸林道:“不遵遗训即为不孝,愿盟主三思!”
龙腾云一笑道:“不孝之人何德之有,自不配当这盟主!”
肖啸林说不过龙腾云,只好叹息一声道:“这事暂可不谈,盟主能否示下先父来此柳烟楼之事?”
龙腾云点点头,遂将昔日深夜,肖雷带伤传书之事,详细说出,肖啸林垂泪久久,霍地说道:“盟主若矫情坚辞,请问,何以对先父?”
龙腾云一愣,语为之塞,肖啸林叮问一句道:“请盟主示下!”
龙腾云看出肖啸林神色肃然,道:“若小弟仍旧坚持呢?”
肖啸林一字字果断地说道:“仇未能报,父志未能继,父命未能达,身为人子,何须再偷生于斯世,愿自绝于此,永伴先父于地下!”
话声中,右臂探处,将他那向不取用的长剑撤出,目射寒光,注于龙腾云身上,静待答复!
龙腾云深知肖啸林性格,向不矫作,立刻穆然道:“大哥请先听小弟一言!”
肖啸林道:“盟主先答啸林的话!”
龙腾云道:“大哥若能答应小弟一事,小弟则听命吩咐。”肖啸林摇头道:“此非啸林吩咐,乃司马大先生遗命,先父之遗志!”
龙腾云道:“大哥当知小弟性格,莫迫使小弟相伴大哥于斯!”
肖啸林道:“盟主所说的是什么事?”
龙腾云道:“兄弟之盟在前,曾有天地为证,小弟誓死不弃!”
肖啸林道:“结盟之时,不知就是盟主,在啸林说来,父命在结盟之前,况啸林深信,岳伯父遗书必也说过……”
龙腾云接口道:“大哥,目下不必为此而辩论不休……”
肖啸林正色道:“必须说个明白!”
龙腾云道:“这样可好,设若有朝一日,小弟身为武林盟主,人前任凭大哥如何称呼,人后,不得相违盟约!”
肖啸林沉思刹那,道:“好吧,一言为定!”
龙腾云一笑,道:“一言为定!”
肖啸林并未将长剑归鞘,却面对乃父尸体沉思不语,龙腾云低吁一声,试探着问肖啸林道:“大哥,叔父遗……”
肖啸林道:“我要立刻找到木料,做成棺木!”
龙腾云目光一扫四外,道:“容易,就地取材吧。”
肖啸林点点头,将各处走了一遍,搬过几张木桌,兄弟二人动手,各以宝剑作为利器,做成一棺!
当然形状不太像口棺木,但却比棺木要坚固得多,然后将尸体搬入,封死棺盖,双双拜下!
肖啸林以悲哀的声调,果断的字句,祷道:“孩儿誓复此仇,将仇人心肝供吊,那时移灵!”
龙腾云却默默祝祷,他暗自发誓,必将这恶毒凶手亲刃而祀英灵,并将守孝以及谢慰。”
接着双双起身,肖啸林道:“如何出困?”
龙腾云道:“大哥可要看看来时入口?”
肖啸林道:“好,这就去。”
龙腾云带路而前,当到达来时井中的铁门时,肖啸林大步向前,猛推铁门,铁门动也不动!
龙腾云道:“当初设建这座地室,虽说已甚周到,但仍然未能防到有人填井,这道铁门,首先就不该向外开!”
肖啸林道:““以我们二人之力,莫非还打不开它?”
龙腾云道:“打的开!”
肖啸林道:“咱们立即动手!”
龙腾云道:“非但可以打开这道铁门,并且可以一块块将大石砸碎,搬进地室,然后就可以自由出入!”
肖啸林道:“那就应该立刻动手干了。”
龙腾云道:“小弟决不上这个当!”
肖啸林道:“上当?上什么当?”。
龙腾云道:“现在计算时间,已是四更多了,要将铁门打开,搬掉千百碎石,怕不巳经到了五鼓!”
肖啸林道:“这有什么关系。”
龙腾云道:“对方明知填井之举,并无大用,但仍然填它,是为了什么?”
肖啸林道:“为了什么呀?”
龙腾云道:“就为了消耗你我兄弟大部的真力!”
肖啸林道:“这对他们有什么利益?”
龙腾云道:“古井一战,碎石搬走之后,对方以绝顶高手,埋伏于上,甚至以歹毒的快活疔暗算我们兄弟……”
肖啸林恍然大悟,道:“那就危险了!”
龙腾云道:“因此小弟说,不上这个当!”
肖啸林道:“可是我们总要出去呀?”
龙腾云微然一笑:道:“当然要出去,非但要出去,并且出其不意的闯出去,说不定会由此而发现,那凶手的真正面目!”
肖啸林道:“但路只有一条……”
龙腾云道:“不,还有一条。”
肖啸林闻言大喜,正要询问,龙腾云已招手先行,直走到刚才肖父仆卧的地方,停止不前!
肖啸林忍不住问道:“另外那条路在何处?”
龙腾云道:“小弟虽知另外必然有一条路,但却不知路在何处!”
肖啸林啊了一声,道:“那怎么办?”
龙腾云道:“找,我们开始来找它!”
肖啸林道:“毫无线索,哪里去找?”
龙腾云道:“小弟巳有线索,门户可能相距叔父仆卧地方不远!”
肖啸林浓眉皱起,道:“这怎么可能?”
龙腾云道:“小弟昔日独坐书房,肖叔父重伤之下,由窗外飞落,那时肖叔父伤势已然无救,况追踪之人已到,小弟断定,肖叔父施展出威天雷之后,绝对无法再由井中飞落而到此室,所以……”
肖啸林接口道:“有道理,我们找!”
两个人立即仰望室顶,龙腾云适才已经发现端倪,故而轻易的就指出地方,对肖啸林道:“大哥请看,左上方有处颜色与众不同的地方!”
肖啸林也正好发现,颔首道:“大概不会错了!”
话声中,肖啸林冲拔而起,室顶平光,无法存身,但见肖啸林神功提起,五指抓处,已裂石而入,抓了个紧!
这是肖啸林第一次施展家传绝学,龙腾云看在眼中,不由暗中点头,肖家“威天神功”,果然不凡!
肖啸林适时欣然说道:“果然是道门户,不过铁板尺厚,如何开启呢?”
龙腾云闻声而上,他仅凭一只左手,紧贴平滑石顶之上,即能悬身不坠,使肖啸林钦佩不已!
龙腾云细看那道门户甚久,终于长叹一声,道:“大哥我们下面商量吧!”
话声中,双双纵落,龙腾云道:“大哥,这是门户绝没有错,但想开启却不容易!”
肖啸林道:“看来只好仍然由井……”
龙腾云突然挥手道:“且慢,让小弟想想。”
肖啸林点点头,不再开口,龙腾云一个人沉思不已!
半晌,龙腾云似有所得,道:“大哥,肖叔父自知伤重难救,又断定此楼焚毁后,凶手必将仔细搜索,方始将自己沉入地室之内!”
“小弟居此十数年之久,非但不知这道地室门,连此处有这地室,还是看到恩师遗书方才知晓!”
“不过由肖叔父仆卧之处,使小弟想起这是不合情理的事,也许和室顶门户有关,大哥认为然否?”
肖啸林苦笑一声,道:“我根本就没听明白话中的意思。”
龙腾云道:“是怪小弟说得不太清楚,小弟是说,肖叔父借门户之便,一沉落地,按当时情形,已非常艰难了。”
肖啸林道:“若以二弟所说,先父身受之伤来讲,是极不容易了!”
龙腾云道:“适才小弟发现,肖叔父上半身伏卧石凳之上,何也?”
肖啸林道:“先父或许要坐起来。”
龙腾云摇头道:“肖叔若想席地而坐,随处可以,不必挣扎……”
肖啸林道:“先父大概要坐在这长石凳!”
龙腾云摇头道:“肖叔父伤势奇重,又曾拚却最后一口真力,发出神功震伤追踪凶手,早已无力支持身躯平衡……”
肖啸林道:“这有什么关系?”
龙腾云道:“关系太大,设若这是一把石椅,后有靠背,肖叔父挣扎欲坐,自是应该,但这却是条石凳,肖叔父坐不住的!”
肖啸林点头道:“对,有道理。”
龙腾云道:“因此,小弟认为肖叔父上半身仆卧凳上,绝非无因!”
肖啸林道:“会有什么原因呢?”
龙腾云道:“也许这石凳……”
肖啸林也有所悟,道:“对,咱试推石凳看看!”
说着,两人开始动手,前推不动,后移不能,龙腾云突然将石凳向右方一拖,石凳却随手而滑向一旁!
适时,室顶那块尺厚铁板,也悠忽三面倒垂下来,现出一道门户,由下望之无异天窗!肖啸林和龙腾云互望一眼,肖啸林身形迅疾到了棺木之前,五指提力,在棺盖上划出……“威天雷”三个大字,然后对龙腾云道:“熄火烛,我们走!”